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江令宛也受到瞩目,被人高看一眼。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谁,趁着跟何娉芳寒暄的时候打听,何娉芳也乐于向众人介绍江令宛。
得知江令宛的身份之后,众人很是诧异。
她们从前听说过的,江三小姐是一个骄纵无礼的女孩,风荷宴与旁人争抢落入水中出丑,想求皇后娘娘赐婚结果被拒绝。总之,提起她,没有好话,更未有人说过,她是如此美貌的人。
有几位夫人忍不住说:“江三小姐容貌气度礼仪俱十分出众,可见外面的传言不实了。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背地里这样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何娉芳抿嘴笑:“所以我才把她带出来,让大家见一见,流言蜚语自然就不公而破了。”
大家说了几句话,一起去见老寿星。
东莞伯府的太夫人已经接近八十岁了,她头发雪白,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很好,就是脑筋有些糊涂,像个老小孩。
老人家一见了江令宛就拉着她的手不放:“这小闺女怎么长的这么好,我瞧着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何娉芳就笑:“祖母,这是欢哥儿堂姐,从没来过我们家的,您一定记错了。”
“那就是在画上见过了,真是好看,留在我们家别走了吧,我给你拿糖吃。”
她叫了自己的丫鬟拿糖来,抓了一把递给江令宛,才一转脸的功夫,又不记得江令宛,一脸探究惊喜:“你是谁家的小闺女,长得真好,别走了,留在我们家吧。”
大家善意地笑了。
太夫人年岁大了,不一会就累了,众人都退出去,老人家临走之前还叫江令宛得闲了来家里玩,她把糖留给她吃。
江令宛不骄不躁,不管老人家怎么说,怎么拉着她,她都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脸上一直挂着亲近的笑容。
没等寿宴结束,江令宛就收到一众夫人、太太们的好评,说她容貌出众、端庄稳重、行事得体、落落大方。
何娉芳目的达成,十分高兴,也不拘着江令宛,让她去跟玩。
今天来的小姐分成了好几拨,有的去荷塘划船摘莲蓬去了,有的在花厅里喝茶,有几个在听戏,也有去听女先生说书的。
何娉芳说:“你去找她们玩也行,或者你想在园子里逛一逛也行,何家的花园是仿江南园林的,在京城也算一绝。后花园里还有一个栀子花丛做的迷宫,我小时候还在里面玩呢。”
江令宛听着意动,就决定去看看迷宫。

江家的园子的确建得很好,流红滴翠、花柳繁华,丫鬟们在园中行走,如一副淡雅的仕女图。
江令宛不一会就找到了栀子花迷宫。
迷宫并不很大,江令宛看了看,觉得自己一刻钟肯定能走出来。等她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迷宫比她想象中难多了。不过从开始到走出来,也只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从迷宫中出来,她听见有男子的说话声。
迷宫出口对面是一个小小的四角凉亭,两个男子在里面下棋,神态悠闲,自在,仿若画卷上的神仙一般。
这样的场景是很令人心旷神怡的,如果其中一个男子不是萧隆庆的话。
江令宛皱了皱眉,叫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你去帮我将那位…罢了,你知不知道那位穿宝蓝衣裳的公子是谁?”
她本来指着萧湛,后来又指向萧湛对面的人。
丫鬟轻笑:“那是我们家世子。”
“嗯。”江令宛点点头,语气温和道,“无事了。”
丫鬟屈膝离开,江令宛抿了抿唇,萧隆庆攀上了四皇子,跟东莞伯世子也有交往,或许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贵公子吧。
他根本没有脱离清音小筑。
今天是东莞伯太夫人大寿,宾客盈门,他这样堂而皇之地来了,万一被人认出来,东莞伯府名声扫地,世子又如何能护得住他?
怪不得他能做上清音小筑的头牌,为了富贵荣华连命都不要了,一般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江令宛既生气又失望,这一回也不暗示了,径直朝亭子走去。
两人都注意到江令宛了,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是很难让人不注意的。
东莞伯世子身为主人,自然不能不搭理客人的,他正欲起身,萧湛说:“她是来找我的,估计有话跟我说。”
“原来是这样。”东莞伯笑着站起来,“那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前面酒席准备好了没。”
他一转身,就越走越快,心里十分震惊。
东莞伯府与定国公府是姻亲,本来关系很好,后来因为堂妹何清雅得罪了萧湛,两家关系不复从前。
定国公虽然不曾怪罪,但东莞伯府的人一直惴惴不安,因为萧湛迟迟不成亲,这几年不知拒绝了多少婚事,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他都始终不假辞色,冷若冰霜。
如今竟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很明显萧湛是十分看重她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在意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若非动了男女之情,该怎么解释这份在意?
萧湛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了。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便要轰动整个京城了。
不知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是谁家的女孩子,他竟然从未见过。
不过这对于东莞伯府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湛终于有喜欢的女子了,那对于堂妹何清雅,对于他们东莞伯府,他应该不怪罪了吧。
东莞伯世子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迫不及待要将这事告诉自己父亲知晓。


第37章
江令宛走进凉亭,绷着脸,抿着嘴看着萧湛。
萧湛轻轻一笑,招呼她坐下:“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他眉目带笑,声音轻松温柔,人好看,声音好听,江令宛的嘴却越抿越紧。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却食言而肥。如今被她抓了个正着,却毫无愧疚之意。
“我要跟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江令宛心里憋着一股气,毕竟谁被欺骗都不会高兴。
“我们明明说好的,一转脸你却故态复萌,或者你一直在骗我,根本没跟从前那些事一刀两断。”
萧湛抬头看她,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语气也有些急,很明显是在替朋友担忧,还有几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意味。
他的身份地位,看到的一向是旁人求他,仰望他,依靠他,这样替他担心、为他着急,还是一个如此稚嫩、真诚的小姑娘,真的是前所未有。
她的关心这样的直接,他根本无力招架。
或许这便是他动心的原因吧。
萧湛心里一片柔软,嘴上却幽幽叹了一口气:“以前的那些岂是我想断就能断的。”
江令宛继续劝说:“我知道不容易,但是我不会坐视不理的,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她循循善诱道:“你听我的,立刻跟从前的事情一刀两断,明天去跟着赵夫子读书,从头开始,一定能闯出一个大好前程。”
她看着萧湛,希望他能答应。
萧湛也看她,四目相对,他突然笑了:“如果我不答应呢?”
江令宛站起身看着他,丰神俊朗、五官深邃,因为这突然的随意一笑,俊美中更添风流,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醉非醉,透着漫不经心的迷离,好像能蛊惑人心。
他很美貌,有令人倾倒的资本。他也知道自己的美貌,所以将其当做武器,当做攀龙附凤的工具。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但很明显,自己说的前程,跟他想要的前程不是一回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令宛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吧。”
她不再停留,说完转身就走。
对于这个结果,她其实有心理准备的。
他跟四皇子有来往,跟东莞伯世子也相熟,说明他已经决定站在四皇子这一派了。
而四皇子是她主子摄政王慕容醒的生死仇敌,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前世受主子恩惠,即使重生也不敢忘记。
对于未来,她有清晰的规划,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再次到主子身边。
所以,她跟萧隆庆注定是敌对派系的人。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来往的必要了。其他事情她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她是不能妥协的。
萧湛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翻脸,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尚在错愕之中,她已经走了。
这个小姑娘啊,真是…脾气太大了。
“从没认识过?”
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江令宛失望而去,心里想着萧湛的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来的时候走得是正中间的那条路,从迷宫那里出来时,就已经不是来的那条路了。
在园子里绕了一会,她便叫了一个丫鬟问路,知道了路线,便朝梧桐院走去。
原来欢哥儿今天起早了,刚刚拜过寿他就闹困要睡觉,何娉芳就让奶娘抱着欢哥儿到偏远的梧桐院补觉。
这里地点偏僻,远离主院,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一路上都很安静。
在院子门口,江令宛遇到了四夫人何娉芳。
“你回来了。”何娉芳笑着说:“过一会就开席了,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帮着招待来宾,等会你帮我看着欢哥儿,让他吃饭。”
欢哥儿喜欢江令宛,跟江令宛在一起的时候,吃饭总是格外香。
江令宛自然答应:“欢哥儿就交给我吧,您只管去忙。”
两人才走进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欢哥儿笑声如银铃一般响亮、愉悦。
四夫人何娉芳脸上笑容更胜:“一定是欢哥儿舅舅来了。”
果然,萧嬷嬷迎出来,笑眯眯说:“五舅爷才刚到,我们欢哥儿就这样开心。”
“五郎。”四夫人一边朝里走,一边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语气十分的亲切欢喜。
江令宛跟着四夫人朝里走,心里却在纳闷,她听萧嬷嬷说过,四婶自幼丧母,从小在外祖母定国公老夫人身边长大,跟东莞伯府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疏远。东莞伯府的这位五爷倒是与四婶很亲,让欢哥儿天天念着。
念头闪过,她人已经走了进去。
五爷抱着欢哥儿,叫四夫人一声表姐:“我到了有一会了,听说欢哥儿在这里,就过来了。”
“不枉欢哥儿天天惦记着你。”四夫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很高兴的样子。
江令宛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五爷。
萧隆庆!
怎么会?
他不是清音小筑的相公吗?怎么又变成了东莞伯府的五爷?
江令宛太过吃惊,以至于忘了控制表情。
可是萧湛却十分平静地打量她,好像头一回见到她一样。
江令宛纳闷,难道他不是萧隆庆,仅仅是两个容貌相似的人?
萧湛眼中都是生疏:“这位小姐是?”
“是欢哥儿大伯父家的三姐姐宛姐儿。”何娉芳笑着介绍了,又转过头对江令宛说:“这是欢哥儿五舅舅,你也跟着叫舅舅好了。”
萧湛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是江家外甥女。”
江令宛这才反应过来,屈膝行礼:“见过五舅舅。”
“外甥女不必多礼。”
他语气依然淡淡的,透着漫不经心,可江令宛听在耳中,就觉得他声音里有若无若有的笑。
江令宛抬头,果然从他眼中看出了笑意。
这下子她可以肯定,这位五爷,的的确确就是之前跟她交朋友的萧隆庆。
他明明不是象姑馆的相公,却任由她误会,多次戏耍她,看她的笑话,真是太气人了。
江令宛很想瞪他,却生生忍着,死死压着自己不抬头去看他。
她怕自己抬头看到他那张脸时,会忍不住揍他。
何娉芳说:“走吧,前面快开席了。”
萧湛抱着欢哥儿走在何娉芳旁边,欢哥儿真的很喜欢萧湛,在他怀里格外活跃,小嘴说个不停,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
“江家外甥女怎么一直不说话?”萧湛冷不丁地问:“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何娉芳也察觉到江令宛一路没吭声了,忙停下来看她。
江令宛抬头,嘴角噙着笑:“欢哥儿说的话很有趣,我听着就忘记说话了。”
她瞥了萧湛一眼:“没想到让何家舅舅多心了。”
“不是何家五舅舅。”何娉芳笑了:“五郎是我外祖家的表弟,因为欢哥儿很喜欢他,就不叫表舅,直接叫五舅舅了。”
外祖家的表弟!
江令宛一下子愣住,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了。
四婶的外祖父是定国公,萧隆庆是她五表弟,那就是定国公府的五爷,那他不就是…
萧湛!萧五爷!
大齐勋贵之首——定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
四皇子的伴读。
傅淑妃的外甥。
十五岁那年秋猎拔得头名,被皇帝赐予表字。
十六岁出征两广,阵前斩将,用兵如神,平定两广土司之乱。凯旋回朝途中,奇袭黄花山土匪山寨,剿匪三千,生擒匪首。
这样厉害的人,她却将他认成象姑馆的相公,还说他是清音小筑的头牌,还让他跟从前的一切割舍掉,改邪归正,从头开始…
江令宛脸色越来越白,脑中也嗡嗡作响。
据说萧湛是很厉害的,手段很残忍…十三岁就打死过人,就因为对方拿他的容貌调笑,所以,他就将人骗到后山吊起来,用鞭子活活打死。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那人身上一片好肉都没有了。
此人心性之狠毒,手段之残忍,可见一斑。
她何止说他长得好,她还说他以后会容颜衰去,门前冷落鞍马稀。
江令宛真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才重生没多久,还没有跟主子见面呢,就这么死了,她真是好不甘心啊。


第38章
“宛姐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何娉芳不知何故。
江令宛如梦初醒,忙抬起头来微微笑:“没事,我早就听说过萧家五舅舅的大名,一直想目睹他的风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突然见到真人,有些震惊。”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大惊小怪了。”
何娉芳见她神色不对,料想她没有说实话,但她神色也不像是仰慕,倒像是害怕似的,此时却不好问,就点点头,笑着说:“没事就好。”
一会避开了人,何娉芳就问她怎么了。
“四婶。”江令宛也知道自己露了声色,再隐瞒也不是办法了,遂道:“我之前在大泊湖见过萧家五舅舅,因为他长得格外好看,我便误以为他是…”
江令宛吸了一口气才说:“误以为他是象姑馆的人。”
“你!”何娉芳惊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江令宛见她如此,知道自己这回不死怕也要脱层皮。
“四婶,萧五爷应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牵连旁人的那种人吧?”
她是自作自受,可母亲却不能受她牵连啊。
“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那么坏。”何娉芳稳了稳心神,问她:“你是自己心里想想的,还是说出来让他听到了?”
“我没有明说,却意有所指,他应该是知道我的意思。”
那就难办了。
何娉芳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去跟他好好道个歉,剩下的,由我去跟他说。”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表弟,只比她小了两岁,她如何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
看着好相处,其实最是冷漠,连祖父都拿他没办法。
最忌讳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十三岁那年,就因为这事,活活打死了宣平侯家的大公子。
那位大公子平时跟他关系很不错的,谁能想到他翻脸就不认人了呢。
若是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担心,唯独这件事…
何娉芳觉得很棘手,嘴上却安慰:“你不用怕,有四婶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江令宛不欲何娉芳担心,故作轻松道:“好,我这就去找萧家五舅舅道歉。”
何娉芳这边却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只能请外祖父出面了。
宛姐儿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萧湛在观鱼桥上站着,一手搭在汉白玉石的栏杆上,乌发浓眉,星眸俊颜,好似明珠美玉在冰雕之中,耀眼中带着疏离冷漠。
这样雍容无匹的人,她怎么会将他错认成相公!
枉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竟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江令宛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冤。
希望她今天能超常发挥,让萧湛放过自己吧。
加油!
江令宛暗暗给自己鼓了劲,便拾阶而上,还故意放重脚步,发出“踢踏”之声。
萧湛果然注意到她,转过脸来,用那双湛然有神的双目望着她。
江令宛脸色发白,两手紧紧抓着衣裙,显得很忐忑:“萧公子,我之前不懂事,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认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她声音有些发抖,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又害怕又后悔。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介乎孩子与少女之间,做错事之后,惭愧又自责,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没办法不原谅她。
萧湛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这个小狐狸,还真是聪明,她会用甜甜的笑容麻痹你,也会可怜兮兮求你原谅,一个不留神,就会着了她的道。
有心计,会使手腕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可从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狡黠、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么叫我萧公子?”萧湛纠正她:“你该叫我五舅舅才是。”
五舅舅!
之前还是朋友,她还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呢,一眨眼,他就成长辈,成舅舅了。
好气人呐。
可这个人是萧湛,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江令宛告诉自己要冷静,脸上却越发愧疚了,微微有些发红。
萧湛看着,只觉这小姑娘脸蛋粉嫩中透着新红,像清晨沐浴在阳光下的蓓蕾,娇怯动人,可怜可爱,让他心头一动。
“五舅舅,对不起。”江令宛垂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低的道歉。
既然她都叫舅舅了,他可以放她走了吧!
“乖!”头顶传来萧湛温和的声音,像大人哄孩子一样。
江令宛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抬起头来,怒瞪着萧湛。
没错,她是错认了萧湛,难道萧湛就没有错吗?他明明知道她认错了,却不提醒她,由着她错下去,甚至故意误导她。还像看戏一样看她为他着急,为他出谋划策。
她抬头,正对上萧湛深邃含着笑意的双眼,没有嘲笑得意,只有善意与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温和:“不要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
江令宛如梦初醒!
跟萧湛来往的时候,她视他为朋友、同辈,经常会忘记自己的现在的年纪。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她是个好玩的晚辈。所以,才跟她开玩笑罢了。
四婶是他表姐,跟他一起长大,他必然是看着四婶的面子,才会跟她逗趣的。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想那么多,担心那么多,其实是有些可笑了。
江令宛抿嘴一笑,脸庞像朵漂亮的花:“我就知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五舅舅这么厉害的人,又怎么会跟我生气。”
她其实很会讨人欢心,特别是面对长辈,嘴更是很甜。这样笑眯眯望着人,脸蛋白皙莹润,好像很好捏的样子。
“怪不得表姐跟轩哥儿都这么喜欢你,你的确是个惹人疼的小姑娘。”萧湛夸赞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江令宛身体一僵,心里窘然。
她是接受萧湛是长辈了,可是,她不能接受他这样摸她的头啊,她又不是轩哥儿。
好在萧湛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玉佩:“给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长辈赐,不可辞。
江令宛接了,盈盈一笑:“谢谢五舅舅。”
她很快适应了晚辈的身份,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其实是在糊弄人。
萧湛也不拆穿她,笑着说:“这玉佩别弄掉了,就当我赔给你的了,去吧。”
江令宛走远了才拿着那玉佩看,玉佩质地晶莹,触手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上雕两只虎,相对而立;虎下是一个半圆形玉玦,正面雕刻着:永以为佩兮,君子能决疑;背面正中间雕刻一个大大的“萧”字;最下面雕着云雷纹。
因为梅雪娘是玉雕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江令宛自然能看出这玉佩绝非凡品。
这玉佩华而不奢,拙而不简,质地雕工透着古朴大气,一定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江令宛便将玉佩收进袖笼里,准备拿回去给梅雪娘看看再说。
如果玉佩价值一般,她就当时萧湛这个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留着自己用,因为她很喜欢。
如果这玉佩十分珍贵,哪怕再爱不释手,她还是要还回去的。
萧湛是四皇子的表兄弟、伴读,有他为四皇子出谋划策,四皇子才能顺利登基。
因为有从龙之功,定国公府如日中天,风头无两。哪怕后来萧湛意外身亡,四皇子依然对定国公府荣宠有加,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萧湛也好,萧家也罢,都是四皇子一派,都是江令宛主子的仇敌。
当着萧湛的面,她笑盈盈的像个晚辈,其实内心她早就做了要与萧湛划清界限的决定。

何娉芳还不知道江令宛跟萧湛已经和解了,寿宴散了之后,特意去找萧湛,替江令宛求情。
“…她还是孩子。”何娉芳神色凝重,生怕萧湛会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你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跟她计较。”
萧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你放心吧,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的。”
他答应得十分爽快,何娉芳听了脸色却越发难看。
“五郎!”何娉芳声音发紧,心情忐忑,十分紧张:“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你要她道歉也好,或者不想看见她,我送她出京城,保管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但是她一个花骨朵的小姑娘,你若是要人性命,就有些过了。”
萧湛一愣,接着便哑然失笑:“表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若是换了别人,我自然是要生气的。可她是轩哥儿的姐姐,又是养在你身边的,在我眼里,她跟轩哥儿是一样的。我说不计较,就是真的不会跟她计较。”
何娉芳盯着他,眼中闪过狐疑:“你说的是真心话,不会事后去找她?”
去找她当然是会去的,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湛笑着说:“你也说了,她只是个孩子,我岂会跟一个孩子计较。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言过?”
这倒是!
五郎在外面冷厉果决,对家里人一向很和气的。
他既然说把宛姐儿看做跟轩哥儿一样,那就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了。
何娉芳这才真的放下了心,转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令宛:“…这么多孩子里面,你五舅舅最喜欢的就是轩哥儿,听他的意思,他也挺喜欢你的。以后,你嘴甜一些,多跟他走动。”
“好。”江令宛点头:“我听四婶的。”
她很淡定,并没有兴高采烈、喜不自禁,何娉芳觉得她大气淡定,萧嬷嬷却以为她不懂,笑容满面地说给她听:“三小姐,您不知道五舅爷是很厉害的,有他给您做靠山,莫说是在京华女学,便是在京城,您要横着走,也没人敢挡路。”
“是吗?我早就听说五舅舅很厉害,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江令宛一脸的惊喜歆羡。
萧嬷嬷脸上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是啊,我们五舅爷的确很厉害。”
江令宛早就知道萧湛厉害了,前世,她就不止一次听人说过,要不是萧湛死了,主子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推翻了如今的四皇子、后来的南朝皇帝。
能与主子相提并论,萧湛岂是等闲之辈?
她重生回来,还未抱上主子的大腿便招惹上了萧湛,恐怕不是吉祥之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