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桑鬼自椅上起来,低头吩咐她道,“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陶木晴当然也不再多做迟疑,缓缓起身,瞥见她身形僵硬得很,桑鬼瞧出些端倪来,当即皱了眉沉声道:
“你的脚怎么了?”
陶木晴心中一惊,脚上的伤要是被他知道,指不定会被骂成什么模样,只好赶紧往后挪了一步,小声遮掩道:“没、没怎么……”
“哼。”桑鬼踏上前一步,一把擒住她手腕往前带了一带,眸中霎时染了几分清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一路上跑得这么慢,你这脚是不是受过伤?”
被他一语中的,知道自己是躲不过,陶木晴任命地点点头:“是……是伤过那么一点。”
“恐怕不止一点点罢?”桑鬼微有些怒意,松开她的手,甩袖背过身去,不悦道,“你能上点儿台面的就这么一身轻功了,自己不好生爱惜,到时若又被门中其他人嘲讽我也不想管了!”说罢,他又想起什么来,叹了口气,问:“你的蛊虫养得如何了?”
陶木晴须臾间踯躅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袖下的手不住扯着衣角,脑中纠结着该用什么语言来回答。
气氛里沉默寂静了半晌,桑鬼等得有些不耐烦,语气又加重了一分:“问你话呢!说话!”
被吓得手上一紧,指甲就没入肉中,疼得她嘴角不禁抽了抽,忙出声:“我……”
她小心翼翼向后退:“我给扔了……”
“什么?!”
与她想象中的反应毫无二致,桑鬼几乎是气得面色大变,转过身来狠狠盯着她,怒道:“给你养了这七八年的东西,眼看就要成了,你居然有胆子扔了它?!你是越来越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不是的师父。”陶木晴慌忙摆手要解释,“当时事出
紧急,我被数十个人包围,杀又杀不过,逃又逃不了,手边只剩这个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所以我就……”
“你!……”不等她道完,桑鬼就怒意横生,高高扬起掌来,陶木晴虽是害怕却也不敢避开,他怒目瞪了她片刻,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落下,只愤愤往旁边一摔。
“罢了,你的事,我以后都不会管了!”
桑鬼迈步绕过她,径直往旁边的屋中走去。
*
斜阳西沉,余晖暗淡,天空墨蓝。
屋内的灯烛摇曳不断,闪烁不定,映得朔百香的眸子里也似有星光跳跃一般。额上的汗珠越积越多,燕生看得慌张,小心拿袖子替她抹了去。
床上,宿兮盘腿而坐,朔百香两掌摁于他肩胛处,一股白烟轻飘飘而起,饶得是替他保住心脉又强行用内力抑制毒性,但仍旧是半点也没有起色。
少间,朔百香撤了掌,收气于丹田。燕生迫不及待问:“师姐,怎么样了?”
她表情阴沉,也由于方才同桑鬼一战内力有损,现下也是五脏中气血翻腾,难以平稳。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摇头,叹气道:
“不行,我内力修为都不如师父,实在是压制不住。且这毒比起往年似乎更厉害了……他又那么胡来……”
话道了一半自己却先止不住的一阵咳嗽。十三猫摇头制止她:“谷主还是歇息一下为好,你受有内伤,如此大动内力只怕于自己身体也是不妥的。”
“我不妨事。”她摆摆手,小心将宿兮扶着躺下,拉好被衾,转头对着燕生问,“师父他人呢?”
“不知道啊。”燕生说着就着急,“师父的行踪,你向来是比我清楚的,连你都不知道……那我……”
“罢了罢了。”朔百香累得无力,也不和他多争执,“门外那些人走了吗?”
底下人忙上前道:“回谷主,都走了。不过暂时是在琴天城之中住着,说是一有消息还会来‘拜访’谷主的。”
朔百香咬咬牙,忍着怒意:“这些人!
宿岳虽是担心宿兮的身体,但见朔百香已虚弱成这幅模样,自也不好催促她,“百香,兮儿他……”
朔百香缓和了神情,抱拳向他承诺道:“宿老先生不必担心,百香这便休书一封给师父,想来不日他就能赶过来。兮儿不会有事的。”
“这就好……这就好……”宿岳擦了擦鬓角的薄汗,仍是望向宿兮,心里莫名的不安。这拖了那么多年的病,便是此刻叫了石青前来,又当真会有用
么?难不成……他的大限已至,已到再也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忽的门外又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拱手朝朔百香道:
“启禀谷主,庄上都找遍了没有寻到苏姑娘的下落。”
大约是在她意料之中,朔百香并不惊讶。
“知道了,下去吧。”
“什么?”反而燕生愣了一愣,忧虑道,“这紧急时候,她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靠在门边的十三猫却是不以为意地弯起嘴角,这失踪的,似乎不止苏姑娘呢……某个将军家的二少爷好像,也见不到踪影了……
*
这天夜里,陶木晴躺在床上,难以安寝。
今日一天都没有吃上东西,她饿得有些头晕。这屋子是间废屋,自然也不会有棉被,就这么硬邦邦睡着,着实是难受。
辗转翻了几个身,她索性就坐起来。没有帘子,月光清清冷冷打在地面,幽幽的,投着外面稀疏的树影斑驳在地,风影移动,夜里清寒刺骨。
她不由抱着肩缩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地面。
桑鬼早就睡下,她却是了无睡意。眼前的所有皆化作了一个片段,清清楚楚的,都是那时宿兮转过头来,对她做的那个口型……
快跑。
他叫她快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别再踏足中原?还是让她永远不要回来了?就是说,他其实是在意的,他心底里终究还是在意师父的事情。
不过倒也情理之中。
陶木晴把头埋在臂弯间,轻轻叹了一声。毕竟她亦见过他受苦的模样,想来任是谁,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宽恕一个曾经伤他到如此地步的人……
她原本计划要给师父说的事情,原本打算央他解毒,可是如今……
这让她……让她怎么开口?
若是师父愿意解毒,那么宿兮呢……他会原谅他么?
心底里才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就先摇了头。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原以为是好好的,怎的仅仅一日……所有的,都变了。
独自寂寂呆了一会儿,陶木晴突然翻身下床,拿了些简单的暗器推门就往听风谷的方向走。
夜风如刀,锋利的割在她脸颊上,几乎睁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纯过度,下章来点大料子好了。
先森和小步目前打酱油中,小陶乃是伟大不可逆的女主角!
好吧,介于先前先森都被喷的很惨(快来摸摸脸
偶还是要认真的表示,CP不可逆……
不管乃们原谅不原谅先森,男主就在这里,不离不弃……
咱们要往现实一点的方向去想。毕竟受伤的是先森,先森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大家要宽容的看待先森的反映……小步目前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在保护女主方面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有利状态,对此,先森就惨多了。
又伤了又悲剧了,还被喷了,小陶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能过来安慰。
……
说好要虐男主的,后来发现……我居然虐闺女比较多!!这这这……我这个变态啊= =|||
第三个伏笔已收。
快来看,猪坚强般的方猛猪还活着也!!
【第二卷结束】
^_^,感谢一直以来观看此文的你们……


☆、【今夕何夕】

寂寂人定初,寒更辗转,残月凝天。
从山腰上望去,琴天城中灯火寥寥,人声暗淡。这个时候恐大多数人皆已入睡,寒枝惊雀,抖落了一树白霜。陶木晴警惕地伏在墙下静听了一会儿,墙内走过一队夜巡的,不多时便行出老远,脚步声也淡了。
她闪身从阴影之中出来,仰头望了望高墙,灵活轻巧地跃了过去,落地无声。
周遭安静一片,凭着记忆绕过几路小廊,这才行至宿兮房前。
门外站着两个守卫昏昏欲睡,屋内却是通明的亮着灯。
眼下已三更天了,依他的作息,不会熬到现在还不睡……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想到这里,陶木晴心中骤然一紧。白日里她走得匆忙,也未来得及去细想。想他那么显然的出手帮她,那些人又来势汹汹,也不晓得有没有因此而太过为难。
仔细看着那两个守卫并未发现她,陶木晴轻手轻脚地开了窗,屋中两盏灯亮着,燕生正趴在桌上,睡得很熟。她又移目看向床边,被衾很厚实,想来盖了有两层,畏寒到这般地步……莫非,他又毒发了么?
她惊愣愣地往里边探头望了望,果见得宿兮躺在床上,脸色发白,毫无血色,手还呈现着抓着棉被的姿势,嘴唇上的黑色虽略有散去,但分明还是惊心而骇人。
陶木晴顾不得多想就跳了进去。
燕生仍旧睡着,幸而没有见醒。她几步走到床前,俯□把脉。上回发病不是才在几天前么?怎的这么快又……
这脉象越来越古怪,似乎是毒性又变换了一种。这样复杂的毒她从来没有见过,别说是要解了便连抑制都做不到……师父的下的毒果真是厉害许多。
方才的那一阵痛苦才过去不久,短短片刻之后,身上的疼痛再度袭来,几乎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般。宿兮眉头骤然拧起,原本稍稍放松的手瞬间又狠狠抓紧了被衾,浑身抽搐,口中隐隐有呻/吟之声。
知晓他是毒又发作。陶木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伸手搂起他来,掌心抵着他的腰,将一股内力缓缓送入他体内,迫着那退而复返的毒再度回他左脚之处。
怎料到这毒实在是猛烈,饶得她已用了七层力才勉强迫至腰间。但即使是如此,也令他好受了许多,明显眉间的痛苦淡去不少,只是那紧咬着的嘴唇确实半点没松。
陶木晴缓了一口气,方轻轻用两指想要将他咬着的唇松开,待得好容易扳开来,唇上已被他咬破,鲜血渐渐溢出。
毒发频繁到如此境界,想来是大限将至,若再不解毒恐怕当真……性命忧矣。思及如此,她手上不由又多施力几分,强撑着将那毒逼了回去。
约摸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她这才精疲力竭地靠着床调息内力。
现下他脉息虚弱
得很,再不能多用内功替他驱毒,不想点好法子出来,这般的折腾,他能经历几次?
不顾自己体力衰竭,她又强打起精神来,把所剩不多的真气都贯注入他丹田,就像是制了屏障,挡住那汹涌而来的剧毒。只是她这点修为,怕支持不了多久。
做完这些,更漏滴答转眼已寅时初刻。这来来回回的跑路让她精疲力竭,陶木晴只觉浑身疲惫酸疼,便自背后抱住他,将头搁在他颈窝处,叹声浅浅。
他目前还睡着,睡得很沉,想必也不会知道她有来过。她就想如现在这样静静拥着他,哪怕醒来后,他们的距离会遥远如万重山水,好歹……还能有那么一丝的慰藉,也算足够了。
桌上不知不觉熄了一支灯烛,另一支,光芒微弱,淡漠的颜色里又透着暖意,虽他身子冰凉得没有什么温度,她仍觉得安心。恍惚就想起从英雄府中逃出来的时候,在那个大雨的天气里,她也是这么抱着他……只是,心境已经不同了,考虑在意的事情都不同了……
从这个角度打量他的面容,除了苍白,她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依旧皱着的眉峰,一直都没有散开。
记得幼年时候自己曾中过一次毒,那刺骨的疼痛让她在床上整夜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的夜晚她都不愿再去回想,而想起他中毒来的这许多年,又有多少个夜晚像那样,彻夜难眠呢?
她抬头望着对面墨黑无星的苍穹,心中只觉得无奈。
老天……你又何必如此戏弄人……
她已不想去在意他心中会不会又芥蒂,也无暇去想他或是宿家会不会接受她。如今只要他能活下来,以后都好好的活着,哪怕从此不相见,哪怕咫尺之后天涯,都是最好的结局……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
听着他呼吸渐缓,已是疼得昏睡过去。陶木晴生怕惊动他,极轻极轻地将他扶着躺回床,手触及他的衣衫,隔着两重衣裳却仍是被汗水浸湿,虽担心他会着凉,但此刻自己又不可能寻干净衣服来帮他换上。想到那件还封着未开启的包袱,她眼底里染上几丝落寞。
也许往后都没机会拿给他看了,也不会有机会见他穿上是个什么模样。
陶木晴拉上被衾,仔细替他掩好。灯光下,他睡颜平静,呼吸浅浅,唇上的黑色总算是褪了去。忍不住就往他脸上摸了摸,然后又站起来转身欲走。
不想,手腕却忽的被人擒住,力道大得连骨头都有些生疼。
她惊恐万状地回头看,床上的宿兮一双眸子怔怔地,正望着她……
毒发的疼痛还在体内游走,他唇上干裂开,却微微张启,眼中复杂难言。
“你……”
这一个
字听如耳中,陶木晴顿觉视线里朦胧的浮起了一层迷离的水雾,来得有些莫名,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
桌上趴着的燕生看着便有转醒的趋势,不想让旁人知晓她曾来过,陶木晴硬下心,伸出另一手狠狠扳开他紧扣着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越窗而出。
背后留下的一阵清风,风里带着淡淡的药香。
掌心的温度蓦然消失,余温在指尖慢慢淡去。宿兮眼睁睁地瞧着她无比快速地在视线中不见,有什么话,哽咽在喉,道不出,说不明,手仍是微微向前倾的这么一个动作。
一旁的燕生揉了揉眼,口中呢喃地说着话,刚抬起头就瞧得他半坐起身这么一个姿势,当即吓了一跳,起身就扑过去:“三哥,你没事了?”
宿兮这才收手回来,轻咳了几声,摇了摇头:“你方才,看见她了?”
“她?”燕生一头雾水地扶着他又平躺回去,脑中正纠结着这个“她”所指的对象。
想来她走这般快,也是不欲让旁人知道她的行踪罢……
“没什么。”宿兮淡淡开口,岔开话,“拿水给我。”
“哦,好。”燕生赶紧跑到桌前去倒水,茶壶内的水时刻备好,皆是温热的。
“三哥,你先喝着,我去找师姐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他说话,燕生就火急火燎跳出门,一路飞奔着离去。宿兮只觉头沉重得宛如有千斤,他仍是转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帘子,默然不语。
他知道的,自己不该恨她,也丝毫没有理由去恨她。
只是……
他又该怎么做为好。
目前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曾经想着靠那个危险的法子兴许还能治好这一身的病。
不过眼下,便是治好了,心病又能怎么医?
这一瞬,他竟觉有些空虚。死,有时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既然生不能由他,死还不算容易的事么?
若说有恨,对于她的师父,他自然是恨的。即使在心里有过无数次的挣扎,他终究抵制不了那股恨意。
可是如要与她为敌,从此势不两立,从此形同路人——看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竟是一点也不愿去想。
沈家庄里的相遇,英雄府外的比武,琴天城里的花灯,零碎的记忆在脑中不住闪现,挥之不去。他说过会娶她,他自己到底又会不会食言?
索性,如果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去了。她还是她,仍旧可以做回以前那个自在飞花般的桃花门弟子,而他也不必再去想离自己将死之日又有多久,更不必忍受突来的毒发之苦。
她不用内疚,他不用犹豫。两不相欠。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后悔那日唐突的应下这么一桩没有结果的婚事。
成亲……在如今看来,是何其的可笑与讽刺
啊。腿残与不残,废与不废,有些隔阂根深蒂固,凭她那样的心性,终究是会选择离开的。在当初,他怨自己不能予她幸福;在现在,他却想不出能说什么来挽留她,毕竟……他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知晓。
想来想去,果真这还是太过儿戏了。
当初喜欢的那一句,确不能随随便便就出了口,他若是能多为她考虑一些,若是能狠心拒绝,眼前的一切都不似现在这样……
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也希望,她能忘掉他,从此曲终人散,江湖深远……
*
气喘吁吁跑回伏雪镇的小院时,天边开始亮起来。今日的天气格外不好,云层厚重如铁如铅,暗沉得像是随时可能会压下来,泼一地的云海。
踏进院子时,她就小心调整气息,蹑手蹑脚地推门想要往自己房中走去,哪知才迈出不过两步,对面屋子就有人冷冰冰唤她:
“你一夜不睡跑去哪儿了?”
背脊瞬间就起了冷汗,陶木晴僵在原地,脚慢慢收回来,甚是迟疑地望了桑鬼屋子一眼,琢磨着自己怎么胡诌比较像样。
“又不说话?怎么现在问你个话那么难呢。”听得里面有些许声响,大约是从床上起了,继而又听他道:
“外面立着干什么,进来。”
“哦……”
知道自己躲是躲不掉,陶木晴硬着头皮转方向朝他屋里走。轻手推开门,就看见桑鬼懒懒地靠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晨露未干,脚上带尘,跑了不远的路吧?”
陶木晴嘴角抽了抽,对着他,干笑。
桑鬼起身来,在桌边坐下,“别告诉我是跑回听风谷了。”
“……”她无言以对,沉默良久,点点头。
“你还真回去了!?”桑鬼觉得自己都没力发脾气了,索性懒得管她。“等会就收拾东西,咱们回蜀中。”
“师父。”陶木晴叫住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你和朔谷主她……到底有什么恩怨?”
“突然问这个作甚么?”桑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起身拿了手边的几支暗器把玩。
“十多年前,在白云台上,你是不是杀了什么人……还有……宿兮,那个宿家的大少爷,是不是你下毒害得他如今双腿残废的?”
桑鬼面色一沉,忽然语气冰冷:“十多年前的事,你问它来作甚么?”
“师父。”陶木晴急着往前迈了一步,“可是因得你的毒,有人自小就只能生活在轮椅之上,每隔一段时日亦有剧毒游走四肢百骸,生不如死!”
“你师父我下的毒还少了吗?”他把手里的暗器一丢,很是不悦地站起来,背过身,“要是人人都来找我兴师问罪,你是不是都要管?你到底是谁徒弟,帮着谁的?”
“可是……可是
……”想着夜间看着他那边痛苦的模样,陶木晴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桑鬼衣摆,“师父,我求求你,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桑鬼被她弄得一怔,一时莫名其妙:“放手!谁许你这么拉拉扯扯的!”
“师父……”
窗外的风不觉中凌冽而剧烈,陶木晴没有松手,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而落,“师父,要是没有解药,他会死的……他活不过明日了!”
桑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不由怒道:“他他他!到底哪个他?又是什么解药?!什么人要死不死的,那么麻烦不如就让他死了干净!”
“不行,他不能死!”陶木晴又再次上前抓着他,解释道,“你定认识他的……石青的徒弟,朔谷主的师弟,宿兮……你可否有些印象?”
一提及石青名字,桑鬼无端起了一阵怒火,不耐烦地挥她走:“不认识不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不救!”
“师父……”
“不救,叫你出去!说不救便是不救!”
他说罢,长袖一摔,身前便起了一股气流一瞬就将她弹到门外。陶木晴脚步不稳仰头摔在地上,那房门应声关上。
她咬咬牙,手臂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壮着胆子向那门中大声道:
“师父,害的人这样的是你……你就不觉内疚么!?”
不想门忽的被他拉开,桑鬼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废话,为师就是杀了人,也不会觉得内疚。”
“可是他……”
“他是你什么人?”突然间,他将这句话问出口。
陶木晴却一时语塞。
“哼。”看着她脸上表情,桑鬼自是猜出什么来,恨铁不成钢地摔门,“初南那丫头说的不错,你还当真是看上一个瘸子了不成?”
“我……”
“别你你我我的!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你好生想想,当年是谁收留你入门的;又是谁抚养你长大,谁教你功夫?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么?想要这掌门之位?一直以来我不都打算留给你的吗?!你就是这么……让我失望的!?”
隔着一扇门,陶木晴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气愤,也深知自己有负所托……到如今,她两边都不是人,不能回听风谷,连师父也对她没了信心。
可是无论如何,宿兮的毒都是要解的,哪怕用偷用抢用骗都好,只要能弄到手。
但她自己那点尽量他又如何不知道?要从师父身上拿东西无疑比登天还难。
一声惊雷在耳边劈过,细碎的微雨几乎是在同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景物都笼上一层白雾,朦胧不清,颜色淡薄得好似纱帐。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在他门外跪着。透过雨丝就像眼里溢出泪水,视线
里尽是晶莹和梦幻。
她将那酸涩的味道咽下,对着桑鬼的门扉轻轻道:
“师父,您给我解药吧……”
除了雨声,她听不到别的动响,仿佛所有的都已经死去,所有的,包括世界都是模模糊糊,寒冷又没有温度。
等了许久没等到桑鬼的回复,斑驳的木门被雨水浸出深深的颜色,如丝如线的雨全覆在她肌体上,膝盖下积着的水慢慢渗入衣裙中,坚硬的石块清晰地磨着腿。
染雪一样的天空,雨越下越大,从细小的雨丝转化成一颗颗雨点,重重砸在她脸上,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冰寒,划破空气。
双脚逐渐失了知觉,麻木得好像快不是自己的……
顺着眼角一路滑下的,不知到底是泪水还是雨珠,只是都清冷的,冷到好似一碰就会碎掉,如冰一样。
桑鬼的房里仍旧没有动静。她定定的看着,任由寒气侵入身体,吞噬着最后的暖意……
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再没有雨点落下。
她微微回过神,抬头,来者的眸子亦像是被水洗过,干净得毫无杂质。
步云霄就这样淡淡看着她,那柄伞高高举在她头上,半点也没有罩着自己。
这一刻,仿佛是繁华褪尽,潇潇清雨。
作者有话要说:小步这个出场……好凄迷啊。
【YY师父的都是神马心态!开始还说棒打鸳鸯团退散的!乃们转移太快了哇喂——!】
小陶好可怜的说,一不小心又下手虐了。大冬天的,在雨天跪着神马的,好像很冷,很痛……(目前正坐于床上码字,各种哈皮
好吧,本来答应要虐先生的,结果发现我实在是对男主好到爆……怎么就虐不起来呢呢呢,尼玛先生躺着那么爽很不科学啊啊啊————
【我知道乃们又要接着怨念先生了,于是……偶淡定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