那女子没有想到鱼幼薇会这样回答,面上一噎。底下的学子们却隐隐有些高兴,原来鱼幼薇并非对我们冷淡,而是她本身就是如此,不论对于任何人,皆是如此啊!
那红衣女子却有些恼怒:“果然牙尖嘴利!”说着凑近鱼幼薇,眼睛上下看了看:“哪里就美了?不过如此!”
鱼幼薇依然笑着不说话,此时旁边的裴淑却说道:“汐妹妹,你小看她了,你觉着她不美,那些学子们倒觉得她美呢!这不,才一个月的时间,她现在可是大唐第一才女,又是大唐第一美女!姐姐不当这才女不要紧,反正不就是个名头?姐姐只是提着汐妹妹不值!这样一个人,哪里就能与我们汐妹妹比了?”
她这话听着像在为这个汐妹妹抱不平,但是挑拨的意味不言而喻,果不其然,那红衣女子本来不好看的脸此刻更黑了。
然而,她只是盯着鱼幼薇咬牙,并不说话,刚才她一进来,鱼幼薇就猜到她身份不凡,因此这才说不论身份,只讲才学,就是怕她拿身份压人,现在看来,鱼幼薇还真是做对了。
然而,那红衣女子却阴深深地一笑:“淑姐姐,你说我若是毁了她这张脸,还有人说她美吗?”
第43章又起
鱼幼薇心中一惊,这个女子怎么能如此大胆?再一看,底下的学子们有些失望,有些惊恐,有些担心,但都只是干巴巴地望着。转过头看看温庭筠,温庭筠只是焦急地望着自己,并不上前来,鱼幼薇心中一凉,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鱼幼薇咬紧牙关说道:“这位小姐,我鱼幼薇与你无冤无仇,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做,恐怕于小姐的名声无益!”
那红衣女子脸色一暗,裴淑又说道:“汐妹妹,金山公主不是正想给妹妹物色一个伴读吗?这鱼幼薇伶牙俐齿,文采一流,正是伴读的绝佳人选啊!”
金山公主?这下鱼幼薇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金山公主乃圣上御妹,是圣上最小的妹妹,下嫁裴氏,仅仅育得一儿一女,然而儿子幼时得病死掉,仅剩一女取名裴汐,千宠万爱,别说是公主,就是当今太后,也是眼珠子一般地疼爱。
小小年纪便封为汐雅郡主,偏这汐雅郡主生的丽质天成,妩媚照人,十岁那年,被前来朝拜的胡人王子惊为天人,称其为“大唐第一美人”,从此,这大唐第一美人的称号就由此传开。
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此时汐雅公主还有些不明白裴淑的意思,脸一拉,眼一横:“我最讨厌读书了,最讨厌夫子了,怎么你还提什么伴读?”
裴淑不以为然,笑着凑到汐雅公主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汐雅公主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下巴一抬,骄傲地说道:“好!明日我就跟母亲说,要鱼幼薇与我做伴读!”
鱼幼薇心中一紧,做她的伴读,自己到了她的手里,还有命活吗?这个裴淑好歹毒的心思!
此刻汐雅公主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全然不见刚才的恼怒,那眼神就像是猫在玩弄老鼠一般,那志在必得的笑容让鱼幼薇心中一个寒颤。
大脑飞速地旋转,怎么办?自己什么都不是,在公主郡主面前,一个小民身份的女子,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吗?鱼幼薇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在心中狠狠地咬牙,妈的,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太难受了!必须想办法改变才是。
鱼幼薇深深地吸了口气:“汐雅郡主,您一定是想待我做了您的伴读,或打或杀或卖,全由您说了算,是吗?”
此言一出,包括裴淑在内的所有人惧是一愣,没有想到这个鱼幼薇不仅不怕,反而这样大喇喇地将汐雅郡主的打算说出来。
汐雅郡主也是一怔,这个女子好生聪明,好生奇怪!若是旁人得知要做郡主的伴读,多数是欢喜的,即使她猜到自己的打算,也应该是害怕才是,怎么会这样问出来?
汐雅郡主见她说破,倒也不怕,反而张狂地说:“是又如何?我堂堂郡主,若要处置什么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鱼幼薇抬头答道:“汐雅郡主说的对!您要处置什么人,那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鱼幼薇抬高了嗓音,朗声说道:“然而,我鱼幼薇并非公主府的奴仆,即使做了伴读,也不过是在学堂内伴着您读书而已,一旦夫子说下课,我鱼幼薇自有离开的自由,您若要打杀,恐怕也没有机会!”
汐雅公主横眉怒视!
鱼幼薇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如果郡主您想要一个人整日在学堂之上督促你,比那夫子还要罗嗦,那汐雅郡主您尽管去告诉公主好了!不过一旦我做了郡主伴读,您若再要逃课,我一定一字不差地告诉公主,恐怕到时,公主只会因为我监督有力,不但不会罚我,反而会夸我赏我!”
汐雅公主听到鱼幼薇这样说,注意力早就已经转到公主督促她上学的事情上了,一脸的烦恼,连带看着裴淑也有些不高兴。
裴淑心中一惊,这鱼幼薇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哄得汐雅不要她做伴读了,不可,这个女子太可恶,一定要借汐雅郡主的手,除掉她!
裴淑又对着汐雅郡主说了几句话,汐雅郡主又变了脸!
鱼幼薇解决了一个麻烦,刚叹了一口气,看见裴淑没安好心地跟汐雅郡主说话,只觉得再来一个麻烦自己要是解决不了怎么办?
“今日,幼薇与诸位的误会已解,如此,幼薇先行告退!”说着往外走,刚走了不过两步,就听到汐雅郡主蛮横地声音:“慢着!”,与此同时,还有一声鞭子抽空的声音!
鱼幼薇回头,看见汐雅郡主正拿着鞭子对着自己,大红色的衣裙,精致的马鞭!这一幕有些熟悉,再一定睛,鱼幼薇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几个月前灞桥旁边撞到自己的那个女子。现在离近看,发现她比远观更美丽,只是这骄横的性格越发嚣张跋扈了,与当时一样,一样的不知礼数,一样的张扬蛮横,火爆的脾气比之去年有增无减,当真让人讨厌!
这汐雅郡主虽蛮横跋扈,但是没有心机,目光短浅,空有一副好皮囊!若要对付她倒也不难!只是今日,这裴淑,三番两次与自己过不去,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就是“第一才女”的名头,你若要尽管拿去即可,何必处处与我为难?
鱼幼薇问道:“郡主您还有何事?”
汐雅郡主不知哪里来的毒气:“鱼氏幼薇果然好心机,三言两语就将本郡主瞒哄过去,你当本郡主是三岁孩童吗?”
说完不待鱼幼薇回答,又扬起马鞭:“任你巧舌如簧,油嘴滑舌,今日我先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争不争这大唐第一美人的称号!”
鱼幼薇没有想到她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看到鞭子落下只惊得连连后退,刚躲过第一鞭,第二个鞭子又落了下来,这一下却是无可再避。
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沙哑的男子声音:“汐雅郡主本是我大唐绝色,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正是挥动马鞭,实在是…”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汐雅郡主闻声而停,回头望去,身后乌压压全是学子的人头,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只好有些恼怒地冲着人群喊:“是谁在编排本公主的不是?”
沙哑的男声再次传来,却比刚才爽朗了许多:“是我!杜荀鹤!”
单单是“杜荀鹤”这三个字一出,汐雅郡主愣住了,似乎在隐忍着强大的怒气,裴淑却在一旁暗自得意,好啊,汐雅郡主有一桩心事,就是家人欲将她嫁与杜家,据说对方名叫杜荀鹤,其实这人远在池州,但是在大唐名声却不小,是有名的才子,人称杜三郎!
然而,汐雅是小孩心性,一听说要嫁人,登时不干,为此与金山公主大闹了几回,谁若是提“杜荀鹤”这三个字,她定要与那人闹个不休。今日真是来对了,这一场好戏,真的不能错过,明天,我裴家的长房长女依然是我裴淑,你高高在上的汐雅郡主,永远都只能冠以粗鄙无礼的名号,就算你出身高贵,就算是空有皮囊,也永远只能做我裴淑的陪衬!
汐雅郡主一个鞭子甩过去:“快给本郡主滚出来!”,啪怕几声鞭响,众人纷纷退开,只留下一条通道,鱼幼薇顺着望去,一个形容潇洒,体态欣长,面容如玉的男子,着一身白衣从人群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所有的学子包括汐雅郡主这样明艳美丽的女子在内一瞬间都变成了陪衬!皎皎如明月一般高洁华贵,曜曜如美玉一般温润光洁,如斯美色,当真动人心魄。
饶是鱼幼薇见过他几次,今日才是真正见识到他一袭白衣,广袖长袍如此风度翩然,原来不止是美女,美男子也是要又陪衬才能显出优势。这样一袭白衣,面带温润的笑容,鱼幼薇只觉得心突突地跳了几下。这才想起来,就在刚才,自己还靠在那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身上。
他缓缓走进,汐雅郡主还痴在那里,手还维持着扬鞭的姿势,只是那马鞭此时,如它的主人一般软了下来,温顺的像一只小绳落了下来,哪里还有刚才锋利的气势。
咣当一声,鞭子落在地上,汐雅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拾起马鞭,指着杜荀鹤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虽然还是颐指气使的语气,但是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许多,语气之中有些故作掩饰的慌乱,还有些甜腻的欢喜。
杜荀鹤却并没有被她蛮横的样子吓到,而是温柔地盯着她:“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正是挥动马鞭,实在是…前所未有,当真与众不同,大唐第一美人果然不同凡响。见惯了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如郡主这般既有美貌,又英姿飒爽的美人,我当真闻所未闻,莫非皇家所有的公主郡主,都如汐雅郡主你这般天生高贵,美丽非凡吗?”
第44章 惊闻
咣当!汐雅郡主手中的鞭子再次落在地上,大大的杏眼之中暗含水波,脸涨得通红,平日里紧握马鞭的手,此刻因为局促正不安地不知往哪里放,只拿眼睛睃着杜荀鹤,哪里还有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裴淑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这汐雅郡主,当真不中用!又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别的美男子向她献媚讨好,哪一次不是被她打得皮开肉绽,怎么这次见了这杜三郎,竟如此做派,当真是不知羞耻!杜三郎如此美好的男子,岂是你这空有皮囊的无用粗鄙之人可以高攀的上的?
杜荀鹤捡起马鞭交给汐雅郡主:“郡主,今日春光大好,独独浪费在此岂不是虚度光阴,不知杜某有无荣幸,可以伴郡主一赏这长安春色!”
汐雅郡主吞吞吐吐地说道:“杜…杜郎君所邀,汐雅定当作陪!”,许是从来不曾与人这般说过话,汐雅郡主这句话说得别别扭扭,倒也有几分小女儿的媚态。
杜荀鹤爽朗一笑,一派风华:“我自打来到长安,从来不曾游玩过,今日有郡主作陪,当真是有美作伴,方不枉此行!”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杜荀鹤与汐雅郡主正欲出去,此时裴淑却走上来,拉着汐雅亲昵地说:“汐妹妹,姐姐同你一起出来的,我们一起去玩,再一起回去,可好?”
汐雅郡主面色不虞,正想发怒,瞥见杜荀鹤在一旁,忙收了不高兴的脸色,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杜荀鹤却说:“我让人送裴小姐回去吧,今日我只想请汐雅郡主一日,他日若有机会,再请裴小姐吧!”
腾的一下,裴淑的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杜荀鹤!
这是赤luoluo的拒绝!就算是想讨好汐雅郡主也不必这样拒绝她吧?我裴淑虽说没有美貌,好歹也是裴氏长房嫡女,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
不仅裴淑,其他人也有觉得杜荀鹤有些过分了,如此直白地拒绝一个女郎,当真是好不嚣张,太过没有风度!然而,众人想起刚才裴淑与汐雅郡主说的话,纷纷觉得这裴小姐当真是心肠歹毒,汐雅郡主虽说嚣张,但是心思简单,今天若无她挑拨,也不会如此失态,况且汐雅郡主还长得如此美貌,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不会愿意与如此歹毒之人相处吧!
裴淑又气又恨,狠狠地转头走掉。杜家的人,怎么会如此巴结汐雅郡主,按道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汐雅郡主得罪自己。难道…杜三郎他当真对汐雅有意?想到这里,裴淑心中气结,汐雅何德何能,凭什么事事都如此如意?
身份比自己高就算了,长的也比自己美貌。自己辛辛苦苦争来的第一才女的名头,被鱼幼薇一下子抢去了,现在出来个杜三郎,也如此看重她,凭什么?凭什么?
看着杜荀鹤与汐雅郡主一同离开,鱼幼薇说不上心里有些堵,好你个杜荀鹤,亏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今日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仅不帮助我,还跟那个郡主一起游春!真是见色忘义的家伙,太过分了!原来以为你与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算我瞎了眼!
鱼幼薇有些恨恨地跺了一脚,刚走出门口,却感觉胳膊一紧,却是温庭筠紧挨着自己。此刻鱼幼薇只觉得被刚才一吓,对温庭筠的气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多了,再看看温庭筠正饱含歉意地望着自己,才发现刚才心痛的感觉也少了几分,不管怎样,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坐到马车里面,鱼幼薇犹自望着车外,迎面而坐的温庭筠看着鱼幼薇,几次想说话,但是都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幼薇,你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那裴澄毕竟是裴氏家族的人,那醉仙楼也是裴氏家族的地方。我今日这样做,也是实属无奈,情况逼人,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他们的。”
鱼幼薇听着低下了头:是的,他说的没错,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难受,这胸口还是闷了一口气?
温庭筠的声音再次传来:“幼薇,这些日子长安已经有许多不利于你的流言,如果今日我们再做出些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就不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了。”
鱼幼薇点点头,是自己太小心眼,太计较了吧!算了,他如此辛苦地为我忙东忙西,找了这么个地方,今日,就算是他对那裴澄…谄媚了些,但是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不怪他。
见她不再计较,温庭筠的手覆盖上鱼幼薇的:“幼薇,你的性子太要强了,今日面对那汐雅郡主,你做的着实过了一些,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那温柔的声音还未说完,鱼幼薇就“霍”地一声,抬起头:“飞卿,你认为我今日做的过分?”
温庭筠认真的说道:“幼薇,你今日是有些咄咄逼人了,几次都将那汐雅郡主逼急了,那汐雅郡主是何等身份,你怎能如此与她说话?还好那杜郎君将郡主带走了,否则今日当真后果不堪设想!”
鱼幼薇一把甩开温庭筠的手:“飞卿,你也说后果会不堪设想,那我被那郡主拿鞭子逼着的时候,你又在何处?你也知道后果会不堪设想?今日,我已经处处小心,句句留意,汐雅郡主不是我请来的,也不是我招惹的,从头到尾,我都未曾…”
说到这里,鱼幼薇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跟眼前这个人说,她只愣愣地盯着他,这是…飞卿,不是老板,不是前世的那个他…,难道这么些年来我的努力都只是,都只是…
马车停在了门口,刚掀开帘子,立马有人迎了过来:“是鱼小姐吗?”
鱼幼薇认出来人是朱砂的贴身丫鬟:“朱砂姐姐怎么了?”
那丫鬟犹自带着哭腔:“姑娘,姑娘她得了重病,快不行了!鱼小姐还是快些去吧?否则…”
啊?鱼幼薇大惊,忙对这驭夫吩咐:“快快调转马头,直接去平康里!”
朱砂姐姐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朱砂姐姐的资助,我哪里有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以说,是朱砂提供了鱼幼薇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桶金。现在听说朱砂得了这么重的病,鱼幼薇哪有不着急的。
马车上,鱼幼薇问那个小丫头:“你们姑娘怎么得病的?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那小丫鬟哭着说:“是陈公子喝醉了,我们姑娘照看了他一夜,第二天我们姑娘就病了,昨天只是有些不爽利,到了今日就高烧不退,现在话也说不清,一直昏迷不醒,大夫开了药,根本就喂不下去,大夫说,如果今晚不能退烧,让我们准备…准备后事…”,说着那小丫鬟嚎啕大哭起来。
高烧不退!难怪这个这么着急,唐朝这个时候,医疗条件很不好,拉个肚子都会死人!鱼幼薇一面想着前世治疗发烧的方法,一面喝着:“快一些,快一些!”
看见朱砂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绿翘正伏在床边低声哭泣,见鱼幼薇来了,绿翘小声的哭泣变大:“幼薇姐姐,姐姐她…她…”,拍了拍绿翘的后背,鱼幼薇三步两步走到朱砂的窗前,此时的朱砂一张脸红的似煮熟的虾一般骇人。
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滚烫的额头让鱼幼薇忙将手拿了过来,略一思量,鱼幼薇一把掀开蒙在朱砂身上的棉被。
绿翘还未惊呼,旁边一个男子一个健步窜出来抓住鱼幼薇的手:“你干什么?”
鱼幼薇吓的一声惊呼,连连后退,这才看清原来是陈韪,刚才他在床边的阴影里,自己来得太急没有看到。此时的陈韪衣服邹巴巴的,面容憔悴,胡子邋遢,哪里还有原来翩翩公子的模样,再一打量,鱼幼薇更是吃惊,这陈韪眼睛里面布满红血丝,面部有些紫涨,眼底发青,这分明是长期酗酒的症状。
然而此时她没有时间理会陈韪的异常,她只想利用自己脑海之中仅有的治疗发烧的方法来给朱砂治疗。
一把甩开陈韪:“朱砂姐姐已经这样了,现在要先让朱砂姐姐烧退下来!”
陈韪有些不信,有些艰涩地说道:“大夫都说没救了…,你就让她…安静一会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救?难道像你这样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朱砂姐姐…死掉不曾?”
鱼幼薇转过头对绿翘跟那小丫鬟说道:“我现在要帮朱砂姐姐治病,这是我们家乡的土法子,之前救活了好几个人,我也不知能不能救活朱砂姐姐,不论怎样,且死马当活马医,你们两个要给我当帮手,可明白了?”
第45章 忏悔
听说鱼幼薇有法子,绿翘哪里有不依的?忙不迭地点头。
见她们配合,鱼幼薇又说道:“这法子有些怪,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
绿翘忙说:“只要姐姐能活过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好!”鱼幼薇吩咐道:“绿翘,你将这窗户全部都打开!”
又对着丫鬟说道:“你去烧热水!”
这时候温庭筠走上前来:“幼薇,我能做什么?”
鱼幼薇这才想起来温庭筠一直在自己旁边,本想让他走,但是发现人手不够,就直接说道:“去打水,打了水就放在门口!要很多很多的水!”
温庭筠忙出去了。
陈韪现在还有些不信:“你真有方法?”
鱼幼薇有些着急,没空理会他,而是径直吩咐:“你快出去,我要给朱砂姐姐沐浴。”
就算陈韪不信,现在也不能待在屋内了,刚刚走至门口,鱼幼薇又喊道:“将你的酒拿一坛过来!”
啊?陈韪有些错愕!
鱼幼薇没好气地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应了一声,陈韪这才去了。
刚进来的时候,这房间里面就有一股污浊之气,中药的味道夹杂着喝酒的味道,还有汗臭味让鱼幼薇闻着很不舒服。这样沉闷的房间,别说是病人,就是正常的人恐怕也会闷出病来。
鱼幼薇先是跟绿翘给朱砂擦洗了身子,他们以为,朱砂受了风寒,所以不能再见风,所以这屋子关的严严实实,不见丝毫缝隙,更别提新鲜的空气了,还给她身上蒙了厚厚的被子,这样一来,朱砂身上的热,根本不能散去,只会让她病情加重,因为不能透气,朱砂的身上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汗,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朱砂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生病了居然变成这个样子,鱼幼薇看着她,不禁生出感慨,他日自己生病,又有谁来照顾自己呢?
给朱砂沐浴完之后,鱼幼薇发现自己额头上细细密密出了许多汗,打开门。一股清凉的风拂在面上,鱼幼薇只觉得很是舒爽。
眼前一暗,却是温庭筠拿了帕子在给自己擦拭额头,鱼幼薇抬起头看到他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精神一松,好在,有你陪着我!心不知不觉又软了几分,刚才的气也不知不觉消了许多,还好,他始终守在这里不曾离开。
旁边的陈韪却看着鱼幼薇,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问话的同时不觉踮起脚尖往屋里张望,好像想进去,又有些顾忌。
鱼幼薇摇摇头:“只沐浴了一番,还不知道,你若想知道怎样了,可以随我入室来。”
陈韪噔噔几步走进室内,在卧榻旁坐了下来。
温庭筠却拉着鱼幼薇问道:“幼薇,现在天就要黑了,你要回去吗?”
鱼幼薇往室内看了一眼,绿翘还在床边抹眼泪,陈韪只盯着朱砂发呆,摇摇头,鱼幼薇有些疲倦地说道:“现在朱砂姐姐情况还未稳定,我一时还走不开,飞卿你先回去吧!”
“我留下陪你!”
“不用了,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在这里也无事,你先回去,跟我阿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温庭筠也不再坚持:“莫要太过辛苦,若有事,立刻通知我!”
目送他离开,鱼幼薇转身回了室内,发现陈韪正自责地坐在床边,鱼幼薇探手试了试朱砂的额头,还是很烫,不管如何,这室内刚才那污浊的气息是没有了,沐浴过的朱砂看着也清爽许多。
鱼幼薇用沾湿了的帕子敷在朱砂的头上,交代那小丫鬟好生照看,这才在离床榻不远的桌子旁边匆匆吃了点东西。
搁下碗筷,鱼幼薇又一遍又一遍给朱砂换帕子,又用温开水不停地湿润朱砂干裂的嘴唇,一点一点地给她喂水,这样一直忙到深夜,朱砂脸上的潮红褪去,鱼幼薇心中大定,知道她现在基本上没有大事了。
擦了擦额上的汗,抬起头,鱼幼薇这才发现绿翘已经睡去了,小丫鬟也伏在桌上沉沉睡去,而陈韪还在怔怔地盯着朱砂,时而看看自己。
鱼幼薇拍拍他,两个人来到院中,看着皎洁的明月。鱼幼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累,还好朱砂姐姐现在已经无事了!”
陈韪盯着鱼幼薇细细打量,见她姣好的面容因为劳累带着一丝丝红晕,在月光的清辉之下更显得肌肤如瓷般细腻白皙,一缕发丝因为沾了汗水更显得乌黑油亮,此刻正落在她的额头。
如果不是她,恐怕朱砂就没有救了吧?这个女子如水一面沉静的面容,让陈韪忍不住想一吐内心的烦躁。
陈韪艰涩的声音传来:“鱼小姐,这次是我害了朱砂!”
鱼幼薇也想知道来龙去脉:“陈公子,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韪低下头,似有千言万语,终究长叹一声:“我本是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祖父,接着便是父母,后来连整个家族都因为我而灭亡,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没想到,我居然连兄长也克死了…”说着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双手里面,肩膀抽动,细细的呜咽哭泣。
鱼幼薇只知道他陈氏原来也是洛阳大家族,后来衰落了,陈尟与陈韪两个兄弟便沦为琴师,便到处漂泊,两年前来到长安,因为洗心居的事情,陈韪便形只影单在这平康里铜雀楼中弹奏。
对于灾星一事,鱼幼薇向来是不信的,这个人从小被背负了家族太多的指责,当时他还小吧,一个家族的灭亡居然要由一个小小少年来背负,这个罪名太沉重。
“陈公子,灾星一事,我鱼幼薇向来是不信的!你家族之事我不明白,但是那时,你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家族衰落,族人不思进取,反而将罪名安在你的头上,这着实可笑!你兄长之事,那日我也在场,当日之事,本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太过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