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自取了筷子在手中把玩,笑道:“风干鸡,这本是一道藏菜,在中原并不常见。据说厨子要以最快速度将鸡拔毛取脏,以特色调料填入鸡腹中,且要小心不能将鸡弄死,并用针线缝上,挂于通风之处,鸡因为疼痛会‘咕咕’直叫,因得听来宛如风铃摇动,故而称为风干鸡。”
尘湘当即就拍下筷子:“什么?这么残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吃鸡的人只管好吃不好吃,哪里知道残忍不残忍……”
“公子。”秋禾悄声俯身下来,“那个穿蓝色衣裳的就是上次咱们在杜府后院遇见的,磕松子的张秦张公子。”
“我知道。”松子的味道他早已闻出来了。
那几人吃得很香,倒没注意他们这边,尘湘仔细看了他们好一会,方才微微倾身,问公孙策道:
“你是在等他们?他们几人莫非会有甚么问题?”
公孙策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不好说,我只是问过宋府家丁,他们告诉我宋升九死前曾与这四人一道吃过饭,之后便不见踪影。听说他平日里也与这几人十分交好,走得很近,我想……”
秋禾站起身,面对这那帮人:“公子,要不要直接上去问问?”
“别慌——”公孙策收了扇子,扬手制止他,“待我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由于离得甚远,几人又都只是低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尘湘听不真切,公孙策又听着不语,直到过了一炷香时候,尘湘百无聊赖地夹了一筷子肉丝塞进嘴里,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那位张秦还真能吃。”
听她开口说话,秋禾也耐不住接嘴:“那是当然了,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位张公子是出了名的好吃,十里八街的小吃店没哪个他没去光顾过的。不然他那一身的肥肉是哪儿长出来的?”
尘湘掩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憋了许久才忍住:“你别说,这个张公子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嗯?”公孙策追问道,“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呃……大约是昨日夜里,戌时二刻左右。因为白天跟你吵了一架,我心里不爽,玩得很晚,用了饭之后刚从雁归楼出来我就看见他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转进酒楼背后的几棵大树背后。”
说起张秦,也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一年前没少跟宋升九去黑街赌场妓院里面混,但他头脑简单,城府不深,常被人算计。
公孙策觉得此事不对:“然后呢?”
尘湘无所谓地喝了口茶:“然后我一好奇,就跳上树想看看他在搞什么劳什子。”
公孙策听得眉头直皱,不由有些恼意:“你把话一口气说完!”
尘湘白了他一眼,嘴里叨叨嘀咕:“哪有这样的人,帮你查案子还被凶。”她略略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后来也没什么,就是看见他在跟一个人说话。”
“那人是谁?”
“看不见,被树挡住了,何况他一身黑衣,也不容易看清楚。”
公孙策不死心:“那他们说了些什么?”
尘湘有些懊恼地摇摇头:“离得太远,我没听清,又不敢走得太近,怕被他们发现。不过好像听见什么‘梅林’什么的……”
“梅林?”
又与梅林有关!看来这个张秦似乎知道点什么。那片梅林,他去看过,只是没发现有用的东西,等下得再去一趟才是……
公孙策正暗自忖度,忽然听见邻桌那几个人惊慌失措叫喊着,伴随着还有瓷碗摔碎的声音。他直觉不好,但自己又看不见东西,一时心急。
“怎么了?出了何事?”
尘湘咬着下唇望着他道:“不好了,张秦出事了,好像……好像得了什么病,痛苦得很呢!”
第11章 【中毒·眉目】
张秦也出事了?
公孙策来不及多想,撑着竹杖急声道:“快,带我过去看!”
“好……”眼见他神情慌乱,身形不稳,尘湘想也未想就上前扶住他,小心翼翼带着他绕过眼前的桌椅。
秋禾一手捞了个空,木愣愣地瞅着公孙策离去的方向,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怪事……怪事!”
前面的人乱成一团,因得本生张秦的桌位离他们稍远所以这一路走来费了些力气,待到了出事之地,尘湘拨开人群,正见着张秦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滚,另一位穿着天鸿书院衫子的书生亦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但其余两位看上去正常得很,并无大碍。
穿绛色袍子的那个伸手过去推他:“张秦?张秦?你怎么了!……”
另一人一见不对,立马仰头喊着:“找大夫,快找大夫啊!”
周遭骚动起来,随即就有人跑出人群。
公孙策就着尘湘拉着他的手探了探底下人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眉峰渐渐皱了起来,轻轻摇头:
“没救了……”
绛色衣袍的人瞬间怔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什么?你说……你说他死了?”
看他出手如此粗鲁,公孙策的表情略感不适面上却没说什么。反倒是尘湘不由蹙起秀眉来,狠狠拍开他:“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作甚?”
“死人”二字一旦出口,如同水打静池,顿时就激起千层浪花,一干食客惊骇不已,少不得有几个饭钱也未付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楼,急得店里的伙计追也追不及。
“竟没料到这庐州城里头又死人了!”
“我在这家店里头吃了这么久,头一遭听说有人出事!”
“老板呢?你们店里的老板在哪里!……”
先是宋家千金在出嫁之前无故上吊自尽,而后宋家当家又离奇死在梅林,现下平日里跟宋家走得近的两个人也死了。这接二连三的血案让在场所有人无不吓出一身冷汗来,有人嚷道“宋家触了鬼神,招了霉头”,有人则是混乱往酒楼外层跑。
千醉楼虽比不得雁归楼那般奢华,但论及大小上下一共有三层,此事一出,楼上忙不迭往下赶,有不慎摔倒之人,后者踏其背而过,场面一片狼藉,不堪言语。
正当此时,酒楼大门被一道黑影挡住光线,且听来人道:“在场所有人,皆不能离开酒楼!”
这声音似乎哪儿听过,尘湘扶着公孙策站起身来,抬头一看,此人一身红黑相间捕快服,头戴雁纱黑帽,脚蹬流水青云履,腰间一把大刀横插着。身形威武,不怒自威。
话语一出,从他背后整齐的跑出六七个捕快来,快速地将酒楼大门堵住。
眼睛不便,公孙策亦听不出此人声音,故而轻声问向尘湘:“这是何人?”
尘湘小声答他:“半年前上任的总捕头,王千啸,以前是在江湖上混的,刀法极好,人称‘一刀封喉’。”
王捕头虎目微瞪,举步往前走,目光直直扫过身旁熟人,一面开口道:“听人来报,此地出了命案,可有此事?”
四周之人唯唯诺诺,自不敢出声,公孙策微微一笑,朗声对答:“确有此事,死者便在我脚下。”
“哦?”
王捕头走到他跟前,低头细看了一番,喃喃自语:“他是怎么死的?”
原本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公孙策对答如流:“中毒而死。”
王捕头这才注意起他来,神情古怪的看着公孙策,只觉不信:“你确定?”
“自然。”
王捕头低头又观察了一回,遂大声唤道:“千醉楼的老板何在?!”
不消片刻,便有一身着枣红细锦衣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赶过来,弯身鞠了个躬:“小、小的刘七,是千醉楼的老板。”
“刘七?”王捕快冷哼一声,缓缓踱了几步,怒道,“你这酒楼里头出了人命,难得你还这么清闲!客人吃了你的饭菜中毒而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小的没下毒啊,官爷!天大的冤枉啊!”
“没下毒?没下毒他们是怎么死的?休要抵赖!说,你为何下毒害他二人!”
“这……小的……真没有啊!”
但凡官差办案,气势威严乃参第一,无论何案,先要抱住脸面为上。公孙策对这种办案方式不置可否,酒楼之中唯听见这几人吵吵嚷嚷,大声喧哗,言辞粗鄙,问话毫无逻辑。他不耐地皱了皱眉,强压着那股想从袖里摸出暗镖的冲动,刚想起身唤秋禾,鼻中却飘来一股淡淡的味道。
清清浅浅,带着说不明的静然。他蓦地想起,此刻扶着他的是尘湘,那一瞬,他本能的想要推开,却不知为何,手上并未有动作。
“尘湘?”
她正瞧着那王捕头骂骂咧咧对着刘七一阵训斥,暗笑他就是被朝廷招安了江湖本性也没改,不想听得公孙策在唤她。
“嗯?怎么?”
他淡淡地微微动了动手肋:“扶我去看看另外中毒的那个。”
“好。”尘湘扶他起身,自自然然地脱口而出,“你小心点。”
与张秦的病状不同,这人趴在桌上,面朝下,而且并未有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难受之极的模样,据旁人说,是吃着没多久,就两眼翻白径直倒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中的并非是同一种毒。
公孙策探到他颈边,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猛然觉得不对劲。
“尘湘,你看看他脸色如何?”
“哦。”她伸手翻开他朝下的脸,眉头微皱:“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指甲盖也在变黑。”
“快看看他们吃的是哪些菜?”
尘湘仰头看去,一一数到:“风干鸡,酸菜鱼,大闸蟹,菊花牛肉丝,白糖糕……”
“不必多说!”王捕头亮出大刀,威胁性的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把这酒楼的老板跟伙计全带回府衙,听候大人处置!”
“是!”
“慢着——”
饭桌的一侧,众人纷纷看去,正有一位年轻公子缓缓站起身来,发丝垂肩,竹叶青衫,眉目俊朗,相貌非凡。
一见又是此人,王捕头暗生恼意,拍桌问道:“你又有何事?”
公孙策抬手,指着趴在桌上的人:“他还没死,快些去叫大夫!”
“没死?”王捕头深深扫过他,“你怎么知道?”
不等他开口,身旁那个穿绛色衣衫的人急声问:“那张秦呢?他也没死?”
“不。”公孙策打断他,“他死了。”
“啊?”
王捕头听得莫名其妙:“你这一下没死一下死了的,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公孙策并不着急:“我想说,死者确实是中毒而死,但下毒之人却非是酒楼的刘老板。”
刘七一听,赶紧应和着:“是啊,官爷,不是小人啊,不是啊……”
“你闭嘴!”王捕头呵斥了他一声,接着问公孙策:“你凭何说他不是凶手?你有甚凭证?莫非,你知道是谁真正的凶手不成。”
公孙策淡淡笑道:“我自然知道。”
尘湘挤眉弄眼的朝他示眼神,忽的想起他看不见,便改作小心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低道:
“你傻啊?若是有人在饭菜里头下毒,为何这两个中毒,另外那两个却没事……难道你想说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杀了这两个不成?”
“的确。”
“的确?”
“不是。”公孙策摇摇头,“我是说,的确,奇怪的就是在这里。为何这两位公子与这二人吃了同样的饭菜却并无大碍,但他们二人却一死一伤。”
王捕头思忖一会,试探着道:“是你们两个杀了他们?”
另两人大惊,连连摆手:“大人,不是啊……不是……”
“这位官爷。”公孙策伸出一指敲了敲桌面,“其实饭菜里面并没有毒,这个我适才已叫人用银针试过,大人不信,自可亲自一看。”
王捕头低头想了想,将信将疑:“那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是因为菜。”
“什么?”
尘湘急得想揍他:“喂,你方才不是说不是的么,现在又……”
“你别急。”他浅浅含笑。
“这几位点的菜里面有鸡有鱼有蟹,还有糕点。但或许是厨子不知,也或许是他们几人不知,风干鸡与这道菊花牛肉丝并不能同食,若一并吃下则会中毒……也就是这位公子的病状。”他说罢,指了指桌上正趴着的那个。
王捕头恍然大悟:“所以你说他没死?”
“是。王捕头还不快叫大夫?”
“这个你不必在意,我已派人去找了。”王捕头扬手一挥,“那另外那人为何又死了?可是因为他吃多了?”
“不。并非如此。”
公孙策往前走了几步,尘湘赶紧扶住他,小声问:“要去看张秦?”
他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拖着他胳膊的手不似秋禾那般的生硬,反而有些温软,他一下感觉不适,轻轻挣脱开。
“张公子的病状与这位公子并不相同。这位公子只是面色发白,而张公子却面色发紫,而且疼痛难忍,口吐白沫,说明他们两人不是中同一种毒。”
穿绛色衣衫的人皱眉沉吟了一刻,点头道:“说的是,张秦不喜欢吃鸡肉,所以他根本没碰过。而我不喜欢吃牛肉,所以我也没碰过这几道菜。”
王捕头负手绕着尸首转了转,奇怪道:“不对啊,照你这般说来,这死者……既然是没吃,那他又是如何死的?”
“很简单。”公孙策摸到张秦的背部,继而探到他脸上:“这位张公子也是因为菜,不过不是风干鸡与菊花,而是牛肉与毛姜。”
“牛肉与毛姜?”
“是。”公孙策扳开死者的嘴,“我看过他的嘴,口腔中有一股浓浓的姜汤味道,说明他在吃饭之前曾喝过毛姜熬的汤药,那个给他喝汤的人正是凶手。”
王捕头眼前一亮:“凶手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公孙策站起身来,“站在这位公子身边的同是穿天鸿书院衣衫的这位,恐怕就是……”
“你胡说!”
那人惊慌失措:“你无凭无据,不要血口喷人!”
穿绛色衣衫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周先,没想到……没想到是你。”
周先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他,奔到公孙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就是凶手?能给张秦喝姜汤的,又不止是我一个人,在场的,都有可能!”
“不。”公孙策平静的否决他,“只能是你。十分不巧,在下不才,也是学医的。前几日家父略感不适,我便去附近药铺替他抓药。但没想到几个药铺的掌柜都说毛姜这一帖药因得下了几日大雨采摘不易,所以尚缺。但这位周公子的鞋上沾有厚厚的泥土,裤脚又带有毛姜的叶子,所以凶手只能是你……”
“毛姜的叶子?”王捕头嘀咕了一声,随即大力拽住周先的手,撩起他衣袍,果真那裤脚沾有一枚绿叶,黑色靴子沾满稀泥。
“好小子,原来人是你杀的!”
周先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脚,百口莫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策“唰”地一下展开扇子,徐徐摇着:“在下目盲,故而耳力极好,入酒楼的人不少,但唯有周公子的脚步声格外奇怪,因此我猜想……”
两边捕快一人拉住周先一只胳膊,狠狠推到:“走,废话什么!”
这一幕,尘湘才回过神来:“哎,等等。”
见她要走,公孙策并未多想伸手拉住她:“怎么了?”
尘湘回过头:“还用问么?既是他杀了张秦,那么宋升九必然也是他杀的,凶手就是他啊!”
公孙策微怔一瞬,继而淡淡笑道:“不,杀宋家当家的,不是他。”
“什么?你怎么……”
话语刚落,却听见有人响亮地鼓起掌来。
“妙妙妙!不愧是庐州才子!”
第12章 【冤家·路窄】
声音甚是熟悉,但且听音色,约摸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
公孙策一时并未想起来,轻声问她:“尘湘,什么人?”
她亦是抬头四处搜寻,却未寻到人来:“我也不……”
话尚没说完,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忽很识相的让出一条道来,那边尽头正站着一个人,身着宝蓝色织锦对襟长袍,背后一把铜质大扇,眸若朗星,笑意浓浓,嘴角的酒窝隐隐可见。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着实令在场不少女子心生爱慕,但此笑容入眼,在尘湘看来无疑欠扁非常。
话不多说,直接扬起拳头:“原来是你!”
对方好像并不惊讶,夸张的朝她扬了扬眉,勾嘴笑笑:“沈姑娘也在啊?幸会幸会。”
“我姓沈,谁跟你幸会!少来套近乎!”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公孙策暗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伸手碰了碰她:
“尘湘,来者是何人?”
不等尘湘开口,那人很是遗憾的摇头喟叹:“我说你啊……也太令我伤心了。才分别几天呢,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个调子……
公孙策稍稍展开紧皱的眉心,难得地莞尔一笑:“梅兄。”
“哎,梅兄还不敢当!”那人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早听师父说公孙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当之无愧,今日一见……嗯,大饱眼福啊。”
听得出是在调侃他,公孙策涩然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
“笑话,能让我挖苦的人还没几个呢……”
“慢着!”尘湘扬手打断他,先是看了公孙策一眼,后者目盲,无知无觉,又是盯着对面那人狠狠瞅了瞅,那人倒是没脸没皮地笑得很欢畅。
“怎么?沈小姐有何指教啊?”
尘湘纳闷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认识?”
似乎搞反了。公孙策无奈地收了扇子:“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们几时认识的?”
“我们……”往事不愉快,回忆很痛苦,尘湘剜了那人一眼,“算了,不提了。”
那人掩嘴笑了笑:“在下脸上又没生可怕的东西,沈小姐老看着我作甚?”
“你!……”尘湘指着他,忽然觉得有不对劲之处,故而问道:
“你怎知道我姓沈的?”
那人抬起手在她头上敲了敲,摸着下巴得意道:“我不仅知道你姓沈,我还知道你名尘湘,沈尘湘。”
尘湘向来不喜外人对她如此亲近,还愈加动手动脚,当即就抽出鞭子来,也不管这四周之人表情如何。
“上次放你跑了,这次,你休想!本姑娘非砍了你的胳膊下酒不可!”
长鞭一出,所及之处无不狼藉。
蓝衣人只是一顾躲闪,每每鞭风在他一侧却总是触及不到。
“沈小姐,鞭子可是砍不了东西的,在下的胳膊太硬,下次得换个斧子来比较好。”
眼见着他踏着一路围观之人将要出,尘湘双脚一点,挥鞭出去。
“想跑?!……”
公孙策直觉不妙,刚想出言制止已是迟了,且听见某人一声哀嚎,直直从空中摔倒在地,间或有铜质金属落地发出的砰响之声,场面何其惨烈,难以言状……
*
“嘶——秋、秋禾。你小子轻点儿啊!”
秋禾无可奈何,只好缓下手劲来:“梅公子啊,小的已经很轻了啊!”亏得还是个练家子的,这点疼都忍不了。就连他一个小厮也看不过眼。
尘湘靠着木柱“啧啧”出声:“亏得你还是个练家子的,这点疼都忍不了。”
此话说出了秋禾的心声,他抬起头来,赞赏地看了尘湘一眼,复低下头接着忙。
“沈尘湘!”公孙策皱着眉,重重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跺,吓得秋禾手上一抖,险些没打翻药瓶。
尘湘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见他面色暗沉得厉害,蓦地有些忌讳,声音由不得低下来。
“……我、我又不是听不见,那么大声作甚么?”
公孙策自没理她,怒意横生:“你太胡闹了!”
虽是知道错在于己,但她此人本来脾气就不好,偏生这人要激怒她。
她小声辩解:“他……他轻功比我好,我怎知道他会摔下来。”
见她并无悔改之心,公孙策狠狠拍桌:“你不知道?那你可知,若是当时出了一点岔子,就会闹出人命来!”
见得这火气有些大,梅才清只好出来调节:“公孙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公孙策摇摇头:“沈伯父宠坏了她,倘若以后不改,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尘湘头一遭没跟他顶嘴,背着手在一旁玩鞭子。秋禾直给她递眼色,示意她赶紧道歉为上,公子生气起来非常之可怕!
因得面子上过不去,尘湘迟迟没动。
不料,公孙策忽然开口:“秋禾,你去沈家找丁宁过来。就说她家小姐在这里,叫她好生看着。”
尘湘微微一愣:“公孙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以后我查案子,劳烦沈小姐别跟来!”
看样子他是当真生气了,尘湘为难地咬了咬下唇,几步走到桌边,想去碰他,一时手又收了回来。
静默了片刻,她方认命地扯了扯公孙策的袖子:
“……喂。我认错好不好?”
这场景着实有趣,梅才清靠着椅子,饶有趣味地观察尘湘脸上的表情。
无视公孙策的不理不睬,尘湘几步走到梅才清面前,一把拽住他:“大不了,我跟他道歉总行了吧?”
被尘湘的眼神盯得背后发毛,秋禾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附和:“是啊公子,沈小姐那也是一时心急……再说,人家也帮了咱们不少忙,就这么……会不会不大好?”
满心不悦地低下头,正瞧见梅才清一个人笑得双肩抽搐,尘湘狠推了一下他,后者顿时呛了一口水,咳嗽不止。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咳咳……在、在下梅才清。”
这名字倒是古怪得很:“没才情?”
“不是没才情。”他摇了摇头,面露严肃之色,“梅才清,我乃是散鬼大仙的入室大弟子。”
尘湘偏头看了看立在他身侧的那把铜质大扇子,满腹狐疑:“听说仙铜派一师只收一个徒弟,仙铜扇乃是派中掌门之宝,莫非,你……”
被人看出自己未来一片光明,这着实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梅才清顿时挺直了背脊,表情肃穆。
尘湘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早听师父说仙铜派一代不如一代,气数将尽,我当时还不怎么信,现下见到你,看来我师父所言非虚。”
“……”清了清嗓子,梅才清试图寻找可以岔开话题的事情。
“对了公孙兄,适才听你们说什么查案子……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么?”
公孙策听闻,放下杯子:“说来话长。”
*
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公孙策才将事情始末大致说完。
梅才清拿起茶杯来,轻轻用茶盖刮了刮上面的茶叶:“哦……这么说来,你们几个去酒楼吃酒,也是为了去查案子?”
公孙策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没有。”
尘湘打断他:“你不觉得张秦的死很奇怪吗?”
“奇怪?”梅才清凑到她跟前,“怎么?你有何高见?”
“这还用想么?”尘湘一手撑着下巴,说得极其流利,“那日夜里我看见张秦与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会面,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杀害金月和宋升九的人。但不能否认是他指使张秦的,这么说来就更好推测了。若是他杀了人,张秦必然知道他的底细,故而他杀人灭口;若是他指使张秦杀的人,那么他怕到时候官府查到张秦,抖出他来,故而以绝后患,两者都说得通啊。”
“嗯!”梅才清猛点头,对着她竖起大拇指来:“有道理。”
尘湘笑了笑,忽然发现公孙策并没开口,想着他一定什么别的想法。
“喂,瞎……咳,公孙策,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尘湘犹豫了一下:“就是……我方才说的话,你觉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