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展昭拿开她的手,从怀中掏出方巾,轻轻地往她眼下的那个伤口处拭去。白色的绸缎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团殷红,慢慢晕开。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展大人头一回发那么大的火啊,小西可怜了……
嘻嘻。
☆、【狩猎·理由】
眼角下显然还带着丝丝疼痛,又因得被绸缎覆盖住,莫愁不由得动了一下眼皮,睫毛上立即就沾上了血珠,却是未发觉。
展昭微叹了一声,见着血已止住,这才收回手来,皱眉看她:“等等我去拿些药来给你。”
莫愁拿着眼神去瞅他,看得他面色有好转,便凑上去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要是耽误太久会引人生疑的。”
展昭何等聪明,当下猜出她的用意,也不管她是如何揪着扯着自己的袖子,抬手便轻轻摆开,毫不让步:“上了药,我自会寻匹马给你,骑了马想必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回开封。”
“大哥!”莫愁咬咬嘴唇,“我能不能不回去?”
展昭听罢,厉眼扫过她,莫愁随即就焉了声儿。
“现下是有关高丽与大宋结盟之事,你怎可当儿戏?!”他严厉喝道。
“我没有当儿戏……”莫愁小声反驳他,“是白五爷说这个辽人兴许会使毒,我怕你着了他的道,所以才跟过来的。”
“使毒?”展昭愣了一愣,“他是从何得知的?”
“你走后不久,韩二哥就来找他来了,我躲在偏厅偷听到了几句。说什么契丹内乱,那个叫耶律什么的逼宫不成,现已逃到了大理附近,不知道死了没有……”
“逼宫?内乱?”展昭自未想到有这层,一时有些始料未及,“你可听到具体是什么人没有?”
莫愁摇摇头:“没有,不过好像韩二哥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说有那么一个人。”
这个消息定是辽国内部的,连他也是半点风声没听到,是真是假尚难断定,韩彰能打听到这般程度已是不易。
若是莫愁说得不错,高丽太子随行的人中混有辽人,那么此人又到底是现下辽国中的哪一派呢?宋辽的关系虽是一直不算太和睦,但整体来说两国征战了数年早已乏了,想要开战定然得需长久准备,以现在辽的境况不必想也知道。
所以,如此推断来,此人要是耶律宗真的人倒还好说,若要是那逃亡在外的叛乱之人,恐怕就不太妙了。
莫愁见他不说话,心下也没底,许久才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展昭并不答话,只垂目看她。辽到底是为什么要派人潜入高丽呢?目的到底何在?且看那个人的言行举止,若不是莫愁观察仔细一般人,就是那高丽太子也瞧不出他是辽人。如若真是这样,他定是已待在高丽十年有余,否则决计不会隐瞒得如此之好。
莫非,这之中,有什么阴谋么?
“大哥?”莫愁颇为担忧地伸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展昭回神过来,微微撇过脸,淡淡道:“没什么。”继而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我不是有叫白玉堂看着你么?你又是如何跑出来的?”
听他问来,莫愁却是一副很无奈的模样:“我不过就跑到前厅说了一句‘尹姐姐快生了’,还没等眨眼,两个大男人全都不见了……”
“……”
他抬起手来,扶住额头,一时无话可说。
“先别说这些了!”莫愁忽然急急地从身上掏出不少药瓶子来,不由分说的往他手里塞,口中念念有词,“这个是解寒毒的,这个是解火毒的,这个是解蛇毒的……啊,还有还有,这个是我从老头子枕头下偷来的,似乎对增进内力很有效,一直都忘了给你,你快先吃下去!”
展昭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手里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瓶,而后才反应过来。
“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
莫愁一面从药瓶子里抖出一粒来,一面道:“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老头子也教过我一些解毒的法子,不过我只是学了些皮毛。偶尔也陪他炼炼药,普通的还会,其他的难寻的都是从他房里偷来的,我知道你素日所遇的人形形色色,难免会有很厉害的毒难解,所以我多偷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她顺势把手里的一粒药丸往他嘴上送去,展昭避之不及,只好含入口中。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不等他回答,莫愁已是几个问话噼里啪啦砸来,展昭无奈道:“哪里会有这么快。”
“总比没有的好。”莫愁笑嘻嘻看他,而后又怔怔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大哥,你还要赶我走么?”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是摇摇头:“太危险了……”
“可我不想再看见你中毒了。”莫愁仰起头,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头映满了他的身形,“与其这样,我宁可陪在你身边,便是死,也是要死在一起,都好过我一个人。”
这句话,他自然明了。
大寒夜,雪漫山头。
他从生死里走过一遭,再醒来时,已是孑然一人。
他本就答应过她,不会让她一个人,承诺尚摆在眼前,现如今也委实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些侧畔空荡的日子里,他自已又何尝不难受?
“无论如何,以后行事之前先得与我商量!”刚安静了片刻又听得他语气甚严,即使这般,莫愁也明白展昭是在这等软磨硬泡之下已然显现出的妥协神色,就是再严厉也完全不当回事。
“知道,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她立即讨好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热情洋溢地发誓。
话虽如此,展昭不禁叹了口气:“回回都这么说,你有哪次是听过我的。”
见得他终于缓下脸色来,莫愁口无遮拦地应着:“这次,这次我就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可好?”
展昭睥睨了她一眼:“那好,你就去保护公主吧。先把这身衣裳换下来,混进公主的仗队里,若有人问,就说是开封府派来的。”
他话音刚落,莫愁就长长拖拖的“啊”了一声,表情不甚纠结:“为何要我去保护她啊?”她随即擅自补充道:“不如我去保护包大人,或是八王爷?要不我保护你也成啊!干啥非要是公主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不明摆着让她往枪口上撞么?
不料,展昭反而冷冷地瞥了瞥她,没有要回转的意思:“你方才不是还说听我的么?”
“……”自觉得理亏,莫愁还是很厚脸皮继续对他笑道:“要不换一个人好不好?除了公主,谁都可以!”
“不可!”展昭回绝得很快,“你若不愿意,就等我寻了马来,自行回开封去!”他说完就甩袖往回走,眼见得又有怒意暗生,莫愁便是再有废话此刻也闭了嘴,忙得小跑跟前上去,扯着他的衣袖。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保护公主就保护公主……”
“大哥,你别生气啊……”
*
回到队伍之前时确实是有些晚了,高丽太子明显很不耐烦。
“展护卫,你到底拿到那人没有?”
展昭抱拳躬身,垂下眼睑:“属下失职,并未捉到刺客。”
一旁有人顿时惊呼出声:“没有捉到?展护卫,那可是威胁到圣上性命之人啊!你怎可如此大意!那人若是再来行刺怎生是好?!”
“属下虽是未能捉到刺客,但已出掌将他击伤,想必他走不出多远,但恐不远处还有他的同党所以特此来请调些人马去寻找。”
一时有人上前来:“既然如此,也就不劳烦展大人了,我等自会带人去寻,莫要耽误行程!”
言下之意,展昭办事不利,自然不用继续寻下去,所谓的御前带刀护卫不过徒有虚名。实则想来,既然那人已被展昭打伤,论他的内力,寻常人挨上一掌非死即伤,到时候找了刺客行赏论功不在话下。想要揽此差事的人多了去了,而展昭不管寻不寻得到刺客事后都得去领罚。如此一来,又能邀功又能挫了这御猫的锐气,难得有人会多想。
刺客寻不寻得到唯有展昭最清楚,有人要替他揽下麻烦他自然是很生乐意。至于后果如何,便就与他无关了。
默默目送那队搜寻刺客的人,展昭暗叹了口气。身侧的烁荣太子见罢,以为是他正为自己失手而怅然,思及展昭也是令他颇为敬佩之人,便出言去安慰他:“展护卫莫要太过自责,这刺客虽是武功平平,但内力实在深厚,连我高丽一等的武士都被他伤成这般模样,展护卫能击伤他已是不易。”
听得他这句话,展昭不由得又暗自叹了口气,骗人确实是一件苦差事,算不算欺君,也难说了……
他转过头朝背后的人群里看去,只是,没有寻到他所熟悉的身影。
*
宋自宋太祖赵匡胤以来皆是重文不重武,狩猎一类的活动并不经常举行,话虽如此,南狩猎场的规模也着实不小。这是在宋太宗赵光义的时候修建的。一则为了选拔武举人,二则便是在些许节庆时,狩猎而用。不过,皇宫中本就有狩猎场,鲜少有皇帝外出狩猎,但高丽人不喜这般,思及如此,赵祯也便依了高丽太子。
今日天气格外好,空中无云,地上的草木刚刚抽芽,却还有旧日里的一些残草,踩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厉也城远远地就看见东南方站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手里尚握有一把剑;另一个仅简单的家仆打扮,手里却抱着一包东西,此刻似乎是被训得很厉害,缩头缩脑地立在那里,时不时拿眼睛去瞟眼前的人。
等着展昭转身离开,厉也城才走上前,莫愁还呆愣在原地,只目光盯着展昭的背影,眼神怨念不已。
他见了不禁觉得很好笑:“怎么?你惹恼他了?”
莫愁显然没听讲厉也城走来,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发觉是他又恢复到丧气的状态,叹了口气。
“大哥最近火气越来越大了,定是上火了。”
厉也城无奈地摇摇头:“他那也是关心你,你就不该来的。”
“若是平常,我不会跟来的。”莫愁皱眉看他,“但是这次不一样,先不提那个什么王爷,就是那个公主,还有那个高丽太子就够让人担心的了。我若不来,你能担保他没事么?”
“可你来了,也不能担保他就没事。”
“那不一样。”莫愁固执地纠正他,“至少我能在他身边,饶得是他出了事,我也不会一无所知。”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厉也城忽然脑中冒出一个问题来,这是曾经君子逸也问过的。
“展昭他……有那么好么?值得你这样……”
莫愁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瞅着他:“这是自然了,因为我喜欢他啊!”
“……”左右看了看,好在无人。
“你……多少注意些言行。”终于明白为何展昭一遇见她就老是叹息。
“这有什么?我跟展大哥本就是夫妻,我若不喜欢他,为何还要跟他成亲呢?莫不是让我说一句喜欢也不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厉也城哭笑不得,“好歹你也分清场合。这种事情,你跟他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
“私下里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莫愁嘀嘀咕咕地伸手挠了挠耳根。忽而朝着厉也城一笑。
“我算是知道了。厉大哥还没成亲吧?”
厉也城身形一僵,愣了愣:“又怎么?”
莫愁笑得很是暧昧:“等你成了亲,你自然就不会这样说了。”
“厉大哥二十有三了吧?什么时候也给自己讨一个媳妇啊?看上哪家姑娘了没有?我去给你说说!”
厉也城只觉得额上冒出汗来,随即往后挪了一步,禁不住仰头望天。
展昭,快些把你媳妇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抱歉,这章发得迟了,昨天倾世首播,跑去捧场了,于是就……
咳咳。最近文厉害啊 T T,原谅咱,原谅咱……
☆、【箭匣·利用】
午膳刚过不久,狩猎便就开始了。
石山南坡丛林茂密,长着极为粗壮的松柏,与一路上所见萧条的景色很是不同,山高耸入云。从底下仰头望去,满眼都是青葱的绿色,若是有人不慎走了进去,想必得花个好几天才走得出来。
南狩猎场依山傍水,又正值春季大地复苏,周遭兔鹿等动物比较活跃,据说大山深处还有虎熊出没,却不知可信不可信。
狩猎场西北是木制雕栏,树叶掩藏之下可见得住处,亦是十分奢华。
莫愁就蹲在公主房门的一旁,用手无聊地揪着地上的草。
既是展昭有吩咐过,她自然不好怠慢,虽是有千个万个不愿意,但展昭说的话,她没理由不听,只好躲在暗处候着。也伺机打量了一下那几个高丽人。
这期间,那位高丽太子似乎常来探望公主,次次都是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但每每等他走后,这位公主的表情看上去就特别的阴沉。
难不成,是所谓的阳奉阴违?
正待想着,就看见赵勤从屋中走出来,立在门口的侍卫与宫女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莫愁见状轻手轻脚地移到树荫遮蔽处,藏好。
周遭并无别人,赵勤环顾了一番,又退回屋内,再出来时手上便抱着一个箭匣,那箭匣做工很是精美,金银参半,绘为云纹。匣中尚有几支羽箭,柄顶处裹着一圈黑漆。
“烁荣太子现在何处?”
宫女毕恭毕敬地弯身答道:“回公主,太子适才说要入山狩猎了,现大约已在南门。”
赵勤微微点头:“我去一趟,你们不必跟着。”
“公主,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我说了不必跟着就不必跟着。”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皆不再好多说,只能应声退了下去。赵勤这才缓和了神色,犹抱着箭匣提起裙摆绕过面前的石柱,径直往前走去。
莫愁皱了皱眉头,也悄悄跟了上去。
*
狩猎场的守卫比较严,要躲过众人耳目不太容易,但赵勤似乎很配合莫愁,所挑之路巡逻的人甚少,而且很生偏僻,她不费多大力气就能跟上赵勤。
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偏院,赵勤忽然停下步子来,猛地往身后一看,这一看险些把莫愁吓得露出马脚来,幸好是躲得及时。
赵勤又四下望了望,这才在身旁的松树下蹲□子,将箭匣放在地上。由于是背对着莫愁,她到底看不出赵勤是在做什么,想要走近一些,又恐被她发觉。
摆弄了一阵,且见得赵勤抬手从她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深呼了一口气,对准手背划了一道,顿时,鲜血就滴落在那箭匣上,流淌下来。
莫愁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赵勤便从地上拾了几片松树叶,覆盖在那鲜血上,慢慢的,树叶就融进了箭匣之中。
莫愁吃了一惊,这个步骤竟是如此熟悉,若是她没有猜错,赵勤定是在给某一个人下咒!
正被这个结论骇得不轻,耳边却听见一阵断裂的闷响,莫愁下意识回头去看,对对直直的一棵古松徒然歪斜着往下倒,竟是要砸到赵勤的身上!
她顾不得多想,脚上用力,拼上最快的速度扑到她背后,猛地把她一推,就在这短短数秒的时间内,那棵断开的松树已从她们身侧栽下去。
“砰”的一声重响,整个地面似乎都为之一震!
赵勤连喊叫的空隙都没有,愣愣地瞅着倒在她不远处的粗壮树干,树身下压着一只雏鸟,已是粉身碎骨,脑浆迸裂,倘若没有莫愁推她的这一把,现在躺在树下的,只怕就是她了……
尘埃弥漫起来,过了许久才落下,莫愁只觉得心还在狂跳不已,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额上的汗珠,转头问赵勤:“公主,你没事吧?”
赵勤先是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事”随之立刻警惕起来,秀眉一皱:“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愁忙摆手:“我只是路过,看见公主你一个人蹲在树下,就好奇走过来,没想到这树就倒了……”
赵勤很是不信地瞥着她:“你此话当真?”
“当真!自然当真!”
赵勤忽然闭口不言,虚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不对,我好像在何处见过你……”不等莫愁解释,赵勤扬眉,瞪大了眼睛:“是你!”
莫愁自没料到被她认出来,尚还继续装懵:“什么是我?……”
“你就是当日在街上偷了烁荣太子刀的那个……”赵勤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冷笑,“我说呢,原来你是跟来找展昭的,难怪。”
莫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赵勤笑了笑:“怎么?你就那么怕我动了他?”
莫愁紧了紧拳头,仍旧没有开口说话。最后索性别开脸。
“我倒是很好奇,展昭是如何看上你的。”
赵勤凑到她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长相的确是普普通通……”
莫愁咬着下唇,反驳道:“展大哥才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你先别恼。”赵勤笑道,“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莫愁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信你才怪”。
“我好歹是个公主,你这般对我是不是太无礼了些?”赵勤故意加重了语气,果真是看见莫愁慢慢收了怒气,不情不愿地给她行了个礼。心中才算是好些了,又问她:“我且不管你是不是跟踪我,方才,你都看见什么了?”
莫愁自然明白她所指何事,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立马又竖起三指,补充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赵勤面带疑色地瞅了瞅她:“姑且信你一回……反正,你若是说了出去,展昭跟你都不会好过的。你要知道!”
莫愁咬咬牙,垂下头:“我知道。”
气氛僵了片刻,赵勤见得莫愁这般,心下也有些不忍,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莫要怨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咱们两个谁也不轻松。我深知你不好过,我又何尝不是……现下只要你不说出去,乖乖听我的安排,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也不会要你的展昭。”
说到后半句,赵勤竟是拍拍她的肩膀,勾起唇来对她笑笑。
莫愁半点也笑不出来,只好象征性的动了动嘴角,接近于皮笑肉不笑。
*
随着赵勤来到南门的时候,正巧展昭也在。除此之外,温延与厉也城背后背有装满了羽箭的箭匣,皆已牵了马一切准备妥当,剩下的便是几个不认识的武将文官。
因得此时有旁人在,展昭不好上前寻她,虽不知她是因得何故跟着赵勤过来,但多少猜到她状况不好。思及如此,担心之意更加。
莫愁早便看见他的目光,可自己实在有些无从说起,只能朝他耸耸肩。
赵勤领着她过去,走到烁荣太子的面前,笑道:“不知太子可还习惯这里?”
烁荣也不与她多礼,道:“虽不及我国中的猎场,但也着实不错。”
赵勤笑笑:“太子也常狩猎?”
“烁荣不才,自认为在这方面颇有心得。”
赵勤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避开这个话题不谈,侧过脸示意莫愁,后者忙捧好手里的箭匣走上前。
“这是太子要的白羽箭,想必赵勤应该没有拿错吧?”
烁荣从莫愁手中接过那上好的箭匣,随手抽出一支来观看,许久许久,才看了赵勤一眼。
“有劳公主费心了。”
赵勤向他施了一礼,没有说话。
反倒是莫愁暗松了口气,好在这高丽太子一心只在那些箭上,并未认出自己来,要是跟赵勤一样也来玩个“我好像在何处见过你”那可就麻烦了。
只见烁荣翻身上了马,回身朝后面的众人拱了拱手。
“烁荣向来喜欢一人射猎,恕不能奉陪,先行一步!”身后众人亦是拱手回礼,不消片刻,他与他的马便就不在视线中了。
不知是谁忽然感概了一句:“都说烁荣太子擅骑射,也不知此番能不能胜得了他。”
又有人接话:“不管胜不胜得了,大家尽力便是!”
一时间且听见策马扬鞭之声,只一会儿众人便都散了开来,被茂密的松树林与空旷的大山给掩藏了。
赵勤愣愣地瞅着远方,口中喃喃自语:“胜不了也得胜……一定要胜。”
莫愁离她近,听得不清不楚,明知不能多问却又管不住嘴:“什么胜?”
赵勤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
伴随着几声沉闷的脚步声,一个让莫愁听了就觉得浑身冷战嗓音蓦地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莫愁刚回转身,温延高高大大的身躯就立在她侧身,险些没撞上,她吓得直往后面退了几步,这才解释道:“……我是跟着包大人来的。”
“放肆!包大人的随从里面根本没有你这一人,说,是谁派你来的!”
果然,温延不似赵勤那么好对付,三两下就让她有些语塞,饶得是莫愁平日里嘴巴再快,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结巴。
“是包大人让我回去取东西,我中途才赶上队伍的……”
温延冷眼看她:“你在开封府供职?开封府怎会让一介女流当差,笑话!”
“我……我是……”
赵勤见她面有难色地看过来,便上前帮腔:“皇叔,你误会了,是我叫她来的。”
“你让她来的?”那双黑眸像是染了霜雪,这一扫,竟让赵勤也觉得寒意透骨。
“……皇叔,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不会有甚大碍的。”
温延也不说破她:“你可知她是何人?”
听他这么一问,赵勤也知道是瞒不过去,只好如实回答:“是……展护卫的结发之妻。”
“哦。”他淡淡的开口,“原来你知道。”
身后,有人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过来,大红的衣衫很快映入眼帘。
展昭恭敬地立在他身侧,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王爷。”
“你倒来的是时候。”温延冷冷瞅着他。
展昭不着痕迹地将莫愁掩在身后,手紧紧握着她的。
“你的人擅闯猎场,你怎么解释?”
“王爷息怒。”
“展昭。”温延忽然往他面前迈了一步,莫愁不由得又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莫要以为,你是圣上亲封的,我就不敢动你。”
展昭面不改色:“王爷确实是误会了,只因得开封府中的公孙先生告假归乡,念在没有人打理包大人的药食,这才带内子过来。若是王爷不信自可去问包大人。”
厉也城很见机的也走过来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此事属下也能作证。”
赵勤亦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皇叔……”
温延见此情景,面色只一沉,但再未开口。莫愁大气也不敢出,等了许久,才听到他冷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往前面行去了。
飞扬起的尘土惹得莫愁轻咳了一声,压抑的氛围总算是消散了,她松了口气,便听到展昭轻声问她:
“你怎么来了?”
莫愁瞅着他,指了指身边的赵勤:“真是公主叫我来的。”
见展昭望过来,赵勤略带抱歉地朝他一笑。
莫愁犹自恼火地哀叹:“若非如此,也碰不上那个冰块。冤家路窄,真真是哪里都躲不掉。”
赵勤看了看温延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该为他辩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