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令宛怎么会知道?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是最贴心的丫鬟,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
她百忍成钢,委曲求全,为的就是今天,然而,才刚刚出手,就被江令宛一击必杀。
她脑中一片混乱,过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罢了,江令媛牙关紧咬,忍辱负重道:“我根本没有这么想过,我是真的想把宁轩让给你的。既然你不领情,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希望日后宁轩倾心于我的时候,你不要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江令宛目光微微闪烁,语气意味深长:“不用等到日后,现在你就可以告诉宁轩,你就是真正的绾绾。”
“你什么意思?”江令媛身体一抖,霍然抬头望向江令宛。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江令宛目光投向门外,努了努嘴。
江令媛近乎僵硬地把脸转向门外,她先看到地上投下一个男子的影子,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涌动。
影子慢慢移动,正身从旁边走了出来,待宁轩彻底站到门前,江令媛心中残存的侥幸彻底化为惊慌,眼泪瞬间地涌出了眼眶。
这是她的本能。
就像鸵鸟遇到危险会把头埋起来,变色龙遇到危险会迅速改变颜色,遇到事情先掉眼泪装柔弱委屈,是江令媛的本能,不需要酝酿准备,眼泪说来就来。
“宁轩…这是误会,我是逼不得已的,你不要怪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含泪的双眼乞求地看着宁轩,哽咽地说着话,越发可怜。
实则她的内心十分慌乱,正绞尽脑汁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宁轩脸色平静,没有被蒙蔽后的恼羞成怒,没有失望愤怒,他一直十分冷静,甚至连眼神也不曾变过:“我不怪你,既然是误会,你跟我解释清楚就好。”
他望着她,等她解释。
江令宛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语气轻快:“对,对,二姐姐,你好好跟宁世子解释,我相信只要你把误会说开了,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换而言之,若是解释不清楚,那就…呵呵了。
宁轩的绾绾,是个心思单纯,温柔善良,清纯美好如露珠般晶莹的好女子,可江令媛硬生生将绾绾变成了一个满口谎言、心机深沉、爱慕虚荣、玩弄感情的黑莲花。
这么大的落差,宁轩怎么能接受?
他越平静,就说明他越恼火。
江令媛恐怕以为宁轩是谦谦君子,不会发火,等会她就会知道,什么是翻脸无情、刻薄寡恩。
“你们慢慢解释,我就不打扰了。”
江令宛含笑点头,飘然而去,别提多潇洒了。
这一趟不虚此行,真是快乐又有意义的一天呀!
要不是为了赶紧回家,她真想留下来,好好欣赏江令媛如丧考批的神色。
外面下了雪,地上覆了一层浅浅的白,江令宛来的时候没撑伞,一路疾行朝外走,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萧湛。
萧湛穿着银白色锦缎袍,外罩墨蓝色祥云纹披风,青峰替他撑着伞,主仆二人俱身姿笔挺,萧湛气度雍容,而青峰神色恭敬。
他们身后是白云寺的红墙青瓦,殿宇宝塔,两人就像是入了画一样。
江令宛拿眼一瞟,就看到主仆二个脸色都不太好看,眼睛俱盯着她,分明是捉她来了。
这是第二次被抓。
所以,她态度要好,认错要积极。
犹记得上次,陆明珠还骂萧湛是傻子,他都没罚她,就因为她态度好。
该低头时就低头!
“五舅舅!”江令宛耷拉了脑袋,满面羞惭,以蜗牛爬行的速度朝前挪。
萧湛板着脸,没搭理她。
江令宛挪啊挪,一边挪一边拿眼睛偷偷瞄萧湛,她都知错了,他应该不会不依不饶了吧。
然而萧湛神色冷漠,没有丝毫松动。
兜帽有些大,风一吹就掉了,她也不去管,任由细碎的雪扑簌簌落在她头上,脸上。
小姑娘皮肤雪白娇嫩,耳朵鼻尖很快就冻红了。
她都这么可怜了,五舅舅应该不生气了吧。
萧湛依然不为所动,依然冷眼看她。
江令宛暗呼糟糕,不是吧,萧湛看着冷,对小孩子却最有耐心,从他疼爱轩哥儿,以及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以前她犯错,只要一示弱,他就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计较了。可是这次,她都任由冷冷的冰雪在脸上胡乱的拍,冻得脸红鼻子耳朵红了,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看来这回,他是真的气大了。
所以,她得使杀手锏了。
江令宛牙一咬,脚一跺,一个趔趄身子就歪了。
她会摔倒,会扭到脚,会泪眼汪汪,然后五舅舅看她可怜兮兮的,就不会再生她的气了。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完美!
然而,她没有摔倒在地,五舅舅将她扶住了。
萧湛离她足有五六步远吧,却在她摔倒的瞬间出现,扶住了她的双肩,阻止了她的计划。
虽然跟预想的不一样,但萧湛过来扶她,分明是愿意搭理她了,很好。
“五舅舅,幸好你扶住了我,要不然我就摔跤了。”江令宛后怕地拍着胸脯,“还好,还好,没摔倒,没受伤,不会影响联考。”
萧湛斜眼看她,语气凉凉:“是吗?你原本的打算难道不是摔跤装受伤蒙混过关?”
“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江令宛气结,瞪眼控诉萧湛,“您是我五舅舅,是我马术师父,还给我补习功课,说您是我半个师父也不为过了。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竟然如此怀疑我!”
江令宛的眼圈迅速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我以为您是了解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五舅舅,我对您真的很失望!”
她最后埋怨地看萧湛一眼,气赳赳地走了。
青峰目瞪口呆。
这样也可以?
有错在先,设计在后,被拆穿了,就倒打一耙。
理要直,气要壮,脸皮要厚到家。
佩服,佩服!惹不起,惹不起。
这样给主子甩脸子,让主子吃瘪,三小姐乃是头一人。
主子怕是要气炸了。
青峰想到刚才,主子如闪电一样奔出来,很吓人。
后来,他们跳到房顶子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这是虚惊一场。
三小姐跟姓宁的小子并没有什么,是江令媛想设计对付三小姐,三小姐根本没上当,还让宁轩在门口听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回江令媛是要自食恶果了。
主子就不生气了,而是露出了笑容。
他看得真真的,那是老父亲因为闺女聪明伶俐,老怀可慰的微笑。
不过,三小姐甩了护卫跑出来,到底是不对的,眼下这个多事之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着了别人的道。
所以,主子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他是支持并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三小姐竟然就这样尥蹶子跑了,这样主子的脸面朝哪儿搁?
“主子。”青峰战战兢兢,吞了一下口水,“三小姐聪明,有点脾气也很正常。”您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吧。
“嗯。”萧湛声音平稳,隐隐带着笑意。
没有生气?
青峰抬头,只见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出现,萧湛神态松弛,桃花眼中盛满了笑意,好像喝了酒,有几分迷离的高兴。
没错,萧湛是高兴。
这个骄纵的小姑娘,这样的无理取闹,是他宠出来的。
他宠着的人,就该是这样无法无天的。
萧湛微微一笑,眼中的迷醉化作温柔:“去,把她的马车拦下来。”
她看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其实心里忐忑着呢,他得替她把场面圆了,让她安安心心的。
江令宛是懵的。
明明她已经脱身了,明明她已经上马车了,眼看着就能回家了,马车却被拦下来了,然后萧湛上了马车。
完了,萧湛必然是来算账的。
早知如此,她刚才乖乖道歉就好了。
“这次是五舅舅不好,错怪了你。”萧湛声音低缓舒哑,有着说不出的磁力,“你不要生气了。”
江令宛惊讶,没想到啊没想到,萧湛跟她道歉了。
她下巴微扬,别提多得意了:“既然五舅舅知错了,我便原谅你了。只是光嘴上说可不行,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得寸进尺。
可她得意洋洋小狐狸奸计得逞的模样,他是真的喜欢看。
人是他宠坏的,当然要继续宠下去。
萧湛正色道:“你就要考试了,我送一套笔墨纸砚给你作为补偿。为了证明我的诚意,就罚我…一年、不,两年不能吃你做的点心。”
“两年不能吃我做的点心?”
这个惩罚好像太严重了吧?
萧湛对她做的点心情有独钟,每一次都意犹未尽,不能满足,现在却给自己这么重的惩罚,两年不吃。
江令宛于心不忍:“也不必那么久…”
萧湛摇了摇头:“我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两年后,她就及笄了。
到那时,他便不用再遮遮掩掩说自己爱吃点心了。
萧湛微微一笑,说起正事:“上次给你看的历年联考题目,你都掌握了吗?”
联考事关重大,江令宛立刻打起精神:“都掌握了,还有今年出题夫子的性格,爱好,侧重的题目类型,我也摸清楚了。”
萧湛点头:“今天上午,负责联考评分的八位考官已经选出来了,今晚我把他们的资料给你送过去。”
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失误,就会带来巨大的损失。
去年联考,顾金亭一直名列前茅,最后一场比试书法,顾金亭书写的文章里,有个字恰好是某位考官亡母的名讳。
那位考官十分不喜,以笔力不够刚劲为理由扣了他三分,以致顾金亭错失头名,恨别联考
“这几天你务必将这评分七位考官的情况记清楚。”
江令宛诧异:“怎么是七位,有一位考官打听不到吗?”
“那位考官不必打听。”萧湛眼波一闪,淡淡道,“我就是那位考官。”
“真的吗?”江令宛又惊又喜,一脸谄笑,“我早就知道五舅舅天资聪颖、颖悟绝人、人情练达、达人雅志、志洁行芳,绝非常人可比。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就被选为联考考官了,真的好厉害啊。”
“我第一次参加联考,本来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如今有您坐镇,我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您放心,我一定会拿下第一名,给您长脸。”
她虽然是在拍马屁,但说的话却并不夸张。
为了保证联考的公平公正,考官们经过严格的考查筛选出来的。
首先,必须是两榜进士出身。
除了学识过人,才华横溢,人品也是很重要的考查项。
广有贤名、备受尊崇,名声品行没有污点的端方君子,最受山长夫子们青睐,在投票的时候,最容易脱颖而出。
能被选中成为联考考官,本身就是对这个人才学人品的肯定。
历年夫子大多都是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三十多岁成为考官都很少,之前那位三十二岁成为考官的大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
萧湛今年才二十岁,以弱冠之龄出任考官,这恐怕是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湛微微一笑,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是高兴的。
六大书院已经连续三年邀请他做考官了,不枉他为了她答应了下来,这个小东西,还算有良心。

万众瞩目的联考之日终于到了。
早饭之后,四如堂大门前便是一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六大书院的几百名学子,有资格观看联考的官员与夫人,还有五百名幸运的平民陆续进入考场。
此时参赛的学子们还未到来,却阻碍不了吃瓜群主讨论的兴致。
一人道:我觉得今年的第一名非国子学的宁轩莫属。
另一人道:我倒觉得顺天府书院傅子瑜文采出众,可以夺得头名。
那人反驳:国子学连续两年夺魁,杨山长育人有方,考试经验丰富,顺天府书院的李山长初来乍到,资历浅薄。就算傅子瑜有才华,顺天府书院也不能与国子学比肩。
另一人不服了:那照你这么说,锦绣书院的辛烟烟岂不是更有希望。她可是国子学杨山长的外孙女,从小受杨山长言传身教的。
立马有人说:听说这位辛烟烟小姐不仅容貌出众、文采斐然,更得杨山长真传,写得一手好字。就是运气不好,摊上一个心术不正的嫡姐,这一回要不是她的夫子力保,辛烟烟差一点就不能参加联考了。
又有人接了话头:我有幸见过辛烟烟小姐一面,说一声花容月貌、冰清玉洁也不为过,那样娉娉袅袅的女子,又有这般才华,我觉得她今年很有希望得第一。
大家不淡定了,纷纷追问:真的吗?辛烟烟小姐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我听说,她有个外号叫烟仙子,真的貌美如仙吗?快说,快说!
才貌双全却受嫡姐连累的辛烟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话题也从对联考头名的猜测转移到对辛烟烟的赞美上。
“辛烟烟算什么东西?给我们宛姐儿提鞋都不配!”
一片赞叹声中,这一声不屑格外明显,辛烟烟的拥趸者立刻怒目而视:“暗中说三到四,算什么君子,有种站出来!”
陆明珠撇撇嘴,当即就要站出来,被程静昕一把拉住了:“你答应过宛姐儿不闹事的。”
陆明珠冷哼一声,没有强制起身,那人却像抓住了把柄一般:“不敢站出来,是因为自惭形秽,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吧。”
“江令宛苦追宁轩的事,谁不知道?她若真有美貌,岂会屡次被拒?这样苦苦纠缠不知羞耻,分明是因为她容貌丑陋,不堪入目,知道自己嫁不到好人家,所以才死死咬着宁轩不放吧。”
“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也想跟我们烟仙子比,简直可笑之极!”
陆明珠大怒,正要起身与那人理论,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快看,辛烟烟小姐跟另外五位学子出来了。”


第80章
六位参赛学子身穿各自书院的院服陆续走到考场中间。
最先走出来的是四位男子书院的学子,十几岁的小郎君风华正茂,生机勃勃,翩然的风度吸引了无数年轻的姑娘们羞涩又热烈的目光。
观众席上的儿郎们纷纷发酸:不就是四名郎君吗?看看你们毫不矜持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轻浮、肤浅、不知所谓!
然而下一刻,儿郎们立马瞪大了双眼,何止是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口水几乎也要掉出来了。
只因考场上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个女孩子漂亮极了,雪肤花貌,丹唇皓齿,白皙柔嫩如桃花般的脸颊上,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眼顾盼生辉,她抬眸朝观众席上一望,波光潋滟的双目黑白分明,好像黑琉璃里面养着一对白琉璃,有一种直视人心的美丽。
有人低呼:“啊!她在看我,她看到我了!”
“胡说!”立马有人跟他争执,“辛烟烟小姐明明看的是我!”
“怪不得大家叫她烟仙子,真的是仙子啊。”
之前那不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噗嗤一声笑了:“什么烟仙子,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京华女子书院的江令宛,比辛烟烟不知道美貌多少倍!”
啊?
不是辛烟烟小姐!
对哦,锦绣女学的衣服是樱桃红的,这位漂亮的小姑娘穿的是海棠红的衣裳,是京华女学的江令宛。
“江令宛小姐这么漂亮啊!那她与辛烟烟小姐究竟谁更美貌呢?”
“当然是辛烟烟小姐。”辛烟烟的拥趸着毫不犹豫道,“不管容貌还是才华,我们辛烟烟小姐都吊打江令宛。烟仙子的名誉由我守护,决不许任何人亵渎。”
有了这句话,众人立刻热血沸腾了。
江令宛已经这么漂亮了,号称烟仙子的辛烟烟比江令宛还要漂亮,那该多漂亮啊,简直想象不出来啊。
观众席这边的儿郎们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
陆明珠呵呵冷笑,吹,继续吹,看看待会打脸的是谁。别人不知道,她之前可是辛烟烟的同窗,这人最喜自我吹嘘,什么貌美如仙,都是吹嘘出来的好吗?
“来了,来了,辛烟烟小姐来了!”
一袭樱桃红罗裙,一头乌黑的云鬓,辛烟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女孩子皮肤白皙,容貌秀丽,脸上带着若有若无淡淡微笑,双目温温柔柔,一副知书达理的温婉。
“啊!原来辛烟烟小姐就长这个样子啊!”
“很一般啊,也没有多漂亮嘛。”
“只能算中人之姿,跟江令宛小姐没得比好吗?”
“什么烟仙子,根本就是夸大其词嘛。”
大家很失望,抱怨的声音难免大了一些,以致于考场中间的六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辛烟烟神色不变,柔柔地向大家施了一礼,退到一旁等候考官到来。
六位学子分两边站立,左边已经站了三人,右边只有两人,所以辛烟烟只能去右边。
不巧的是,江令宛也站在右边。所以两人站在一起了。
单独看,对比还不那么明显,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就越发强烈了。
辛烟烟皮肤白皙,可江令宛皮肤欺霜赛雪,晶莹剔透,稳稳压了她一筹。
单轮容貌,辛烟烟绝对在中上,她气质很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得体,她的笑容淡淡,的确有一种仙仙的美好,在一般闺秀里面,她已经非常出众了。
可惜,江令宛不是一般闺秀,她十分的漂亮,而且是姣花软玉,明艳照人的那种漂亮。在她秾丽热烈美貌的对比下,辛烟烟的温婉变成了惨淡,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江令宛的美貌衬托的辛烟烟很是平淡,而辛烟烟却将江令宛衬托的国色天香。
观众席上不时传来对江令宛的赞美:
“千娇百媚大抵就是这样吧。”
“倾国倾城她亦当得起。”
“我虽未见过天上仙子,但仙子必然是她这样子,才不负文人骚客的赞美。”
“可惜。”有人扼腕惋惜,“佳人貌美,可惜痴心错付,看上了宁轩!”
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陷入沉默。
江令宛苦追宁轩的事在六大书院几乎人尽皆知,以前提起这件事,大家都说江令宛一定貌丑,所以才会被宁轩拒绝,还有人对宁轩表示同情,毕竟被这样的丑姑娘缠上了,的确很可怜。
“宁贼卑鄙!辜负宛卿情意,还倒打一耙,污蔑宛卿美誉。”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立马有更多的人咬牙切齿为“宛卿”打抱不平:“宛卿一片痴心,宁贼得仙子垂青,不知珍惜,还肆意践踏宛卿情意,污蔑宛卿说她貌丑,简直无耻!”
“人面兽心!”
“手段龌龊!”
“呸!”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江令宛就变成了“宛卿”,而宁轩则被众人唾骂,收到无数眼刀。
跟宁轩站在一起的两位学子,同情地看了宁轩一眼,默默地朝旁边站了站,离他远一些。
然后,他们也不能免俗地打量江令宛,毕竟人就在对面站着,他们要看还是很方便的。
因为站的近,所以,他们受到的冲击比观众席的人更大。在看清楚江令宛的容貌之后,这两位也对宁轩怒目而视起来。
至于另外一位男学子,就站在江令宛旁边,早在看到江令宛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沦陷了。
无数含着怒火的视线如利箭一般射来,宁轩面无表情,两眼冷漠。
他早已做好被人议论纷纷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他应该猜到的,毕竟她的确是个十分漂亮的人,在俗人的观念里,这样的人是应该被好好珍爱的。
可是漂亮的皮囊有什么用呢?
这个人…或者说江家姐妹,都令他厌恶到了极致。
她就站在他对面,宁轩抿了抿唇,压下目中翻滚的情绪。
辛烟烟笑容浅淡,一如刚开始时的温婉,表情未变,但是脊背却挺得越来越笔直,笔直到近乎僵硬。
她没想到,江令宛竟然如此美貌!
她第一次听说江令宛的名字,听到她追求宁轩,只觉得十分可笑。
她与宁轩从小一起跟着她的外祖父学习书法,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宁轩英俊出众,爱慕者众多,可他性格沉稳冷清,从未对她们有过任何亲近之色,就连灵璧郡主的示好,他也是淡然视之。
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江令宛跟那些爱慕者一样,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她只是没想到,江令宛这么难缠,胆子这么大,给宁轩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既然江令宛做的过分了,她就得出面教训她。
她问过宁轩,江令宛容貌如何,宁轩回答说:不堪入目。
她信以为真!
既然如此,那便从容貌上下手,给江令宛重重一击,让她知道什么是痴心妄想,什么是云泥之别。
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负,她烟仙子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所以,她在考试前就开始造势,又特意压轴出场,就是想让江令宛知难而退。
然而事实令她很难堪,出丑的那个人是她,江令宛明艳动人,得到了大家的称赞。
辛烟烟看了一眼宁轩,他嘴角微微抿着,显然十分不耐烦,这让她紧绷的心渐渐松弛下来。
江令宛漂亮又有何用?
在宁轩眼中,她是丑陋不堪的,是令人厌恶的。
她永远都别想得到宁轩的心,更不可能像她一样接近宁轩。
只是,观众席上的这些人未免太可恶了,不是对她评头论足,肆意攻击,就是讨伐宁轩,言语恶毒,要么就夸赞江令宛。明明有六个人参加考试,却只盯着他们三个人,他们就不能说说其他人吗?
辛烟烟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因为考官们来了。
六位参赛学子备受瞩目,八位评分考官亦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不同于六位学子半个月就公布,评分考官却是今天才被众人知晓。
今天来的考官同往年一样,有官声甚好的大人,名望颇佳的儒学者,才华杰出的布衣客卿,备受推崇的勋贵。
随着考官们陆续登场,观众席也不时响起赞扬声:这位大人去年政绩斐然;这位学者撰写的《周礼补注》广为流传;那位布衣客卿写的《广陵赋》字字珠玑…
突然,有人惊呼:“快看,那个白袍青衣的玉面郎君,是萧湛萧五爷吗?”
“萧五爷一向低调,从不参与这些事的,怎么会出现?”
有人激动到声音发抖:“真是萧五爷?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如此英姿勃发,又如此风采翩然,除了文武双全的萧五爷,还能有谁?”
有人似悲似喜,声音呜咽:“我知道萧五爷是个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的英豪,却没想到他竟然生得如此俊美无俦。我见到萧湛了,这辈子值了,值了。”
他如此失态,大家倒没有嘲笑他,只用赞叹的语气说:“能被今上亲口赞曰:穆如清风,朗若月华,萧五爷自然是风度无双的。”
男子们尚且如此,女子们的反应就更不必说了。
好像一石惊起千层浪,萧湛像闪闪发光的太阳,一人盖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江令宛忍不住啧啧嘴。
她听说当年萧湛参加书院联考时,有过万人空巷看萧郎的壮丽景象,可惜她那时还小,未能一睹五舅舅少年时的风采。
“当!”一记锣响打断了江令宛的思绪。
礼部右侍郎陈大人走到考场中间,先介绍了八位考官、六位学子,又宣读了考场规则,最后他凌厉的目光从几位学子脸上扫过,严厉道:“几位俱是各书院最优秀出色的学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各自的书院。希望你们谨记考场规则,不要做出让书院蒙羞的事情。若有人扰乱考场、夹带作弊,本官绝不轻饶!”
几位学子凛然受教,纷纷应是。
“当当当”三声锣响,书院联考正式开始了。

“书院联考开始了吗?”
清冷的蕉园里,江令媛询问的声音格外刺耳。
金钗忙答:“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