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嘲笑薛家是商户没规矩的意思。
薛老太太听了不见生气,反而呵呵笑了两声:“薛沈两家定亲之后,棠姐儿一直在养病,贵府从不曾来探望过一次。人家都说沈家见利忘义,不过是利用我家棠姐儿,利用完了就会退亲。老妇不信,但是也心疼孙女,就试探一下。没想到沈大夫人如此关怀我家棠姐儿,老妇也就放心了。”
沈大夫人气得心头直扑腾,脸上却还能维持住:“没有哪个母亲对面儿子的终身大事能无动于衷。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薛家四小姐八字好,命格贵重,容貌出众,娴淑可人,堪为沈家儿妇。这是我家老太爷的原话,我见了画像,也觉得的确如此。只是现在见了真人…”沈大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这般痴肥丑陋,如何能配的上我家七郎?”
薛老太太脸色一沉。
薛锦棠的确胖,可若说丑陋那是绝对没有的。她只是胖而已,却并不像其他胖子那样油腻腻的。她皮肤白,又是那种冷冷的白,像面团团一样憨态可掬,绝不是什么痴肥丑陋。
可是她偏偏就不能说薛锦棠不胖,偏偏不能反驳她,真是气人。
她这个旁人听了都生气,薛锦棠这个暴脾气怕是更受不住了吧。
薛锦棠神色不变,她艰难地朝沈大夫人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柔婉乖巧,丝毫没有动怒:“原来沈七公子是好色之徒,多谢沈大夫人告知。”
沈大夫人勃然大怒!
七郎是她的心头肉,此生的依靠,这没规矩的小贱胚竟然敢如此污蔑七郎。
“薛小姐请慎言!”沈大夫人沉着脸道:“我家七郎洁身自好,一尘不染,身边服侍的皆是小厮,何来好色之说?”
薛锦棠微微颔首,神色认真:“原来沈七公子不好色。那就是沈大夫人您的不是了。”
沈大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这种没规矩的贱胚子跟她多说几句话都是对自己的玷污,可偏偏她还不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我竟不知自己有什么不是。”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薛小姐小小年纪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一流。”
薛锦棠微微一笑,你生气了,生气就好,我就怕你不生气呢。
“世人都说:娶妻娶贤不娶色,嫁夫嫁德不嫁俊。这句话莫说是沈家这样的,便是我们薛家也是人人都知道的。”薛锦棠侃侃而谈:“我想沈家这样的府邸,应该不至于挑唆儿孙娶妻娶色,那应该就是大夫人您自己的主张了。”
“我听说您一直管着沈家的中馈,是主持过祭祀、操办过喜事的宗妇,可是您连给沈家儿郎选妇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这难道还不是您的不是吗?”


19.吵架
沈大夫人气得心头直哆嗦。
她是尚书夫人、沈家宗妇、群芳女学的山长,莫说在北平府,便是整个大齐也没有谁敢当着她的面对她评头论足。
这下作胚子好恶毒的嘴!
薛锦棠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保住这门亲事嫁到沈家来,她若是如了她的愿,沈家宗妇这个位置也该让人了。
“对于沈家选妇的条件,薛小姐倒是很有几分见地,可见你是真心想嫁到我们沈家来的。”沈大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你实在太胖太丑,便是不说容貌,你这痴肥的模样连走路都成问题,还如何主持中馈,侍奉公婆,照顾夫婿?”
她笑了一笑:“外面的确有人传言,说沈家人清贵,沈家媳妇享福,吃穿用度都不同旁人。这话虽然不假,可沈家媳妇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绝非无所事事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之辈可以胜任。”
她怜悯道:“薛小姐这个样子,的确没办法做沈家的媳妇。”
薛锦棠认真聆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焦躁,她听完之后才问:“沈大夫人,你这次来是为了商讨婚期的吗?”
沈大夫人心中冷笑,这女孩子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她竟然还痴心妄想。
“真是个傻孩子。”沈大夫人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这门亲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你不能嫁到我们沈家。你也别难过,一饮一啜皆是天定,这都是命中注定没办法的事。”
薛锦棠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也就是说大夫人这次来并不是商讨婚期的。”
沈大夫人亲切地笑了:“可能是我们的言行举止给你造成了错觉,但我们的确不是来商讨婚期的。”
“那沈家也并没有立刻就要娶我过门的打算咯?”
沈大夫人哑然失笑,仿佛薛锦棠说的是很好笑的事情:“真真是小孩子的无稽之谈,先不说迎亲前的准备,便是纳征、请期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在我们沈家莫说是娶妇,就是纳妾也需要提前算好吉利的日子才能抬人进门的。”
婚姻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每一步都很有讲究。
特别是迎娶的日子,因为关系着新人婚后的生活是否幸福美满,所以要找了专门的合婚人,根据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生肖属相推演出来。为了一个好日子等上几个月实属正常,等上一年半载也并不是没有。
薛锦棠这么问实在是没有常识。
沈大夫人暗暗撇嘴,薛锦棠或许不是傻子,但也不见得就有多聪明。可接下来薛锦棠说的话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沈家并没有立刻娶我过门的打算,我现在胖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薛锦棠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大夫人:“我的胖只是暂时的,你们凭什么断定我薛锦棠以后不会瘦下来呢?”
沈大夫人炸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再次上了薛锦棠的当。先是言语激怒她,然后用无关紧要、荒诞可笑的话放松她的警惕,布下陷阱,一步一步将她引到陷阱中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愚弄,沈大夫人再也无法维持尚书夫人的矜持与风度了,她终于落了脸色:“薛小姐真是会说笑话,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若是你一辈子瘦不下来,我们家七郎还能一辈子不娶妻不成?”
她语气很不客气,颇有几分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
薛锦棠不以为意,她不仅毫不紧张,反而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那慢悠悠的神态不像面对尚书夫人、不像面对未来婆婆,倒像是在看花赏景一般。
“沈家大夫人不必以己度人,虽然当初沈家与薛家定亲居心不良,虽然沈七公子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但我薛锦棠却不是斤斤计较之辈,自然不敢耽误沈七公子一辈子。”
薛锦棠笑眯眯道:“大夫人刚才说光纳征、请期都需要半年的时间了,若加上迎亲与其他事宜,怎么也要一年的时间了吧。我一向大人大量,就不要求一年了,便以半年为期吧。”
“若是半年之后我瘦不下来,这门亲事便作废。不用你们沈家登门,我薛家会亲自送还沈七公子的庚帖。”
沈大夫人豁然站起,脸色铁青,声音像冰雹一样冷:“若是我不答应,执意要今天退亲呢?”
“砰!”
薛锦棠将茶盏狠狠砸在桌子上,毫不惧怕地起身与沈大夫人对峙而立,她眉目冷峻,气场慑人,语气斩钉截铁:“那沈家大门前的那对狮子拴马石便是我薛锦棠丧命之处!”
这贱胚子竟敢…竟敢以死威胁!
沈大夫人气得脑中嗡嗡作响,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好得很。”
说完她转身就走,沈二夫人神色惶惶带着仆妇们匆匆而去。
室内所有人都被薛锦棠给震住了,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小姑娘突然翻脸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薛锦棠则重重松了一口气。
吵架这回事,就是要比对方更凶更狠声音更大气场更强,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只要你能豁出去,便能令人望而生畏。
当初沈鹤龄跟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不以为意,说自己是大家闺秀,绝不会跟人面红耳赤地吵架。
纪琅还嗔怪沈鹤龄,说他会护着她,不许沈鹤龄教坏了她。
真是没想到,她现在不仅三天两头跟人吵架,还把沈鹤龄的那套歪理贯彻的淋漓尽致。沈鹤龄要是知道了,必然会欣慰说他有先见之明了吧。
不过吵架还真是一个体力活。
薛锦棠扶着桌子坐回到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把脊背靠在椅背上休息。名门淑媛是不能这般放纵自己的坐姿的,不过她现在又不是名门淑媛了,她不过是个胖子而已,怕什么!
薛老太太好半天才如梦初醒,她望着薛锦棠松懈下来平静的脸孔目光复杂。
在其他人连连败退的情况下,薛锦棠掌控了所有的局面,与沈家大夫人你来我往,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可真是…太凶悍了。不过也很厉害,很值得高兴,不是吗?
她笑眯眯地拉着薛锦棠的手:“棠姐儿,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圆融大师说你八字奇佳,命格尊贵,真真是一点没错。”
“我刚才来的时候,仆妇们一直阻拦,我思念祖母心切,就让郑表哥打了两个仆妇。”薛锦棠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请祖母责罚。”
“胡说八道!”薛老太太亲切地嗔怪:“你是小姐,祖母的掌上明珠,那些仆妇不听话,就该打。哪有为了仆妇责罚主子的道理?以后再说这样的话,祖母可就不高兴了。”
她的亲切是真亲切,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今天帮她解围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薛锦棠现在可是沈七公子的未婚妻,沈家长房嫡枝未来的宗妇。
不只是她要捧着,整个薛家都要捧着她了。
薛锦棠微微笑,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她知道沈家不喜欢她,她也不想死皮赖脸巴结着沈家讨人厌,但是现在只有沈家的亲事能让她恢复身份,能让她正大光明地走到众人面前,让祖父祖母不再关着她。所以,这门亲事她目前必须保住。
等她有了其他凭仗,一定会跟沈七公子退亲,绝不阻拦他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段时间,就当是当初给沈七公子冲喜的报酬吧。
看着祖母与薛锦棠那副祖慈孙孝,其乐融融的样子,薛锦莹只觉得自己站在冰窖里,从身到心都凉透了。
薛锦棠,这还是薛锦棠吗?

郑太太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连连赞叹,喜得见牙不见眼:“好,好,我们锦棠真是厉害,以后再也不用屈就在别院了。薛锦莹那小妇养的八成气得脸都绿了吧,她霸占你的院子那么久,这回该让她还回来才是。”
“祖母已经派人将薛锦莹挪出去了。”薛锦棠一想到薛锦莹那样青白交加的脸,就觉得心头轻快:“等禀报了祖父,应该就可以搬过去了。”
郑太太喜气洋洋:“舅母给你收拾东西去。”
到了下午,薛锦棠要去给老太太请安,郑太太怕薛锦棠走路累着,就让郑执陪着她去。两个人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王石斛家的儿媳妇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四小姐,老太太说您身子没有大好,不宜走动挪动,应该在院中静养。明天家里会请了赵老大夫给您看病,等您身体康复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薛锦棠暗暗皱眉。
上午她力挫沈大夫人,祖母扬眉吐气拉着她的手好一通夸赞,不仅允许她以后自由走动,还让薛锦莹立刻把院子给她腾出来。祖母当时的开心承诺都是真的,怎么短短半天时间她就变卦了?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说完话,等了半天不见薛锦棠出声,也不敢抬头,只在心里暗暗打鼓。
她婆婆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在床上躺着呢,她可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薛锦棠轻软的声音:“祖母下午见了哪些人?”
“家中并未来客,老太太只见了老太爷一个。”王石斛家的儿媳妇丝毫不敢怠慢。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祖母,我不出去就是。”看来,这个家里是祖父在当家,可祖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应声而去。
郑执见她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心就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你不能出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薛锦棠交给他的两幅画,分别卖给薛家沈家,总共卖了一千两。一百两留给了那个贫困的书生,五百两送给了赵老大夫,支了他去给沧州府盐山县给一个不存在的人治病。
从燕京到盐山县一来一回需要三天的时间,除去今天还有两天。原本薛锦棠是打算让他明后两天带着她去找燕王世子治病的,可是现在薛锦棠不能出去了,过两天赵老大夫回来,薛家老太爷老太太就会发现薛锦棠瘦不下来的事实。
到了那个时候,等待薛锦棠的恐怕不仅仅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很显然薛锦棠也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的确没料到薛老太爷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对郑执说:“我给燕王世子写一封信,你马上去燕王府,想办法把信送到燕王世子手上。”
“然后呢?”
“然后燕王世子就会派人来接我去燕王府。”
郑执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说亲自去见燕王世子,他就很担心。燕王世子阴沉冷漠,手段凌厉,又高高在上手握重权,要想让他诊治,必须有能打动他的酬劳。薛锦棠有什么呢?
目下大齐与鞑靼交战在即,燕王这个主帅忙着整军,燕王世子为筹集粮饷忙的焦头烂额,薛锦棠说燕王世子收到信会来接她,这…这怎么可能?


20.出门
上房正院,薛老太太满心的忐忑憋屈。
老太爷让她保住薛家的亲事,她已经保住。事情圆满解决,皆大欢喜,本以为能得到老太爷的夸赞,没想到等到她的却是一顿不留情面的呵斥。她心里有七分的不解三分的生气,脸上就带出了几分。
薛老太爷暗暗骂了一声蠢货,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保住了沈家的亲事功劳很大?”
薛老太太的确这么认为,嘴上却矢口否认:“妾身不过是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做事。”
“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薛老太爷怒道:“我让你保住沈家的亲事,但是我说的是让沈家认下莹姐儿。可你做了什么呢?”
薛老太太大吃一惊:“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之前薛锦棠痴傻,让薛锦莹替代也就罢了,现在薛锦棠已经康复了,为什么老太爷还要李代桃僵?
薛老太爷面沉如水:“没有为什么,你只消按照我说的做就是。先让棠姐儿瘦下来嫁入沈家,到时候莹姐儿陪嫁过去。”
能做贵妾自然最好,不行就做平妾,等薛锦棠死了,再想办法扶正了薛锦莹。虽然麻烦了一些,仔细小心地谋划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姐妹易嫁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你查到了吗?”
竟然敢坏了他的打算,这样的下人就该活活打死。
“没有查到。”薛老太太也是一头雾水:“棠姐儿之前养在别院,别院的下人都是另买的,跟家里从未接触过,更不知棠姐儿就是四小姐。家里的仆妇门就更不知情了。”
“说来也奇怪,这消息竟然不是从我们内宅传出去的,而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薛老太爷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还不是你身边的人口风不严紧?继续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吃里扒外下作种子揪出来。”
正说着话,薛锦莹来了,她进门就道:“祖父,我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是谁?”
薛锦棠突然出现,她之前两年的努力都付之流水,祖母落井下石,让她给薛锦棠腾院子。她本以为此生无望,不料祖父竟然不许薛锦棠出院子,还让她继续住。她就知道,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是薛锦棠。”
薛老太太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棠姐儿怎么会把自己痴傻的消息散播出去,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突然愣住了,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薛锦棠吗?
“除了我们之外,薛锦棠是唯一的知情者。”薛锦莹冷笑:“只有薛锦棠知道那书生住在什么地方,她明知道那书生画了两幅画,却故意不告诉祖父,就是为了把这个把柄递给沈家,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走出来。”
“薛锦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那个时候出现。为了能走到沈家人面前,不惜让郑执打伤了几个仆妇。”
薛锦莹越想越觉得薛锦棠奸诈:“她算定了事后祖母不会责怪,所以才敢这么大胆。”
不过也有薛锦棠没想到的事情,祖父对此事一点都不高兴。这真是老天有眼。
薛老太爷怒极反笑:“好,好,我竟不知家里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那幅画他花了五百两银子,当时还觉得庆幸,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你去。”他指了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说:“传我的话,四小姐忤逆不孝打伤上房的仆妇,罚她跪祠堂反省。”
只说罚跪,却没说跪多久,看来薛锦棠这回要吃大苦头了。最关键的是,祖父这般罚了薛锦棠,人人都知道薛锦棠这是失宠了,按照薛家仆妇们的德行,只会将薛锦棠朝死里踩。
以后在薛家,最受宠的小姐,依然是她薛锦莹。
薛锦莹勾了勾嘴角,志得意满地笑了。

薛锦棠在祠堂坐了一夜。
没错,是坐不是跪。虽然薛老太爷让她跪,但是没人看着,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罪?就是祠堂太冷了,又冷又饿,这一夜下来她也受了不少罪。
次日一早,刚刚过了早饭时候,薛锦莹就来了,她笑吟吟道:“瞧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薛家四小姐吗?昨天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与尚书夫人叫板,今天就沦落到跪祠堂了,真真是可怜啊。”
薛锦棠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再也可怜也是薛家四小姐,总比某些人想要冒充我却被打回原形要好得多。”
薛锦莹脸色一变:“你…”
她视线落在地上,突然笑道:“祖父要四妹妹罚跪,四妹妹却坐在地上,阳奉阴违,不服管教,必须要罚上加罚才行。荷叶,还不快去叫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过来,四小姐偷懒呢。”
“好嘞,婢子这就去。”荷叶拔腿就跑。
薛锦棠微微一笑,起身跪在蒲团上:“这般记吃不记打,你莫不是属猪的?”
薛锦莹气白了脸。
这屋里没有别人,等会王石斛家的儿媳妇来了,薛锦棠不承认,她也只能干瞪眼。薛锦棠还会倒打一耙说她污蔑,就跟从前在别院一模一样。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来的很快,薛锦莹学乖了,她没有告状,只是吩咐对方道:“四妹妹跪得很不标准,你找个人懂规矩的人来,教教四妹妹怎么跪。”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连连答应,她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那婆子得了薛锦莹的吩咐,虎视眈眈盯着薛锦棠,一会让她跪直不许塌腰,一会让她对着薛家祖宗排位参拜,把薛锦棠折腾得眼冒金星、冷汗淋漓。
薛锦莹在一旁坐着,喝茶吃点心,还不忘冷嘲热讽。
薛锦棠咬着牙关撑着,心里暗暗盘算。
郑执是昨天下午去的燕王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昨天晚上就能把信交到燕王世子手中。那今天上午燕王府就会派人来接她了。
现在已经是巳时初(上午九点),再忍忍,再忍一会就结束了。
“三小姐,三小姐大喜!”王石斛家的儿媳妇去而复返,喜不自禁地嚷嚷:“燕王府派人来了,老太太说让你去见客。”
“真的?”薛锦莹又惊又喜,起身就朝外走,也不顾的在薛锦棠面前炫耀了。
薛锦棠望着她欣喜离去的身影,呼吸急促,胸中怒火腾腾。
她低估了薛老太爷的对她的厌恶,更低估了薛家人的胆大无耻。
薛锦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细细回想了给燕王世子写的信,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一丝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既然薛锦莹急吼吼地把脸伸过去给人打,她又何必拦着?不必生气,不必着急,等着就是,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王妃在潭拓寺见了府上四小姐供奉的经文,十分喜爱四小姐的写的字,想请四小姐过府,给我们王妃抄写佛经。”
“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写的字,能的王妃喜爱是她莫大的福气。”薛老太太笑呵呵吩咐薛锦莹:“小心服侍着王妃,不可丢了我们家的规矩礼仪,莫让人看了笑话。”
薛锦莹心花怒放,跟着燕王府的嬷嬷去了。
薛锦棠痴傻之后,老太爷让她做两件事,一是把脸蒙上,不轻易示人;第二件事就是模仿薛锦棠的笔迹。之前她不受重视,并未读书习字,没有写字的习惯,所以模仿起薛锦棠的字体就格外的快。其他的她不敢说,但是字体这一样她完全有信心跟薛锦棠抗衡。
既然燕王妃喜欢薛锦棠写的字,也一定会喜欢她写的,因为她们俩的字体是一模一样的。
只要她能得了燕王妃的喜欢,何愁没有好亲事?
薛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燕王手握重权,那可是天潢贵胄,薛家若是攀上了燕王府,以后便是泼天富贵了。
她觉得这跟做梦一样,连连让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老太爷。
薛老太爷来了之后,连说了三声好,夸薛老太太做的好。还破天荒地的让薛老太太|安排饭菜,他今天中午要留在薛老太太的院中用午饭。
上房正院每个人都欢喜非常,这样天大的好事百年难遇,薛老太太正考虑要不要打赏下人,二门的婆子来报说薛锦莹回来了。
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薛老太爷与老太太面面相觑,同时有几分忐忑。莫不是薛锦莹应对不得体,让燕王妃不喜了。燕王妃会不会怪罪薛锦莹,怪罪薛家?
不一会,薛锦莹就走进来了,她脸色煞白,十分难堪。
燕王府的周嬷嬷说:“我们王妃要见的是府上四小姐薛锦棠,老太太怕是弄错了。”
周嬷嬷说话语气一如刚才,却透露着看穿她们把戏的淡定。
薛老太太忙赔笑道:“棠姐儿给潭拓寺抄佛经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最近都是莹姐儿帮着抄的,我一时听错了,还以为王妃说的是莹姐儿。既然如此,我这便让人叫棠姐儿过来。”
周嬷嬷态度客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强硬:“希望这一回老太太莫要再弄错了。”
这一次薛老太太没敢耍花招,她老老实实让人叫了薛锦棠出来。
等马车驶出薛家胡同,拐上城中大街,外面喧闹的人声传进耳中,薛锦棠竟觉得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马车十分宽敞,还备了茶水点心,她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吃没喝,早就饥肠辘辘。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先用了点心茶水。虽然点心很少,不能填饱肚子,好歹她不那么难受了。
走出薛家大门这才是第一步,见到燕王世子说服他给自己治病才是最终目的。虽然她已经想到了对策,可燕王世子此人十分难缠冷酷,若想此行顺利达成,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行。


21.是他
马车是从侧门进入燕王府的,周嬷嬷领着薛锦棠来到一个院落。这院子很大,正房门前种着两棵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柏树。自打到了燕京,薛锦棠看到的都是深秋落叶景象,如今乍然见到郁郁葱葱的树,让她恍然生出几分回到金陵的感觉。
周嬷嬷一路带着薛锦棠进了右手边的厢房:“薛小姐请进。”
待薛锦棠进入房间,周嬷嬷就退了出去,还不忘把厢房的门也带上了。
薛锦棠忍不住打量起这间厢房,右边靠墙放着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着书籍、瓷器、铜鼎,黑漆书桌上放着羊角宫灯、笔墨纸砚。左边放着两张小茶几、每个茶几旁分别摆放着两把黑漆如意纹扶手椅。
很显然这厢房是书房、会客厅两用。虽然是两用,这书房依然十分宽敞,墙上一幅画都没有,只挂了一把龙泉宝剑,明明是书房,肃杀之气却盖过了文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