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展昭笑着拿下她的手,信步走到桌前,“先吃饭吧,我有些饿了。”虽明知她不信,却也不想让她见得他的伤势,再过几天便要随圣驾去石山南狩猎场,若是她知晓以她这般性子必然放心不下要跟着来。
“
“不行!”莫愁拉住他,语气甚是坚决,“你越不给我瞧说明你伤得越厉害!我就知道那个公主没安好心,说什么切磋武艺,也就是想拿你去替她出风头!你伤到哪里了?可是在腰上?莫不是旧疾又犯了?”
她说着就要伸手过来解他的外衫来看,展昭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刚要说话,自院门外忽传来一阵叩门声,倒不知此时会有谁来。他方在莫愁肩上轻拍了两下:
“你也别太过担心我,先注意自己的身子。”说着便出了屋门,行至院门处,待那叩门声停歇下来方才开了门。
白玉堂正立在门外,披着一件白狐披风,因见着展昭,双手一抬将画影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颇为暧昧。
“舍得开门了?你若是再不开,只怕我就以为你俩正抽不开身呢,到时怕还怨我扰了你们。现下才戌时,你们……不会那么早吧?”
“白兄莫要胡说!”他面上不由得微微泛红,耳根处有些许灼热,好在夜色正浓,也看不大清楚。
“噗——”白玉堂好笑地看着他,直摇头,“我说猫儿,你好歹也是成了家的人了,还这么别别扭扭的作甚么?里外人都知道,你遮遮掩掩的倒像是在偷情似地。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将来你还得当爹的,也不怕让你儿子笑话……”
“白兄此番来可是有事?”这话越发扯得没谱了,展昭只好出言打断。
“五爷哪次是闲着来的?”白玉堂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那丫头也在屋?”
展昭点点头:“在。”
“那正好,屋里谈吧。”
进门的时候莫愁正在摆碗筷,抬头撞见白玉堂,先是“啊”了声,随后问他:“五爷你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啊?”
白玉堂把桌上的菜扫了一遍,慢吞吞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难得也尝一次你的手艺,吃过了也要再吃些。”
莫愁显然对这种吃白食的现象毫无抗力,乐颠颠地也盛了碗饭给他,三人在桌前坐下。
莫愁做菜全是向王大嫂学来的,起初也是不会这些,仅仅会些皮毛。后来跟着老头子去了山里,他自然不会做饭,这一项艰巨任务无疑落在她身上,久而久之才烧出些像模像样的菜来。
“那个永寿王爷,人称‘阎王’的,你们可有听说过?”白玉堂小啄了口酒问他二人道。
“怎么没听说过?今天早上我才跟他打了个照面。”一提起此人来,莫愁心中不爽之意就上来了。
“哦?你怎么跟他碰上的?”
“一言难尽啊……总之,我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我,这就对了。”她说着捏着筷子的手就不经意地使力往碗里一戳,一团饭飞溅出来,落在展昭碗边,后者见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盯上你们了,那你们两个可得小心一些。”
展昭略有不解:“白兄这话怎么讲?”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白玉堂尝了一口汤,慢慢道,“这个永寿王爷是先帝在位时所封。起初并非是他,这封号是给的他爹,据说曾在辽宋交战时救过先帝一命,先帝为感其恩便亲封为异姓王,世袭长子。”
“你的意思是,他怕大哥威胁到他的位置?那直截了当跟他说大哥不愿做那劳什子驸马不就得了么?省的大家都不愉快!”
“啧啧啧,丫头,你可得听我把我说完先……”白玉堂拿起一支筷子来朝她摆了摆,又接着道,“我听一个朋友说,永寿王几年前去过吉州,与吉州知州一见如故,义结金兰,一路提拔他坐上了礼部尚书之位。现下他刚回城,自然是听说了你们两个合伙结果了他义弟之事,你想想,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这永寿王的父亲早年过世,几乎把这位秦尚书当做亲弟弟看待,所以,我想……”
“打住!”莫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合伙’?我若不制止他,只怕现下死的就是好几个朝廷大臣了好不好?感情我还错杀了好人不是?”
“丫头,你先听我说完嘛……”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就是想说我们害死了他义弟,他指不定想方设法回来寻我们的麻烦,是不是?”莫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难怪我说他与我素未谋面,怎会处处针对于我,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
她抬头去看展昭:“大哥,你怎么看?”
听她问来,展昭方放下筷子,淡淡道:“秦怀民是罪有应得。”
莫愁笑道:“这是自然了,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总不能这样不明事理,不分青红吧?”
白玉堂很是不赞同地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都说这个永寿王性情与他父亲大不相同,处事干脆利落丝毫不言情面,冷面待人,清寒如雪,所以才有这‘阎王’一称,也是取他‘严王’的谐音罢了。”
“阎王?严王?”莫愁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人的名字还真真有趣,换做别人倒不觉得,只想着他平时的表情又配上这两个称呼,喜感异常……”
听着莫愁的话,展昭不由得也顺着这道去想,脑中画面定格,竟真如她所说,一时也有些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们两个……”白玉堂有些头疼的扶额,“我算是白替你们操心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哥才不怕他呢……哦?”说到最后一个字,莫愁仰起头去看他,眼中尽是干净的笑意。
展昭也不说话,只看着她,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有件事没说……”莫愁挠挠了耳根。
“什么事?”展昭问道。
“白天偷刀,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
“偷刀?偷什么刀?”白玉堂有些莫名其妙,莫愁自然是直接无视掉他这句话,只问展昭道:“大哥,此次来的可是高丽的太子?”
“是。”
“那随行之人也都是高丽人了?”
展昭也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却见得莫愁仍是一脸疑惑地抓了抓头,嘴里小声念叨着:“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
莫愁咬了一下嘴唇,看着他:“我总觉得今天抓我的那个侍从不像是高丽人。”
“不是高丽人?”展昭微微皱眉,“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莫愁“嗯”了一声,点点头:“我虽是没见过外族人,但从他的举止与说话的语气还有面部轮廓,似乎都与跟在那个太子身后的几个侍从有些不同。他的手掌略微宽大一些,右手虎口跟左手的拇指均有厚茧,应该是常年用箭所至。还有,他的皮肤较为偏黑黄,可见得年幼时吹过较多的风沙。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契丹人?”
这句话让展昭也有些怔忡,自上年起,辽宋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甚至一度有再次宣战的迹象,若说是辽人也并非没有道理。但倘若当真是如此,只怕这件事情牵扯甚大,不是那么简单。
白玉堂忽然打了个响指,道:“这有什么,横竖展昭过几日要去狩猎场,这皇帝要给高丽太子瞧瞧他大宋的能将,到时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不就成了?”
“狩猎场?”莫愁愣了一下,面向展昭,“大哥,你要去狩猎场?”
心知是瞒不过了,展昭只好点头:“是。”
果然,莫愁忙不迭地凑到他跟前来,讨好地笑道:“那好,我也跟着你去!”
“不行。”展昭拒绝得很快,几乎是想也未想。
“为什么?!”
“太危险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下次会带上我一起的么?”莫愁咬牙看他,实在是因为这个理由已被他用得烂了。
“小西,这比不得以前的。”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莫非忘了今日在街上的事情么?若是再发生一次,你要有什么好歹,我只怕保不住你……”
他这话确实在理,莫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心中又不甘。
“可你一个人的话,那个王爷想办法对付你怎么办?那个高丽的太子又刁难你了怎么办?那个公主……那个公主万一对你……那怎么办?”
“我看你担心展昭被那公主吃了才是要紧的吧?”白玉堂打趣地看着她。
莫愁翻了个白眼,也不解释:“我就是担心这个!荒郊野外的,那个公主要是玩什么把戏,装晕装病,索性赖着展大哥了,大哥本来心软,她要再哭哭啼啼的,只怕一个晚上过去,就……”
“小西!”
眼看着白玉堂几乎笑到要趴在桌上,展昭实在是忍不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可是她会啊!”莫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喜。
“我想到个好法子!”
“……”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莫愁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表情甚是真诚。
“大哥,咱俩要个孩子吧!我就不信那公主还能来缠着你!”
“咳咳咳……”白玉堂刚扒下一口饭,险些没被呛出血来,忙的转过身去猛咳。
“丫头,这些话,你好歹也等五爷走了之后再说吧……”这个烛台着实不是他愿意当的。
*
送白玉堂出来的时候已是人定初,开封府除了守夜巡夜的捕快,四周一片寂静。
侧门外的柳树已抽了芽,只是,汴梁的春一向来得很迟,现在依旧是寒意浓浓。
白玉堂拉了拉衣领,看着四下里的夜色,忽然道:
“那丫头睡了吧?”
展昭轻点头:“才睡下不久。”
“嗯。”
他往台阶下走了几步,又止住脚,但没有回头。
“猫儿,你得对她好一些,我看她还是傻头傻脑的,只要跟着你就欢喜得很,她为你吃的苦,你心里最是明白,莫要再伤她了……”
他微微一愣,僵在了原地,好久好久未移动一步。直到白玉堂已然消失在街头巷口,月色朦胧,近处远处传来细弱的猫叫,他才转过身,往屋里走去。
*
房中没有点上灯,他摸索着走到床边,除下外衫,莫愁睡在里面,很不安稳,一直咳个不停。
纱窗外透过点点月光,隐约可见她臂膀上的桃花刺青,往事历历在目。他的睡意一下冲淡了不少,只定定地看着那朵刺青发神。
“大哥……大哥……”
听得她在低低唤他,展昭赶忙轻声应道:“在这呢。”
莫愁嘀咕着又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朝他怀里缩了缩,却没再咳了。
“大哥……我不要你娶别人……”
他伸手揽着她,将头抵在她发上:“我不会。”
“大哥,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小西,你现在身子还不太好,公孙先生说要多休养。”
“祖父说,要在……要在房檐下头放上艾草结……可以保证孩子顺利生下来的……”
“唔……艾草糕……”
听到后面才知道是她的梦话,展昭不禁苦笑了一下,手臂不知不觉间把她搂得更紧,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西,是我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各种过度各种解释说明各种阴谋各种……
这是表示美丽幸福的市井生活即将结束的过度章节,你们懂的!
不要霸王咱呐——呐——呐——
展大人与莫小西客厅图一张——
☆、【冲冠·有怒】
出行这一日很快便到了,因为有高丽太子在场,难免赵祯有向高丽显摆大宋国力之心,随行之人甚多,车车马马一大部队颇有排场的出了开封。
赵祯兴致很高,扬言此番狩猎要举行三日,三日之后众人皆拿出此次狩猎的成绩比之高低,得胜者将有赏赐。
这表面虽是比赛,但赵祯言外之意便是要在高丽太子面前展示大宋的强盛,若是到时还输给了高丽颜面上必然过不去。众人皆知其意,心下不甚明了,胜又不能胜得过度,输自然是决计不可的。于是,一路之上,气氛略有压抑,朝中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此刻不由得暗自盘算,腾不出空闲。
这般慢摇摇地行路,故而自开封到石山南坡本来不算太远的路程就已整整走了大半上午。
赵勤的轿子稍偏后一些,温延就在她前面骑着马。她掀开帘子看了几番,因得春季来得很迟,轿子外面的景色还比较荒凉,顿觉得不甚无聊。转而又往展昭那方看去,红衣的官袍衬得他整个人英姿飒爽,比及旁人骑马更有着说不出的气质,真真是难以移目。
她勾起唇来笑了笑,正欲放下帘子,目光却瞅到对面八贤王轿子边上的一个人。这人一身的黑衣,又是劲装打扮,剑倒不拿在手上或是腰间而是背在后背,索性连他骑的马也是通黑,若非仔细看,竟要把这一人一马都连在一块儿了。
再瞧他相貌,剑眉如锋,目若朗星,虽不若展昭的温润但好歹也算个俊朗,只是这人冷冷的毫无表情,与温延平日作风可谓是相差无几。
真是个怪人。
她倦倦地转过头,放下帘子,估摸着时间尚还早,便就靠在轿中浅眠起来。
*
天上的云颜色淡淡的,但很厚,大约会下雨,不过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下不下来。
出门的时候被莫愁怨念的目光一直送到南街口,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好在临行前百般嘱托过白玉堂,千万莫让她跟着来,否则……否则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估测不了。只是在记忆中,有她的地方总是不太平,也不知道开封安全不安全,会不会有人暗中在监视她?上次所说的那个神秘的黑影又是谁……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比的担心,竟是有些后悔,似乎带着她来自己才该安心些。
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不由得摇头。有白玉堂护着她,开封府的守卫也甚是森严,想必不会出事的,他果真是多心了。
右侧有个人骑马靠近他,他微微偏头,就看见厉也城的马已在他跟前,两人并驾齐驱。
既是八王爷回来,他自然也会跟着来,倒是差点忘了。
厉也城冷着眼看了看他,方笑起来:“怎么?才出来多久就开始担心她了?”
展昭含笑不语,垂下眼睑。静默了半晌才开口问他:“听说庞太师去了契丹?”
厉也城点点头:“是,你去建州的时候他正好接到圣旨。”
“小西在街上被人栽赃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
展昭轻轻蹙了眉,这才将莫愁那日所说的话告与他,果不其然,厉也城也是听得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眉峰一拧,沉吟道:“前些日我得到些散消息,说是契丹族内有人欲夺皇位,在各地方招兵买马,此事在辽国内部引起不小的混乱,但至今没查出那人本尊来,倒是无辜杀了不少人。”
展昭听罢,虽是不知这个端倪,但与自己所测也十之八九。
“事关重大,此次狩猎只怕是波涛暗涌,你我都得小心行事。”
厉也城赞同地点头,随后又问:“要不要告诉包大人?”
展昭皱眉想了片刻,道:“寻个时候,我会告诉大人。”
“那好。依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护着圣上与高丽太子的安全,还有便是公主。你最好……”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得前面高丽太子的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声:“有刺客!”
展昭与厉也城皆是一惊,尚未做出反应,当下就听见周遭又有人道:
“保护皇上!保护公主!保护王爷!”
厉也城随即驱马赶到八贤王轿旁,左右侍从抽出佩刀,凝神屏气,神经紧绷,一刻也不敢有松懈。
队伍停了下来,展昭刚退至包拯轿前,四大校尉早已将轿子护得严密,个个皱眉沉脸,大气不出。似乎有所察觉,包拯掀开帘子来,看了看这般形势,方朝展昭道:“展护卫,本府暂且无事。此处尚有四位校尉护着,你先行去捉拿刺客要紧!”
“是,大人。”展昭拱手垂目,依言提了剑策马往向队伍最前。
人还没临至,远远的就能听见清脆的刀剑相击之声,定睛看去,却是那高丽太子的一名随从正与一黑衣蒙面人打得厉害。再审视四周,除了那黑衣人外倒不见得还有其他人,周遭开阔,藏人不易,自然一看明了。行在前面的侍卫因见得了那高丽人出手,自己也不便打扰,只立在一旁观战。
高丽太子也在这观战之中,他所骑之马乃是天山雪驹,通身雪白仿若天山顶上不化之雪,故而有此一称。余光发现展昭过来,他微微侧了脸,指着他的武士朝展昭笑道:“展护卫来瞧瞧我这名侍卫的身手如何。虽说比及展护卫是相差甚远,但在我高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看样子这刺客的功夫并不如何,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将他拿下,也就不劳展护卫费心了。”
听得出他言语里的炫耀之意颇甚,展昭自不好多说什么,移开目光转向正在打斗的两人。好在这名刺客武功平平,确没有特别之处,高丽的武士本就身手不错,对付起来并不算吃力,用不用他动手都没什么要紧。
这一名侍卫似乎就是小西口中的辽人,但细打量他的身姿与动作实在不易看出破绽来,若非是这人久居在高丽,饶得是他常年习武怕也做不到这般境界。
盯着他出刀的一招一式,展昭忽然越看越觉很生不对劲,倒不是因为他契丹人的身份,却是与他过招的那个黑衣人,为何身形如此的熟悉……
高丽武士的刀狠劈下来,黑衣人有些招架不住,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当下,展昭惊出一身冷汗来,再顾不得多想,索性轻蹬在马背上,飞身而出。
那高丽武士正打在兴头之上,莫名其妙就发觉有人闪在眼前,用剑的速度快到几乎让他看不清楚。尚还有些弄不明白,只感觉左肩被人拍了一掌,顿时从咽喉处袭来一股腥甜,他一个后仰险些没倒在地上。
他晃了晃头,好容易定住心神,抬眼一看,未料到来人竟是展昭,似乎他也中了一掌,捂着胸口面色发黑。而那黑衣人已然跃过山头,逃了许些路程。
自然不得让这人逃掉。
他想也未想,握紧刀来就朝黑衣人的方向追去,身旁,展昭亦紧随于他。
这个山头刚过,高丽的武士就有些撑不住了,那出掌之人内功深厚,但适才那个黑衣人实在是武功平平,看不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虽想着,眼前视线却极为朦胧,晃悠悠地就要往地上倒,亏得展昭眼疾手快拉住他,看了他片刻,方才好意道:
“这位大哥受伤不轻,不如先回太子跟前,那黑衣人就交给展某便是。”
高丽武士早有此意,听得展昭说出口来自也点头道:“多谢展大人了!”
展昭朝他略略拱手,目送他离去。等着见他已不在视线之中方才提了剑往西一处乱石后走去。
乱石里有一块极大,已被风吹得干净,上面尚有枯叶几许,大石所挡住的正是一株弯了枝干的古树,现下光秃秃的未生绿芽。看上去甚是孤零。
他刚走近,从那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绕过巨石看去,却是一个黑衣人一手撑在那树干上,另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眼角下方与右臂上都有一处划痕,而且尚在往外淌血。
似乎是听得他的脚步声,那人谨慎地抬起头,提剑转身,正要挥剑刺来——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又立马收住剑势。两人四目相投,后者的眼里快活的闪现出别样的色彩。
莫愁扯下面巾,很是松了口气:“大哥,原来是你……”
她这下再无顾忌,把剑往地上一丢就伸出手来锤了锤肩膀,叹道:“真真吓死了,还以为是那辽人又追来了呢。”
展昭不语看她,莫愁丝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犹自兴起地说着:“都说契丹人野蛮,乃是莽夫,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你是不知道,他出手又快又狠,要是偏了一点可能就挂彩了……好在大哥你平日里教的功夫派上了用场,看来我下次……”
“你还有下次?!”
展昭的怒意却是再也隐忍不住,这一声几乎让莫愁吓得不敢吱声。
“大哥……”
展昭沉着脸不答话,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她,莫愁顿时打了个冷战,她倒是平时第一次看见展昭发这么大的火,脚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面挪。
“你过来!”见着她还欲躲,展昭心中愈发恼怒。
莫愁也不敢再往后退了,只立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展昭不再说话,几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看她。一股压抑地冷空气弥漫了整个世界……
安静了片刻,莫愁试图缓和气氛,讨好地对他笑道:“大哥,包大人还等着你呢,不如我们先回去?”
“啊,对了,小姐说给你做的剑鞘,你走之前刚好送到,不如……你试试看顺手不顺手?”
“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许跟来的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展昭怒火在心。
当今圣上出巡,随行之人论哪个不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她此番偷跟来也就罢了,还一身夜行衣,怕得谁人不知她是刺客不成?若非他赶上前来,若非四周侍卫见着高丽太子之面不敢出手,只怕她此刻早就性命难保,身首异处……
这般后果他敢都不敢去想,可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怎得让他不气,他如何又能不气!
莫愁缩了缩头,努力解释着:“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万一、万一对付不过来……”
“你以为你的本事帮得了我多少么?方才要不是我出掌击了那高丽武士,你现下如何能好端端的在这里!”
“这是意外,我明明一直都藏得很好的,哪里知道被他发现了。”
“你还跟我顶嘴?”
“我没有……”
莫愁顿觉得委屈,仰起头去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是憋着泪水憋得很辛苦。
展昭见她这般模样,本是想训,最后却又只得叹了口气,问她:“你跟了多久了?”
莫愁老老实实道:“从你出城门开始就一直跟着的。”
展昭看着她,面色沉了沉,眉头紧皱:“那你为何要换这身?”
莫愁挠了挠头,如实回道:“白五爷说你们要狩猎三日,晚上守卫比白日更森严,索性穿上这一身也好行动一些。”她刚说完又急急补充道,“不过我一直都带着面巾的,定是没有人认出我!”
展昭的脸色略有好转,但眉锋依旧未松。
莫愁盯着他的表情研究了半晌,又接着企图转移话题。
“……好歹是知道了那个高丽的武士是契丹人无疑了,也就不用你寻理由去试探他,免得到时候那个温王爷来找你的碴,多少省去些麻烦了,是……是吧?”
展昭半日不言语,莫愁也不敢再说话,心下正在打鼓,未料见得展昭忽然伸出手来抬至她脸边,莫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以为展昭要打她,两手迅速地抱着头。
“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展昭被她这一举动怔住,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又是作甚么?”
莫愁又小心地从指缝间拨开一个空隙,瞅着他:“大哥,你不是要打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