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眼睛朝外一瞟,看到正在迈腿朝里走的苏嬷嬷脸色一变,转身往回走。
“苏嬷嬷,你到哪里去?”顾重阳高声喊着:“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大夫说了,金姨娘这是怀了身孕呢。”
苏嬷嬷僵硬地回头,脸上挤出一个不自然地笑容:“四小姐可真是会开玩笑,这位大夫莫不是诊错了。”
“大夫,您瞧,苏嬷嬷这是太高兴了,不敢相信呢。”顾重阳故作欢喜道:“老太太一直想抱孙子,如今可不就心想事成了吗?我看,你跟我一起,去给老太太报喜,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唉,好,好,好。”去见了老太太,说不定有更大的红包能拿,郎中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答应。
顾重阳一边引着郎中去安荣院,一边对绿芜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快去告诉父亲跟母亲,让他们赶紧来安荣院。”
绿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荣冬院飞奔而去。
第61章 。计败(二)
苏嬷嬷见状,也拔腿就要跑。
这么大的“惊喜”,顾重阳怎么能容她泄露消息呢!
她一把拽住苏嬷嬷的胳膊:“苏嬷嬷,你跑的这么快,莫不是想跟大夫抢头功?这么冷的天,人家大夫跑一趟也不容易,可不比你坐在炕上喝热茶舒服。老太太平素给你的打赏也不少了,这一次你还是这么着急,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郎中听了,不由侧头看着苏嬷嬷,然后朝顾重阳拱拱手。他嘴上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认定苏嬷嬷这个人见钱眼开了。
在顾重阳的死死拽住,跟郎中鄙视的目光双重作用下,苏嬷嬷只能忍气吞声跟着他们走,不敢提前跑。
“哎呦!”
眼看着快到安荣院的门口了,苏嬷嬷突然身子一矮,好像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
顾重阳毕竟只是十岁的小孩子,哪里有苏嬷嬷力气大。于是,苏嬷嬷就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开了顾重阳的手,拔腿就朝前跑去。
顾重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下人没规矩,让您见笑了。”
看着苏嬷嬷的身影,郎中不齿地撇撇嘴,道:“小姐客气。”
苏嬷嬷已经三步两步闯进了正房,帘子一掀,她就大喊道:“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
她刚喊出这句话,就像被掐着脖子的母鸡,生生把嚎叫卡在了嗓子里。
因为葛老夫人的屋子里坐满了人,大夫人,二夫人在,四老爷,四夫人居然也在。
而且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四夫人正在说什么。
苏嬷嬷心里一凉,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逃一顿训斥了。
葛老夫人的心情十分不顺,金姨娘这样的尤物,老四那个贱种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还罢了,她为了让金姨娘早日近那个贱种的身,特意给金姨娘送去了合欢散。没想到,金姨娘不仅没有得手,反而让老四夫妇抓住了把柄。老四那个贱种,直接拿了合欢散到她这里来兴师问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亏的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早知道还不如去买个扬州瘦马呢。
葛老夫人自然不会承认金姨娘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她指使,但金姨娘是她安排的人,于情于理她必须要给四房一个交代。
刚才沈氏与老四两个人一人一句,把她挤兑的不成个样子,她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此刻苏嬷嬷这样一不管不顾大喊大叫地闯进来,更是让她怒不可遏:“没规矩的下流种子!都是我平日对你们太仁慈了,才纵得你上了天,还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谁的地盘,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说着,她的眼睛在四老爷四夫人身上一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对左右丫鬟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没王法的东西拉下去!”
“是。”丫鬟们战战兢兢一左一右拉着苏嬷嬷就走。
苏嬷嬷也知道自己莽撞造次,不敢分辨,只一言不发地走了。
顾重阳站在门口,把葛老夫人的一番怒喝声听得一清二楚。她明着是骂苏嬷嬷,实际上是指桑骂槐在训斥父亲与母亲呢。
她正要掀帘子进去,身后突然传来绿芜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姐,老爷跟夫人不在荣冬院,伍嬷嬷说他们到安荣院来了。”
嗯?
顾重阳稍稍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她就恢复了平静:“没事,你办的很好。”
说完这句话,她就哗啦一声掀开帘子,昂首阔步走了进去:“老太太,孙女给您请安。”
“四丫头,你让人都到我院子里来做什么?”葛老夫人脸色沉郁,一双眸子看向顾重阳的时候全是不喜:“我与你父亲母亲两位伯母有话要说,小孩子家家怎么也不让人通禀一声就闯进来了,真是没规矩!”
是我没规矩还是苏嬷嬷没规矩?
顾重阳很想反唇相讥问一句,话到嘴边却生生打住,而是笑盈盈做出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道:“老太太,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孙女太高兴了,所以一时没忍住就跑了进来了,还请老太太、两位伯母、父亲母亲不要生我的气。”
四夫人满眼的不赞成。
因为金姨娘用合欢散一事,她们正在跟葛老夫人交涉,眼看就要有成果了,顾重阳却闯了进来。
当着顾重阳的面,她们的话题该如何进行?
“重阳,我们跟老太太正在说话呢。”四夫人道:“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明天请安的时候再说。”
“那怎么行?”葛老夫人巴不得话题岔开,她立马摆出虚伪的笑容,对顾重阳招手:“好孩子,你跟我说,是什么喜事?”
顾重阳看着葛老夫人虚伪的笑容,心里觉得膈应,很想冲她翻个白眼。
偏偏葛老夫人还满眼的期待:“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了?快说是什么喜事,我拿糖给你吃。”
顾重阳突然抿嘴一笑,大声道:“老太太,金姨娘有喜了!”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勃然变色,葛老夫人更是呆愣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四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金姨娘、有喜了。”顾重阳的声音提的更高,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了这一句话,然后还做出欢喜的样子道:“老太太,这下子您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胡说八道!”葛老夫人撕掉伪善的笑容,脸阴得像快要下雨似的冲着顾重阳大声呵斥:“什么有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混帐话!”
“沈氏!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葛老夫人目露凶光地瞪着四夫人:“满口花言乱语,没有一点规矩,我们庆阳侯府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说着,她高声喊:“苏嬷嬷呢,苏嬷嬷在哪里,还不快把四丫头带下去,把她关到小佛堂里面静静心,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
苏嬷嬷哪里敢露头,只躲在一边暗暗叫苦。
四夫人脸色大变,没想到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本来是找老太太兴师问罪来的,没想到反而老太太抓住了把柄要磋磨重阳。
她想也没想就服了软:“老太太,重阳是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媳妇平日里没有教好她,您要怪就怪我,就罚我好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葛老夫人眼中流出狠毒的神色,下定了决定要给四房一个教训。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老夫人请不要怪罪四小姐,她没有说谎,贵府金姨娘的的确确是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这声音隔着帘子,有些闷闷的,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室内。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似一个炸雷投进了屋内,却诡异的一片平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郎中正在纳闷间,里面突然传出来葛老夫人暴跳如雷的声音:“哪里来的混帐东西,居然敢胡说八道,还不快给我轰出去!”
郎中本来等着报喜进去拿赏钱的,没想到站了这半天白白受了这一场冻,一文钱没见到不说,还被骂了一通,马上还要被轰出去,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贵府也是簪缨世族,世代高宦,没想到做出来的事情却这么不堪,连人家小门小户都不如!”郎中的怒火难平,大声道:“不就是欺负我是平头百姓吗?等我明年进了太医院,你们想请我,我还不来呢。贵府的做派我算是看清了。”
葛老夫人原本不可一世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怎么又跟太医院扯上了关系?
她狠狠地剜了顾重阳一眼,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无助地看着大夫人郝氏。
大夫人郝氏心里就不齿地撇了撇嘴,她这个婆婆向来如此,狠毒有余,心机不足,没本事又沉不住气。
她不满意自己前面几次计谋,就自作主张弄了这金姨娘来,啧啧,现在闯祸了,就想起自己来了。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而是冲葛老夫人点点头,就问顾重阳:“重阳,外面这位大夫是你从何处请来的?是太医吗?”
顾重阳就拿眼去看绿芜,绿芜忙道:“我出门去请郎中,刚好遇到这位先生背着医药箱,我就请了他来了。”
她当时想着金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实在不值得请什么好大夫,遇到这个人就请到家里来了,没想到居然是太医。
她不会给小姐惹什么麻烦吧?
顾重阳却鼓励赞赏地看了绿芜一眼,这小妮子,干得真漂亮!
这回,老太太想不认栽都不行了。
她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只能依靠大夫人来给她擦屁股了。
一想到老太太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顾重阳心里一阵痛快,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她几乎要拍手称好了。
第62章 。让步
大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情况,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就听到大夫人十分客气地说了“下人无知,没有说清楚,怠慢了大夫,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见怪”之类的话。
那位大夫先是不高兴地哼了几句,说了一些话,后来在大夫人的温言安抚下,终于平息了怒火。
四老爷突然站了起来:“老太太,金姨娘怎么会有了身孕,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这事情关乎我们庆阳侯府的血脉,可不能儿戏!依我看,还是将大夫请进来问个清楚为好。”
事到如今,事情的主动权,已经不在葛老夫人手上了。她也不知道金姨娘到底有没有怀孕。一方面她觉得这是胡说,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金姨娘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她之前干过什么谁能保得准呢!
这个贱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绝不轻易饶了她!
大夫人郝氏就请了那位大夫进来。
“老夫人,诸位夫人老爷,贵府金姨娘的脉是在下诊的,的的确确是孕脉。”大夫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府上的人不信,大可以再去请其他大夫来,若有人说我诊错了,我就从贵府的大门口爬出去!”
葛老夫人气得心里直打哆嗦,偏偏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您的医术都经过太医院的考核了,明年就能入职太医院了,这医术自然是过关的。”大夫人忙道:“我们自然也是相信您的,要不然也不会请您过来了。我们老太太是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有些不习惯而已,你千万不要多想。”
大夫人把装着银票的荷包交给大夫道:“今天劳你跑一趟,这是诊费。”
大夫接过诊费,脸色这才好看些。大夫人又说了一些话,又着人送太夫回去。
一时间,整个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大夫人一脸的关切,二夫人一脸的算计,四夫人还好,四老爷却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而葛老夫人就不用说了,脸色灰败,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还是大夫人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老太太,您看,是不是还要再请个太医来给金姨娘诊诊?”
金姨娘开脸给四老爷做妾才几天,居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事情也太打脸了。她相信她婆婆没有这么深的心机,敢在子嗣上开玩笑。可眼下,绝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糊弄过去的。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给四房一个交代才是。
四老爷声音绷得很紧,显然是真的动了怒:“老太太,刚才那个大夫虽然脾气大,但也不像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之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有跟她同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难道金姨娘不是良家子吗?”
葛老夫人原本的嚣张的气焰此刻全都没有了,她死死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四老爷却道:“混淆顾家的血脉,这可不是小事。老太太还是再找个太医来看看,说不定是个大夫诊错了呢?这事情可关乎我们庆阳侯府的名声啊!”
“不必了!”葛老夫人像是用全身的力气再说话:“这个金钗,先是胆大包天,把合欢散这样的脏东西弄到家里来,接着又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她眼中突然寒光一闪,狠毒道:“来人,把金姨娘带过来,重大五十大板,用心打!”
顾重阳听了,不由心头一跳,葛老夫人这是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金姨娘身上,想来个死无对证啊。
虽然朝廷不许用私刑,但是高门仕宦还是会保留一些私刑来教训不听话的仆役,打板子是最常用。当然,就算有人问起了,他们也只是说这是家法,小惩大诫而已。
而打板子分为重重的打与用心打这两种。
重重的打,是指板子落下去的时候,板子头重重地敲在地上,听着很响,看着很重,实际上却不过只沾了受刑者一点皮毛。
而用心打,打的时候,实打实的打在受刑者身上,十分狠毒。
葛老夫人这是恼羞成怒对金姨娘下了杀机,翻脸无情,可真是狠毒啊。
不一会婆子就带了金姨娘过来了,外面传来金姨娘的求饶声。
“老太太,要把金姨娘带进来审问吗?”
“不用,这下作的贱婢,带进来没得污了我的眼!”葛老夫人咬牙切齿道:“堵上嘴,快打,快打!”
婆子出去之后没多久,金姨娘的求饶声就听不见了,不一会就听到噼啪噼啪板子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同时还有金姨娘呜呜咽咽的声音,令人胆战心寒。
葛老夫人声音冷得像冰雹,望着四老爷道:“老四,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一时不察,让金姨娘这样不知道礼数的人进了府。现在金姨娘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双方交涉以来,葛老夫人一直用“孝”字压着四老爷,这是她头一回服软。
顾重阳只觉得畅快极了!老虔婆,也有你怕的时候。
在京城,嫡母虐待庶子继子的事情不少,也有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庆阳侯府恐怕就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父亲是不怕的,但是庆阳侯府,葛老夫人,还有大夫人郝氏,以及远在哈密卫的庆阳侯恐怕都会受到波及。
这种情况下,葛老夫人不得不选择息事宁人,不得不服软。
若是往常,四老爷自然就坡下驴不深究了,可这一次他却道:“老太太说的是,金姨娘的确受到了惩罚,可她一个小小的庄户婢女,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混淆侯府血脉的事情?恐怕这背后是有人给她撑腰吧?”
葛老夫人眉头一挑,额上的青筋就突了起来。
她此刻满面狰狞地望着四老爷:“那你说,该怎么办?”
四老爷也清楚,葛老夫人绝不会承认这事情是她指使的,因此他点到为止道:“今天的事情若不是重阳歪打正着碰上了,说不定还真让那起子心怀不轨之人得逞了。可并不是回回都这么幸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去了一个金姨娘,说不定还会有王姨娘,赵姨娘之流。以我来看,我们四房子嗣的事情就不劳老太太费心了。”
这是逼着老太太答应以后不朝四房塞人啊!
被庶子这样威胁,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对于葛老夫人来说,还是头一回。她气得心肝直颤,脸色发绿,却不得不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顾家好,是为了你的子嗣着想,既然你不想要,老婆子我也就不讨人嫌了。”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对,这些姨娘贱婢,都是下作的种子,乱家的根本,没有她们这世上不知道少了多少罪恶。这些贱人,最是无耻之流,你厌恶她们也实属正常。”
四老爷的生母就是老庆阳侯的妾室,葛老夫人就算是认输,也还要在言语上挤兑、嘲讽、谩骂四老爷一番。
偏偏四老爷还不能反驳什么。
他牙关紧咬,努力克制着怒火,好半天才道:“既然金姨娘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就回去了,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葛老夫人巴不得他们赶紧消失,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外面金姨娘的板子已经打完了,她身上穿着的胭脂色的小妖浸透了血水,血水顺着长凳,滴到了地上,看着触目惊心,让人于心不忍。
受了这么重的刑,腹中孩子保不住还是小事,她的命恐怕也难以活过明天。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顾重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是个连虫子都不敢踩的人,这一世为了母亲为了他们四房的利益,她的手上恐怕也不得不沾染罪孽了。
回了海棠院,顾重阳就让丹心叫了顾泰来过来,她吩咐顾泰来:“仔细看着那些人把金姨娘送到哪个乱葬岗,这是二十两银子,若是她福大命大还有气,你就找个郎中医治她。若是没有气了,你就买口薄官安葬她,别让野狗咬她的身子。”
顾泰来接过去,就去了。
顾重阳就在心里问自己,既然已经出手,何必还假惺惺地救人呢?
想了半天,她隐隐约约有了答案,或许并不是为了救人,仅仅是自欺欺人,让自己的良心少受些谴责吧。
金姨娘这件事情尘埃落定,葛老夫人被逼得不得不向四房低头,暂时后退一步。四夫人与四老爷也暂时松了一口气,得到几天难得的平静。
可大夫人郝氏却十分不爽,因为下人向她禀报,二夫人费氏身边的贴身嬷嬷昨天下午悄悄出府去了城南,给贾大师送了一百两银子。
大夫人气了个仰倒,好你个费氏,居然讹诈到我的头上了!口口声声说是一千两,实际上才一百两。
想着自己前前后后损失的银子,大夫人只觉得一阵肉疼,心里将二夫人费氏又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63章 。上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六,原本约定这两天就会到京的沈家老爷沈玉成一行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沈氏十分着急,不停的派人去打探消息,就怕自己兄长侄子有什么意外。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初七,腊八节的前一天,这一天是顾家两房女眷约好要去潭拓寺上香的日子。
正好葛老夫人的菩提子佛子供奉到潭拓寺也有二十一天了,需要去把它请回来。
二夫人费氏因着小日子来了,身上不爽利,又怕冲撞了佛祖,所以没能去。
三小姐顾重芝因为身子弱,经不得风,也告了饶。只让大小姐顾重华把她抄写的经文供奉到佛祖面前。
三老爷嫡妻亡故,没有正经夫人,只有一位姨娘肖氏,一则,三老爷离不开她,二则她的身份也够不上,因此也不能去。
四夫人沈氏因为要等娘家哥哥来京,所以也没有去。
临出门之前,顾重阳去给四夫人辞行,她一路小跑着扑到四夫人身边:“母亲,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四夫人本来正在给顾重阳做鞋,手里还捏着针线,见她这样扑过来,直吓得四夫人赶紧举高了双手:“你这孩子,也太冒失了,万一针戳到你了,有你哭鼻子的!”
“不会的,我知道您舍不得戳我的。”顾重阳突然贴近四夫人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母亲,我去潭拓寺向佛祖磕头,求佛祖保佑您早日给我生个弟弟。”
四夫人闻言脸上就浮现一股温柔的神色:“好,别忘了求佛祖保佑你父亲官场顺利,再给你父亲求个平安符回来。”
四夫人摸了摸顾重阳的头,轻声道:“最重要的是求佛祖保佑我们囡囡平安长大,健康顺遂。”
“会的,会的。”笑嘻嘻地点头:“母亲求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是您亲自去跟佛祖说吧。”
“你这个小滑头!”四夫人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子道:“我虽然去不了潭拓寺,但是我可以去小佛堂啊。我今天去小佛堂去拜拜佛祖,也是一样的。”
“嗯。”顾重阳点点头道:“那我在潭拓寺也跟佛祖求一遍,这样,佛祖就一定能听见了。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一定会让母亲心想事成的。”
顾重阳已经下定了决定,过了年之后,就说服母亲吃她的药调养身子,争取让母亲早日怀上孩子。
四夫人虎了脸,道:“不许对佛祖不敬!”
“知道了!”顾重阳并不害怕,反而做了一个鬼脸,一边跑一边道:“佛祖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生气的,他年纪也不小了,我叫他老人家并没有叫错啊。”
四夫人听了,虽然明知道对佛祖不敬,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站起来,对着顾重阳大声叮嘱:“听你大伯母的话,不要调皮。晚上我做你最喜欢吃的豌豆黄给你吃。”
“知道了。”顾重阳嘻嘻笑着往前跑。
除了葛老夫人、大夫人以及次房三位姐妹之外,长房崔老夫人,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还有顾重芳也都来了。
可以说,十二月初七上香,是顾家女眷阖府出动的大日子。
顾重阳笑嘻嘻地跟顾重芳坐了一辆车,一路上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从十一月下旬之后,潭拓寺几乎每天都会有达官贵人的女眷前来进香,因此寺里早早就净了寺,不许平民百姓前来,生怕冲撞了贵人。
都说佛祖眼中众生平等,可前来给佛祖上香,还是分成了三六九等。
知客师父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山门外等候。
一行人在山门前的路上下了车,在知客师父的引领下缓缓朝寺内走去。
潭拓寺风景优美,寺宇森严。虽然冬天的景色不如夏季那么好,但是铺天盖地的白色还是十分赏心悦目。
顾重阳跟着众人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冲着佛祖三跪九拜,自打重生以来,她心里一直担心的就是母亲的元寿,如今母亲终于身体康健平安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望着高大巍峨的金塑佛祖像,十分的虔诚。
能重生一次,她觉得这是最幸运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跟《世说新语》中卢生的遭遇一样,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的话,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顾重阳虔诚认真的姿态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小女孩,比经历了生死的年长之人还要悲悯,大雄宝殿里的和尚不由深深地看了顾重阳几眼。
二小姐顾重珠就不齿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装模作样!”
声音虽然不大,可众人却都听到了。崔老夫人看了顾重珠一眼,脸色不虞。
二夫人费氏不在,大夫人身为大伯母却不能毫无作为,她不悦地瞪了一眼二小姐:“重珠,佛祖面前不得无礼。你看看你大嫂子,比你才大了几岁,不仅礼仪一点不差,还抄写了那么多的《金刚经》,她才是世家门名闺秀的典范呢。你这个样子,走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我们庆阳侯府的人没规矩。”
顾重珠脸色登时落了下来,她瞥了蕤大少奶奶一眼,不以为意地了轻哼一声,正要说话,就看到长房崔老夫人那警告的眼神。吓得她话也忘了说,赶紧正襟危坐地跪好。
庆阳侯府上上下下,惧怕崔老夫人的何止顾重珠一人,就是葛老夫人也得让崔老夫人三分。
崔老夫人不仅是顾家年纪最长、辈分最高之人,她还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庆阳侯府门前的东直门大街上的那座御赐贞节牌坊,就是当今皇帝特意授予她的嘉奖。
别说是在庆阳侯府顾家,就是整个京城名流贵妇圈子里面,提起崔老夫人无人不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