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大跌眼镜!
他没有想到老板的气势会突然矮了下去,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公子”,更没有想到的是,老板居然会祸水东引,把皮球踢给自己。
那少年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屋里还有顾重阳一行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顾重阳,原本不耐烦的脸色慢慢落下来,变得更加不悦,他恨恨地瞪了顾重阳一眼,十分的孩子气!
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又没有得罪他,他怎么这样瞪自己?就算自己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也是她先来的啊。
这个少年长得斯斯文文十分漂亮,怎么做人这么差劲啊?
少年对老板道:“既然如此,那我买别的好了。”
老板笑道:“公子,这些,全都被这位小姐买了。”
少年人闻言,并不气馁,而是挠挠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顾重阳面前。
“喂!”少年说话的神态十分骄横:“这梳篦是你的,你卖给我。”
顾重阳就看到这少年人的腰间别着一把精致小巧的腰刀。
她不由大吃一惊。
在大齐朝,除了当差的人之外,能配刀的只有勋贵之家的子弟了。就算是勋贵之家的子弟,也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配刀的,必须是在秋围中获得名次或者是圣眷优隆之人才可以配刀。
前世,贺润年就不曾参加过秋围,他自幼习文,觉得那些参加秋围的子弟都是莽夫。
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才十二三岁,居然已经配刀了。他不是从小就习武,便是经常在宫廷走动深得皇帝喜爱,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顾重阳决定避其锋芒,反正有六套梳篦,送他一套自己还剩五套也够送人的了。
顾重阳低下头,像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女一般温婉:“好,公子请便。”
少年却冷哼一声,说不是嘲弄还是轻视,丢了两片金叶子给伍嬷嬷,然后道:“我们走。”
送走了这位小霸王,老板也松了一口气。
他将包好的梳子悉数交给伍嬷嬷,然后打趣道:“小姐,你刚买了这套梳子,转眼就以两倍的价格卖了出去,今日真是好运气。”
青芷却对老板的所作所为十分看不起,她哼了一声,骂道:“奸商!”
老板愕然抬头,一张脸羞得通红:“小姐,小店太小,实在是得罪不起刚才那位客人,他的身份小店可开罪不起啊…”
这个老板也看到那少年配刀了,怪不得他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大。
第12章 。错认
出了梳篦店,顾重阳又去别的店铺。
她收罗了各色颜色的细纱做成的绢花,用瓷瓶装着的百合膏子,小盒装的玫瑰胭脂,还有各种各样的素银簪子、鎏金手镯、珍珠做成的头花、手链等物件。
林林总总,总共采买了一大包。
除了成套的梳篦之外,其他的每一样东西挑出来都不值钱,可顾重阳买的很多,加在一起价格就很可观了。
伍嬷嬷也没想到顾重阳会下这么大手笔买东西,不由有些肉疼。
可顾重阳却意犹未尽:“咦,前面居然有一家卖花鸟鱼虫的店,走,咱们去买几只鸟儿带回去给母亲解闷。”
伍嬷嬷一把拉住了她:“小姐,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难得出来一趟。”顾重阳笑道:“自然是要买够才行。”
况且她是真的想买几只鸟儿养。前世师父就教她怎么养鸟,见到鸟儿她就觉得十分亲切。
“小姐。”伍嬷嬷劝道:“你要买鸟雀,等咱们回了京城再买也是一样。这儿离京城可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万一这鸟雀在路上死掉了,可不就可惜了。”
顾重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就心满意足道:“也好,那我听嬷嬷的,你说多逛久就多逛久,你说可以回去,就回去。”
伍嬷嬷不由一愣,难道小姐知道老爷跟夫人是故意要支开她了?
在她发愣的瞬间,顾重阳已经朝马车边走去了,那模样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伍嬷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小姐才多大,怎么可能那么精明。
街上人很多,马车停在了街角一个人少的地方。
顾重阳一行人到达马车跟前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
正是那个眉目精致的漂亮少年。
他倚着马车站着,虽然高大英俊,却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见顾重阳来了,他立马站直了身子,指着顾重阳命令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颐指气使的模样,十分不耐烦的神情。
顾重阳看了看身后,发现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她不由愣了愣。
她不过是转卖了一套梳篦给他,他不用追着来道谢吧。可他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来道谢啊,难道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自己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情吧?
顾重阳如丈二高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而伍嬷嬷与绿芜、青芷已经警惕地站到了顾重阳面前,一副保护她的姿态。
少年见了十分不悦,拉了脸道:“你既然从京城跟踪了我来到这沧州,不就是为了跟我说话,最好能独处一室然后奸计得逞吗?这会子又装什么无辜?”
伍嬷嬷勃然变色,厉声喝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走,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她的话未落音,那少年已大步走到她们跟前,长长胳膊伸过来将伍嬷嬷拨开,从绿芜与青芷身后一把将顾重阳拽了出来。
顾重阳只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钻心地疼痛。
这少年人好大的手劲。
自己真是倒霉,居然遇上了一个疯子!
“小姐!”
身后传来绿芜与青芷带着哭腔的呼唤,顾重阳回头,就看见她们跟伍嬷嬷一起被少年的两个随从制得死死的。
情况十分不妙!
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除了那个车夫之外,她们一行人都是妇孺,如果他要图谋不轨,她们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顾重阳心头发凉,不由自主生出几许害怕。
可眼下并不是害怕的时候,她看了看周围虽然人不多,但他如果想悄无声息地带走她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她也绝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你这个暴徒,你干什么?你放开我!”顾重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同时用另一只手拼命拍打他的胳膊。
顾重阳的反抗令他十分吃惊。
他上上下下将顾重阳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一丝了然,方松开手。
“怪不得二婶失败了两次还故技重施,你的确比你两位姐姐漂亮、有个性多了。不像她们两个只会装柔弱扮可怜。”
那少年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顾重阳,那模样好似猫儿看着老鼠一般:“你两位姐姐的一个没了眉毛,一个没了头发,难道你想跟她们一样?”
他突然低下头对顾重阳对视,眼睛在顾重阳的眉上,头发上转来转去,好像在考虑要不要下手。
顾重阳面露惊恐地吞了吞口水:“公子,你好像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的二婶,我的两位姐姐…”
“够了!”少年并不听她解释,而是厌恶地呵斥道:“二婶也算是处心积虑了,不过,我不会让她如愿的。还有你,你以为你脸蛋漂亮,年纪小,我就会怜香惜玉吗?你做梦!这一次,我就饶了你,再有下一次,你就刮了你的眉毛,剪掉你的头发,在你脸上划几刀。到那时,你这漂亮的小模样可就毁了!”
肩头一痛,却是那少年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肩膀,无不威胁道:“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吗?”
肩膀传来的刺痛令顾重阳几乎要昏死过去,她用力掰着少年的手,却像蚍蜉撼大树一般,毫无用处。
不过片刻,她的脸就涨的通红,额上也疼出了汗。
她想反驳,想解释,想告诉他,他认错人了。
可她说了,少年会听吗?
不会!
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以为这是她的花言巧语。
现在,自己只能温顺一点,将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再说。
她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忙不迭地点头,痛苦地从贝齿间挤出几个字:“是,我…记住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那少年盯着顾重阳的脸看了一会,好像在确定她是否在撒谎。
顾重阳觉得肩膀好疼,她的眸中沁出了泪水。
少年人眼光一移,落在了顾重阳的肩上,她的雪白的手紧紧地扣在他的手上,掌心处传来的温热令他不由分神。
她的手可真白!
她的肩膀又圆又小又软,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捏碎…
突然,他收回手,不自在地用力甩了几下,然后抬腿就走。
陡然失去钳制,顾重阳双腿一软,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绿芜与青芷等人也获得自由,赶紧扑了过来:“小姐!”
伍嬷嬷将顾重阳抱在怀里,满脸的自责与心痛:“小姐,你没事吧小姐。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出来,不该带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若是你出了好歹,我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她是真的害怕,夫人是商户之女,嫁到京都豪门,别人人都说是泼天的富贵,却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成亲十多年,夫人只生了这一个小姐,心肝肉一般疼着,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夫人也活不成了…
伍嬷嬷越想越害怕,眼泪珠子怎么也止不住。绿芜与青芷也在一旁落泪不止。
“嬷嬷。”顾重阳从伍嬷嬷怀里挣扎出来,用力摇了摇她的手臂:“嬷嬷,我没事。”
“我没有害怕,没有受到惊吓。嬷嬷,你别自责了。”顾重阳看着她们哭成一团,就道:“都别哭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伍嬷嬷这才如梦初醒,抱着顾重阳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顾重阳好一通劝,才让她们从惊吓中走出来。
好好出来逛街,居然遇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顾重阳虽然受了些许惊吓,却不像她们这么害怕,前一世,继母磋磨她,好友背叛她,儿子不认她,丈夫亲自送她去死…
她经历的太多了!
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实在不值得她费心思去伤心,落泪。
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她的母亲。
“嬷嬷,母亲还病着,今天的事情就不要跟母亲说了吧?”
绿芜与青芷听了这话,脸上就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她重生过来不过两天,却能感觉到母亲治家很严,时时处处都按规矩来。
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也是老实忠厚有余,活泼天真不足。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绿芜与青芷却时时刻刻遵守着上下尊卑,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更别提跟自己玩笑了。
按照母亲的性格,这件事情被她知道了,绿芜、青芷、伍嬷嬷都会受到处罚。
一来,她觉得这是小事,实在不值得让母亲费心;二来,她觉得伍嬷嬷、绿芜与青芷并没有做错事,这样让她们受罚太委屈人了。
没想到伍嬷嬷一口拒绝了顾重阳的提议:“今天出门,是我没有安排妥当,更没有护好小姐,让您以身犯险,险些出了大事故。小姐虽然心善,怕我们受罚,可我们岂能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情?小姐,这件事情您不要说了,我自会去夫人面前说清楚,夫人该怎么罚,都是我罪有应得,不能因为我们坏了规矩。”
一席话说得绿芜、青芷愧疚地低下了头。
顾重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伍嬷嬷不愧是母亲身边的左膀右臂,这说话的语气跟母亲如出一辙。
一行人回到客栈。
原本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丫鬟拔腿就朝楼上跑去。
第13章 。吐血
“嬷嬷,那个小丫鬟是怎么回事?”顾重阳扭头,目光犀利地望着伍嬷嬷。
“什么小丫鬟,我怎么没看到。”伍嬷嬷笑着打哈哈,敷衍之色十分明显:“许是这客栈里的丫鬟吧,咱们的丫头都是知道礼数的。泊头镇毕竟是小地方,小丫头怕见人也是有的。”
“可是…”
“小姐,今天可买了不少东西。夫人若是知道你主动帮几位小姐买礼物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伍嬷嬷以为顾重阳是个天真的小童,拿了好听的话哄她:“嬷嬷见你买的那几种绢花漂亮的紧,你赏给嬷嬷一个好不好?”
顾重阳不由抿了抿嘴。
她刚才分明看见那小丫鬟穿的是湖绿色的褙子,她们家二等丫鬟都穿那个款式的褙子,怎么可能是客栈里面的人?
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不说,见她们回来了,既不上前帮忙,也不行礼,而是拔腿就朝楼上跑去。这要是搁从前,伍嬷嬷早就拉了脸教训人了,这一次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故意搪塞自己。
从今天早上用过早饭之后,事情就处处透着蹊跷。
若顾重阳还看不出这小丫鬟有猫腻,那她就白活两世了。
她不由地就想起前世跟柴惜月争宠的时候,也曾派了小丫鬟在门口望风。一旦贺润年回来,她与柴惜月二人就做出妻妾和谐,姐妹情深的样子来。
难道这个小丫鬟也是望风的?
只是不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
他们这样防备着自己…
顾重阳抬头看了一眼客栈二楼母亲的房间,不由眼神一暗。
“小姐,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伍嬷嬷笑着揶揄:“小姐,嬷嬷可要伤心了。”
看着伍嬷嬷可亲的笑容,顾重阳只觉得意乱心烦。
她们都拿自己当成小孩子看待,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被人愚弄的气愤,说出来的话也硬邦邦的:“不过是几朵绢花,值当什么?嬷嬷你喜欢就都拿去好了。”
说着,她也不管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会让伍嬷嬷没脸,就冷着面孔,大步朝里面走去。
伍嬷嬷没想到顾重阳会突然不客气起来,的确有些不自在。但好在她真心疼爱顾重阳,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上来了,并为放在心上。
顾重阳心中却憋了一股气,大踏步朝里走,她的脚刚登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面就传来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是重阳回来了。”父亲的声音十分和煦:“可算是回来了,你母亲想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正想派人去找你呢。你用过午饭了吗?”
哼!什么担心自己去了那么久,恐怕是不想让自己这么早回来吧?要不然你怎么会亲自迎了下来!
顾重阳抬头,就看到父亲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眸中尽是爱护之色。
她不由怔了怔。
这样的父亲,是她前世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
“怎么了?”父亲见她不语,就轻皱了眉头:“是不是没吃饭,饿着了?”
说话的功夫,父亲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父亲手一抬,就想摸她的头,顾重阳躲开他的手,抬脚就朝楼上跑去:“我不饿!我去看母亲!”
她的脚步有力,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行到二楼,她回头看见父亲冲伍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神色鬼祟地说话。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觉得十分不舒服,顾重阳冷哼一声,跑进了母亲的房间。
母亲本来正在睡觉,顾重阳脚步太重,母亲就睁开了眼睛。
“囡囡回来了。”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疼爱:“今天出去累不累,外面好玩吗?”
“不好玩!”顾重阳的声音十分的清脆。
“母亲,我买了好多东西,有打赏给下人的,有给几位堂姐的,我还给您买了一对珍珠耳环。”顾重阳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红漆盒子,献宝一样递到母亲面前。
宝蓝色的绒布上一对赤金镶珍珠的耳环闪耀着温润的光芒,那珍珠虽然不十分大,却胜在成色特别好,在黄金的映衬下珍珠的色泽越发莹润。
“母亲,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顾重阳喜滋滋地问:“你喜欢吗?”
母亲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囡囡!”母亲神色激动地点头,眸中已有了水光:“喜欢,母亲非常喜欢。”
外祖家是南京富商,母亲从小就锦衣玉食地长大,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
如今,不过是一对珍珠耳环,她就如此高兴,还不是因为这东西是自己送给母亲的。
顾重阳看着,就十分心酸自责。
前世,她从来不曾为母亲做过什么。
顾重阳就对母亲许下豪言壮语:“母亲,等回了京城,我亲自给您做鞋,做衣裳。”
母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囡囡一听到针线二字就变了颜色,如今都十岁了,别说做衣裳鞋袜了,就连个抹额、扇套、荷包也不会做。如今却为了哄自己开心,许自己鞋与衣裳。
自己这一病,囡囡懂事了很多。
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呢!
母亲十分感慨,搂着顾重阳亲了亲她的脸。
顾重阳反手搂着母亲,感受着母亲的温暖,这样温馨美好的时候,她十分依恋珍惜。
“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母亲已经推开顾重阳,扶着床沿大声的咳嗽起来。
“快拿痰盒来!”
母亲痛苦的样子令顾重阳十分揪心,她的话刚刚落音,一股猩红的血就从母亲的口中吐了出来。
“母亲!”顾重阳大惊失色,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母亲,你怎么了?”
蘅芜与杜若也慌了神,一个上来手忙脚乱地扶着母亲,一个脚步凌乱地跑出去找父亲。
顾重阳的心重重地朝下坠去,想起今天种种诡异之处,一个荒唐的念头涌上脑海。
难道是父亲对母亲下的手…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心痛如绞,眼泪立马浮了上来。
屋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父亲忧心忡忡的声音:“怎么了?”
顾重阳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
父亲的神色十分焦急,在看到母亲吐血的那一刹那,脸色立马变得雪白,显然是被吓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由于惊慌,父亲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脸色也有些吓人,他脚步蹒跚地跑到母亲身边,一把握住了母亲的手:“琼枝,你…你怎么样?”
母亲转头看了一眼父亲,虚弱地摇了摇头。
“快,去请李杏春来给夫人看病。”父亲很是慌张,因此连名带姓地唤大夫的名字,忘了用尊称。
可不知怎么回事,父亲的惊慌失措却让顾重阳冷静下来,父亲,没有害母亲。
母亲只是一开始吐了那一大口,后面就变成细细长长的一条血线,慢慢就止住了。
知道父亲没有害母亲,顾重阳松了一口气,可当她的手搭上的母亲的脉搏,一股气愤涌上了她的心头。
母亲,居然还是吃了那李杏春老大夫的药!
自己的叮嘱,她没有听。
表面上,她答应了自己,可实际上,她背着自己吃了那小青龙汤。
如若不然,她的病不会加重得这么厉害。
李杏春老大夫说母亲是肺部受寒,所以开了温热的药方子,驱寒散寒。
其实根本就不是,李杏春老大夫错诊了!
母亲并非受寒,而是是连续熬夜,身体太累,以致肺部阴阳失调,津液受损,所以才会咳嗽。只要多加休息,多喝水,多吃润肺的梨膏燕窝,自然不药而愈。
就像是田地因为得不到雨水的滋润而太过干旱,此时只要雨露的滋养自然能恢复肥沃,长出庄稼。
可李杏春老大夫不是给她雨露,而是放了一把火去烧,土地只会越来越干,裂口也越来越深。
他开得小青龙汤就是像火一样的热药,药中的热鼓动了肺中的血气,因为肺得表面没有津液得滋养而变得很干,血气固守不住,直接涌了上来,所以母亲才会大口大口吐血。
不过片刻的功夫,李杏春老大夫就被请来了。
他的随从扶着他,他的眼睛半睁不睁,整个人几乎都倒在那随从身上。
李老大夫的身上有掩不住的酒味,他的衣服也皱皱的。
显然,他是喝醉了酒,睡觉刚刚起床。
从小丫鬟出门,到李老大夫进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连跑到门口准备马车的时间都不够。
怎么可能够到三条街之外的地方,把李老大夫请回来?
也就是说,李老大夫刚才一直在客栈里面。
父亲与母亲今天的种种奇怪的行为,就是为了李老大夫吗?
第14章 。肺痨
顾重阳心情复杂地底下了头。
一定是自己昨天说的话得罪了李老大夫,所以,父亲今天请了他来。一方面是为了给母亲复诊,另外一方面,也是向他赔罪。
父亲一定是设了丰盛的酒菜招待他,李老大夫不胜酒力,就在这客栈休息了。
所以,今天的种种怪异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
一大早自己就被支出门,就是为了请李老大夫来。而自己回来的时候,父亲跟伍嬷嬷神神秘秘的说话,恐怕就是因为李老大夫还没走,怕自己撞上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重阳心里很难受!
既然不相信自己,他们完全可以充耳不闻,不理会自己就行了。可为什么嘴上说听自己的,可行动却南辕北辙呢?
母亲不是最疼爱自己了吗?
可为什么她不相信自己呢?还跟别人串通好了欺骗自己!
害的自己出门遇到疯子被欺负!
这一瞬间,顾重阳的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
她的委屈没人看见,而李杏春老大夫心里是很得意的。
他李杏春出身杏林世家,年纪轻轻就入了太医院,之后更是一路顺风顺水做到了太医院的院使。这份医术,给了他无限的荣耀。
致仕之后回到老家沧州,凭着这一手高超的医术,整个沧州府的达官显贵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可没想到昨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怀疑,他心里的确是很不高兴的。
他毕竟已经过了耳顺的年纪,难道还能真的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若真的追究那小丫头片子,别人只会说他没有容人之量,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所以,他虽然极其不悦,脸上却依然客客气气的。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露两手,把顾夫人的病治好,绝不能让小丫头看扁了自己。
等他治好了顾夫人的病,再好好跟小丫头的父母理论。
他治好了顾夫人的病,于情于理,顾老爷夫妇都要卖自己三分情面的。到时候,自己就让小丫头的父母狠狠教训她一番,一定要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牢牢长一回记性才行。
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质疑自己,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没想到小丫头的父亲却是个极有眼色的,不仅拿了丰厚的礼品给自己,还亲自请了自己一顿酒席。
不愧是庆阳侯府的三老爷、前池州贵池县的县令,这察言观色的本事的确不一般。
他是大夫,受人尊敬,可像顾老爷这样亲自陪酒招待,如此重视他还是头一回。
既然对方这么诚心诚意,自己就网开一面,不跟那小丫头斤斤计较了!
只是不知道,这会子叫了自己过来是怎么回事。
李杏春老大夫一面熏熏然地靠在小厮身上,一面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李老大夫,内子吐了很多血,您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李老大夫登时一个激灵,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痰盒中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药明明是对症的,顾夫人怎么会吐血?
难道说自己诊错了?开错了药?
这个念头一起,李老大夫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酒也吓醒了一大半。
不、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自己行医这么多年,绝不会犯这样大的错误。
他抬头朝床榻上望去,只见顾夫人面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面,凉了一大半。
他居然诊错了。
昨天方夸下海口,说这病万无一失。今天顾夫人的病就严重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打脸!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他没有治好顾夫人的病,别说让人家教训小丫头片子,恐怕自己名节难保,一辈子的体面都折在顾家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