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她必须要阻止父亲与李老大夫。
第9章 。错诊
“父亲,李老大夫,请等一下。”
原本准备出门写药方子的二人听了顾重阳的话都不由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顾重阳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可能的自然,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可能的平静。
“李老大夫,你再帮我母亲诊治一下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软,神情也十分的真诚:“我们急着赶路,就是为了回京城给我家老太太贺寿。我家老太太是下个月二十过大寿,我们必须要赶在月底之前到家。请您再帮我母亲诊治一下,好不好?”
李老大夫轻轻皱了眉头,眼神却望向了父亲。
父亲神色郑重道:“李老大夫,小女所言不虚,我们正是为了回府贺寿所以才急着赶路。您看,内子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言下之意,就是问李老大夫,会不会耽误我们月底回京城。
李老大夫微微一笑,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成竹在胸的傲然:“顾大人,您放心好了,我的方子,夫人服下,两天即可好转,四天即可出门。绝不会耽误你们回京给老夫人贺寿的。”
“此言当真?”父亲闻言眼睛不由一亮。
李老大夫捋了捋胡须:“顾大人,老夫从医大半辈子,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
李老大夫的保证让父亲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更甚:“如此,内子的病就全拜托您了。”
顾重阳在旁边急的团团转,却插不进去一句话。
现在还管什么贺寿,母亲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说贺寿,不过是希望能得到父亲与李老大夫的的重视罢了,可没想到,越说事情越朝着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李老大夫,李老大夫。”顾重阳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您能再帮我母亲诊断一下吗?”
她一连说了好几遍,李老大夫这才停下来看着顾重阳:“顾小姐,老夫给人看病从不保证,今天已经破例给了保证了,你放心,夫人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顾重阳一脸的纠结,最后还是把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你确定我母亲是寒气入肺吗?你不再诊诊了吗?”
李老大夫终于听明白了顾重阳的意思,他拉下脸,正色问道:“顾小姐,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不是的,我只是…”
顾重阳刚要解释,父亲就一把将顾重阳拉开。
“重阳!”他扳起了脸,有些不高兴瞪着她:“你不要胡搅蛮缠,快到你母亲身边去。”
父亲扳起了脸,让顾重阳不由想起前世那些不快乐的时光,顾重阳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眼中的不悦,甚至是…厌烦。
顾重阳不敢再想,身子却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父亲看着顾重阳往后退了一步,十分害怕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很是不解。
母亲也在身后呼唤她的名字:“重阳,别胡闹,快回来。”
杜若与蘅芜已经一左一右拉着顾重阳回到母亲身边。
父亲一脸的歉意:“李老大夫,小女无状,令您见笑了。”
“无事,小姐只是太过担心夫人罢了,孝心可嘉。”李老大夫道:“夫人的病,大人请放心吧,包在老夫身上。”
父亲闻言脸上愧意更浓:“李老大夫,提起您的医术,北直隶哪个不服?夫人的病,若是连您都治不好,那别人更不行了。小女刚才只是童言无忌,并非刻意冒犯…”
“顾大人,你不必再说了。”李老大夫打断了父亲的话:“我的性子,你也听说过的。说出去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既然说了会治好尊夫人,就一定会治好。这几天,我就住在亲戚家,等夫人的病好了之后,再回去。”
父亲知道,这是把人给得罪了。
李老大夫的意思很明白,这一次我给你治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
父亲长叹一声道:“内子的病就全赖您老人家了。”
送走了李老大夫,父亲回到内室。
顾重阳害怕地朝母亲身边偎了偎。
刚才自己得罪了人,父亲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轻则训斥、罚跪,重则用竹篾子抽打手心与小腿。前一世继母这样虐待自己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旁看着的。
父亲走到母亲床边,面色冷峻道:“重阳,你今日可真是不懂事。”
顾重阳心头一跳,垂下眼皮,准备接受狂风暴雨般的训斥,没想到父亲却摸了摸她的头,爱怜道:“以后再不可以如此了。”
母亲轻声笑道:“她会这样大胆,还不是你惯的。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她还是这般没大没小,可怎生是好?”
“夫人。”父亲替顾重阳解围道:“我们重阳一向是听话的乖孩子,今天是太担忧你的病情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重阳长大了。”
母亲立马道:“我们囡囡本就是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看着父亲与母亲这样一唱一和地夸奖自己,一派夫妇和顺,合家欢乐的样子,顾重阳突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前一世,父亲的确这样夸过人,不过他夸的是继母所出的一双儿女。这样和和美美的样子,也只有父亲与继母他们在一起的才有。
原来,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与她竟也是这般情投意合吗?
那为什么母亲死后,父亲却一点伤心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呢?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如此冷漠呢?
难道因为父亲后来移情于继母,所以今天的恩爱都一笔勾销了吗?
顾重阳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绪驱赶出去。
总想着从前做什么?她已经新生了。她要阻止母亲病下去,让母亲活下来,让眼前这份喜悦与幸福长长久久地进行下去。
可看着李老大夫给母亲开的方子,顾重阳却傻了眼。
李老大夫开的是小青龙汤,主治外感风寒,是《伤寒论》里的名方。
这个方子本身很好,却不对母亲的症候。
这方子里面燥热之药太多了,母亲服下去,会鼓动肺热,后果严重。
她要想个万全之策,阻止母亲服药。
应对的方法还没有想出来,伍嬷嬷已经将药端了进来。
看着乌黑的药汤,顾重阳豁然站了起来:“两位姐姐,嬷嬷,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母亲说。”
“小姐。”嬷嬷笑道:“先等夫人喝了药再说,好不好?”
顾重阳就是为了不让母亲喝药所以才让她们出去的,她听了伍嬷嬷的话,不为所动:“不行!我这事情,十万分的重要,一刻也不能耽误,你们快出去。”
说到最后已带了几分命令。
顾重阳虽然备受宠爱,之前却从不曾再母亲服侍的人身边拿大摆主子的款,今天她这样说话,倒吓了三人一大跳。
蘅芜、杜若与伍嬷嬷都不约而同朝母亲看去。
顾重阳以为母亲会责怪自己,不想母亲却微微点头:“你们先出去。”
顾重阳不由松了一口气,母亲真好,不曾驳了自己的脸面。
三人退下之后,母亲就正色问她:“囡囡,你跟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母亲,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病得很重,大夫诊断错了,耽误了你的病情,你就丢下我去了。”顾重阳想着前世的种种,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母亲,你别喝这个药好不好?”
母亲神色复杂地看着顾重阳,半晌也湿了眼眶:“乖囡囡,你我真是母女连心。母亲梦里也梦到你喝了毒药,死掉了呢。”
顾重阳闻言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
母亲重重地点头,帮她擦了擦眼泪:“既然你不让我吃这个药,那我就不吃了。我听囡囡的。”
“真的?”顾重阳破涕而笑:“母亲,你会长命百岁的。”
顾重阳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小声道:“母亲,我在梦里遇到一个老神仙,他给了我几个药方,说你吃了,就能痊愈。”
“真的吗?”母亲含笑问她:“那你记得梦里的事,记得药方?”
“记得,记得。”顾重阳忙不迭地点头:“那几个药方我记得清清楚楚,我马上就写下来,让伍嬷嬷去抓药。”
“不急。”母亲一把拉住她:“天已经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
“嗯。”顾重阳点点头,重新坐回母亲身边,神色多了几分严肃:“母亲,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母亲见顾重阳如此认真,也不由正了神色。
“我想学习医术。”顾重阳道:“我不想你生病。等我学会了医术,就能帮您看病了,也可以给别人看病。在梦里,老神仙教了我很多医理。母亲,你让我做大夫,好不好?”
“不行!”母亲毫不迟疑地否决了她的话,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囡囡,你是侯府千金,是大家闺秀,怎么能抛头露面去做大夫?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我不同意。”
第10章 。出门
“母亲,做大夫有什么不好的?”
顾重阳用师父教给她的话来反驳母亲:“我有手有脚,还有一技之长,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救死扶伤帮助别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母亲的声音比刚才严厉了很多:“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不会同意的。”
“母亲…”
顾重阳还欲再说,母亲却趴着床沿再次咳嗽起来。
顾重阳大惊失色,一边给母亲拍背,一边大声唤丫鬟们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忙了好一通,母亲才平静下来。
看着母亲涨红的脸,难受的样子,顾重阳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她虽然想行医,可母亲的身体更重要。
只要母亲高兴,她不行医也没什么的。她今天太冒进了,行医的事情要慢慢跟母亲说,再不可如此心急了。
伍嬷嬷端了药喂母亲。
顾重阳眼巴巴地望着,十分焦急。
母亲几不可见叹了口气,对伍嬷嬷道:“端下去吧,这药我不喝了。”
伍嬷嬷十分惊骇:“夫人,不吃药可怎么能行?”
“好了,端下去吧。”母亲阻止了伍嬷嬷的劝说。
伍嬷嬷若有所思地看了顾重阳一眼,十分不解。
顾重阳心满意足,笑嘻嘻道:“母亲,你相信我的话了?”
母亲刮了刮顾重阳的鼻子,宠溺道:“我的囡囡,是母亲的心肝,我谁都不信也不会不信你呀。”
“母亲,你待我真好!”
晚上,顾重阳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白天的见闻,母亲的慈爱是毋庸置疑的,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可面对父亲,她还是不能自然应对。前世的事情,给了留下了太多阴影。
母亲没有吃药,明天吃了自己的药,母亲的病就会好。
想着母亲不会死去,顾重阳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去找母亲,在门口迎头遇上父亲。
她收敛了神色,草草给父亲行了个礼,就进去找母亲。
用过早饭,父亲就道:“重阳,这几天闷坏了吧,我们过几日又要启程了。到时候路上很闷,今天让伍嬷嬷带你去街上玩玩,好不好?”
街上有什么好玩的!
顾重阳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不好,我要留在这里陪母亲。”
“好孩子,母亲不要你陪。”母亲柔声道:“你去玩吧,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
“我不去。”顾重阳坚持道:“等咱们回了京城,母亲你带我广济寺玩。”
母亲哑然失笑:“原来惦记这个。广济寺有广济寺的特色,泊头镇也有自己独特的风光。你想去广济寺玩,等咱们回了京城,你有的是机会。可这泊头镇,以后恐怕再没机会来了呢。母亲有父亲陪着,不觉得孤单,你跟伍嬷嬷一起去玩,好不好?”
母亲说得很对,她上一世回了京城之后,就再没有离过北直隶。可虽然如此,她仍然不想出去,她想陪伴着母亲。
可母亲好像并不想自己陪着她。
顾重阳看了看一脸期待的父亲,又看了看柔声相劝的母亲,突然脸颊一阵发烫。
父亲与母亲一定是嫌自己碍眼,所以把自己支出去,好过二人世界。
她也是成过亲的,自然深有体会。可面对的是父亲与母亲,不由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她到底没有再继续坚持要留下来了,而是大声道:“好!我跟伍嬷嬷一起出去玩。”
父亲与母亲对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
顾重阳越发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了。
不过要出去逛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可以买些药材回来,既可以给母亲治病,又可备不时之需。
一行人略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泊头镇的大街与其他地方的街道大同小异,根本没有什么好逛的。
况且,她们又不是下去逛,只能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朝外看,这样走马光花根本看不到什么好玩的。
除了一开始到一家药铺采买了一些药材之外,后面都没有什么新鲜的。
顾重阳觉得兴趣缺缺,就让人打道回府。
伍嬷嬷忙柔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有好些地方没逛呢,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呢。再多玩一会吧,难得出来一趟。”
“这有什么好玩的呢?”顾重阳歪着头问伍嬷嬷:“这街上如此冷清,也没有什么好风光,我不想看了,咱们回去吧。”
伍嬷嬷额上就沁出汗珠子来,她的任务是要带着小姐出门,不到午时不能回去。
可现在出来不过大半个时辰,小姐就要回去了,她该怎么办?
太热闹的地方怕人多冲撞了,又人生地不熟,她根本不敢带小姐去。可这个小祖宗却嚷嚷着要回去,可怎么行?
窗外的路上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玩石子,伍嬷嬷眼睛一亮,心里有了计较:“小姐,咱们过几日就要回京城了,你给老太太的寿礼准备好了吗?”
“母亲不是准备好了吗?”顾重阳对葛老夫人没什么感情,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
“我的小姐,夫人准备的是夫人的,老太太是您的祖母,几年不见,你也该表表孝心才是。”
上一世,葛老夫人过寿的时候,她的确没送什么东西,而三位堂姐却奉上了精心准备的寿礼。两相比较之下,她两手空空特别突兀。当时二伯母好像还出言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令母亲十分伤心。
伍嬷嬷的话提醒了顾重阳,她如今已经十岁了,又是个重活一世的人。她不仅不能像小童一样时时处处依靠母亲,反而要打起精神来,帮着母亲拾漏补缺,把母亲想不到的地方认真想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她不仅要母亲健健康康的,还要让母亲活得舒心快活才是。
“嬷嬷,您说得对,我得给老太太准备寿礼。”顾重阳正色道:“这几条街太冷僻了,你让车夫去这附近热闹的街上,让他给我们推荐几家卖梳篦、金银首饰与胭脂水粉的店铺,我要采买些东西。”
伍嬷嬷见顾重阳不再吵着要回去,心里松了一口气,立马满口答应:“好,好,咱们这就去给老太太买寿礼。”
泊头镇虽然只是沧州府的一个小镇,却因为是港口所以格外的繁荣。南来北往的贩货商会在这里歇脚,购置物品,所以,镇子中心的几条街上着实热闹,贩卖的物品也格外齐全。
顾重阳一行人先去了梳篦店。
老板见顾重阳是个年幼的小姑娘,虽然带着仆妇,身上的穿着却并不华贵,因此并不十分上心,只拿了便宜的梳篦像顾重阳介绍。
老板说了半天,顾重阳都无动于衷,她指着老板身后货架子上的一套梳篦道:“把那个取下来给我看看。”
老板回头,见顾重阳看的是用大红色镂花漆盒装着的成套的桃木梳篦,心里一面怀疑她是否有钱买,一面介绍道:“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是从扬州那边刚运送过来最新鲜的花样,不是我吹嘘,整个北直隶目前只有我一家卖的有呢。”
一套梳子材质并不特殊,不过是上好的桃木,但胜在其做工精美,花式新奇。一套梳篦共四把,上面分娩雕琢着西施浣纱、昭君出寨、貂蝉拜月、贵妃赏花的图样,颜色鲜艳,人物可爱,十分精美。
老板说这梳子北直隶只有他一家,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并非信口胡诌。上一世这种梳子此时的确还未传到京城,后来却十分风靡,直到顾重阳离世的时候,这种梳子还很流行。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少年不悦的声音:“…沧州好歹也是一堂堂州府,居然连像样的梳篦都没有,这泊头镇不是贩货的商客很多吗?怎么会没有师姐要的梳篦?师姐的生辰,我怎么能空着手去,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居然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现在没有法子…”
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劝解道:“大爷,这不就有一家梳篦店呢,咱们进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呢。”
“哼!”那少年无不鄙夷道:“这小店只有半间门面,门口挂的也布帘也脏得不成样子,能有什么好东西。走,咱们到别处去看看!”
他们的声音很大,也没有刻意要避讳的意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屋里。
老板的脸色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哪里来的无知小辈,居然敢在他们家门前大放厥词,真是欺人太甚!
这是哪里来的少年,说话可真不委婉。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门口对人家店面评头论足,言语间还尽是看不上,难怪老板会生气。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说自己,自己恐怕也会不高兴。
顾重阳见老板脸上挂不住,心里好笑,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岔开话题道:“老板,这条街,是泊头镇最繁华的大街吧?”
第11章 。少年
“是啊,是啊。”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这街上靠近码头,因此寸土寸金。这街上大多是卖古玩金玉布料的铺子,要不是利润大,可站不住脚。像我这样的梳篦店,可只有一家呢。”
看来,老板真是被那少年的话给气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利润大”这样的话。
顾重阳心里好笑地摇了摇头。
老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这个小店不如他们利润大,只能走量,北直隶的梳篦店,有一大半都是从我这里进货的呢。”
老板很窘迫,顾重阳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梳篦上:“只有这一种花色吗?”
老板见顾重阳这样问,身后得婆子丫鬟也没有说什么,立马知道眼前这位小姐是有能力购买的了。加上刚才她为他解围,老板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他脸上的笑容立马盛了几分:“花色还有其他的,我这就拿出来给小姐看。”
“不必了。”顾重阳淡淡道:“你直接跟我说还有什么花色吧。”
老板反而有些不确定顾重阳是否是真心要买了,但是他依然笑着道:“除了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的之外,还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风景,十二生肖图,百鸟朝凤,孔雀牡丹,一共六种花色。”
“因为做工精致,价格昂贵,所以小店每样花色只进了一套货,不知道小姐您更中意哪一个花样?”
“这六套,我全要了。”顾重阳道:“你帮我包起来吧。”
梳篦店的老板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露出狂喜的表情:“好嘞,小姐您真是眼光独到,这梳篦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十分体面。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小姐您稍等,您先坐一会。”
说着,他又高声对店小二喊道:“快倒茶,快倒茶。”
高兴之色,溢于言表。
绿芜与青芷不由咂舌:“小姐,您买的好像太多了,这么多梳子,您怎么能用得完?”
伍嬷嬷却已经明白了,她笑道:“小姐定然是买回去送给其他几位小姐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买梳篦的钱付给老板。
绿芜与青芷这才恍然大悟。
顾重阳见伍嬷嬷明白自己了自己的打算,不由微微一笑。
老板见了银子,更是乐开了花,一边对顾重阳的眼光赞不绝口,一边亲自把梳子一盒一盒包起来。
突然,帘子一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衣饰华美,眉目精致,皮肤白皙,十分美貌。
只是一双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显示了他此刻烦躁的心情。
他身后跟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都穿深蓝色的细布箭袖衫,一副练家子打扮。这两个人虽然身材高大魁梧,脸上却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看样子应该是哪个高门富户家的小公子跟随从出行。
那少年走进来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老板面前,见柜台上摆放着很多精美的盒子,一把掀开。
“咦!”见到梳篦,少年不由双眼一亮,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看来他跟自己一样,对梳篦十分满意。
顾重阳以为他会跟老板说要买这套梳篦,没想到他根本不说话,而是直接把盒子合上,拿起来就走,好像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
顾重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无礼的少年。
而老板早就一把拉住了他,厉声呵斥:“你做什么?光天化日,要偷东西啊?”
“偷?”那少年瞥了老板一眼,嘲讽道道:“就你这破东西,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偷?若不是小爷买不到更好的,你就是送给小爷,小爷也不会看一眼的。小爷买你的梳篦,是你祖上积德了。张三,付账!”
“是,大爷!”身后的一个随从立马站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
那少年已经挣开了老板的手,拿着梳篦盒,大步朝外走去。
伍嬷嬷不由大急,这梳篦她们是付了钱的,怎么能叫别人拿走。
顾重阳没有说话,只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看着老板。
这个少年刚进来的时候,顾重阳就猜测他会不会是刚才在门口评论老板店铺小、门帘脏的那个人。等他一开口,顾重阳就知道,自己猜的一点没错。
这件事情,跟她没关系,她只要坐着喝茶看戏就行了,老板会把梳篦要回来的。
果不其然,老板大喝一声:“小子!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啊,本店门面太小,门帘太破,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我不要你的钱,把梳篦给我留下。”
那少年应声地回头,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指着老板反问:“你叫我什么?”
不待老板回答,他又嘲弄道:“这样跟小爷说话,你也算是个人物!”
他走回头,站在老板面前,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不卖给我?”
他的语气表明他此刻心情很不爽。随着他说话,身上自然生出一股凌厉之气,给人一种他很不好相处,得罪了他,下场会很不好的感觉。
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也朝前走了一步,更是让人觉得这几个人不是等闲之辈。
这哪是买东西?分明是明抢啊!
抢也就算了,抢之前还将人家店贬的一无是处,一副我抢你是看得起你的德行。
顾重阳见老板涨红的脸的样子,不由腹诽道,若自己是老板恐怕也会气极的。
重生之前,顾重阳不是在延恩侯府贺家的后宅,就是在良乡的田庄,她接触的人有限,见识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今天出来一趟,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的津津有味。
这位少年就是戏文上说的那种恶霸了,而老板则是不畏强权的商户。
顾重阳非常想知道故事会怎么继续下去,老板会不会拍案而起,义正言辞地教训那少年人一番呢?
少年人是会满面愧疚匆匆离场,还是会胡搅蛮缠抬出自己家长辈的身份以势压人呢?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
“这位公子,并非小店不愿意卖梳篦给您,而是这梳篦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了。”老板打着哈哈,一脸的谄媚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