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论武功并不及他,可靠着十几人有条不紊的配合,倒也把步云霄困得有些措手不及。
才卸开眼前两人的剑锋,一道白光划过,鞭风阵阵,轰一下在地上甩出一道半尺深的印记。
朔百香收回鞭子在手,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眸中清冷:
“玄溟鬼域的白长老,你如此在我谷里这般大打出手到底是何意图?我却不知,这偏僻的庄子到底怎么惹上几位了。”
“朔谷主。”那男子也不和她多话,直截了当地道出口,“你也莫装糊涂,这个丫头什么来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朔百香微微一笑,没有否认:“陶姑娘是我谷中贵客,我自然知晓她的来历。”
男子眉头轻皱,接着道:“她可是桃花门下的!”
“是又如何?方才白长老与赵兄都说是来寻桃花门门主的,与这位姑娘有何干系?”
一身青衣的白长老轻拈胡须:“既是桃花门门人,想来以她为人质,那掌门不得不来!”
燕生听得有些急了,忙伸手推了推宿兮,小声道:“三哥,那真是三嫂子啊!咱们要不要上和那人理论理论?”
宿兮嘴角轻轻动了动,抬眸搁着几丛枝叶看向那边的人。她鬓角的汗珠粘了几缕发丝,显然是被吓得有些惊慌,只愣愣躲在步云霄身后,张皇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人……只是没有看到他。
宿兮收回目光,慢慢道:“先别急。”
“还能不急啊?!都说要抓着当人质了!这些人,也太狗……”皱了皱眉,燕生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只是轻摇头:“现下你就是出去,无论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他们此番前来又不是为了和你讲道理,你这么做无非是落下个画蛇添足的把柄,反而更陷入僵局,她就愈发无法脱身了。”
燕生挠了挠头:“……那……那能怎么办?”
他忽然转目看着步云霄,继而淡淡道:“再等等吧……”
几番交涉之后,白长老见朔百香迟迟不肯松口,当即便有些不耐,语气微沉:
“依谷主的意思,是要袒护她了?”
朔百香甩袖冷哼:“袒护?谈
不上!只是白长老枉为武林正派,如今说一套做一套,挟持人质,这般事情料想传出去,脸上恐无甚光彩罢?!”
“对待这般邪教何须讲那么多道理?”白长老伸手指向步云霄身后的那人,厉声道,“朔姑娘,我且称你一声谷主,不过是看在当年苏卿的份儿上。想那时在白云台上,他邪教是怎对我正道下毒手的你不是不知道,当时死伤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落下终身的病痛,你莫非都忘了吗?苏卿是怎么死的,你也忘了吗?!”
忘了……
她怎么可能忘?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陶木晴没听明白这其中缘由,只看见对面的朔百香脸色渐渐变白,连嘴唇亦是被气得发抖。她禁不住奇怪……十多年前,在白云台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宿兮的毒,还有那个叫苏卿的人……这些难道与他师父都有关系?
可是没听人说桃花门曾做过这样大的一桩案子,在江湖里除了对她门派使毒颇有微词之外,别的也是没有。
叫苏卿的人,难不成便是苏七的兄长?
她抓着步云霄的胳膊,还在独自思索着来龙去脉,岂料正在这一刻,腰上突然一紧,脚下顿时就腾空,整个人竟被人轻轻松松捞了起来,旋身一跃眼前飞速闪过周遭许多景色。
待得脚落了地,这才发现是站在近处的一棵大树上,不等她偏头,身侧就已传出一声不羁的朗笑:
“难为诸位,寻在下寻得这么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终于出现了!(虽然还没露脸
看看看……又是5K大章,小赏好辛勤的说~^_^
这里先要感谢一下【何日君】姑娘的地雷,汗我上次都忘记了,我说肿么觉得好像忘了点神马……原谅偶orz
这一章纯武侠,表示我大武侠君又得瑟的回来鸟……
好吧,这文已经在狗血天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拽都拽不回来了的说……
【鞠躬】不要打我脸……
其实,师姐还是一个顶好的人(不要因为棒打团就讨厌师姐了啊喂——
先生表示他还在男主的位置上游离,是要妹纸还是要腿,这是个问题= =汗。
不要扁我,我只是自小被武侠剧熏陶得满脑子的狗血了。T T
其实,先生还是很幸苦的一个人,毕竟,你总不能让你那么快就表示“无论是师父把我毒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会爱你的”是吧?
这样不科学的说……
大家要体谅一下先生啊,后面还有得虐他呢。
哇咔咔……
(今天废话又多了一些
【话说,盗文的妹纸们……┭┮﹏┭┮ 求求乃们晚一点盗吧,这订阅太低了,偶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编编抛弃呀……
┭┮﹏┭┮晚一点嘛,晚一点嘛,就晚一天也好啊!!打滚ing】
☆、【满城风雨】
宿兮抬眼看向那树上,见得来者一身锦缎黑衣,如烟似雾,长袖垂地,一头的青丝用玄色发带束起,斜插一支骨簪,长眉凤眼,清秀俊朗,这模样竟就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据说桃花门几十年前便在江湖上兴起,这许多年来皆未曾换过掌门,按理此人应当年岁已高,可如今这样子……难不成当真是传言里所说的神怪么?
在场不少的人乃是头回目睹他相貌,皆不由一惊,怔在原地。唯朔百香咬了咬牙,手握成拳,怒目而视。
“桑鬼!你果然在此!”白长老眸中染上几丝杀意,袖下抖出青锋剑来,颔首看着他,“残害沈庄主一家,杀我武林同道那么多人,今日,老夫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人!”
桑鬼闻言,嘴角微微上翘,看似何其的漫不经心:“十多年前你门下五大长老一起都未占得便宜,现下只你一人,你以为能有多大胜算?”
那领头的刀疤男子不屑冷哼道:“现说这话为时尚早,我们这么多弟兄在此,你只一人,便是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
“逃?”他好笑地扬扬眉,不解其意,“我几时说了我要逃的?”
白长老表情一变。
“你——”朔百香朝他怒喝道,“你来这里作甚么?!”
人群之中,桑鬼视线扫到朔百香身上,方才眼底里的戏谑顿然消减了几分,笑意收敛,只轻哼一声:
“在下不过是听说我这不孝徒儿跑来朔谷主山庄里做客,心中放心不下,故前来看看……眼见这般情形,看来是来得对了。”
果真这便是她的师父!
宿兮微微虚眼望过去,那从容不迫踏于树上的人,笑得这般轻松自在,干净得似乎毫无杂质,这样一个人,便是当年在糕点中下毒欲迫害他全家的那个么?
扶着轮椅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关节处因得他的用力而隐隐泛白。
想起这些年来的痛苦,想起每每发病时的生不如死,想起幼时拄着单拐在树下看着同门师兄弟舞剑练功的情形,想起在街上接受到的那些同情与复杂的目光,想起本已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却只能看着她泪眼迷离地跑出窗外……
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这么一个人……
时至今日,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淡然与洒脱,对于当年的事情,他居然能在意到……这般地步。
朔百香皱着眉,低头看了看周围,忽然朗声问他道:
“沈家和英雄府一事,当真是你所为
?”
被她这话提醒,陶木晴亦是转头讷讷盯着他,一干人等蓦地屏气凝神,静听他下文。不想桑鬼甚是随意地耸了耸肩,脱口便道:“是,当然是我干的。”
虽说自己早有怀疑,但亲耳听到他承认,陶木晴仍旧是不能说服自己,“师父,你?!”
桑鬼理都懒得理她的反应,不耐烦地朝底下的人扬手一摆:“你们若有什么仇什么事早早一并了结,在下事务繁忙,无暇多逗留,还望见谅。”
见他如此爽快就肯定下来,白长老先是一愣,随即又沉下脸,义正言辞道:
“好,算你还有些骨气,我们新仇旧账,就此算个清楚。今日老夫必取你首级,祭于方盟主灵位之前!”他拔剑出鞘,示意周围,厉声喝道,“摆阵!”
数十青衣弟子得他此令,相视一眼,皆出剑束在胸前,脚下迈开步子,围着树下一圈慢慢挪步而动,但不过多时,这移动速度愈发快起来,到最后竟成了接连的黑影,连得模样也认不清。
桑鬼松开搂着陶木晴腰的手,只朝底下望了望,又扣上她手腕,简洁摞话:“下去。”
“啊?”
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带到地面,那旋转的剑阵宛若起的一圈飓风,其中剑光暗闪,杀意尽显。
这便是玄溟鬼域最为得意的天玄阵法么?
因据说那被困在剑阵中的人若是触碰到剑锋,当即便会被利剑割裂成千万碎片,死无全尸。
宿兮在远处微微拧眉,于高处的气流更为锋利些,带她下树来却是明智之举。
旁边的燕生自然还没看得出头绪来,分明昨日还好好的,怎觉似乎是一夜之间陶木晴就成武林公敌了呢?
那面的步云霄见状不对,提剑便要上前,岂料旁边的几人早盯上他,不依不饶地就缠上来,让他抽身不得。
脸上已感觉到撕裂的风刃,桑鬼伸手把她掩在背后,不过抬眼瞟了周遭一圈,放在身前的手略微一扬,随即袖摆一甩,一道浓黑瘴气便从他宽袖中迅速荡漾而出,自他脚底震开一道气流,顿时就将那十几青衣人弹开数丈之远。
门口的那些个尚在观战的人瞧得目瞪口呆,竟不知他能这般轻易,转瞬间就将令人闻风丧胆的阵法破得如此干净利落。
黑烟渐渐扩散开来,白长老顾不得吃惊,赶紧捂住口鼻,大声道:“快闭气,这烟有毒!”
“哼。”桑鬼轻撩起袖子,松活了一下手腕筋骨,听得几声脆响,他面上笑容不减,却是阴邪森森,“你想杀我?还早了百年呢!
”
他言罢,掌心忽腾起一团黑气,指甲瞬时转为乌黑,毒性迫人,白长老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掩着口,一手持剑相向。
桑鬼自不把他放在眼里,袖袍一抖,作势便要挥掌而出。见他这个动作,陶木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上前抱住他胳膊,“师父,别再杀人了!……”如今若是在这里杀掉姓白的,想来谋害盟主和沈家一事便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
“你作甚么?!”手在半途被人截下,桑鬼回头怒气冲冲瞪着她,本欲施力挣开,但见得她那副表情,又迟迟没有动作。
正在这个当儿,空中斜飞而来一条灵活的鞭子,于他手腕上缠了几圈,朔百香在远处横手用力一拉,鞭子就扎扎实实将他双手捆住。
桑鬼眉峰微皱,略一用力,不想这鞭子竟自己收紧,蛇骨陷入他皮肉之中,轻轻一下就割出一道血痕,鲜血溢出。
“仙灵骨节鞭……”桑鬼似笑非笑地看着手腕上的东西,“你倒是拿出来不少好玩意。”
朔百香毫不示弱,手上半点不敢懈怠,微微眯眼看他:“对付你,这样的东西怕是不够。”
“你知道就好!”他话音刚落,指尖染黑,就着她鞭子一路燃起了一团黑火,直逼朔百香的手。她赶紧松开,丢了鞭子在地上,随即又抽出背后的剑,欺身而上。
桑鬼未带任何兵器,只徒手与她较量。转眼之间便就拆了几十招,这身法极快,旁的人根本瞧不清楚套路,倒不像是普通的武功。
场面就此混乱起来,白长老带来的精英弟子皆被桑鬼的毒雾伤了七七八八,倒地□不止,自是无力再战。
白长老但好容易待得烟雾散尽,刚踏前一步,怎奈桑鬼与朔百香打得激烈,他完全插手不上,正抬眼思忖之时,目光落在一边静瞧着战况的陶木晴身上。
一如方才所想,原以为陶木晴不过只是桑鬼门下一名小徒,可看他这般大费周章前来搭救,想必关系匪浅,这样一来倘作为人质,她的用处自不言而喻。
脑中理了个清楚明白,白长老挥散还残余着的毒雾,剑花一转,脚步快速移过去。
陶木晴轻功甚好,这点动静自然很快觉察出来,她回神,退后一步,偏身避开,那长剑便擦着她肩膀划过去,甚是惊险。
居然还是有几分功夫。
白长老一招落空,脚上横扫过去,陶木晴赶紧跳开,因得腿上曾受伤的缘故,她身形已不如往昔敏捷。每一招都躲得颇为吃力。怎奈那白长老
出招老套又娴熟,分明是要活捉她,陶木晴回想他说过的那番话,想来是要拿她作为威胁。为了不给桑鬼增添麻烦,加之她也没拿武器出来,就只好一路躲闪。
那白长老刺了数十招都没能拿下这丫头,心中不由有些不耐,看她轻功甚好,虽不见出手,可每一个动作都能恰到好处的避开要害,自己只能又加快了出招的速度。
陶木晴被他逼得无法,回头看时,却又讶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竟是宿兮。她蓦地愣住,一时犹豫着不知该进该退,眼看白长老的剑已急速刺过来,她面上为难,脚步就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明晃晃的剑光夺目刺眼,就在这时,手臂上突觉一紧,还未明白过来,便感到整个身子被人拉至后面。
她猛地抬头,入目的背影又熟悉,又陌生……
这一瞬茫然失神,一瞬间,脑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
宽大的玉制折扇“唰——”地展开来护住前胸,那锋利的剑尖就此被截,发出一声脆响。
宿兮眉上渐渐拧紧,眸中淡淡无甚色彩,清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白长老见再不能前进一步,手上的力道多加了几分,不想竟是纹丝不动。他不禁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外表本就是弱质书生的模样,不料这手上的劲竟连他也比不过……
“宿家公子,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拼气力之余,他喘了口气,借故挑起事端来。
宿兮只是沉默不语,手上半点也没松懈,反而慢慢将他的剑越逼越远,最后扇子一收,轻轻往剑身上一敲,那把剑就此从他手里脱落。
虎口被震得生疼,观得身后还有不少后生注目着,白长老碍于脸面,不得不运起气来,挥出左掌,宿兮扬眉一愣,知道他这是有些穷途末路之意,无可奈何,也只能出了掌与他对峙。
两掌相击之时,顿激起了一波内力,陶木晴内功本就尚浅,被它震出好几步,幸而燕生在后扶着她才没有摔倒。
“这白长老也太过分了!”他忿忿出声,“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也没见他刚才和那黑衣掌门比武占了多少上风啊!”
听他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排斥之意,陶木晴只轻咬了一下唇,转目看向宿兮。
不知他现在……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呢……
山庄外面忽然听得一声信号声响,白日晴空里骤然有一团黑烟冉冉腾起。
桑鬼余光瞥见,不自觉喃喃道:“居然还有援军?”
朔百香亦是没想到这个,手上只迟疑了片刻
,被便桑鬼趁机一掌拍开,击于墙上,口中霎呕出一口血来。
这边的白长老仍在与宿兮较量内力,闻得那声音,嘴角勉强扬起笑意来,很有胜算一般看着他:
“宿公子,我门下大批弟子已在琴天城内候着,你们师兄妹若是再袒护这二人,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便是他不开口,宿兮早也知晓自己快支持不住。
强压着漫至喉中的腥甜,皱眉间,他缓缓转过头,瞧着他身后之人。自她的眼里,清楚的看得见此刻的不安与惶恐。不知是怎么的,他心底里无端起了一阵钝痛,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只轻动了动嘴角,用口型对她道了两个字:
快跑。
陶木晴顿时怔住,呆呆望着他,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复杂难言。她抬起手刚欲上前,不想就被人一把拉住。宿兮咫尺间的面容瞬就被一抹黑色罩住。
桑鬼顺手捞起她,飞身点地,一跃出墙,待离去时,还不忘回过头看了宿兮眼,“啧啧”不屑道:
“多管闲事。”
柔和的夕阳在天边晕染出一片红韵,颜色从里到外,由深入浅,最后没入黑暗。宿兮静静看着墙外的树,树外的山,山外的云,云外的天幕……
掌心的力气像是被抽离般,整只手麻木得连知觉都失了,正如他左脚一般的境况。而随即袭来的则是另一股内力,骨头碎裂,疼痛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几欲把他身体活活撕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嘴中,甚至连呼吸里都带着那生铁一样的气息。
宿兮轻颤着撤回手,目眩如有金星在眼,他缓缓吐了口气出来,却看见他手掌里染满的,都是鲜血……
衣摆上忽然又落下一滴,浸入衫子里,深红蔷薇色一片……
“三哥!”
燕生惊呼着扑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愈渐惨白的脸色,嘴角的血液止不住的淌出。
“师姐!三爹!”他连嗓音都在发抖,扭头大叫,再回身时,宿兮整个人都倒在他怀中,呼吸停滞,脉搏微弱。
“三哥,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汗,我都不知道对先生的意见那么大啊……难道是我个人的世界观出了一丢丢问题么……
果然读者的真爱是男配才对这话我会乱说?XD
好吧,还有明日一章,此文就进入终结卷了……哇咔咔……
师父果断很霸气吧?我毒舌派的桑师叔,出场自然厉害一点了! ^_^
先生……乃就先毒发一阵子吧。
介于你最近表现不好的说……
☆、【明月如刀】
桑鬼的轻功脚法极快,快到几乎不像是寻常轻功,起先陶木晴勉强还能跟上,到后面基本便是被他连拖带拽着走的。
什么追兵能有这么厉害,让他也怕成这样……
耳边的风呼呼疾吹,约摸是跑了一个时辰的路,桑鬼这才带着她停下来,望了望左右,慢慢道:
“差不多了,先在此处歇息一夜吧。”
脚上的伤乃是初愈,哪里禁得住他这么厉害的狂奔。陶木晴好容易稳定下气息来,不住揉着自己的腿,这才抬起头打量周遭事物。因得那时从伏雪镇出来路上看过些许景色,她倒还记得,这地方竟是离镇上不远的一个简陋小院,里面恰有两间房屋,就这么瞧过去,空荡荡的应当是没有人居住。
桑鬼自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手负于身后,大步就垮了进去。陶木晴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屋中摆着的都是陈旧的桌椅,由于外边儿的天色渐渐暗下,眼前的视线不很清楚,桑鬼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擦着桌上的一只蜡烛点燃。
蓦地一下,屋内通明起来。
陶木晴不经意地伸手往桌面上扫了扫,居然没有灰尘,那想必是曾有人住过。联想起适才种种,她猜测,会不会在寻上听风谷之前,师父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的?
桑鬼撩起袍子随意朝椅子上一坐,懒懒的靠着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抬起眼皮瞅着她,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来:
“哼,你这丫头……知道厉害了吧?”
陶木晴听他这语气很是不妙,想起幼年时候曾见过他处罚门下弟子,手段毒辣,何止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心中害怕,当即就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下来。
“弟子知错,请师父恕罪!”
“跪?你跪有何用?”桑鬼看都不欲看她一眼,冷哼道,“适才为师要动手,你凭什么阻拦?谁给你的胆子?!”
陶木晴却是猛地抬起头看他,眼里尽是不解和担忧:“师父,你当真杀了那么多的人?”
“少拿话岔开,为师问你话呢!”
她犹豫着抿了抿唇,好久才道:“现下武林中人人皆传你杀了盟主,又毒害蜀中沈家,英雄府内伺机作乱……若是再杀了白长老,这些无头罪名指不定就生生套在咱们门下了。我只是……不想看着桃花门就此被人灭掉。”
桑鬼毫不放在眼里,冷笑道:“为师有那么不堪?他们想灭我门,岂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师父厉害。”陶木晴脱口急声道,“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咱们门下本就不多人,若是江湖上的
小帮大派皆集结人马杀过来,师父你就是神仙也应付不了那么多啊!只怕到那时……玉石俱焚,你真心愿意?”
他微微弯起嘴角来,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微笑道:“看来,你是信我未杀那什么盟主了?”
陶木晴认真地朝他一点头:“依师父这闲云野鹤的性子,想是分毫不会看上那盟主之位的。这不是信与不信……只是,我了解师父罢了。”
“嗯。”桑鬼甚是满意地笑着颔首,摸了摸她的头,“没白养你那么多年,倒也是欣慰了。”
他手指一挑,示意她,“起来吧,别跪了。做做样子,不过给外人看的,横竖这里只你我师徒二人,不必这么多规矩。”
陶木晴先是撑起一只脚就准备呢起身,不料忽的想起什么来,忙又跪回去。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
“我……”陶木晴支支吾吾地跪在原地,目光闪躲,不敢看他,“我没找到珠子……”
师父给她的限期只有三个月,现下三月时间早便过去了。他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不想,桑鬼发出一声轻笑,又靠回椅子上,“我道是什么。”
他闲闲地摆弄着衣带,面上看不出有何不妥的神情来,“那东西不好找,你找不到也是自然的。”
听他话中有话,陶木晴不禁问道:
“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桑鬼放开手里的衣带,倾身凑到她跟前,沉默片刻,方道:“如我记得不错,似乎多年前曾将一名我门下弟子逐出过师门,如今……嗯,我想会不会她盗走的?”
避毒珠乃是她门中圣物,所放置之处何其隐蔽,若非是本门弟子旁得人不是那么容易知晓的。师父有此一说,倒也不奇怪。
可仍有一事她想不太明白,陶木晴又摇了摇头:“要真是那人的话,她又为何要拿走珠子,这东西对她来说有甚重要之处么?”
桑鬼眼里带着笑意,却颇有些深意望着她,开口道:“你可知,那个人,是谁么?”
见他表情古怪,摆明了的卖关子。陶木晴心中虽隐隐觉得不对,可还是不自觉问:
“是……谁?”
“方坤唯一的一个女儿,方颜。”
她顿时愣住,思来前因后果,脑中瞬间恍悟到什么。她幼时年纪小,或许已记不得门下是否有过这样一个人,倘使真如师父猜测,毒珠是她拿去的话……
这珠子能解百毒的用处她必然是晓得的,盗走珠子是三月之前,而英雄府出事恰在那之后短短两个月不
到。方盟主又是死于剧毒,还是一种从未被人知晓的剧毒……她若是方颜,手里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
方盟主极有可能现在还活着了?
对于方坤是死是活,桑鬼自然没心思去理会。眼下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桃花门无缘背上这个黑锅,他日后定是不会有安慰日子过了。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善后为好。
陶木晴有几句话说的不错。
若要硬拼,灭掉几个门派他还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这样一来桃花门的生死可能就顾及不上。过了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他早无心插手这些是非,能稳妥处理那是最好,只是……事情会如何发展,皆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