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样,都随她吧。以后是陌路,他不会再管她了。
“谢殿下宽宏大量。”薛锦棠给他磕了头,站起来就走,她走得很快,生怕他后悔了一样。
赵见深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有些后悔。他学了医术,治好了身上的病,却招惹了她,懂了男女之情,弄出了心病。要是他没给自己治病,或许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
回到女学天已经黑透,杜令宁见她无事,稍稍放心,忙说:“你回来的路上,没撞上戒律堂的先生吧?”
只有女学生犯了大错,戒律堂的人才会出来维持秩序。
“怎么?”薛锦棠皱眉:“出什么事了吗?我回来的路上外面人的确挺少的,在门口还有人盘问了一会。”
“听说下午有人偷考题。”杜令宁拿了一把扇子给薛锦棠,两人坐下扇着扇子说话:“戒律堂的先生带了人抓贼,不知道到底抓到没有。”
“希望人能抓到。要是抓不到,怕会影响明后天的考试,也不知道是哪一科的题目被泄露了。”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又各自拿了书复习功课。没过多久,先生们就叫了课首去,说小贼已经抓到,偷的是文经子籍的考题,文经子籍要考试时间在三日后,完全有时间重新出题。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考试,让大家不要担心。
次日考的是算术。监考的先生特别多,考试气氛紧张压抑,比丹青考试严格了很多。薛锦棠第一次参加算术考试,以为就是这个规矩,并没有多想。
这一次她没有藏拙,认认真真把题目算了一遍,有些拿不准的,就在稿纸上先算好。最后还不忘检查一遍。她心里估摸着,她应该所有题目都算对了,没有答错的。考场里,算盘声噼里啪啦,薛锦棠也装模作样拨弄算盘珠子。
考试结束,监考老师突然说:“昨天算数考卷被盗,小偷应该就在这里。现在,所有人都别动,等先生把卷子批出来。”
考场里突然发出学生说话的嗡嗡声。
“不是说丢失的是文经子籍吗?怎么变成了算术?”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当场把人抓到吗?”
“你傻啊,偷题的人肯定提前算了答案,必定是成绩特别好的。等会成绩出来,名次靠前的那几个都脱不了嫌疑。”
薛锦棠抿了抿唇,觉得事情不简单。
苏月儿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把脸转回去。
54.作证
先生当场批阅考卷, 很快成绩就出来了。
二十道题, 薛锦棠全部答对, 满分;苏月儿全部答对,满分;还有三个人错了几道, 大部分都答对了。
监考先生点了薛锦棠在内前五名,让她们离开座位到前面来。
“昨天考题被盗, 是谁做的, 现在站出来。只要她肯主动认错受罚,女学就不予开除。若现在不承认,被戒律堂查出来,必定严惩不贷。”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五人身上, 有几个胆子大的还窃窃私语讨论谁的嫌疑最大。
五人站着没动, 监考先生脸色阴沉, 声音比刚才又严厉了几分, 他再次询问, 依然没有人站出来。
“你们是存了侥幸心理, 认为戒律堂查不出来吗?”监考先生怒道:“戒律堂的人已经去搜你们的宿舍了。”
苏月儿瑟缩了一下,眼巴巴望着薛锦棠, 欲言又止。
五人处在几十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 苏月儿这个动作,无疑如石块入水, 掀起波澜。
“苏月儿!”监考先生声音严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月儿抿了嘴, 脸色青白交加, 摇了摇头。
监考先生不甘心,视线凌厉地扫过薛锦棠:“她为什么看你?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薛锦棠也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看我。”
监考官先生自然不信,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十分犀利。
薛锦棠坦坦荡荡的,任他打量。苏月儿脸色十分难看,不时地看向薛锦棠,隐隐有要昏厥的迹象。
薛锦棠这个时候,也猜到了几分。苏月儿跟沈芳龄早就勾搭上了,她们想教训她。
她有些担心,却并不十分担心。她手里还是有自保的底牌的。
没过多久,戒律堂的人就来了,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捏着一张纸,甩到了薛锦棠面前:“这是在你房间找到的。”
监考先生拿了纸看,上面写的就是考题,他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怪不得你能全部都答对。”
众人哗然。有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先生这么聪明睿智,又怎么能相信?”薛锦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我若是真偷了考卷,不毁尸灭迹偏偏放在房间,等着别人去抓包,这未免也太蠢了。”
“你这是狡辩。”戒律堂的人说:“东西是从你住处搜到的,昨天下午考卷丢失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只有你不在,你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你有足够的时间偷盗考卷。”
“你最好老实交代是如何偷盗的,否则我上报山长与理事,把你关起来,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掉的。”
他严厉地恐吓,薛锦棠不为所动:“我没做过,没什么可以交代的。”
“锦棠,你招了吧。”苏月儿急了,她两眼泪汪汪:“难道你想挨打吗?”
薛锦棠两眼淡漠,她早猜到苏月儿会这么说。
苏月儿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她哭着说:“先生,我招,我都招。昨天晚上是锦棠跟我一起去偷的考卷,她进去拿考卷,我在外面给她放风,考卷我们俩都看了。所以…我们都答对了。”
她不甘心的。同样是女孩儿,凭什么薛锦棠从小就受尽宠爱,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戴不完的花。要是她跟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蠢笨妇人一样丑陋,她也就歇了飞上枝头的心思了。可老天爷把她生的这样的美,比富家千金小姐都不差,不争一争,她实在是不甘心的。
至于薛锦棠,她什么都有了,有人疼有人宠,就算出事,薛家也会护着她的。她已经拥有那么多好东西了,分一点给她也是应该的。
“人证、物证、时间、动机都齐全了。”监考老师冷着脸说:“再给你最后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卷子上的题目,你对着算盘,当场算给我看,只要你能算好,就算你是清白的。”
薛锦棠淡淡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件事情不是沈芳龄一个人干的呀,沈大夫人也插手了。
沈芳龄必然知道了自己不会打算盘,所以告诉了沈大夫人,挖了这样一个坑。
栽赃陷害的事是戒律堂的人干的;监考先生其实是确认她到底会不会打算盘。
怪不得刚才监考先生在她身边晃了好几次,她求胜心切,没太在意。
她不会算盘,却会其他的计算方法,她说了,这些人也不懂。她是清白的,没有作弊,想来监考先生也知道,他们都知道,却故意捏了她不会算盘这一点作为把柄。她可以要求拿一张新卷子来,可以要先生当场出题,但是这些人,必定不会同意。
薛锦棠看清楚了,想清楚了,也就淡然了:“不必了,戒律堂打算怎么罚我,直接说吧。”
戒律堂的人喝道:“先关起来,报告给山长、理事知道再说。”
薛锦棠不反抗,也没有惊慌,从容跟着戒律堂的人走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女学。杜令宁急得不行,知道消息立刻就来看薛锦棠。
“你怎么样?”杜令宁上上下下打量薛锦棠,握着她的手:“他们有没有打你。”
薛锦棠见她眉头紧蹙,脸上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知道她为自己担心,心头一暖。
“我要是有事还能老老实实站在你面前吗?”薛锦棠声音轻快:“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没事。反倒是你,比我这个被关起来的人脸色还难看。”
杜令宁以为她强颜欢笑,心里更难受,抱着她的肩膀:“锦棠,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胡说什么!”薛锦棠瞪了她一眼:“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我虽然不能出去,但是你可以进来看我,你就该知道,我是真没事。”
杜令宁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里就不那么难受,跟她说起正事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冤屈的,我会替你洗刷清白,沈家的奸计绝不会得逞…”
她话里有话,薛锦棠还没的来及细问,沈大夫人就来了。
杜令宁又恢复了冷冷的样子,行礼之后,她说:“沈理事,您来得正好,薛锦棠是被冤枉的,学生可以为她作证。昨天下午,燕王世子派人接了薛锦棠过去回话,直到天黑才回来。考题被盗的时候,薛锦棠人在燕王府,她又怎么有时间偷盗考题呢?”
沈大夫人眉头一挑:“你这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杜令宁信誓旦旦:“请您不要为难薛锦棠,学生这就去一趟燕王府,找人来作证。”
燕王世子爱慕锦棠,这小小的事情,他肯定是愿意为锦棠做的。只要燕王世子来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沈大夫人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不用去了,燕王世子现在就在女学跟徐先生商量事情,我派个人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杜令宁灿然一笑,清冷的脸上露出齐整的一排白牙:“那太好了,学生替锦棠谢过理事。”
沈大夫人淡淡一笑:“一切等问过燕王世子之后再说,你们不必站着了,先坐吧。”
退亲或者退学,薛锦棠只能二选一。作弊被抓,就是薛家人来了,她也有话可说。只是没想到竟然牵扯到燕王世子。这就有点棘手了。若燕王世子真插手了,她不仅这次不能动薛锦棠,以后怕都不能动薛锦棠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她之前也怀疑燕王世子看上了薛锦棠,一心想等着燕王世子出手,以薛家攀龙附凤的心思,必然会主动退亲的。
等了这么久,燕王世子没动静,她也知道燕王世子是指望不上了。男人都是冲动的,燕王世子又年纪轻轻,血气方刚,若真看上了,又怎么会忍得住?
沈大夫人也拿不准主意了,就看回话的人怎么说吧。
沈大夫人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杜令宁很高兴,她冲薛锦棠扬了扬眉,邀功。
薛锦棠也露出一个笑容,表示感谢。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沈大夫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无外乎是想让她退亲。她一定会答应的。有沈鹤龄之前说的那样一番话,给出的那样一番优厚的条件,就算是退亲了,薛家老太爷只会高兴,绝不会生气。
原来的薛锦棠死了,命格没用了。薛老太爷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一成亲就死的命格,一心想把这好亲事换给别人。眼下有了这么个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
薛家老太爷高兴了,他就不会为难她,她还能继续留在女学,实在是一举数得。
所以,她知道沈大夫人的打算,却并不担心。只是没想到杜令宁回来,还把赵见深给牵扯进来了。好不容易才跟他说清楚,他会不会认为她欲拒还迎?
薛锦棠抿了抿唇,心里焦躁却不敢露出来。
过了一会,去问话的下人小跑着回来了,她大喘气道:“夫人,燕王世子来了,在后头呢,马上就到。”
杜令宁一喜,没绷住清冷的神色,再次冲薛锦棠飞了眼神。
她就知道,这么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燕王世子是不会错过的。
沈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她捏着帕子,走到门口,笑着迎接赵见深进来,把事情说了一遍:“…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怕冤枉了人,所以派人去跟世子咨询,没想到您亲自跑了一趟。”
“嗯。”赵见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薛锦棠身上。
身段娇娇软软,是他一针一针扎出来的。小脸蛋漂漂亮亮,是他一口一口亲过的。秀发香喷喷,他贪婪地嗅过;腰肢细得很,他掐过抱过,就是她的屁.股,也在他腿上坐过,碰过他最硬、最火热的地方。他活了两辈子,只亲近过她一个女人。
只是一夜没见,他就想得慌。见到了,更不好受。因为她很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
赵见深收回视线,板着脸,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来:“既然事情跟我有关,我过来一趟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一下,好像在等待什么。等了一会才说:“我昨天一直在军营,不曾回来,更不曾见过这位女学生。”
55.冷漠
赵见深态度很清冷, 说出来的话十分笃定。
薛锦棠还好, 从头到尾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既然说了从此是陌路,就该不认识才对,赵见深这样做,没什么不对。
杜令宁却勃然大怒,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两只眼睛跟刀子一样狠狠剜了赵见深两下。
沈大夫人笑得客气抱歉:“原来没有这回事,倒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无事。”赵见深声音低沉,瞥了薛锦棠一眼, 话语刻薄严厉:“如果不是本世子今天在这里,估计有些人就浑水摸鱼过去了。”
他语气里有对薛锦棠浓浓的嫌弃与鄙夷。
沈大夫人乐见其成, 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送了他离开。
杜令宁气红了眼:“他怎么能这样!莫说你昨天的确是去见他了,就算你没去见他,他也该帮你才是。”
他这样说,不仅没有替薛锦棠作证明,反而还会让人以为薛锦棠是个满嘴谎言的人,坐实了她偷盗考卷的事。
燕王世子怎么会这样!
“锦棠。”杜令宁慌了神:“都怪我不好, 要不是我自作聪明,你就不会这样了。这该怎么办?”
薛锦棠见她焦躁不安, 就握了她的手, 低声道:“不用怕, 没事的。”
杜令宁长长一声叹气, 十分自责:“唉。”男人心, 海底针呐。
“你先回去吧。”薛锦棠心里很感谢杜令宁为自己做的一切,这个时候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她还陪着她。
杜令宁不愿意走,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想陪着薛锦棠。
没一会外面又有人来了,是沈鹤龄身边的小厮:“薛小姐,我家少爷让我给您带个话,他已经去薛家了,您别担心。”
薛锦棠一直在等的人就是沈鹤龄,等到了这句话,她是真的放了心。
阿鹤哥哥向来是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的。
薛锦棠微微一笑,跟小厮道谢:“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跑一趟。”
她这一笑,如日破云,有着挡不住的璀璨光芒。
小厮愣了一下,脸微微有些红,抿着嘴走了。少爷长得俊,从小就说过,一定要娶一个绝色的女子,能配得上她的女子为妻,燕京的名门贵女,女学里的学生通通入不了他的眼。
后来到了京城,少爷对薛计相的千金薛锦棠情根深种,只要她说出口的,少爷无论如何都会替她办到的。
有一回薛小姐生病了,烧得糊里糊涂的,要吃城南铺子上的搓鱼儿。少爷快马加鞭去买了搓鱼儿回来,用汤壶乘着,怕搓鱼儿洒了、凉了,就用布带子把汤壶绑在胸口,身上穿了大毛衣裳包着。就为了让薛小姐能喝上热气腾腾的搓鱼儿。
薛小姐生病忌口不能喝,少爷就把搓鱼儿放到薛小姐鼻子下面闻,说不能喝,闻一闻也是好的。
薛小姐长得漂亮,却并不是绝色。他还问少爷呢,怎么会喜欢上薛小姐。少爷笑着说,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永远都记得少爷当时的眼神,又温柔又向往,仿佛能滴出水来。
可惜薛小姐有婚约了,少爷只能默默付出,他其实很替少爷不值的。
少爷的这个未婚妻也叫薛锦棠,她长得的的确确是角色,笑起来也有弯弯月牙一样的眼睛,圆圆的可爱的酒窝。
少爷之前很排斥这段婚姻,这次出手帮她,应该是喜欢上她了吧。
这样真好,他不想让少爷痴痴苦恋一个得不到的人。
小厮走了,杜令宁瞪大了眼,抓着薛锦棠的胳膊拷问她:“怎么回事?你跟沈鹤龄是什么时候的事?”
薛锦棠没好气地瞪她:“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沈七公子是要跟我退亲。”
她是最好的朋友,薛锦棠也没打算瞒她,把事情的经过跟杜令宁说了,杜令宁啧啧嘴:“沈七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不要。”
薛锦棠掐她的脸:“去你的!”
两人笑闹了一阵,倒把被污蔑作弊的烦恼给忘掉了一大半。
沈大夫人去而又返,见薛锦棠没有任何担忧害怕,就在心里冷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装什么呢?
“你回去吧。”沈大夫人指了杜令宁说。
杜令宁知道薛锦棠不会有事,冲她眨眨眼就走了。
两人眉来眼去,沈大夫人越发觉得薛锦棠没规矩,不过她没表现出现,反而和蔼道:“我们坐着说话吧。”
薛锦棠颔首淡然:“夫人有话请讲。”
沈大夫人微微一笑:“薛小姐很漂亮,也很聪明,犯了这样的大错,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能淡然处之,这样厚的脸皮,实在令人佩服。”
薛锦棠也笑了:“夫人不计身份,为达目的做出栽赃陷害的事来,以堂堂尚书夫人的身份,陷害一个女学生,事后沾沾自喜,这样厚的脸皮,锦棠也很佩服。”
沈大夫人脸色一僵,又笑了:“果然是商户出身,就是没有规矩。”
“呵呵。”薛锦棠笑眯眯:“夫人出身大家,规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沈大夫人气了个仰倒。
这贱婢嘴皮子很伶俐,她早就领略过的。明知不该跟她耍嘴皮子,可她就是忍不住。
沈大夫人微微调整呼吸,又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被关起来的人是你。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你主动退亲,考试作弊的事情,我替你掩过去;二、你不退亲,沈家主动退亲,到时候,你学业婚事两不保。”
“你很聪明,又是商户出身,应该会算这笔账。”
沈大夫人调气养息的本事一流,几个呼吸就恢复了平静,脸上还挂着高贵得体的淡淡微笑。
这样的微笑,真是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面皮。
薛锦棠最擅长打脸撕人面皮了:“夫人少说了一条,我还有第三条路。把七公子的生辰八字宣扬出去,到时候七公子绝缘于仕途,此生都不能入官场。”
沈大夫人果然脸色大变,瞳孔放大,惊骇地看着薛锦棠:“你、你怎么知道的?”
师父临走的时候,托了师兄告诉她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沈七公子的八字来求沈大夫人为她办事。她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就去找算命先生问什么样的八字最坏,对男子来说是致命的,可以作为威胁的把柄的。
从算命先生那里她知道童子命是最坏的,不仅仅是童子命很难养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朝廷有规定,童子命的人不许出仕。所以很多童子命的人,会偷偷更改八字。
她想,沈鹤龄必然是童子命,所以幼时才会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才会找了原来的薛锦棠破命。那个女孩子也是命苦,父母双亡,摊上了薛家老太爷这样的祖父。
沈大夫人受到重击,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如何。夫人,你认为自己计谋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世上永远都有你不知道的变故。你更不要用自己龌龊的心思去揣度别人。”
“这门亲事我愿意退。”薛锦棠平静道:“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在女学,管好你的女儿。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沈大夫人脸上还有残留的凌乱:“你果真愿意?”
“当然。”薛锦棠点头,她盯着沈大夫人,看着她的眼睛:“我奉劝夫人,不要想着对我暗下杀手。我出事之时,便是沈七公子命格公布于众之日。我说到做到,你是知道的。”
她并未很凌厉地说话,声音却十分有力量,沈大夫人脊背一凉,因为她刚才的的确确动了杀死薛锦棠的念头。
薛锦棠顿了顿说:“去薛家叫人来吧,我早猜到会有今日,已经说服了家中祖父,他会答应的。”
沈大夫人如见鬼一样看着薛锦棠。
薛锦棠低头,掩住了眼中的嘲讽,沈大夫人该庆幸她的儿子是沈鹤龄,而不是其他人,否则她现在就已经把沈七的命格宣扬出去了。
重生之后,她也变得不是什么好人了。赵见深对她的追求爱慕,她不是没考虑过。她可以嫁给赵见深,借助赵见深去京城,要报仇或许更容易些。她动摇过,却没有那样做。
她想回去见纪琅。就算没有纪琅,她也不能那样做,她并不喜欢赵见深,这样利用他,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退一万步说,她愿意利用,赵见深会乖乖让她利用吗?他那个人手段凌厉,翻脸无情,她跟他斗心眼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薛锦棠很意外,薛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祖父薛老太爷,还有一个男子三十出头,身姿朗朗,面皮白净,杏眼菱唇,非常的俊美。
他慢慢来,走得近了,薛锦棠不由瞪大了眼。这个人跟她长得太像太像了。她不止一次听舅母说过,她长得不像郑家人,不像母亲,像她的父亲。
她是遗腹子,没见过父亲,可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因为她跟他真的太像了。
可是,父亲不是外出游学滚落山崖丧命了吗?
她震惊地看着对方,对方也震惊地看着她,显然也是没想到两人容貌会如此的相似。
薛老太爷看了薛锦棠一眼,神态从容地跟沈大夫人打了招呼,开门见山地说起了退亲的事宜。
沈大夫人实在是诧异。她是真没想到薛锦棠竟然真的拿得起放得下,竟然真的能说服薛家这几个老东西。
她微微一笑,端着尚书夫人的得体大方款,邀了薛老太爷去了另外的房间。
没一会,薛老太爷回来了,他没多说什么,只说亲事已经退了,薛锦棠在女学的学业保留住了。他冲薛锦棠微微一点头:“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出了门,薛锦棠遇到沈鹤龄,他一袭天青绣竹锦袍,谦润明朗如映水明月,两只眼睛里神色淡淡的。
“薛小姐,一别两宽,愿你早日嫁的如意夫婿。”
他跟薛家老太爷交涉了,薛家人的无耻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们的要求他十之八九都答应了。薛家人完全没替薛小姐考虑过。这样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了。不过他也仁至义尽了。
薛锦棠没有任何慌乱后悔,事情走到这一步,也算是皆大欢喜。真说起来,她还是高兴的多,为沈鹤龄高兴。
她微微颔首,浅浅一笑,脸颊两个小酒窝露了出来:“谢谢,也祝七公子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
她的语速语气,微笑的样子,水灵灵的眼眸,真的很像盈盈。也只是像而已,谁也不能取代盈盈在他心里的地位。
两人含笑点头,各自离开。
了却一桩大事,沈鹤龄神清气爽,他清冷的眸中终于有了点点笑意,他对小厮吩咐道:“把东西收拾一下,三日后,我们回京城。”
小厮傻了眼,微微叹息。少爷啊少爷,京城的那个薛小姐,哪有燕京的薛小姐美貌呢。虽然她人好,但是…人家已经有未婚夫了啊。
沈鹤龄从腰间抽出折扇,在小厮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别傻站着,快去。”
身上背负婚约,他从不敢泄露心意,现在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追求盈盈了。沈鹤龄心情轻快,眼睛都比之前亮了几分。
小厮看着自家少爷因为高兴而神采奕奕的脸庞,默默把说有话都咽了下去。罢了,少爷高兴就好。
沈鹤龄又交代了小厮几句,就步履不停去了教算术的先生那里。他之前给先生代了半个月的课程,现在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算术先生正埋头整理考卷呢,见沈鹤龄来了,神色肃然地跟他说:“我正想去找你。关于薛锦棠作弊这一事,我觉得很可能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