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他跟宪表妹并肩走在绳桥上,看金乌西坠,看风摇晚荷,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吧。
“果然是好地方!”
叶茂嘴角噙了幸福的笑,跟傅文道了谢,就走了。
傅文沉默半晌,叫了澄墨进来:“去准备灯笼,我们晚上去碧波亭。”
澄墨诧异非常,却把满心的惊讶咽下,提前做准备去了。
第31章 情深
庄明宪回到二房,老太太喜不自禁,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呵呵地笑:“祖母的乖孙,果然是有神明保佑,你祖父为了讨好朱氏,不料却弄砸了。真是大快人心。”
看来,长房发生的事情,祖母也知道了。
“祖父呢?”庄明宪很担心两人又吵起来:“怎么不见他人?”
“他?”老太太撇了撇嘴:“他想去朱氏那边做孝子,我不拦着,却拿了你给我做的屏风,我当然不会饶过他。”
“你过来。”老太太笑眯眯地拉开抽屉,让庄明宪看抽屉里厚厚一摞银票、三个账本:“我去书房,拿了他最喜欢的一对瓷瓶,他心疼得不得了,就拿银子买了回去。这些年来,你祖父没少犯诨,每次他犯错,都会拿银子来给祖母。”
“这些都是你的。”老太太把抽屉关上,上了两把锁,又在外面用一个紫檀木盒子挡住抽屉:“祖母给你攒着嫁妆呢。”
好多钱,好多银票!
庄明宪从来没想过祖母竟然给自己存了这么多的钱。
可上一世她出嫁的时候,是大伯母操持的。
大伯母什么都没有给她,只让她带走了两箱子医书。
大伯母说,祖母是农妇,嫁到庄家的时候除了几身欢喜衣裳,就只剩这些医书了,再没有其他的嫁妆。
她信以为真了。
现在看来,祖母的家底明显不少。
当时祖父已经逝世,那这些钱,前世到哪里去了呢?
她凝神想了一会,决定这一世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替祖母守住这些钱财。
…
小满又来给庄明宪送信了。
他满脸都是笑容:“宪小姐,我家少爷说同福坊新来了一家面馆,里面卖的一种名叫搓鱼儿的面食,面像小鱼儿一样,吃起来筋道爽口,汤料非常鲜美,喝一口唇齿留香。他已经买回来了,怕老太太看见,就在浣花湖等您。”
胡辣汤的方子虽然有了,但是祖母却怕庄明宪吃多了不好克化,很少给她做。
她正愁不知如何说服祖母呢,没想到叶茂竟然又找了另外一种吃食,还知道背了祖母,约她到花园去吃。
“好。”她眉花眼笑:“我这就去。”
叶表哥真是好样的,她才给了他一盆荷花,他就投桃报李了。
庄明宪略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傍晚的浣花湖悠然安静,湖中荷花舞动,湖边绿柳婆娑,像一副安静美丽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放轻了呼吸。
碧波亭筑在湖面之上,田田的荷叶,粉白的荷花,亭中一人轩朗英俊,满面笑容。
“宪表妹。”叶茂大踏步从亭中走到岸上,绳桥晃动不止,他却不以为意,一双眼睛只落在庄明宪身上:“来,我们去亭里说话。”
他眸子清亮,染了夕阳,笑容点点:“你怕吗?”
“不怕。”
这绳桥算什么呢,京中傅家是御赐的首辅宅邸,她嫁给傅文五年之后,傅文曾翻修过一次,那里也有一座绳桥,比这座桥要更长更高更吓人。
她说完,就跑着到了绳桥了,三步两步到了碧波亭中,笑着回望叶茂:“我可以吃了吗?”
“当然,当然。”叶茂的语气熟稔又宠溺,他走过来打开食盒,亲自把食盒中的一碗搓鱼儿捧到庄明宪面前,还体贴地把筷子勺子也给她递过去。
他们已经多次一起吃饭了,庄明宪也不扭捏客气,装了满满一勺子搓鱼儿,塞进了嘴里。
“嗯!”她闭上眼睛,享受地拉长了声音:“好好吃。”
那闭着眼睛的眼睛,跟他送给老太太的八哥鸟一样,可爱极了。
他真想像摸八哥鸟那样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只想想,并未实施,而是细语柔声说:“好吃吗?慢点吃。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送来,这里人少,没人会知道。”
“不过你身子弱,不能吃多,不过我会经常换着花样给你带好吃的。”
碧波亭旁边泊着一只小船,船身淹没在亭亭荷叶之中,若隐若现。
傅文坐在船中,神情冷漠。
叶茂用情如此之深,庄明宪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他会怎么跟庄明宪告白。
“好好吃,谢谢叶表哥。”庄明宪吃饱了,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朱唇皓齿,美目流转,简直就是按照他喜欢的样子长的。
这样的宪表妹,他如何能不喜欢?
“我是有事要跟你说。”叶茂站起来,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湖中亭亭碧荷上。
庄明宪也站了起来,跟他并肩而战,顺着他的视线看那荷花。
水汽氤氲,晚霞漫天,给花园镀上一层金黄,美丽极了。
“叶表哥有事尽管说,我一定不推辞。”
“宪表妹。”叶茂看着庄明宪。
不知是不是傍晚的原因,庄明宪总觉得叶茂的眼神格外深邃,蕴藏了很多东西。
他格外认真:“你喜欢时文吗?”
庄明宪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叶茂。
她已经不再追着傅文跑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竟然连叶茂都知道了,可见这事已经风言风语到什么地步了!
都怪她眼瞎,竟然相信傅文会是谦谦君子,会信守诺言。
端午节,她还缠着傅文,要跟他合奏吹埙来着,结果傅文是怎么做的呢,她其实记不太清了,总是没好话就是了。
她真是后悔极了!
为什么不让她早重生一年呢。
那样,她就不会缠着傅文了。
也怪她情窦初开太早了,见傅文离了庄家就心心念念记挂着,还偷偷哭了几场。
想起曾经做的那些事,庄明宪恨不能给自己几耳光。
傅文听了这话,脸色陡然一黑。
叶茂表白就表白,扯上自己做什么!
庄明宪会怎么回答呢。
她曾经缠着自己,讨好他,学吹埙,娇滴滴地跟自己说话,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傅文很是狼狈,很想撑船离开。
耳朵却支了起来,很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胡说八道!”庄明宪的声音气急败坏,不难想象出她跳脚的样子。
“你从哪里听到这种胡言乱语的!”
“我怎么会喜欢傅文那种冷若冰霜心肠冷硬狂妄自大之人!”庄明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张牙舞爪像个愤怒的小豹子:“你是不是听叶茜说的?”
庄明宪不屑地“嗤”了一声,又愤怒道:“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喜欢傅文,他那种人无情无义,无心无肝,为达目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什么挚友之情,朋友之义,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抛弃的…”
“我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便是这世上男人都死绝种了,我庄明宪也绝不会喜欢傅文。”
“我知道你不信。可这是事实。”
她很生气,很愤怒,脸涨红了,说到后面那是咬牙切齿的。
叶茂看着她生气的、生动的、可爱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他知道宪表妹这样骂时文,他应该阻止的。
他应该替时文解释一番的,因为时文只是看着冷,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好的人,宪表妹这是误会时文了。
若是别人这样说时文,他早就不客气地跟那个人理论了。
可这话是从宪表妹口中说出来的,他越听越高兴,心里的喜悦就跟烧开的水一样,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咕嘟咕嘟朝外冒。
“我信,我信。”他的声音比拂过荷叶的清风还要温柔:“你说什么我都信。”
说了一大通话,庄明宪憋的脸都红了。
“你信?”她挑眉斜望着叶茂。
“我真信的。”叶茂赶紧以手指天发誓道:“宪表妹说的话,我全都相信。”
庄明宪却怏怏地垂下了头:“你信有什么用,别人肯定不信的。”
幸好她决定再不成亲嫁人了,也再不会喜欢别人,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她眉头轻轻皱起来,叶茂感觉自己心被人扯了一把。
“是我不好,不该胡说八道让你烦心。”叶茂心疼道:“你别生气,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时文就要跟你大姐定亲了,不会有人说你的。”
“啊?”庄明宪大喜:“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如果宪表妹喜欢时文,一定会伤心难过,而不是这么高兴。
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胡思乱想拿这种无聊的事情问宪表妹,她还小呢,哪里懂这些事了。
“是真的。是时文亲口告诉我的。”叶茂看着湖面起了水雾,就说:“我们回去吧,仔细你受了湿气。”
“咦。”庄明宪指着绳桥:“桥怎么断了。”
叶茂也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断了。幸好没人在上面走,若是人在桥上,突然断了,才危险呢。”
“这么浅的水,掉进去也没事。”
宪表妹的反应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叶茂道:“我背你回去吧,这水太凉了。”
庄明宪跃跃欲试:“不用背,这水很浅的,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
她已经慢慢地下到了湖中,吓得叶茂赶紧跳跳进水里扶着她:“你站着别动!”
他弯腰捞了一根树枝递给庄明宪,牵着她慢慢地上了岸。
刚到岸边,他就吩咐谷雨:“快回去拿一套鞋袜来,用跑的。”
他自己却将庄明宪按在椅子上坐了,把自己的外衣脱了,递给她:“快把湿鞋袜脱了,把脚擦干。”
“不行,不行。”庄明宪连连拒绝:“我怎么能用你穿的衣服擦脚?”
这也太过份了!
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怎么不行?你本来就秉性弱,万一受寒了,可怎么是好?”
一向温柔和气的叶茂却板了脸:“你乖乖听话,把脚擦干。”
他不该让小满把绳桥弄断。
不是后悔弄坏了桥,是心疼宪表妹淌了水。
若是宪表妹病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突然蹲在她脚边,给她拧裙摆的水渍,不容置疑道:“把脚给我。”
第32章 疯狂
他是堂堂侍郎府的公子,又不是她的下人,怎么能让他给自己擦脚。
“我自己来。”庄明宪一下子就虚了,按住叶茂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叶茂站起来,转过身去。
庄明宪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警惕地看看左右。
荷花在晚风的吹拂下点头起舞,叶茂背对着自己,面对着路面,轩朗身姿呈现出保护、放哨的姿态。
黄昏的花园宁静美好,除了鸟雀扑闪翅膀,再无其他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褪去鞋袜,轻轻擦拭双足。
等谷雨来的时候,她已经晾干了脚,把《伤寒论》前两篇都背了一遍了。
“衣裳我拿回去,等洗干净了,再送给你。”
庄明宪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擦过脚的脏衣服还给叶茂。
叶茂见谷雨篮子里面拎着湿衣湿鞋袜,他的跟她的混合在一起,仿佛过日子一般不分你我,心里的甜就怎么都压不住。
“好。”叶茂笑笑:“回头我自己去拿。”
他们说说笑笑走远了,傅文还坐在坐在船里,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他知道庄明宪厌恶他。
毕竟他对她“见死不救”。
可没想到在她的心里,他竟然是这种人,心肠冷硬狂妄自大,无心无肝不择手段。
傅文冷笑,她知道什么?她凭什么这么评价他?
前一刻还情意绵绵地唤他“傅表哥”,后一刻就暴跳如雷对他肆意辱骂。
这样的人,叶茂还当成宝贝一样捧着。
说到底,叶茂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她根本配不上叶茂的一片真心。
庄家,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
第二天一早,傅老夫人向庄家提亲了。
没有任何征兆,她叫了二老太爷去,直截了当地把要结亲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初正兴帝年少轻狂,血气方刚,不顾朝臣与内阁的反对,执意北征瓦剌。并命当时内阁首辅傅士岐一力操办北征事宜。
后正兴帝在土木堡被俘,大齐颜面扫地,太后震怒,归罪于傅士岐。当时傅士岐与皇帝一起被俘,太后将怒火发泄到傅家人身上。
傅士岐的独子傅元吉本是首辅公子、翰林学士,却一朝沦为罪臣之子,不仅失去官身、功名被夺,还被驱赶离京。
因怕昔日对手暗中使坏,傅元吉连夜带着母亲傅老夫人、身怀六甲的妻子李氏,回到通州三河县傅家老宅。
不料未到老宅就被人拦住,三河县傅氏一族已经将他们除名。
世代书香、赫赫有名的首辅一门,沦落到无处投身的地步。
还是傅老夫人当机立断,来到庄家求助,却被长房老太太拒之门外。
后来,二房老太爷看不过去,不顾长房老太太的怒火,将荒废的松怡斋拨给傅家人居住。
傅老夫人当时就许下承诺,若傅家有朝一日能重返荣耀,傅家长媳必是庄家二房的小姐。若傅家就此衰败,这亲事就当没提过。
还留下一枚玉佩,作为信物。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只有二老太爷、老太太,连长房老太太都不知道。
倒不是二老太爷故意瞒着长房老太太,他当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帮助傅家那是出于他对傅士岐盲目的崇拜,后来教傅文读书,更觉得傅文天资聪颖非池中物,越看越喜欢,将他当成了嫡亲的孙儿看待。
如今傅老夫人旧事重提,二老太爷焉有不答应之理?
他立马叫了大太太陈氏,拿了庄明姿的庚帖,交给傅老夫人。
亲事的第一步,就算达成了。
整个庄家都沸腾了!
没想到婚事定下的这么快,没有任何的征兆。
没想到之前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缘故,更没想到的是,傅家看中的不是在寿宴上大放光彩的庄明宪,而是低调温柔的庄明姿。
长房老太太勃然大怒,狠狠地将茶盏摔在了地上:“我是庄家一家之主,她庄明姿跟傅文定亲,竟然连问都不问过我一声。去,叫二老太爷过来,我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嫂!什么时候内宅女孩子们的婚事,让他来插手了?还有庄明姿,一起叫过来!”
“老太太,叫不得啊。”马嬷嬷至今还记得板子打在身上的滋味呢,她一个哆嗦,劝道:“傅老夫人还在家里呢,庚帖都换了,您就是叫了二老太爷来也无济于事了。”
“现在还是要劝表小姐要紧,她哭得泪人一般,屋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精光,这要是传了出去,被别人知道不要紧,若是被傅老夫人知道…”
“可恨!可恨!”长房老太太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扶着桌子咬牙切齿,虽然满心不甘,却知道傅老夫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马嬷嬷。”她哑着嗓子道:“扶我去看看茜姐儿。”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庄明宪那个小贱人身上,谁能想到最后竟然会是庄明姿。
二老太爷竟然事前一点风声都不露,将她瞒得死死的。
她若是早知道,绝不会跟庄明宪纠缠,那庄明姿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
谷雨提着心,捏着汗把消息告诉了庄明宪。
庄明宪正在做清润香,闻言立马停下来,欣喜道:“真的吗?庚帖都交换了吗?”
她没有伤心难过,谷雨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是真的,大太太在上房跟老太太说话呢,大家都非常高兴,每个人都得了赏钱。”
既然昭告众人了,那就真的定下了。
她立即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信女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傅家收了大姐的庚帖,会带回京城合八字,百日内两家没有祸事白事,就说明这门婚事是受祖宗认可的,双方就是未婚夫妻了。
重生以来,她最牵挂的几件事,终于完成了一件。
既然婚事落定,那傅文也要回去了。而她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姑嫂庙去办。
要出门,必须得祖母她老人家同意才行。
庄明宪庄明宪去找祖母,她老人家正在侍弄她的蔬菜,竹架上爬满了豆角,长长的,饱饱的。韭菜与茄子分别种在不同的盆里,长势喜人。
“祖母。”庄明宪接了她手里的葫芦瓢,学着祖母的样子给豆角浇水:“我病的时候,慧空师太特意来给我念经安神,还在佛祖面前给我点了一盏长明灯,我想去姑嫂庙还愿。还有我做的清润香,想把方子给慧空师太,让她做多了,卖给香客,这样也好给姑嫂庙增加收入。”
姑嫂庙里面收留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女人,去上香的也不过是附近几个庄子的香客,香火并不鼎盛。
不像兰泉寺赫赫有名,整个北直隶都有它的香客。
祖母是庄家人,最喜欢与人分享,听庄明宪这么说,立马答应:“只去一天,等明天送走了傅老夫人,你后天一早去。中午在庄子上吃饭午休,躲过了日头再回来,不能贪玩耽误了。”
“耽误了什么?”
叶茂来了,他手里拿着扇子,一边扇,一边笑着问。
“安安后天要去姑嫂庙。”老太太见了叶茂就笑了:“我让她早去早回。”
“您别担心。”叶茂道:“后天我陪着宪表妹过去。”
庄明宪诧异:“你们明天不回去吗?”
她以为叶茂是来辞行的。
他是来辞行的啊,可听说庄明宪要出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了。
他想跟宪表妹一起出去。
“本来是想跟时文一起回去的,可国子监还要半个月才开课,时文却立马要进上书房伴读五皇子,我回去闲着也没事,倒不如多在这里待几天跟二外祖父多多探讨策论的技巧。”
“那明天你陪安安去。”老太太笑容满脸,一副心知肚明看破却不说破的样子。
叶茂脸上一热,却落落大方地说好。
第二天傅文走的时候,庄明宪没去送,叶茜也没有去,据说她是受了暑气还没有好。
没想到又隔了一天庄明宪出门要去姑嫂庙的时候,叶茜在她的马车旁等着她。
“庄明宪,你害得我好苦!如今你可算称心如意了吧?”
叶茜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说的时候咬牙切齿,通红的双目里射出愤怒的光,那样子恨不能要把庄明宪给活活撕碎了一般。
庄明宪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叶茜会这么狼狈。
要知道从前的叶茜可是个甜姐儿,出来见人总是打扮的甜美秀丽,这个样子的叶茜她还是头一回看见。
莫名地她就想起前世的自己,恐怕比叶茜还不如呢。
何苦来哉!
“你这是做什么?”庄明宪语气里带了几分怜悯:“为了傅文那种人,值得吗?”
“你少说风凉话!我会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这贱婢不得好死!”叶茜双目圆瞪,眸中突然杀机毕现。
她跳起来,举了手臂,露出锋利的剪刀,对着庄明宪脸扎了下去。
第33章 意外
庄明宪没想到叶茜会如此疯狂。
锐利的剪刀闪着寒冷的光芒,她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叶茜却步步紧逼,竟是不弄死她不罢休的模样。
锋利的刀尖就在她眼前,庄明宪头皮发麻,身子极力后仰,心头砰砰直跳。
糟糕!
这样仰下去,她是会摔跤的。
一旦摔倒,叶茜扑上来,她连躲都躲不及!
就在庄明宪惊惶万分之际,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架住了叶茜的胳膊,一把将剪刀打翻。
同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中。
“宪表妹,你没事吧?”叶茂声音绷得紧紧的,庄明宪听在耳中,惊惶的心陡然一松:“我没事。”
她才从叶茂臂弯中起来,就听到叶茂声音比刚才又紧了几分:“茜姐儿!你做什么?”
庄明宪转头,见叶茜已经捡起了剪刀,只不过这一次刀尖对着的,是她自己的胸口。
庄明宪大怒!
这个叶茜,怎么能这样胡闹!
傅文有什么好?哪里值得她这样行凶伤人还要自杀了。
“快来人!”她怒目圆睁:“还不快把表小姐手中的剪刀夺下来!”
“庄明宪。”叶茜满脸狰狞:“你这样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猛然举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心窝扎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叶茂大步向前,一把攥住了剪刀:“把剪刀给我,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你放开!”叶茜双手去夺剪刀,叶茂用力阻拦,众人悬着一颗心,只听得叶茜一声尖叫,与此同时,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门房的下人,快步跑过去,一脚踢开剪刀。
叶茂捂着胳膊,把手拿开,掌心红了一片。
庄明宪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见只是小伤口,又停住了脚步。
幸好没大碍。
“我…我不是故意的。”叶茜脸色惨白,双唇发抖:“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知道叫我哥哥,还知道哭?”叶茂紧紧皱着眉头,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心疼叶茜:“我受点小伤你都这么难过,你就不想想,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婶婶还有祖母该多伤心?”
“哥。”叶茜眼泪滚滚而落:“傅表哥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叶茂叹了一口气,不顾自己伤口还未包扎,掏出帕子给叶茜擦眼泪:“你眼里只有一个傅文吗?难道我、叔父、婶婶、祖母你都不要了吗?”
叶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眼里只有庄明宪,倒把我这个亲妹妹丢在一旁。”
“哪有?”叶茂声音温柔,轻轻地给叶茜擦眼泪:“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妹妹。”
“真的?”叶茜地揪住叶茂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今天不出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难受!”
叶茂面露犹豫。
叶茜大哭,一把甩开叶茂的手:“什么最亲的妹妹,你果然在骗我!”
“好,好,好。”叶茂缴械投降,哄着她:“我陪你,哪也不去,今天都陪着你。”
说完,他抱歉地看着庄明宪:“宪表妹,对不起,我…”
“你受伤了。”庄明宪开口道:“就算不陪叶茜,你也不能跟我一起出门了。”
虽然叶茜是始作俑者,说到底还是跟她有关系。
而且叶茜这个样子,的确需要人开导,而温暖如阳光的叶茂,最适合安抚叶茜。
她虽然不喜叶茜,却也不希望对方有三长两短。
死过一回,她才知道,生命是多么珍贵,活着是多么美好。
她笑道:“你先回去包扎伤口,好好养伤,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姑嫂庙的米糕。”
今天她穿的是男装,带了瓜皮帽,身子又单薄,显得她比平时小了好几岁,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叶茂见她玉雪可爱,又这么善解人意,一时没忍住,伸手在替她把落在腮边的鬓发掖到耳后。
庄明宪一愣,叶茂已经收回了收:“那我就等着宪表弟的米糕了。”
“好说,好说。”庄明宪哈哈一笑,转身走了。
临走时,目光掠过叶茜,她紧紧抓了叶茜的胳膊,眼里都是胜利的得意。那模样好像在说,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
…
经过这一耽误,太阳已经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