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的茶煮好了,鸟儿也喂了,被子收拾齐了。”青豆笑着解释,“蔡老伯上了年纪,身子不好,我帮他做一回也该。”

这话确实合情合理,即便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小翠仍旧很狐疑地盯着青豆上下打量很久,才有些迟疑着走了。

待确定小翠已经出了回廊,青豆大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往屋里看了看。说人家没发觉什么那是假的,终究自个儿做事还是有些不严谨啊……
青豆如是所想,很认真地把门掩上。慢悠悠往厨房那边去。

说来到这宅子里也有半年了,从盘云山上逃出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匆忙害人不浅啊,竟是连盘缠也忘了拿,最后还落得当街乞讨的悲惨模样,这要是说出去,萧竹非撕了她不可……
十年前的开封和现在大有不同,樊楼外的那条街宽了不少,西郊附近的房子也比以前多了很多,若不是对旧时的记忆还有印象,恐怕她也寻不到。
没想到,再见孩提时期的家,那“岳府”二字却变成了“常府”。多方打听,才知晓是岳家的远方亲戚出了个低价把这老宅子卖了。
树倒猢狲散,岳家已然没了当年的繁华,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人也就自顾拿了好处,到别处谋生去了。

对于常知书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起初青豆当真是没有什么感觉。每逢干活时,听得府里的下人嘴里都说“我们公子”“咱家少爷”,那脸上都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无一不是夸赞他文采风流,容貌俊逸。
见第一次面的时候,青豆着实是吓了一跳。
且不说他这浑身上下的气质与一个熟人相似,就是那额间散发的黑气就让她吃惊不小。
这个常二公子居然混有一半妖兽血统。

怪不得说是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这样有悖天理的结合本就是不妥的。青豆亲眼见着他身子中妖的戾气与人的精气相互碰撞,难以融合,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咳得特别厉害。
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是不易了。

在盘云山上待了一年,对于药学她是一窍不通,自然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来医治,只能寻得时机替他以灵力仙气调制一番,控着他体内的戾气。不过,这却不是什么长久之法。

再说这宅子里的古怪。青豆也是进来一个月之后才发现的,对此,她不得不对常老爷有些佩服。一个生意人难免会对鬼神之说颇有忌讳,不想他倒是毫不在意,买了这块地又好生重建了一番。
只是阴气仍旧很重,人死后若有深怨便难以入轮回,化作孤魂野鬼。这宅中的鬼自然不少,可由于忌惮人的阳气与白日里的刺毒阳光,久而久之就寄生在府中的花木鸟兽之中。

不能转生,那就只有一辈子游荡。
待得三魂七魄都耗尽,最后便是人世间的一缕飞灰。

执念果真是一件毒物,不仅断送了人性命,连做鬼的都不放过……

*

夜半清寒,更漏声断。
今夜不知是怎么的,着实睡不好。青豆索性翻身爬起来。
屋子里的戾气感觉越发重了很多,压抑的气息又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昏黄的灯光下,芍药的花瓣鲜红欲滴,颜色诡异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没觉得最近这一个月不大对劲吗?”
没有风,芍药就那么安分的摆在那里。

“我总有预感,西郊附近好像有个大家伙在修炼。”她把被子掀开,披上大氅,“等寻得机会我就去看看。”
青豆走到桌前,把灯吹熄,门外顿时就迎来一阵阴风。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她好笑道,“我就出去走走,没别的什么事儿。”
临行前,她忽然变了主意,把门后的铜扇背上。因得有大氅罩着,倒也不怎么看得明显。

屋外的月光孤寂清冷,却亮得炫目。周遭一颗星星也没有,孤月在天,显得格外萧索。
青豆沿着小花园的石板路慢慢走。
虽是被重建了一番,可花园的景致与小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亭子旁边的银杏树还在,不过已经换了新的,据说曾经的那株被烧得面目全非。
这么一想,她蓦地觉得心底发凉。紧了紧披风,犹豫着没有再前行。

她是最畏寒的,怎么能在如此冷的夜里一个人穿梭在鬼气深深的古宅里呢。
30、【阴晴圆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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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些意趣寥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大约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感受一下久违的气息罢了。

青豆垂眸暗叹,转身准备回去。将在这时,顶上闪过一袭黑影,速度极快,普通人决计是不易发觉。青豆猛地扭头,背后的铜扇已然亮出。
她警惕地举目四望,周遭不过风吹草叶的悉簌簌声响。寂静的有些不正常。

青豆伸手结了印,于地上画了一阵,刹那间黑影闪烁在前面的拐角处,她用上仙人步,丝毫不停滞地追了上去。
跳出回廊,过了拐角一看,又是什么也见不得了。
青豆不禁有些怀疑。要说来者是刺客,可身手能好过她的人间刺客现下还没有。如果是妖兽,可她又感觉不到邪气。
那会是什么?

脑中尚思索得认真,不想从屋内传出了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

“是青豆么?”

她本能的唬了一跳,随即把扇子收到背后。推门进去。

入夜已久,屋里的灯早熄了。青豆拿出火折子来复点上,那光线才微微弱弱有些一些。抬头看时,床榻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拳放在唇下不住的咳嗽,声音撕心裂肺的,让人不由觉得他会咳出血来。
“二公子没吃药吗?”青豆走上前去,倒了杯茶递给他。幸而茶壶里的水还有点点温度,不至于太凉。
常知书抖着手接过来,饮下时因咳得太激动而洒出来了许多。青豆见状只好用袖子替他抹去。趁着他喘气的空荡,左手悄悄凝气,在他后劲三一处轻轻一点。

不得不说,随着最近戾气的增多,他的病也越渐严重,若再不走,只怕就会丧命于此。

“……劳烦你了,我现下好多了。”
常知书没再咳嗽,面色缓缓回转过来。

柔软的灯光闪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墨色的青丝如瀑而散,恍惚间让青豆觉得有说不明的熟悉感。
杯子里的茶水并不怎么好喝,他却饮得慢慢地,像是在品。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青豆语气淡淡的:“我睡不着。”
“我记得你有些怕冷。”常知书微微一笑,“下回让方管家给你多添些炭火。”
青豆礼节性地点头:“多谢二公子。”

“说来也奇怪。”常知书把茶杯凑到嘴边,仍含着笑,“不知怎的,每次你一来,我的病就能好一些……”小翠的话也不全无道理。
青豆只是敷衍性的笑了笑。心道,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当她的灵力是废着好玩的呢。
“等年后我就打算回蜀中了。”常知书把茶杯放下,面上温润地瞧着她,“你要随着一起么,还是说留在这里?”
“我……”当然是要留下来啊。
不想还不等她说话,常知书就慢吞吞地打断她:“我想有你在的话,我也许会活得久一些。”

青豆险些没吼出来。
二公子啊,你只要离了这儿就能活久一些了,何苦为难她的灵力啊……

正待这个当儿,一声破空的嘶吼划破寂静,强劲的风大力吹开了门,借着窗外明朗的月色,那犬形青鳞,獠牙如雪的妖兽现身于夜幕中。
青豆楞在了原地。
这分明……分明是吸云兽。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最后一个新人角色出场完毕。
常二公子的故事告诉我们——
什么凌风,空城都是浮云!!
出了奚扬那男配,剩下一个男配的名儿果断是他的啊喂——
(开玩笑= =||

话说,咱家小青豆不是属于人见人爱类型的,所以不要出现美男就YY了啊——
女主是属于男主的。握爪。
因为这一段比较过渡,所以我多写了些发上来,不然到时候大家等了几天还是过渡,乃们不弃文偶都弃文了……汗。


有木有狗血遍地的感觉啊。
我笑啊笑。
(=v=
接下来要以小宇宙爆发的模式日更,咱争取早日完结~你好我也好。^_^
诸位看文的朋友,双节快乐啊!!

 


31

31、【月落华年】 ...


十年前的记忆就这么清晰地从她脑子里跳出来,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畏惧。无边的畏惧仿若蛇信子缠上心口,身体里的灼热像是那场腾腾燃烧的火炎,烈焰燃雷,焚毁天地,闪电霹雳轰鸣着划下。
“嗷——!!”
这一声怒号把她的思绪稍稍拉了一些回来。
只见那吸云兽尾扫了一桌的瓷器,獠牙森森雪白直逼向床榻上的常知书。青豆眼疾手快,一个大步上前捞了他过来,翻身跃出了屋子。
她是使风的,对于近身战颇不擅长,也极为不利。如此权衡之下,先寻宽阔之地为上。

几度躲闪下来,常知书已有些吃力,唇上慢慢泛白。他本就不常走动,今日如此已经是很难得了。
又碍于要护着他,青豆也是只能闪避不能出招,一时间不得脱身。思量之下,故扛起他飞身到水池四角亭子顶上,由于脚下凹凸不平,常知书摇晃了一番才站稳。
“公子,你自己小心。”
青豆来不及多吩咐,就抄起扇子奔下去。
常知书虽是担忧不已,却因得自身不会武艺,也知晓自己于她是一个包袱,方扶着亭子皱眉看着院中境况。

且说青豆安置好了常知书,手脚没了束缚,感觉轻快许多。右脚往后缓缓退了一步,盯着对面同样警惕瞅着她的妖兽,伴随着“叮叮当当”铜扇展开的声音,月华映得那扇身明黄如金。
一道刺目的光芒从那其中闪出,一瞬的功夫,平地里风卷残叶,嗜血凶残的妖兽作势便要扑来。它四足好似生风,速度极快,几乎只见得黑色身影。
青豆立直身子,回旋原地一扇,顿起了一圈风墙,卷得那妖兽直悬到半空。不等它有喘息的时间,一两下挥扇,法阵亮起,狂妄的风如袭苍穹,把满空的云都吹动,很快挡住了月光。

没有用全力,青豆本还想挥几下,不料那只吸云兽已然倒地不动弹了。她觉得略有奇怪,不敢贸然行事,故而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近。
还没走至一丈内,乍听“呼”一声响,那妖兽身上冒出一团浓烟,很快烟雾散去,地上却只留了一张黄色的符,别的什么也没有。
青豆满脑疑惑地走过去拾起那张符,符上画了些看不懂的东西,不过这种符她也见过,是道家用的符咒,催动符灵用的。

但很奇怪。
会有哪个修道之人采取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即便是半妖,可从这几个月相处来看,常知书是一点功夫也不会。难不成,是哪个修仙门派出了叛徒不成?

把符悄悄收到衣兜里,青豆咽了一肚子的疑惑,回身去接亭子上的常知书。
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见了这场面也没有太过失态,但脸上由于受惊过度而泛出的苍白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次青豆不敢太放肆,抱着他的腰,很是小心地从上面步下来。
“公子,您没事儿吧?”
感受到脚已经触地,常知书才惊魂未定地勉强笑着,看她:
“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墙外四面八方亮起了火光,周遭喧闹起来。想是听得方才声响,府里的人都惊醒了。
青豆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
“公子,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以后和您解释,现下先替我瞒着,好不好?”
常知书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她话中道理,故而也不戳穿她,淡淡一笑,算是应下。

第二日早晨,由于昨天晚上闹太久,青豆起得很迟。
至于吸云兽的事情,她也和常知书说得很明白了,眼下最好便是请修仙门派里头道行高的过来瞧瞧虚实。他常家家财万贯,小有名气,办这点事还是很有余力的。未免太出风头,即便是她自己很想去查,也只能作罢。
自打昨夜出了那怪事,府里上上下下看着都不太自在。外面的风言风语更是满城乱传,加之这以前听说常府里面闹鬼,如今又乍出妖兽,那就是大大的晦气,想必风水上很有问题。

对此,常知书只称年后便走。也没见得他有多慌乱。

干完了自己的那份活计,青豆就往小花园里走。
这季候已经快深秋了,除了金菊还开着,其他的花花草草大多谢了。她仔细浇了水,看着头顶的日光太过灿烂,便寻了一把伞来撑着。
“昨天来的那个妖怪,你有印象吗?”
淋过水的金菊黄灿灿的,花瓣上还残了几点晶莹水珠。
“它以前也来过?!”青豆微微怔了一下。“奇怪,它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从那符咒可看出,这是有人操纵着的灵,那追根溯源便是幕后的那个人,那人此番到底意欲何为,又为何偏偏要把符灵幻化成吸云兽的形态?

挑上十年前逢天劫的故地,是不是……和这个有什么关联呢?

“青豆!”
这没好气的一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翠。
青豆心里暗叹,赶紧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翠姐姐有事吗?”
小翠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拿着伞的手,觉得莫名:“这青天白日的,你撑伞作甚么?”
青豆闻言就笑了:“日头太大,我怕晒着花。”
小翠明显不信:“胡说八道。这花儿就是要有阳光才长得好,你好端端的挡着不是添乱吗!”说完顿了顿,又问,“你的活儿呢?又跑来这儿浇花!”

“我做好了。”青豆很老实地垂头。

大约是自己与她八字不合,青豆就很纳闷,为何这个看着温婉可人的姑娘老要找她的麻烦。

或许是寻不到什么别的话来说了,小翠抿了抿嘴,伸出食指来在她额上轻轻点了点:
“别怪我多嘴,奉劝你一句。这几日别老往外头跑,咱们这附近都不怎么安宁,免得给自个儿招了麻烦回来。”
青豆朝她感激的点头一笑:“多谢翠姐姐提醒。”
那厢听得她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知晓你古灵精怪的,多少会些奇门法术,可就你那点斤两,如何能与修仙之人比得了?”
说到这个,她好像很生有见解,微微颔首笑道:

“这修仙门派,江湖上最富盛名的莫过于盘云山。恐怕你也有所耳闻罢?那地方便是收门徒也严厉得很,一般人想都不用想。”

不知怎么的,听她这么一说,青豆忽然就记起自己初入门的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好似什么也不畏惧一样,拿着她的扇子,在入门试炼中讨了一个好彩头。
倘若当初没有她没有抽到萧竹的签子,也就不会成为她的徒弟,不会有牵绊,更不会有依恋。那么现下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或许她会拜入他人门下,苦修仙术,终成正果,在数年之后孤身前去苍穹旋涡,然后或是死,或是活。都是天命。

“瞧你这样子……”小翠看她想得出神,只当她是艳羡,“你啊,就好好干的你活儿,别总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些会法术的可都是仙人,往后是要飞升的,哪会像你这样的啊。”
青豆淡淡地附和着她:“翠姐姐教训得是。”

举目仰头望天时,隐在那层层云雾中的仙山,若隐若现。
当年那隔着火海不经意的一句问话,却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改变了她这一生的命数。

*

日子不住在循环,转眼就是秋末了。自那夜妖兽事件后,常府里不时会有些修仙门派弟子前来拜访,青豆记得有蓬莱和昆吾大荒的人。
但介于那之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所以只是提醒常知书万事多加小心,可能是与旁的人结了什么仇,招来祸患。
诸如此类也就是不痛不痒的话,青豆也没太放在心上。

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这就入冬了。
北方的雨往往来势凶猛,比及江南的柔软细腻有很大的不同,自然,雷声也更加的响亮。
深夜里徒然增大的雨势吵得青豆无法入睡,轰鸣刺耳的雷声此起彼伏,端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如此的恐惧雷声。
独自缩在被窝里,索性把被子拉上蒙过头。但那要命的声音却穿过厚厚的被衾传入耳中,浑浑噩噩的,又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往的事情。

甚至想到了在长姓村里雷鸣震天的那个夜晚,想到那个温润儒雅的人,想到在不羁散漫的面容背后,那些她不敢触碰的过去。
每到这个时候,她会想起来上苍对她的那些不公。凭什么她有的一切都要被夺走,凭什么要她活在无尽的伤痛和黑暗里。分明都是同样的人,她却要从小拼了命的去学这些枯燥无味的仙术,想要自由无忧的活着,什么时候成了一种奢侈?

恍惚里,有人推开了门,像是很久以前一样,连动作也不曾改变,又急又快地走到床边。
“青豆!”
头顶上一空,似乎是被衾被人掀开了,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宛如刺骨的瀑布水一样,痛得有些晕眩。
原来她到底还是装不出那种坦然和自若,原来她到底还是在无助和不舍之中被击垮,明明,那个最狠最恶毒的人,该是她啊……

脑中什么也没有再想,青豆狠狠地抱住来人,涩然的眼泪无声划下,几乎是哽咽地央求道:
“师父不要走!”

这一举动,让常知书顿时怔在当场,见得她衣衫单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一道惊雷在她耳边劈过,像是被触电一般,青豆猛然收回手,当下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忙瑟瑟地缩到墙角,一脸胆怯地望着他。
常知书亦有些尴尬,手握成拳在唇下轻咳了一声。
“……你,没事吧?”
“我很好。”青豆飞快地点头。
见得青豆如此表情,他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不用怕,我……我不是……”
青豆只觉得脑子涨的快要裂开,头疼得找不到话来说:
“二公子,对不起,我方才……认错人了。”她总算意识到看见常知书的那种熟悉感是打哪儿来的了。
只是,萧竹是萧竹,常知书是常知书,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常知书只是很了然地笑笑,在桌边椅子上坐下,即便是关了窗户也有那么些漏掉的风从缝隙里面卷进来,抖得灯烛左右摇晃。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的那位师父?”

他问得挺随意,青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敷衍着回答:
“还好吧……他没有你这么……这么斯文。”想了好久,才寻得这么一个词来。青豆倒是觉得很贴切。
常知书也没怎么在意,随手拿起桌上空空的茶杯把玩,忽然很是怅然地道:
“那你师父,一定对你很好了……”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青豆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常知书是没见过萧竹的,怎会讲出同凌风一样的话来,是直觉吗?倘若真是,那他有一半妖族血统果然不假。
青豆闷着头没说话。
四周又安静了片刻,常知书才把茶杯放下,移目去看她。
“你是和你师父吵架,所以出走的吗?”

这个猜测的确是合情合理,只是着实让她无法回答,什么原因要走,什么原因又留下,恐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罢。青豆搂着被子,仍旧一言不发,目光盯着被衾上的花纹,有些涣散。

僵持着好久都没见她开口,常知书只瞧得她发了狠一样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都快咬出了血来,不由得摇头轻轻一叹:
“青豆,可曾有人说过你心事太重?”
蓦地愣了一下,青豆茫茫然抬起头。
常知书淡淡收回视线:“有些事情不要老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要只装在心里。对于你的坚强我很敬佩,但是执着太过,不觉得会失去很多东西吗?
“我只是一介书生,或许帮不得你什么忙。但倘若你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我必尽力而为。”

良久良久,青豆才长长一声喟叹:
“公子啊,我陷进去太深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出来的。”

常知书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要是能放下,一切便都好说。”

她是困在了一个自己编织的笼子里,其实只要简简单单的一把剪子剪开就没了那么多烦扰的事情。不过看样子她倒是宁愿继续这么烦扰下去。

*

立冬时候,开封下了一场大雪。四处房屋如裹银装,白色的天地让人觉得眼前一片清爽。
街上正
31、【月落华年】 ...


有人在扫雪,行马的都小心翼翼的。
那街口处慢慢的看得几个人缓缓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年轻公子,玉冠蚕丝带,且不说这清俊的相貌如何,光是身上披着的那件白狐裘就够让人眼红的了。

在如此冷的天里出来闲逛,青豆当真觉得这个二公子的嗜好格外独特。
大约读书人总喜欢这种文雅的情调,不然怎么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是极不喜欢这种寒冷的气候,若是可以,更希望能在屋子里呆着。煮茶温酒,也好过喝冷风。

这次出门,随行的除开青豆和小翠以外还有几个江湖打扮的人。有钱人家的公子,难免会担忧劫匪一类的货色,花重金请江湖上的有名剑客做护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自然,小翠对于自家公子在大寒天里出门赏雪的兴致很生不满。这一点倒是同青豆达成了一致。
“公子,咱们回去吧,这满街的雪有什么看头?何必惹了一身寒气呢。”
“你不懂。”常知书含笑着对她摇头,“偶尔出来看看也是好事,我总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那就违了当初来这里的意图了不是?”
小翠嘟囔了几句:“咱们院子里也有雪能看啊,不比这里的差。”
常知书看着她,有种孺子不可教的遗憾:“少了人气儿,哪里的雪不都一样了?”

青豆听着,在心里默默摇头。
雪天里赏雪看景,多半也只有这些富家子弟能看出别样意趣来。那穷困揭不开锅的,哪个不恨这般天寒地冻的季候?说不准熬不过去的,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的了。

正如此想着,街边有个叫卖的小贩很生热情地对着她一行人招手。
“哎,公子瞧瞧这个木雕坠儿吧!小巧精致,上好的檀木,也就剩这么几块儿了,过着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这些个小玩意儿,常知书自然是看不起的,当下也没打算理会就准备继续往前走。不料青豆远远看去,竟觉得那木雕很眼熟,不知不觉就转身走了过去。

摆在红绸布上的坠子,木雕中间镶了一枚玉石。和她曾经送给萧竹的那个极其相似,不过也只是相似罢了。
“怎么,你喜欢?”常知书在她身后,轻轻问。
“……没有。只是觉得和我以前的那个很像。”青豆言罢,把坠子放下,“抱歉,耽搁公子行程了。”
“就买了吧。”常知书平淡无波地伸手拿起她适才放下的那枚腰坠。
“老板,开价。”

青豆赶紧摆手:“真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
小贩乐得笑开颜:“这个不贵,才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挺贵的。”青豆解释着,扯了扯常知书的袖子,“别买了吧,我不带腰坠的。”
常知书从腰间摸出一两碎银放在那摊子上,小贩立马捧着接住。
“多谢这位爷。”
青豆觉得自己是被无视的很彻底,见着他把腰坠递过来,也只好讪讪地收下。
但当坠子还没落到她手里,晴空中徒然乌云遮天,瞬间如夜黑降临。
青豆不自觉地手上一抖,那枚坠子就这么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