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她一无所觉,为此懊恼了两辈子。
从前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推翻,她有些不能接受,情绪极度震动之下,脸色惨白不说,眼泪也掉了下来。
“大姐,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前世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傅、庄两家的婚事却要继续,在长房老太太的争取下,嫁给傅文的人变成了叶茜。
就在订婚前夕,傅老夫人突然把傅文有头疾的事情说了出来,长房老太太与庄素云心疼叶茜,临时反悔,最后,这婚事落在了庄明宪的头上。
她再次得到大姐的消息,是在她与傅文成亲的当晚。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带着红盖头,心情忐忑又有几分期待。
门突然被推开,她看到有人穿着白底黑锻绣金边的皂皮靴走了进来,脚步又急又快,眨眼就到了面前,她心跳如雷,还来不及反应,头上的盖头就被人拽了下来。
盖头被扯掉的瞬间,挂住了她头上的凤冠,扯得她头皮疼,稳了稳才坐住。
她赶紧去扶凤冠,生怕自己凤冠歪了,给傅文留下不够端庄的印象,傅文已经狠狠将盖头摔在地上,用冰冷的、嘲讽的语气问她:“嫁给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当时一愣,本能地去看傅文,傅文脸色阴沉,眼神如冰刀般寒冷锋利:“害死了姿小姐,你是不是很高兴?庄明宪,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妇人!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你?”
“你说什么?大姐死了?大姐怎么会死?五皇子不是非常宠爱她的吗?”
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傅文没有说话,只转头就走。
直到那个时候,庄明宪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傅文一直是谨慎守礼,对大姐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若是她知道傅文喜欢大姐,她怎么也不会故意朝上凑的。
她与傅文之间,隔了一个大姐,她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一直对大姐心存愧疚,得知傅文将大姐从前用的丫鬟买了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去跟她们打听大姐的死因。
原来是五皇子又新纳了一位赵侧妃,自打赵侧妃进门,五皇子就再也没进过大姐的院子,后来大姐生病,五皇子去探望大姐留了一夜,没过多久,大姐就怀了身孕。
那位赵侧妃忌惮大姐,就诓骗了大姐去阁楼,然后将大姐从阁楼上推了下去,大姐落入湖中,根本无人知晓,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上一世,她一直背负着害死大姐的罪名,活得格外辛苦。
现在真相揭开,她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她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先是错认了傅文,接着又错认了大姐!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惨白的脸色渐渐变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莺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宪小姐,你说什么,我们小姐到底怎么了?”
庄明宪不语,她还沉浸在恼怒之中,莺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宪小姐,我们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莺儿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庄明宪心神一震,清醒了过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莺儿,一字一句道:“你们家小姐不是去见庄明珊,而是去跟五公子见面。此刻她恐怕已经被人捉住,送到长房去了。”
她咬着牙,怒道:“去让你家太太去长房领人吧。”
莺儿“啊”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跑。
庄明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扶着桌子站着,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什么都不做,任由长房计谋得逞,让事情跟前世一样,让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最后死于非命。
二、现在插手,让长房计败,祖父能看清长房的真面目,分家更容易。
她不想让长房老太太计谋得逞,她也不想管大姐。
不能气,要冷静,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庄明宪深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的愤懑压下,让自己冷静地思考起来。
大姐嫁给五皇子,可傅、庄两家的婚事还在,如果大姐不嫁给傅文,那么嫁给傅文的人就会有可能是…
是她!
是她庄明宪!
不、不、不,这个念头一起,庄明宪登时汗毛竖立,浑身凉飕飕冒着冷气。
不行!
她死也不要嫁给傅文。
只有大姐嫁给傅文,她才能安然无恙,否则,事情就会跟前世一样,嫁给傅文的那个人将变成她。
所以,她不仅不能不管大姐,还必须要阻拦此事。
可恨!可恨!
咳!
庄明宪气得心角痛,她重重锤了桌子一拳,提起裙子朝外跑去。

“事情如何了?”
“五公子的确去了碧波亭,在那里与姿小姐见了面。姿小姐已经被带去长房了,您的大伯母大太太也赶去了,长房的杰少爷正陪着五皇子,目前正在朝外院去。”
丁兴回答道:“还有老太太、老太爷,我也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提前在妙香亭那边等着了。”
“你做的很好。”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还安排了丁兴。
“走吧,我们快些过去。”
前世出事的时候,五皇子跟大姐是被分开的,
大姐被带到上房受审,五皇子去了外院,由大伯父、良二老爷陪着说话。
大伯父对傅家的婚事非常满意,既然如此,在与五皇子交涉的过程中,他怎么可能会不将大姐与傅文议亲的事情告诉五皇子呢。
既然五皇子后来宠爱那位赵侧妃,就证明他对大姐并未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以他跟傅文的关系,他怎么也要顾忌傅文的颜面,绝不会那般大喇喇地说要娶大姐。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大伯父还未来得及把大姐跟傅文议亲的事情说出来,五皇子先一步提出了要娶大姐。
五皇子这样说,大伯父哪怕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
五皇子的原意,是想等大姐点头后再提亲,可他还未来得及跟大姐诉衷情,就被长房的人撞破了,他会突然提出要娶大姐,必然是有人鼓动。
从碧波亭到外院,只有一条路,路上必经妙香亭,如果庄杰要鼓动五皇子,必然会在妙香亭停留,好好跟五皇子说话。
庄明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等到了妙香亭,果然见五皇子跟庄杰站在亭子里。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灯笼,照着五皇子愧疚的脸庞:“…出了这种意外,我非常抱歉,因为我一己之私,让姿小姐被人误会,是我没有想到的。不知你们家打算怎么处置姿小姐,这件事跟她无关,她不过是被我牵连而已。”
相较于五皇子的后悔懊恼,庄杰则显得轻松多了,他恭声道:“五公子不必自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用在男子身上亦然。”
他目光在五皇子身上打了个转,笑着说道:“五公子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明姿妹妹见到五皇子这般人才品貌,生出爱慕的心思也实属正常。”
“这…”
五皇子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杰:“你说姿小姐对我有意?”说话的同时,脸上爬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庄杰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是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明姿妹妹对您一见钟情,与您见面的第二天就亲自求到我祖母面前,希望她老人家做主,让她嫁给您。”
卑鄙无耻!
庄明宪躲在暗处,看着庄杰那张虚伪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长房的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她气得很想跺脚,却怕惊动了庄杰、五皇子,只能忍着。
突然,对面的花丛动了一下,有人影晃动,因为庄杰与五皇子对着庄明宪,所以他们没有看到。
必定是祖父与祖母了。
好!
好得很!
就让祖父看看,他信任倚重的长房众人,究竟是个什么嘴脸!
庄杰懊恼道:“我祖母知道您身份尊贵,不敢玷污了您,当场就斥责了她,明姿妹妹非常伤心,哭了一天一夜。我们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还有我的庶妹明珊,竟然敢偷偷地给她传信约您出来,闹出这种不可收拾的事情。”
他看着五皇子,语气非常真挚:“您放心好了,我们庄家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辈,这件事情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知道。至于明姿、明珊两位妹妹,我们庄家一定会严厉地处罚她们。”
五皇子一愣。
明明是他请庄明珊传信给庄明姿的,怎么变成了庄明姿传信给他?
还有庄明姿竟然求了长房老太太想要嫁给他?
既然她对自己有意,那就更好了。
五皇子他立马说:“你们不要惩罚姿小姐,并不是她的错,不是她主动约的我,是我约的她。”
“啊?”庄杰故作吃惊:“五…五公子,您说的是真的?您为何要这么做?您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坏了明姿妹妹的名声吗?”
五皇子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以手握拳咳了一声,过了一会,最终下定决定道:“因为…”
因为我对姿小姐心生爱慕,因为我想娶姿小姐为妻。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个娇软清亮的少女声音打断了。
“杰二哥,凭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去说出编故事真是可惜了!”
庄杰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庄明宪已经走了出来。
她面色如霜,眼神里都是讥讽:“大姐一直安心在家中绣嫁妆,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去过长房,你张口就污蔑她求伯祖母给她提亲,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是你!”庄杰惊骇过后,迅速镇定了下来:“我跟五公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给我退下!”
“呵!”庄明宪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自然是要走的,我还要去大伯父、伯祖母面前对质。”
“你…”
庄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他走上前来,低声道:“这是庄明姿的事,跟你无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们长房欺人太甚,手都伸到我们二房脸上了,竟然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还有祖父,他不是急脾气吗?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都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不露面?
庄明宪不再理会庄杰,而是笑盈盈地看着五皇子:“五公子,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大姐已经跟人议亲了吧?”
五皇子错愕,脱口就问:“姿小姐在议亲吗?”
他问的是庄杰。
庄杰恼羞成怒地瞪了庄明宪一眼,你给我等着!
“五公子,这都是误会。的确有人向明姿妹妹提亲,只是提亲而已,我们庄家并没有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拉了五皇子的胳膊:“外面天冷,我们边走边说。”
“你又撒谎!”
庄明宪冷眉冷眼,毫不客气道:“在跟大姐议亲的,不是别人,乃是前内阁首辅傅士岐的唯一的嫡孙--姓傅名文。他是今年北直隶的案首,当今五皇子的伴读,他从小就在庄家长大,与大姐早就许下婚约。庄家早就答应了,所谓议亲,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大姐也不会现在就开始绣嫁妆了。”
五皇子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庄明宪不理会他,只对庄杰怒目而视:“杰二哥,你只管胡说,有种你跟我一起,当着伯祖母、大伯父、大姐的面,重新把这话说一遍!”
庄明宪眼角眉梢都是凛意,人虽然不大,说出来的却咄咄逼人,掷地有声。
相较于庄杰的躲躲闪闪,她的理直气壮显然更让人信服。
五皇子惊讶过后,反应过来,他面沉如水瞪着庄杰:“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呵斥,他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愤怒。
庄杰笑着说:“这…这都是误会…”
事到如今,竟然还敢骗他!
心爱的姑娘已经跟人议亲的伤心、被人当做孩童般欺骗玩弄的愤怒同时涌上了心头,五皇子沉着脸,瞪着庄杰道:“庄杰,本皇子再问一遍,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用问他了,五公子,这个答案我可以回答你。”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冷如冰的少年男子的声音,与此同时花丛里走出三个人。
后面那两个,是她的祖父、祖母,前面的少年男子气质沉郁,冷峻峭拔,看着比夜色还凉。
庄明宪呆住!
傅文,傅文怎么会在这里?


第55章 看穿
“傅文!”
五皇子比庄明宪更吃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出口, 他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尴尬。
傅文从小在庄家长大, 一直跟着庄家二老太爷读书, 就算后来去了京城也跟庄家走动颇近,傅文会出现在庄家,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五皇子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应该由傅文来问他比较合适。
傅文脸色清冷,像没有看到五皇子的尴尬一般, 他走过来,恭恭敬敬给五皇子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吧。”五皇子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被这个知交好友听到, 越发的难堪。
傅文神色一如从前般板正,他将自己披风解下, 亲自给五皇子披上:“夜深露中,公子不该在外面停留。”
五皇子身体不好,傅文比他大一岁,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他。
见傅文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五皇子反而愧疚:“傅文, 我…”
“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傅文跟五皇子说话的时候, 又恭敬又亲切:“我让澄墨送您回去吧。”
“好,我们明天再说。”五皇子竟格外听傅文的话,点点头就走了。
庄杰眼见事情不妙,说了一句“我也回去了”,拔腿就跑。
二老太爷暴跳如雷:“你给我站住!”说着就要去追庄杰。
庄明宪拦住了他:“祖父,我们分家吧!长房屡屡陷害二房, 你难道还想跟他们搅合下去吗?”
二老太爷一愣,他显然没想到庄明宪竟然会这么说:“分…分家?”
“这件事,是庄杰胡作为非,我这就去跟大嫂说,让她惩治庄杰,还我们二房一个公道。”
他态度犹豫,分明是不愿意。
庄明宪也知道乍然提出,他难以接受,但是她并不气馁,而是上前一步,大声说:“庄杰与大姐无冤无仇,怎么会这般陷害她?他不过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而已。您视长房为一家人,却不知他们恨不能捅您一刀,这样的家人,要来何用?”
“祖父!”庄明宪怒其不争道:“之前是叶茜处处陷害我,现在他们把手伸到了大姐身上,再下一步又将会是谁呢?你总是处处退让,我对您很失望!”
“我…我…”二老太爷脸色发白,嘴角翕翕了半天。
脑海中闪过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长房主动挑拨而起,他最终下定决心道:“好,我们分家!”
庄明宪大喜,终于可以脱离长房了,她立马道:“我陪您去长房!”
“等一下。”
傅文突然开口说话:“二老太爷、老太太,你们先去吧,我有话要问宪小姐。”
夜色深了,风吹过来凉凉的,庄明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警惕地看着傅文:“祖父祖母已经走了,你想问什么?”
“听说你今天下午一直陪在姿小姐身边,极力阻止她去见五公子,她明知庄明珊不怀好意,明知在碧波亭等她的是五皇子,却与丫鬟诓骗于你,执意去了碧波亭,是吗?”
傅文脸色非常难看,有一种被人背叛的痛苦。
看着他这样,庄明宪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快意:“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傅文眉头一跳,额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
庄明宪却越发高兴,傅文啊傅文,你也有今天!
傅文深深看了庄明宪一眼:“你为什么要阻止她与五公子见面?”
不过片刻功夫,他神色语气就恢复如常,这份隐忍的功夫真令人心悸。
庄明宪哂然冷笑,嗤之以鼻:“我想做什么,跟你无关,傅表少爷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心上人与自己的好友私会,偏偏又爱极了对方,舍不得放手。只能忍着膈应,像吞苍蝇一样吞下这件事情。
呵呵!
真是大快人心!

二老太爷去了长房,提出分家,长房一阵鸡飞狗跳,最终因为长房老太太晕厥,事情暂时搁置。
大太太陈氏带着庄明姿回了二房,进屋之后,她道:“所有人都出去。”
丫鬟们也知道今晚发生了大事,听到吩咐立马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大太太扬起手臂,重重打了庄明姿一个耳光。
庄明姿捂着脸跪在地上,心有不甘:“母亲,我想嫁给五皇子有什么错?只要我能成功,以后我就是五皇子妃,论容貌才情,我哪里比许月容差了,她能嫁给宗室,凭什么我不能?即便我不嫁给宗室皇子,最少也该是勋贵世家子弟。莫说傅文不过是个案首,便他真的是内阁首辅又怎么样?当初傅首辅还不是一朝落马,家中妇孺都落到寄人篱下的田地。我接近傅老夫人,是希望她能给我介绍一门亲事,谁知道她竟然以为我想嫁到他们家…”
“住口!”
大太太浑身直哆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陈雪梅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这样的蠢笨不堪,这样的不知羞耻!”
话音一落,她就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
“母亲!”庄明姿大惊,扑过去就要去扶大太太起来。
“不要碰我!”大太太狠狠将庄明姿推开,冷漠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庄明姿这才真的怕了,喊了一声“母亲”,眼泪也落了下来:“母亲,我说的都是实话,傅文有才说,傅家是首辅门第,说出去好听,可实际上还是保不住的,哪里有宗室坐享富贵,勋贵世袭罔替那样尊贵体面呢。”
只是她运气不好,没能成功。
“你还敢犟嘴,你知不知道,傅文今天…”
“太太。”门外响起丫鬟紧张的声音:“傅表少爷来了。”
“你说什么?谁来了?”庄明姿她神色慌张,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太太咬了咬牙,脸绷得紧紧的:“还能有谁,当然是傅文。还不快扶我起来!”
庄明姿脸色煞白,慌里慌张地去扶大太太。
“去把脸洗洗,换一身衣裳,好好装扮一番,傅文恐怕来者不善。”
大太太快速交代了几句,就站起来出去迎客。
走到门口,她理一理仪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出去。
“表少爷来了。”
大太太眼圈泛红,满面愧疚:“我养出来的女儿如此不争气,被人设计陷害到这步田地,我是无颜面对表少爷的。明姿虽然有错,却是别人陷害的缘故,若我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替她解释一句,还有谁能替她解释呢。我养的女孩儿我知道,她虽然不是太聪明,却是最守规矩不过的。”
“文哥儿。”她走到傅文身边,作势就要跪下来:“请你看在明姿是被人陷害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吧。”
她是想等傅文来搀扶她的,不料傅文站着不动,神色清冷:“大太太,我是晚辈受不得你的跪拜。我来是想见姿小姐一面,不是来折寿的。”
话说的非常不客气,大太太心呼“糟糕”,脸色也是一僵。
事到如今,再惺惺作态也不行了。
大太太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好,我这就让明姿出来见你。”
“劳烦大太太准备一个妥当的地方,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姿小姐说。”
未婚男女单独见面,自然是大大的不妥。若是从前,大太太自然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训斥傅文几句,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是自然。”

花厅里非常安静,出了蜡烛爆灯花发出的轻微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庄明姿走进来,见傅文身姿如松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块帕子,傅文低着头,摩挲着那块帕子,烛光照着他脸色如雪一般冷清,她心头一颤,咬了咬唇。
“坐吧。”傅文语气冷冷的:“你想嫁给五皇子吗?”
庄明姿眼圈一红:“傅表哥,别人这么说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说?难道在你心里,我庄明姿就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吗?”
傅文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你帮过我,我一直都记得,这门亲事算是报答。”
“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是我的疏忽。现在,我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庄明姿一愣。
她帮过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文将帕子推到她的面前:“既然要报恩,自然是要以你能接受的方式。如果你想嫁给五公子,就把这帕子收回去,我会替你完成心愿,我们从此一笔勾销。”
他神色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愤怒、失望,仅仅是在陈述事实。
庄明姿目光落在那帕子上,心头一跳。
这是她绣的帕子,是她绣了,送给庄明宪的。
小时候她们一起跟着曲娘子学针线,庄明宪每次都偷懒,曲娘子骂了庄明宪转头就来说她,说她没有监督好妹妹。
她心里不忿,就想了个点子整治庄明宪。
每次曲娘子布置的功课,她都会做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庄明宪。
只不过,给庄明宪的那份她总是会在暗处留下自己的印记,所以,曲娘子总是一眼就看出庄明宪交上去的绣活是她做的。
曲娘子训斥庄明宪,庄明宪就顶嘴。
曲娘子训斥她,她就逆来顺受,默不作声。
久而久之,曲娘子越来越喜欢她,越来越不喜欢庄明宪。
这个帕子是她送给庄明宪的生辰礼物,上面绣了几只蝴蝶,习惯使然,她在蝴蝶的翅膀上绣了自己的名字,被庄明宪发现了,她吓了一跳。
庄明宪却很高兴,还夸她心思巧妙。
她见庄明宪没有疑心从前的绣活,也就放了心。只不过以后再也不敢做手脚,也幸好,庄明宪破罐子破摔干脆连学堂都不去了。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再次见到这块帕子。
庄明姿本来就不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傅文的意思,她看着傅文,眼泪夺眶而出:“傅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我是受了庄明珊的欺骗才会犯错,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傅文低声道:“这么说,你并不想嫁给五公子?”
“我…我怎么会想嫁给五公子?我心里…心里…”她的脸微微发红,声若蚊呐:“我们已经在议亲了,我自然、自然对这门亲事是非常满意的。”
清丽的少女绯红的脸,羞涩地吐露着自己的心意,便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要为她动容。
只可惜,傅文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羞涩、感动,他的表情一如刚才,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定定地看着庄明姿,缓缓松开了身后紧紧攥起来的手。
她一直在撒谎。
那晚在兰泉山别院,他支开旁人在路上等她,她的表现已经说明她对他无意了。
他吸了一口气,脑中突然闪现出庄明宪怒气腾腾的样子,鲜活的、直率的、不作伪的。
怎么会想起庄明宪!
傅文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纹,他懊恼地沉下了脸。
庄明姿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傅文变了脸色还以为他不相信,她有些慌了。
五皇子是不会娶她的了,傅文这门亲事,她必须要抓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桌上的帕子折好,隔着桌子,抓了傅文的手,将帕子一点一点塞到他的手中,小声地哀求:“傅表哥,我知错了,就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你原谅我吧。”
傅文将手抽出来,站了起来。
“傅表哥!”庄明姿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声张,替我保密…
当年他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