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江令媛再也忍不住,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悉数挥落在地。
今天是联考第一场,考的是礼仪,她是凌夫子的正式弟子,本该得到凌夫子真传,学习古礼,在联考时一鸣惊人,令人侧目。
可这一切都被江令宛毁了。
她在学业上压制她,害她不能去女学,还不知从何处学会了《古礼疏义》上的内容。
有了古礼,今天的礼仪考试,将无人是江令宛的对手。
今天名声大噪的人本该是她,江令宛凭什么取而代之?
所以,她废寝忘食想出一个对付江令宛的计谋,为让江令宛上钩,她将宁轩都拿出来了,本以为万无一失,江令宛一定会在靠前被宁轩戳穿真面目,一定会心神不宁,考场失利。
礼仪是江令宛成绩最好的一门课,只要礼仪考试失利,江令宛就绝无得到头名的可能。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江令宛没上当,反而坑了她一把。
宁轩亲口告诉她,他不会将她怎么样,他只当绾绾死了。
任她好话说尽,泪水流尽,宁轩都无动于衷。
她最后的底牌也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令宛一举成名,飞黄腾达。
她不甘心!
她绝不甘心!
她天生凤命,注定要母仪天下。她嫁哪位皇子,哪位皇子便□□登大宝,成为九五之尊。
她不允许自己还未走到皇子们面前,就折戟沉沙。
江令媛双目猩红,牙关紧咬:“你去辛家一趟,看看能不能联络上辛楚楚,让她从中介绍,跟辛烟烟搭上话。”
“是,金钗明白,这就去办。”金钗多问了一句,“那还要去打听今天联考的结果吗?”
“不必!”
没什么好打听的,她早已猜到结果了,有江令宛在,其他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江令媛猜的没错,今天的考场上,江令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另外五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考场上,六名学子站成一排,面对考官与观众,他们进退得体,从容不迫,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六人之中,数江令宛仪态最优美,动作最标准,步伐最矫健。
仰头时,似太阳升朝霞;举手时,若芙蕖出渌波。
体态轻盈宛如仙鹤振翅,衣袂翩然分明惊鸿一顾。
那抹海棠红的身影动时如行云流水,刚柔相济,静时如春松清竹,骨姿玉洁。
她如此出色,俨然就是一轮明月,其他五人到成了惨淡的星星,根本无法与她争辉。
“呵呵。”宋山长满意地点头,语气有掩不住的骄傲,“我就知道,江令宛是最优秀的。”
萧夫子亦满面笑容:“当初江令宛说要公开古礼,让大家都跟着学,我其实是担心的。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担心古礼外泄,怕其他几个书院窥探到古礼的内容,京华女学会失去这一优势。
然而江令宛却说:“就是要让他们学,他们看不到教材内容,找不到正经的夫子,只能道听途说,或许能照葫芦画瓢,但味道绝对不对。等上了考场,大家一起做,就能见真章。”
宋山长道:“没有他们的照猫画虎,哪里能衬托出江令宛的正宗。”
萧夫子抿着嘴笑:“那也是山长您当机立断,决策有方,今年联考头名,非我们京华女学莫属。”
一向矜持的宋山长这一次竟没有反驳:“江令宛的优秀有目共睹,她能得第一也实属正常。”
没错,江令宛的优秀的确有目共睹,观众席上的看客拍案叫绝、叹为观止,八位评分考官亦觉得大饱眼福,不虚此行。
评分出来,江令宛理所当然地得了头名。
观众席上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很多人一边叫好一边热情地喊着江令宛的名字。
首战告捷,她打了一个漂亮的开门红,退场行礼时,她微微一笑,大方得体。
这一笑,让观众席上的儿郎几乎不曾打起来:
“宛卿笑了,她对我笑了!”
“胡说,宛卿明明是对我笑的。”
萧湛看着小姑娘翩然去了,亦起身离开。
他就知道,会有今日。
他的小姑娘这么优秀,一旦站出来,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他想把她藏起来,如稀世珍宝一样只给他一个人看,可若是小姑娘喜欢被人注视,他也心甘情愿将她捧到高处,让她享受赞美与荣耀。
“五舅舅!”
江令宛看萧湛出来了,立刻笑着跑过去:“我今天表现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她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表情美滋滋的,不是在询问,分明是在炫耀。
萧湛不由想起了黑仔,打到猎物时,它也是这样摇着尾巴看他,一脸求表扬。
“非常好。”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像对待黑仔那样,满口夸赞,“我非常满意,其他人都被你比下去了。你表现这么优秀,五舅舅与有荣焉。”
被揉了脑袋,江令宛本来老大不高兴了,可听了“与有荣焉”这四个字,又立马乐了。
不枉她对萧湛巴心巴肝地好,总算打动了他老人家的心,他是真的视她为晚辈,才会因为她的出色而觉得光荣。
“我会继续努力给五舅舅争光的。”江令宛笑呵呵道,“一定不让您失望。”
萧湛微笑点头:“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江令宛笑着挥挥手,去找程静昕、陆明珠去了。

第一场考试的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整个京城,第一名是京华女学的江令宛,原本最被看好的宁轩、傅子瑜、辛烟烟,分别位列第二、第三、第四。
没到现场的人瞠目咋舌,议论纷纷。
“怎么会是江令宛得了第一?会不会是宁轩怜香惜玉,故意谦让?”
“呸!”立马有人跳出来,“我们宛卿一直是京华女学的头名,还需要宁轩谦让?”
“宁轩算什么东西,卑鄙小人而已!”
“注意你的用词,我们宛卿是得了第一,压过所有人,是所有人,不是宁轩一个!”
“若只是压过宁轩,可能是宁轩放水。可宛卿压的是所有人,风姿才华无人能及。宁轩只能乖乖被我们宛卿吊打!”
有拥护宁轩的人反唇相讥:“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礼仪而已,算不得什么。明日诗词比试,才是真正的试金石,论诗词,宁轩可从未输过。有本事你与我打赌,谁输了,谁就给对方跪下叫爷爷,如何?”
“打赌就打赌,我怕你不成!”
马车外的争执声,不时传入车内,辛烟烟云淡风轻,仿佛并未受到风言风语的影响:“只要勤加练习,机械的重复,就能把礼仪练好。可诗词就不一样了,只有真才实学,勤学苦练,才能考出好成绩。”
她望着宁轩,温柔一笑:“京华女学难得考一回第一名,轻浮骄傲是人之常情。今日,就让她们得意一回,毕竟明天过后,她们又会像前两年那样只能唉声叹息了。”
宁轩淡淡地点头,没有说话。
勤加练习,机械的重复,这个谁都会。
可若想练到江令宛那个境界…
他脑海中浮现出她当时的样子,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凌波微步,动人心魄。
辛烟烟与江令宛一样,用古礼比赛,所以没能看到江令宛的表现。
他用的是古礼简化过的大齐礼,动作比古礼少了一半,所以,他是第一个做完的。
完成之后,他就退到旁边观看竞争对手。正因为他看了,他才知道江令宛当时多么明亮耀眼,多么吸引人的眼球。
他也学礼仪,也时常练习,自然知道学礼仪是不能偷懒的,向来是一分汗水一分收获。
那一抹海棠红的身影,动作流畅舒展像海上缓缓升起的明月,像月下缓缓盛开的荷花。
那些动作早已融入她的血液里,与她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要练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得付出多少努力。
别人他不知道,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礼仪这一科,他的确不如江令宛。

江令宛的马车里,也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今天的考试。
陆明珠扬眉吐气、得意洋洋:“今天你可老长脸了,那个烟仙子气得鼻子都歪了,就她还仙子,那我还是王母娘娘呢。”
程静昕被她逗乐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散播谣言说宛姐儿容貌丑陋的时候,宛姐儿不理会了。根本不需要宛姐儿做什么,只要跟她站一起,就能让她气死。”
“哈哈。”陆明珠笑道,“外面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谁让我们宛卿长得漂亮,礼仪也比她好呢。”
“此言差矣!”江令宛抿嘴一笑,眼波闪闪,“我可不光是长得比她漂亮,礼仪比她好,明天的诗词,后天的书法,我都比她强。唉,人太优秀了,就是没办法。”
陆明珠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你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样子。”
“我这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明天一定继续辉煌。”
陆明珠眼珠子一转:“那咱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跟今天一样好好表现,可不能因为对某些人有情意就一时冲动,故意谦让。”
江令宛抿唇一笑,一脸的心知肚明:“你说的是宁轩吧。今天我得了头名,一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极尽所能研究我的缺点。宁轩算是我软肋之一,说不定那些人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甚至让宁轩对我用美男计也未可知。”
“不过,你们只管把心放肚子里,要我谦让,绝不可能!”


第81章
“不可能!”
杨山长的书房里,传来了宁轩隐怒的声音:“我绝不同意。”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杨山长好言好语地劝,“让你跟江令宛虚与委蛇,有所牵扯,的确欠妥。只是今日江令宛来势汹汹,我们已经失了先机,若明日再有差池,恐怕会与头名失之交臂。国子学已经连续两年夺魁,今年是第三年,万不出差错。”
宁轩的神色没有任何松动:“山长既然不信我能夺冠,当初选旁人便是。”
杨山长是山长,也是宁轩的书法先生,只是宁轩贵为永平侯世子,又是皇后的嫡亲侄儿,他这个山长还真不敢在宁轩面前摆夫子的谱。
“你文采出众,学识过人,是我们国子学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子。我既选你参加联考,就是信任你能在联考时独占鳌头,为我们国子学锦上添花。”
杨山长语重心长道:“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听说江令宛天资聪颖、敏而好学,又得萧湛指导,六艺俱是绝佳。若真是如此,那她今天礼仪考试能得头名就不是侥幸。”
“所以,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我已经打听到明天的诗词比试一共有四题,答完第一题才能答第二题,以此类推。若前面三题你一直领先,那头名便十拿九稳了。若前三题江令宛领先…”
杨山长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还希望你暂时放下个人荣辱,一切以国子学荣誉为先。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宁轩拧紧了眉头,半晌才吐出一句:“知道了。”
杨山长这才欣然一笑:“明天的诗词是你的强项,我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是几位夫子压的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
杨山长又叮嘱了一些晚上早点休息的话,就离开了。
宁轩面无表情,打开了题卷。
许是今天考试失利,许是睡前还在看题,这一夜宁轩睡得并不踏实,还做了好几个奇怪的梦。迷迷蒙蒙中,依稀记得自己梦中做了一首非常好的诗,只是醒来之后,怎么也想不起诗的内容。
此时天已微亮,第二天到了。
上午,联考的重头戏——诗词比试开始。
礼仪考试每年都一样,诗词比试的内容却是每年都换,因为花样百出,总能给大家惊喜。
今年的考试方式再次创新,礼部侍郎宣布比赛规则之后,全场哗然:
“哇!今年比往年更难!”
“第一题就这么不简单啊!”
“从来没有这么考过,你们觉得谁会得第一?”
“当然是我们…”
“国子学”、“顺天府书院”、“宛卿”、“青松书院”…
在众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争论中,考试开始了。
考场中间竖着六块大题板,题板被布蒙着,看不到内容。
六位考生先去抽签,然后到各自抽到的题板前站定,“当当当”三声锣响,题板上蒙着的布同时被扯下,上面的题目露了庐山真面目。
六个题板,都由九个木头方块拼接而成,方块是可以滑动的。每一个木头方块上写着一个字,考生要从上面的九个字中识别一句诗词,然后移动木块,将那句诗词拼出来。
能参加联考,学识自不必说,识别诗词不算难,可要将诗词拼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关键的是,除了准确度之外,答题时间也是打分的考核项,谁先答完,谁就能挑选下一题,直接进入第二题。
以此类推,最后四题全部答完,用时最短,准确率最高的考生得分最高。
“啊!宛卿的题目不容易。”
“宁轩的题目也挺难的。”
根据抽签次序,江令宛的题板跟宁轩的题板紧挨着。
她的题板上,写着九个字:
花落逢时知
又少雨多■
宁轩的题板上,也写着九个字:
一白青鹭天
上难解于■
大家看完了江令宛与宁轩,便依次去看旁人,才看到第五个考生,就有人惊呼:“看,江令宛已经拼出诗句,朝第二题去了。”
众人立刻去看,江令宛的题板上,方块已发生变化:
花落知多少
逢时雨多■
在其他人才挪动一两个方块的时候,她已完整拼出诗句,不管手速眼速脑速,都比所有人都快。
这样的眼明手快,才思敏捷,瞬间让全场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大家已经没有心思看其他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江令宛,她步履矫健,飞快地来到第二题的区域,那里依然放着六块题板。这一次,她不用抽签,第一个答完第一题,她可以任意挑选第二题。
相比较第一题,第二题更难!
先要根据题板上的内容,猜出正确的诗句,然后作答。
作答的方式非口答,非书写,而是要射箭,把回答问题需要的字射下来。
那些字就写在红灯笼上,一共两百盏不停移动位置的红灯笼,要从中选出自己需要的字,还要准确无误地将灯笼射下来,这谈何容易?
因为灯笼在不停移动,所以考生要一边骑马追逐,一边射箭,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题江令宛能像第一题那样顺利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令宛并不紧张,她神色如常,迅速走到一块题板前,伸手将上面的布拽开。
题板上画着一副画,画上写着题目:根据画作内容猜一句七言诗。
江令宛身影一动,人已后退两步,整幅画卷映入眼帘。
这是一副山水画,两岸万峰磅礴,重岩叠嶂。连绵的山影,围绕着浩浩荡荡的江河,水上雾气蒸腾,山间云雾缭绕。
远处江流曲折湍急,幽深秀丽;近处潮平岸阔,宽广的出奇,两点白帆仿若蝴蝶大小,落在水上顺流直下。
看到画卷的一瞬间,那句诗立刻浮现在江令宛的脑海。
这是诗仙李白流放赦免路上所作的一首诗,这首诗飘逸灵动,轻松明快,朗朗上口,一直备受好评,而答案就是这首诗的最后一句。
随着江令宛拿起弓,背起箭囊,观众席上的众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从五十步开外的地方骑着马射灯笼,而且不止一箭,这太难了,宛卿能做到吗?
江令宛纵马疾驰,来到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搭弓上箭,随着“嗖”地一声,灯笼应声而落,辅考立刻捡起灯笼高高举起,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轻”字。
此时观众席上有人喊了起来:“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没错,正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宛卿,宁贼追上来了,快射,快射!”
宁轩答完了第一题,开始看第二个题板,眼看就追上来了。
场上被江令宛折服的观众十分紧张,大喊大叫提醒她抓紧时间。
江令宛没有继续答题,而是转头去看宁轩的题板。
场上一片哗然:
“快看,江令宛给宁轩放水了!”
“她故意不答题,就是对宁轩余情未了,想让他一马。”
有人赞叹:“佳人如此深情,夫复何求啊!”
有人冷嘲热讽:“枉你们给江令宛呐喊助威,她还不是对我们宁轩情有独钟。”
有人咬牙切齿:“宁贼!我恨不能生啖尔肉!”
场上的这些并没有影响江令宛,她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她想给宁轩放水,恰恰相反,她想赢宁轩。
这就要从赛制上说起了,第一题都是大家内容不一样,却都是五言诗,可第二题,就要看运气了,有五言诗,也有七言诗。
而第二题评分不仅要看时间,还要看射出去箭的数量。
江令宛这一题的字数是七个字,而宁轩第二题的答案是五个字。
就算江令宛七发七中,一次都不失手,也要射出七支箭。
若宁轩失手一次,那也不过六支箭。
按数量算的话,宁轩用箭数量少于江令宛,这一点上他的分数是要高于江令宛的。
这倒不是不公平,而是赛制一直都是这么设置的,这样的话,比赛也更有看头。
江令宛停下来,就是想赢。
她既然要赢,可不单单是时间上,她要时间、数量都压过宁轩。
因为她乐意!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干扰宁轩,让他屡次失误。这个几乎不可能。
那就只有第二个方法了。
江令宛拿定主意,立刻追着灯笼疾驰起来。
这时候,宁轩已经骑马赶上来了,并迅速射出第一箭。
有人痛心疾首,欲哭无泪:“宛卿,你真的要让宁贼吗?”
此时,江令宛已经绕着灯笼跑了两圈了,却迟迟不射箭。
陆明珠睚眦欲裂,气得直跺脚:“江令宛,你要是敢让,我便将你大卸八块!”
程静昕十分冷静:“不是,宛姐儿绝对不是要让!”
随着她这句话一出口,江令宛抽出一支箭羽,搭起弓,拉起弦。
然而大家觉得,她拉的不单单是弓弦,还有所有人的心弦。
大家的人也随着离弦的箭羽直奔灯笼而去。
这一箭终于射了出去,却是噗噗两声,两盏灯笼落地。
众人愕然!
是失误?还是故意放水?
辅考捡起灯笼,一左一右高高举起,按捺不住浑身的激动:“江令宛,一箭中两。分别是舟、已二字。”
舟、已,这两个字都是“轻舟已过万重山”里面的字,不是失误,不是放水,她是超常发挥!
这下子,不仅拥护江令宛的人,就是其他考生的拥护者也坐不住了。
观众席上十之有九的人都站了起来,因为太震惊了。
这种情况下,一箭双雕,还没有错误!
江令宛,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胆子太大了,运气太好了!
考官席上,萧湛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这不是运气!
观众席上的人也很快发现,这的确不是运气,他们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江令宛并未停下,她马不停蹄,追逐着灯笼,很快又射了一箭,这一次又是两个灯笼,分别是:过、万,这两个字。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又是一箭出去,有一次一箭双灯两个字:重、山。
一共七个字,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发了四箭,除了第一箭,后面三箭都是一箭射俩。
这是运气吗?
这能说是运气吗?
这是实力啊!
全场沸腾。
我的老天爷,我看到了什么!
“宛卿!真神人也!”
观众席上的看客被江令宛优异的表现折服,几位考官也叹为观止。
“这个考生好厉害啊,以前竟没听说过。”
“京华女学连续数年没出成绩,一直被大家忽略,今年怕是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了。”
“此女如此优秀,难怪宋山长一直面带微笑,比往年随和许多。”
“莫说宋山长,若你有这样的学生,你难道能忍住不笑?”
“白天在人前,我肯定能忍住的,夜里睡觉那就说不准了,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此言一出,考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萧湛亦淡淡一笑,双目紧盯着那一抹海棠红的身影。
小姑娘的脸庞娇艳的像桃花,身姿矫健又婀娜,如蒙尘的明珠,拭去了一身的灰尘,走到了阳光下,露出她独有的耀目光泽。
她羞辱宁轩的那几箭,实在是漂亮。
只是,她射双灯的手法分明跟他一模一样,他可不记得自己教过她射箭。
看来,她还有很多事瞒着他。
感受到他目光的追逐,江令宛遥遥冲他一笑:怎么样,五舅舅,我的反击漂亮吧?
你放心吧,我绝不是忍气吞声之人,睚眦必报,以牙还牙,才是我的性格。
宁可让别人憋屈死,也绝不委屈了我自己。
管他是宁轩也好,辛烟烟也罢,想在背后算计我,想踩着我上位,呵呵,不存在的。
江令宛斜了宁轩一眼,骑马直奔第三题而去。

第三道题,不是新题型,与前两年一样,都是飞花令。
考生先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一个字,然后与八位考官行飞花令,轮流说出带这个字的诗句。
一炷香的时间,对上的诗句越多,得分越高。
江令宛一路骑行,驰骋至八位考官面前,翻身下马、行礼上前、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白玉签,交给辅考。
整个过程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让几位考官看了个眼直。
陆明珠与程静昕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默默在心中祈祷:老天爷,让宛姐儿抽一个好字吧。
与第二道题一样,飞花令也讲究运气。
若是抽着经常被诗人写的那个字,行起令来就容易的多。
若是抽着很偏的字,那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发挥也没有余地,只能干瞪眼了。
辅考看了签,高声道:“京华女学江令宛,飞花令,明月的明。”
是比较好对的字!
陆明珠与程静昕大喜过望:“这个字难不住宛姐儿,我们之前跟宛姐儿行过这个令,莫说一炷香,就是两炷香也毫无问题。”
不仅是跟程静昕、陆明珠行过这个令,江令宛跟萧湛也行过这个令,而且就在几天前。
带“明”字的诗句,她腹中存了几百首。
没想到今天上了考场,要再一次跟萧湛行这个令了。
萧湛显然也想到了,所以,八位考官里面,他是第一个开口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几天前跟江令宛行这个令的时候,他第一句说的也是这首诗。
五舅舅,这是怕她紧张,让她放轻松吧。
江令宛心里明白,同样回了他那天对的诗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第二位考官也紧跟着对了一句,然后第三位、第四位…八位考官轮流吟诵。
江令宛表现很出色,只要考官话音一落,她立马就答,不做迟疑。
与前面两题不同,第三题考试时,大家鸦雀无声,偌大的考场,只能听到呼吸声,江令宛与考官们你来我往飞令的声音。
书院联考办了十几年,目前飞花令最高纪录是两百。
江令宛的速度太快了,比往年的考生都快,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她极有可能打破从前的记录。
而这个纪录的保持者不是旁人,正是考官席上那个最引人注目、最夺人眼球、最最年轻的考官——萧湛。
江令宛嘴角含笑,双目写满了志在必得:“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旦来。”
五舅舅,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飞花令记录第一名,我拿去了,你不会生气吧?
萧湛勾唇:“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