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宪对车夫说:“路上快点,中午前要赶到。”
车夫得令,不敢耽误,两炷香时间之后,就跑出了县城大门,行驶在不甚平坦的城外大道上。
眼看着离姑嫂庙还有不到半里路,庄明宪人在车中,突然听见“噗”、“噗”几声,有什么东西钉在了车身上。
谷雨立马撩了帘子,探出头去问车夫:“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马声嘶鸣,庄明宪被狠狠地甩在了车壁上,她从车壁上重重落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晃动。
马惊了!
它撂开蹄子疯狂地跑,谷雨一声惊呼,被甩了下去,车夫不知什么掉下去的。
“小姐!”
庄明宪听到她惊声尖叫,心里担忧却没有办法,只得死死抓住车窗,对谷雨大喊:“去姑嫂庙等我!”
她连喊了两声,就支持不住了。
车帘被风吹动,打在她的脸上,五脏六腑被颠得快要移了位,庄明宪的脑海却异常清醒。
是谁要害她?
脑海中猛然浮现叶茜的笑脸,庄明宪恍然大悟。
她不是笑他留住了叶茂,她笑的是她安排了这一切,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步一步落进了圈套。
怪不得她要闹那一出,怪不得没有一个丫鬟婆子阻拦,怪不得她要留下叶茂。
原来如此。
刚才那打在车身的上的声音估计是钉子锥子之类的锐器,目标不是车身,而是拉车的马。
马被击中,受痛吃惊,所以才会惊狂。
庄明宪死死抓住扶手,只盼着马跑累了,能快点停下来,她能早点逃离车厢。
在马车内,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这马却像不知疲倦一样,横冲直撞,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庄明宪却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胃气上顶,她只有拼命咬着牙关,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
突然她听到外面一声惊呼:“公子,小心!”
庄明宪惊呼糟糕。
这马如此疯狂,若是撞到了人,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怎么办?
必须想办法让马赶紧停下来才是。
她的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马却一声嘶鸣,猛然停住了。
马停得太急,她一时反应不及,重重地撞在车壁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可她最关心的是这马到底有没有撞到人,又是谁制止了马。
还未等她起身,车帘“唰”地一声被撩开,她被人抓住胸口,重重地甩到了地上。
她要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了她的背后上,她动弹不得,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萋萋的芳草,扎着她的脸。
“公子!”那人语气阴森,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这小子吓走了灵狐,您说怎么处置他?老太太还等着拿灵狐治病呢!”
庄明宪顿时魂飞魄散。
这是北直隶,什么人敢这么大胆竟然敢猎杀灵狐?那是杀头之罪!
就算他们不顾朝廷法纪,执意抓捕,要想引灵狐出来,也绝非易事。
既然他们敢对灵狐下手,必定胆大包天。
听他们的意思,刚才灵狐已经出来了,却被她吓走了。
那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
恼羞成怒又怕她泄密所以杀人灭口?
庄明宪感觉背上的那只脚如千斤顶一般,压得她心神俱裂。
她此时便如蝼蚁一般,对方要弄死她易如反掌。
叶茜!
我要被你害死了!
心神激荡,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哗”地一下涌了出来,她忍着,拼命忍着,越忍心头越闷,越忍头中嗡嗡的响声越大。
她实在忍不住了,哭出声来。
哭出来的那一瞬间,顿觉舒服多了。
“你们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杀人灭口吗?”庄明宪大喊:“我的婢女就在不远处,还有我的车夫与护卫小厮,你们纵然杀了我,也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
有一双脚停在了她的眼前。
墨灰色的蜀锦,团花的暗纹,再往上,是月白色银丝长袍的下摆。
“公子!”背上那只脚又重了几分,语气却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
看来这一位就是身后人的主子了。
庄明宪心头大喜,立马嚷了出来:“这位公子你何必赶尽杀绝呢?出门在外和气生财,你放过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的忙呢。现在灵狐已经跑了,你们就是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了。”
“周成。放开他吧。”
庄明宪定住,她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
清晰干净,犹如泉水流过玉石,散发着强劲的磁性,能将人全身的理智与血液都吸引过去。
她呆呆地趴着,那脚步后退了几步。
庄明宪这才清醒,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两丈之外,身穿月白色银丝长袍的少年身材高大,双腿修长,明明旁边那位叫周成的护卫比他更高一些,可他就是比护卫更耀眼。
松姿鹤形也不过如此。
他脚步又轻又快,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事亟待他去解决一样。
庄明宪突然心头一动:“这位公子,请留步!”
少年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眼看二人越走越远,庄明宪大急,立马大声叫了出来:“公子家中是否有人患心疾需要用灵狐之心做药引子?”
少年脚步倏然停止,他转身回头朝庄明宪走来,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容貌五官也映入庄明宪的眼帘。
浓眉斜飞入鬓,好似宝剑出鞘,凌厉的让人不敢忽视,双眸深邃锐利,如暗夜中的明星,夺人眼球;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第34章 治病
傅文已经够英俊了,否则也不会有京城四公子的美名。
眼前这位少年比傅文英俊太多,莫非他是另外三位公子其中之一?
少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懂医术?”
他气势逼人,举手投足带着上位者的凌厉。庄明宪心神一震,不敢与其对视,后退一步,才道:“是,灵狐做药引子,可治疗心绞痛。”
可知道的人并不多。
难道是师父吗?
不对,师父身份贵重,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会医术,她也绝不给人治病的。就算是师父,她可以用其他药物替代,不一定非要用灵狐的。
“不过有些心绞痛不用灵狐之心也可以治疗的。”她斟酌道:“我略懂一二。”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些药物不同,但药效相同,只要用好了,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少年眉头一挑,眸似明星,不怒自威:“你几岁了,家住在什么地方?灵狐的事情你是听谁说的?”
庄明宪呼吸一滞。
什么几岁了!
她看着有那么小吗?
看来这位公子是不相信自己会医术了。
庄明宪笑了笑:“我打扰公子了,公子请便。”
说着还朝后退了几步。
她吓跑了灵狐,却想弥补,既然对方不接受,她也不必勉强了。
可对方并没有走,反而目光犀利地看着她,视线锐利如刀。
你不走,我走。
庄明宪转身就走,那人长臂一伸,手掌握住她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下去。
好疼!
疼得钻心!
庄明宪抬起手臂,想去推他,却发现自己手臂根本动弹不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那人身上凌厉的气势,让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惧,这恐惧是从骨头缝里渗进来的,让她毛骨悚然。
“公子,我没有撒谎。”一呼一吸之间,庄明宪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子,她忍着痛,勉强抬头看那少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家人一定服用过温通开窍、散寒化浊的苏合香丸,还有益气养阴生津的生脉饮,通脉宁心的川芎葛根丹参汤。”
“不如你让我见见病人,说不定我能治好他。就算治不好,对你也没有损失。”
捏着她的手一松,庄明宪无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少年这才认真打量庄明宪,如寒江射月,透着冷意。
周成则惊呼出声,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公子,这小子跟您小时候真像!”
话音一落,他就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属下多嘴!”
公子最忌讳别人说他长得太漂亮,像小娘子。
这位小公子就是太漂亮了,看着有点娇娇小姑娘的感觉。
少年公子看了周成一眼:“带上他。”语气轻慢,仿佛恩赐。
这就是要自己去治病的意思了。
庄明宪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
周成伸手来提她,庄明宪立马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
少年公子已经走开好几步了,她跳起来,小跑着追了过去。
少年公子并未让庄明宪跑太远,丛林里停放着他的马车,还有七八个身姿笔直,气势摄人的护卫。
上了马车,庄明宪才惊觉这马车是多么华贵。
也是,蜀锦号称寸锦寸金,他用蜀锦做鞋,身上带着理所当然的雍容金贵,必然是久居上位才能养成。
她怎么这么大意,一不小心就惹上这样的人物。
护卫周成告诉她,这位少年公子姓顾,生病的是顾公子的祖母,他们家的太夫人,眼下正在兰泉寺。
原来她跑到兰泉寺附近来了。
还好,离姑嫂庙也不是很远,不过一里多路。
不多时,庄明宪就到了兰泉寺,庄明宪见到了这位顾公子的祖母--顾家太夫人。
顾太夫人穿着松花绿绣团鹤褙子,墨玉雕成的西池献寿簪,虽然脸色苍白,身体消瘦,一双眼睛却格外地明亮,让人一眼就能从七八个簇拥着她的丫鬟仆妇中发现她惊人的气势。
这位顾太夫人跟傅老夫人给人感觉类似,却比傅老夫人更强势。
她肯定,自己遇到的这对祖孙,绝非一般人。
庄明宪不敢放松,先细细端详了太夫人一会,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的师父医术非常的高超,已达到望而知症的地步。
她看着顾太夫人的脸色,只能看出她常年失眠,阴血不足,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您是不是常年失眠?”
顾太夫人颔首:“上了年纪,是睡的不太好。”
丫鬟端了一个水晶盘上来,盘里放着一种奶白色的糕点,热气腾腾,香甜扑鼻。
庄明宪不由多看了两眼。
顾太夫人愣了一下,把水晶盘推到庄明宪面前:“我们家里做的,小大夫你尝一尝。”
庄明宪也不客气,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是糯米糕,里面放了人参,山药…应该还有别的。
她又大口咬了一下,一边咀嚼一边分辨这里面的药材。
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自己做药糕来保养身子,这位顾太夫人常年失眠,说不定是吃了不该吃的药导致的,也可能是在吃其他大夫开的药的时候,吃了这种糕点,糕点中的药冲了药方,导致药效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她前世也遇到不少。
还有莲子、茯苓、芡实。
她认真地品尝着,没注意厅堂中别人的神色。
顾太夫人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揶揄地看了顾公子一眼。
你这里从哪里找来的小孩子?
顾公子目光一沉,冷冷地看着庄明宪。
她已经吃完了一个,伸手去拿第二个。
周成大跌眼镜,这小子是来混吃混喝的吧。
顾公子眸中闪过一抹不耐,起身去扶顾太夫人,又瞥了周成一眼。
周成得令,站起来就要丢庄明宪出去。
顾太夫人却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让他吃吧。
虽然他没有治好自己的病,但到底是孙儿找回来的,他的一片孝心不能辜负。更何况这小大夫的确玉雪可爱,讨人喜欢,跟孙儿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几人的互动,不过瞬息之间,庄明宪只一心去品糕点中的药材,根本没有注意。
“再去装一匣子人参糕来,让这位小大夫带回去。”
顾老夫人才说了这一句,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因为太疼,身子簌簌发抖。
“祖母!”顾公子赶紧上前,扶住了顾老夫人,仆妇们反应很快,拿药的拿药,抱被子的抱被子,看来她们对处理此事很有经验,知道病发的时候不能随意挪动。
庄明宪比众人慢了一步,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放着别动。”
她立马取出银针,蹲在顾老夫人身边,却手腕一疼,被顾公子捏住了:“你做什么?”
他语气沉沉,眸中透着杀机。
庄明宪深吸了一口气:“针灸急救。”
“不许用针。”顾公子冷冷说了这一句,就放开了手。
庄明宪咬咬牙,把针收回去,先在顾老夫人头顶捏了两下,又在她檀中、库房、气库等穴位按压数次。
随着她的按压,顾老夫人瑟瑟发抖的身子慢慢就安静了下来,一炷香之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顾公子打量了庄明宪一眼,又把脸转了过去。
庄明宪也松了一口气,点穴很费力气的,明明一针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位顾公子,真是…一言难尽。

一番收拾之后,庄明宪再次坐了下来。
这一回,顾家祖孙看她的眼神与刚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小大夫。”顾老夫人道:“我的心绞痛,你能治吗?”
顾公子站在顾老夫人身侧,身上凌厉的气势收了很多,像宝剑入鞘,却不动如山,脸色端凝。
庄明宪道:“先等我号了脉再说。”
“病根不在心上的,在血里。”
“您是之前失过心头之血,又疏于调理,阴血亏损,导致心痛失眠。”
“而失眠又会加重阴血亏损,让心痛之症加剧。所以,之前心痛治心,用了很多良方,却见效甚微。这病要根治,必须从睡眠下手。”
顾老夫人被她的话语所震惊,面上带出了几分:“那该开什么方子呢?”
顾公子依然声色不动,只是手放在了顾太夫人的椅背上,紧紧地握着。
“要用黄连阿胶鸡子黄汤。”
见他们没有异议,庄明宪继续道:“这方子能滋阴泻火、养血安眠,刚才的糕点不能吃了,会与我开的方子相冲突。”
“要睡子午觉养心神,子时午时必须睡觉,三天之后,能轻松安眠,心痛之症,就算治好一半了。还有按摩的手法,我也一并教给您,以防日后再出现这样的突发事件。”
他倒是一点不私藏。
顾公子看了看她,眼波一闪。

她没有收取顾家给予的高额诊费,拒绝了顾家安排人驾马车送她回去的好意。
庄明宪说:“我的马惊了,顾公子帮我勒住马,就算是救了我一命。给太夫人治病,就算是扯平了,我怎么还能收诊费呢?把寺里的马借我一匹就好。”
顾公子没说同意或不同意,只问庄明宪:“你家里有兰泉寺的信徒吗?”
“有的。”
她自己就信佛,也知道兰泉寺香火鼎盛。
顾公子不再看她,转头吩咐周因:“去牵马。”
庄明宪谦逊地笑了笑:“多谢。”终于可以走了。
周成牵了两匹马来:“小大夫,你挑一匹吧。”
庄明宪傻了眼。
她忘了她是十二岁,不是二十岁,这马太高大了,虽然能驾驭得了,但前提是她要能爬上去。
能换一匹小马吗?
庄明宪看顾公子,只见他板着脸,不像是会答应自己请求的模样。
庄明宪不再奢望,走过去接了马绳,掖了衣摆,抬腿去够马镫。
够了几次,勉强够上了,却怎么也跨不到马背上去,急得她直冒汗。
正不上不下间,突然感觉腰间一暖,被人扶了一把。
她就借势坐到了马身上。
一回头就看到顾公子俊美飞扬的脸庞,只是他眉头轻皱着,眸中也带着几分不耐烦。
庄明宪心底略怪异,面上却不显,只点了点头:“谢谢。”
顾公子却将一张名帖塞进她的手中,说:“策风自己会回来。”
什么?
庄明宪还没有弄懂他是什么意思,顾公子就拍了马一下:“去吧,策风。”
马儿得令,撂开蹄子,朝前跑去。


第35章 陷害
庄明宪策马而去。
待跑出几丈,她才停下来翻看那名帖,待看清名帖上的字,她不由错愕地失声惊呼:“延宗法师。”
这是真的吗?
眨了眨眼,见上面果然是延宗法师的印章,不由大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她竟然得了延宗法师的名帖!
延宗法师乃大齐得道高僧,相术天下闻名,当今皇帝年正兴帝还是小皇子的时候,他就断言皇帝乃九五之尊,贵不可言,且一生两次登基,前所未有。
后来,正兴帝果然登基,国号祥平。祥平十五年,皇帝御驾亲征,被鞑靼俘虏,朝臣与太后扶正兴帝的皇弟福王登基,国号景泰。
景泰八年,正兴帝被迎接回朝,奉为太上皇,幽禁于南宫。
景泰十年,正兴帝复位,再次临朝称帝,改国号正兴。
正兴帝对延宗法师特别礼遇。
除了正兴帝,延宗法师年轻时还给不少人相过面,有普通百姓,也有达官显贵,据说全都应验。
延宗法师因此被世人成为“纳衣神相”。
随着名声大振,延宗法师现在极少见人,更不会轻易给人看相。他一年只送出三张名帖,不论是谁,只要手持名帖,皆可与他见面交谈,可以问世事,也可以请求他相面。
这可太珍贵了。
整个大齐朝,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拥有这张名帖呢。
她可一定要收好了。
庄明宪记挂着谷雨,把名帖收好,就用力夹了马肚子,喊了一声“驾”。
策风飞蹄而奔,速度快又不至于太颠簸。
这马真好,叫策风真是人如其名,庄明宪心里想到。

庄家长房内宅,一名丫鬟步履匆匆地进了内室,神色紧张:“小姐,刘金豹来了。”
叶茜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谁让他来的?不是说三天之后再给他钱的吗?”
“刘金豹说,事情有变!”
“什么?”叶茜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生气,跟着丫鬟一起去见刘金豹。
一见刘金豹,叶茜就厉声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呢?”
刘金豹是个紫棠色脸孔的汉子,五大三粗,嘴唇奇厚,脸上一个小拇指盖大的痦子,看着颇为凶悍。
不过也仅仅是看着凶悍而已,他上面没有人罩着,只能接一些小活,不敢得罪雇主。
所以,他实话实说道:“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叶茜怒气腾腾:“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看不住。”
“大小姐,不是我们没用,是你那位婢女太不走运了。”
很久没开张,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还被自己给弄丢了,刘金豹也觉得晦气。
“本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等马进了丛林,我们就下手。谁料丛林里竟然有一波人埋伏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您的婢女闯了进去,那些人恼羞成怒,将她抓走了。”
叶茜把脸一沉:“那你们为什么不追上去?”
“怎么没追?”刘金豹没好气道:“我领着两位兄弟追上去,总共就三个人,他们却人多势众,各个带着兵器,凶悍非常,我的一个兄弟还挂了彩。”
他的确追了上去,见对方锦衣华服,宝马香车,七八个仆从,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出行。
本想打着自己是那婢女家人的旗号追上去勒索一番,不料他们才追上去,丛林里就涌出来三十多个手持弓箭、杀气腾腾的护卫。
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他的手下的确挂了彩,不过是逃跑的时候绊倒了摔的。
“他们竟然带着兵器?你看他们像什么人?是一般的匪徒,还是江洋大盗?”
都不是,那些护卫进退有度,步履沉稳,倒像是军中的人。
刘金豹看到叶茜眼波闪动,就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顺势道:“是江洋大盗。他们个个凶悍异常,有的只穿着短褐,胸膛都在外面露着,或许他们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缴藏身树林,您的婢女闯了进去,他们怕人知晓,就赶紧逃了。”
呵!
叶茜笑了,庄明宪真是不走运。
她不过是想让刘金豹抓了庄明宪关个几天,到时候她名声有损,想嫁给哥哥那是白日做梦。
如果哥哥因此嫌弃了庄明宪就皆大欢喜,要是哥哥舍不得,庄明宪也只能做妾。
等她做了哥哥妾,进了叶家的门,要怎么收拾她,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本来她还担心刘金豹会坏了庄明宪的身子,有些愧疚。
现在看来,是庄明宪自己运气不好!
她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恶作剧惊了庄明宪的马而已,庄明宪自己倒霉被盗匪抓了去,怨谁呢?
只怪她非要出门才有此一祸。
“大小姐,你那位婢女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刘金豹道:“我去了马车上,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贱婢异常狡诈,她拿着我的东西做把柄,逼我还她卖身契,尝到了甜头,自然不会将东西放在身上让人轻易找到,这样她以后就能经常勒索于我了。”
叶茜道:“所以我才让你把她关起来,不闻不问,狠狠饿上三天,到时候,她不就什么都说了吗?没想到你们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刘金豹没办好事,被训了也不敢顶嘴,等叶茜说完了,他才道:“大小姐,你看这佣金…”
“什么佣金!”叶茜把脸一板:“你们什么事都没办成,还有脸要佣金!”
叶茜把一包碎银子丢了过去:“只有这些了,你要就拿着,不要就算了!”
本来说好的两百两,如今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刘金豹气得不行,却不敢与叶茜争执,只得忍气吞声拿着银子走了。
“小姐,太好了。”丫鬟喜气洋洋:“庄明宪终于得到了报应,这就叫恶有恶报。”
敢跟她作对,不自量力!
叶茜讥嘲一笑:“琳琅,你说,如果庄明宪不是被人撸走的,而是跟情郎私奔了,会如何?”
琳琅惊讶地捂住嘴,旋即大喜:“那二房老太爷一定会怪二房老太太没有管教好庄明宪,让庄家蒙羞。二房老太太一定不愿意相信,要大张旗鼓地寻找,老太爷怕事情传出去,一定不同意,二房一定会大闹一场。”
“是啊。”
外祖母很疼她的,她也知道外祖母不希望二房和睦,眼下不就是她孝敬外祖母的好机会吗?
而且庄明姿跟傅表哥正在议亲呢,若庄家出了小姐跟人淫奔的事,极有可能牵连庄明姿。还会牵连庄家其他没说亲的女孩子,到时候,二房就会成众矢之的。
这可真是一举数得!
“走。”叶茜笑着道:“咱们好好谋划谋划,等事情办好了,再给母亲去封信,让她也高兴高兴。”
琳琅讨好道:“夫人知道她不在家,您就把庄明宪给解决了,一定非常高兴。”

此时庄明宪已经与谷雨汇合,在姑嫂庙的精舍里喝着茶,说着话了。
“…我摔下来之后,就滚落在路边,听到您让我到姑嫂庙等您,我就起来往姑嫂庙这里来了。我爬起来,就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回头看见三个人骑着马,一路从我身边过去,直接去追您的马车了。”
“我当时真的好怕,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想回庄家又太远了,只得跑到姑嫂庙里来求慧空师太派人找您。师太非常担心,立马派了人去庄家报信,还让人去找您。”
“我怕老太太担心,特意跟师太叮嘱,让她把事情告诉老太爷,不要告诉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受到惊吓,有个好歹。”
谷雨泪盈于睫:“谢天谢地,小姐,您总算没事,否则我真是死了也难辞其咎了。”
这话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她已经说了不下于五遍了。
“好了,好了,我没事,真的好好的呢。”庄明宪看着谷雨红肿的眼睛道:“你也别把死挂在嘴上,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才好。”
前世最落魄的时候,是谷雨在田庄陪着她,她病得快死了,是谷雨将她背到姑嫂庙,她才得以被慧空师太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