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莫要意气用事,迟早是会后悔的!”
白玉堂话音才落,就听得不远处有轻微动响,似乎是巡查的看守来了。韩彰急忙上前去拉他。
“算了算了,此地不宜久留,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他又匆忙向展昭告辞:“展大侠,多加小心。”
展昭亦朝他拱手施礼。

却见白玉堂极不情愿地被拖进地道之中,莫愁赶紧拿了稻草铺上。正巧一守卫走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倦意地走开了。

*

亮光透过小窗忽闪忽灭,不过多久,一声惊雷劈过,且听见哗啦啦地,雨就这么下下来了。
莫愁靠着木柱,缩了缩微凉的身子,有些不适地轻咳了一声。
“小西,你冷么?”
展昭伸出手去摸她的脸,触感冰凉,便又收回来去解身上的袍子。
“你别把衣衫给我了。”莫愁抬起头来,“这么冷,你本就穿得不多。”
“我不要紧。”他微微一笑,仍旧解了衣裳将她裹住。
“可有好些了?”
“嗯,好多了……”

衣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莫愁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辗转一会儿还是没睡着,不由得怨念道:“那牢头也真不通情理,好歹让咱们关在一起啊……”
她的手隔了木柱间的缝隙紧握在他手心。
外面的雨声徒然大了,却没听见有人回话。

良久,良久。
他料她已经睡着。

“小西……你可有后悔嫁给我……”

窗外的亮光蓦然闪过,照亮他俊逸的侧脸,那抹寒意渗入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N章的五爷终于出场……咳咳咳
困死了,我下去睡了先。
今天晚上要修文一下……星期天有一更。

 

☆、【化为·乌有】

天刚破晓时,牢房的门就给人拉了开来,虽是动作不大却也带了一阵风来,嗖嗖的灌进领子里。莫愁有些不适地微微皱眉,握着展昭的手动了一动。
“起来了!”
有人厉声喝道。
起来?
脑中板滞了半刻方才想起自己是昨夜入狱的。莫愁睁开眼睛,四周的光线仍旧灰暗,仅在牢门前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烛光摇曳。
“快快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牢门前站着两个蓝底黑缎的侍卫,腰间的刀刃尚未出鞘,手却扣在那刀柄上。
莫愁略微有些不解,刚想转过头去看展昭,岂料头疼欲裂,竟半分也移动不了,只好硬生抬头去直视那侍卫,暗自咬牙:
“去哪里?”
立在左侧的那一个冷声答道:“开封府大堂。今日圣上要亲自审问你二人。”

“审问?不都说月末问斩了么?还要审问来做什么?”
“不知道!”
“我认得你,你是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你怎会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另一个老早不耐烦,抢上前来,一把抓起莫愁的胳膊:“叫你走你就走,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可我走不动……”她吃痛地想要缩回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展昭。
“大哥……”

却见他亦是眉峰深锁,眼底里的担忧尽显无遗。

那侍卫只当她是赖着不走,索性也不管,伸手一提,下手毫不温柔,揪起她来就往外头丢。莫愁踉跄了几步,额头狠狠撞在墙上,石子陷入肉里,更生疼痛。
灯光之下,她的脸带着诡异的红色,眼睛迷迷糊糊,几近睁不开来,却是强撑着,那四肢也软瘫无力。
展昭急忙站起身来正欲迈开步子,一只手就拦在他面前。见得有一侍卫横刀于他身侧,例行公事:
“展大人,你也是要随我等同去的。”
他强忍怒火,也不去理会,拍开此人的手,径直走到莫愁跟前。未想那两个侍卫直以为他要有所动作,抽刀挺身过来,言辞凌厉:
“展大人还是收敛些为好,这里是天牢,不是开封府。”

他的手渐握成拳,暗自隐忍,终是奈何不得,只好隔着两人问她:
“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好。”不愿让他担心,莫愁轻轻将干裂的唇润湿,笑道,“就是头有点疼,想是昨夜未睡好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她的脸色自昨天起就不大好,牢房湿气重,只怕现在又加重了不少。展昭回过身,面向方才那个侍卫,拱手抱拳道:
“内子病重,几位可否能通融一下,先去附近的医馆的走一趟。”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半晌,又低头沉思片刻,其中一个直截了当回绝:“圣上有旨,我们只负责带你二人前去,其余事情一概无权处理。还望展大人多多包涵。”
“算了算了,横竖死不了的。”莫愁摇摇头,有些头重脚轻。
“先去开封府要紧。”她只是很好奇赵祯会如何审她。

见她气息时短时长,进的多出的少,自己竟办法帮不了她,不知道为何,展昭只觉得手上冷汗微起……

*

前院禁军林立,本生就威严的开封府今日显得更加肃穆而压抑,带着一股抹不掉的帝王之气。
进了大堂,莫愁亦不敢抬头,只觉得皇家特有的金色已经强烈到能反射到地板之上了。
在堂中央站定,展昭撩袍而跪:
“罪臣展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庞太师,包大人。”
庞太师?
莫愁已然忘了要行礼,惊愕地抬头一望,那堂上正中包拯正襟危坐,一张黑脸,额间新月如弓,此刻却紧紧皱起,面色暗沉如水。原本微微发福的身子好似消瘦了不少。旁侧书案后,公孙先生手执狼毫笔,鬓间竟有斑白现出。
开封府四大护卫皆立在两侧,面无表情。
好像在一夜之间,大家都变了不少……

包拯之右,有人身着金衣龙袍,头上金冠束发,剑眉微拧,却是当今天子宋仁宗,赵祯。而身另一侧,庞太师红衣蟒袍,白须银发,端正而坐。
除此之外,坐在温延左侧的还有一人,正是左手负伤,略显病态的高丽太子。

“啪!”惊堂木蓦地响起,大堂之内为之一震。
“展昭,你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竟公然劫持公主,刺杀高丽太子。此行此举已触犯我大宋律例,你可知罪!”
包拯的声音仍旧浑厚,只是带着许些沙哑,话刚说完,连赵祯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回大人。展昭无罪。”他星眸深邃,声音朗朗。
“好一个无罪。”高丽太子冷哼出声,“莫非我这一身的伤都是自己弄的不成?!”
原本站在张龙左侧的刑部侍郎辛承海忽然走上前来,弯身禀告:“启禀圣上,展昭杀害高丽侍卫一事证据确凿,并还有那高丽侍卫之前的证明,此案已是水落石出。展昭此言不过是逞一时之能,还望圣上明察。莫要白白浪费光阴于此。”

“辛大人!”包拯眉头一皱,“这公堂上的是非包拯自会定夺。”
辛承海偏过头与刑部尚书黄止斜眼神交汇。
现下好容易有展昭顶罪方才消了这高丽太子的怒意,原本是来大宋结好,未想出了如此大事,若要给高丽国一个交代唯有杀了展昭。

两人皆是一点头,黄止斜走上前来。
“启禀圣上,微臣以为辛大人所言极是。此案本就已经了解,再过堂一遍也是如此。圣上每日所虑之事甚多,何苦为了一件本已结案的案子耗时过多。再者,高丽太子心胸广博,只要展昭二人偿命即可。高丽太子也将回国,圣上莫要耽误太子回国的时日啊……”
“黄大人……”包拯正欲再度拍响惊堂木,赵祯抬手制止他,淡淡对着堂下二人道:“辛爱卿、黄爱卿稍安勿躁。既是包卿如此央求,便就再过一次堂吧……”

闻言,展昭抬起头直视包拯,心头顿然明了。
原来此次升堂,竟是大人苦苦央求而来的……

“啪!”
包拯亦是眉头深皱,凝神注视着展昭,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问道:
“展昭,你可还有甚话要说?”

他眼睛忽然清澈无比,朗声道:“回大人,展昭无罪!”
“好!”包拯定定地看着他,尤接着问来,“你便将当日情形道来,若有半字虚假,本府决不轻饶!”
“回大人。”展昭又是一抱拳,正色道,“那日属下与烁荣太子、永寿王爷一起于山中狩猎。期间曾与太子见过一次面,但自那之后便再没遇上。属下孤身一人行至山林深处,不想碰上十几黑衣人,个个武功匪浅,轻功了得。属下与其过招数百方才脱身……”
“荒谬!”烁荣太子站起身来,走到展昭跟前。
“你说你那日只与我见过一次面,可为何我却遭到了你所带的黑衣人的袭击?”
“太子殿下。”莫愁忽然开了口,轻声问他,“我且问你,你说是展大哥所带的黑衣人,那么你可有看见他本人?”
“我……”
他正准备回答,忽又愣了一愣,细细回想了一番,倒真只是看见了黑衣人,并未瞧见他面容。
“那黑衣人皆是蒙着脸面的,我怎会瞧见他人!”

包拯微微颔首:“依太子所言,那日仅看见黑衣人,而并非展护卫?”
高丽太子自明白包拯的意思,随即补充道:“虽是如此,但我所带的随从之中有人在将死之时说是展昭杀了他。大概是他看着了展昭的脸才这般说。”
包拯沉了脸,复不再说话。
此案最为棘手之处便在于此。谁都料得到将死之人不会说谎,如此一来,再有理的话也不堪一击。

“大人!”展昭禀道,“属下摆脱黑衣人后一直与永寿王爷在一起,大人若是不信,可询问于他。”
未等包拯开口,温延已举步上前。
“包大人,展护卫所言非虚。小王遇见他时他身上负伤颇重,且此后一段日子他皆是与小王等人待在一起。那些个小人所说的劫持公主纯属子虚乌有。”
一席话,说得辛承海与黄止斜怒目瞪眼,但又不能多嘴。

“哦?”赵祯挑了挑眉,“皇弟此言可真?”
温延淡淡行了一礼:“千真万确,望圣上明鉴!”
“哼。”高丽太子毫不为意,“依你方才之言,在你碰见展昭之前他仍是孤身一人,在那段时间杀人,又扮作重伤的模样唬过你等眼睛。这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不无道理,包拯问道:“展昭,本府且问你,你在与永寿王爷见面之前,可有人证明你并未刺杀高丽太子?”

满堂寂静。

堂下只见得那抹风尘仆仆的红衣直身而跪,垂首敛目,却是一字未吐。

辛承海心头颇喜,上前来又恭恭敬敬道:“包大人,看来展护卫并无证人。”
“这也就是说,在永寿王爷可为他作证之前,他仍有刺杀太子的时间。既然如此,此案也就不必再审了。”
黄止斜一见有门,忙的也要上来,不料左右手猛地被周边两个人擒住。他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看张龙一眼,又瞅了瞅赵虎一眼,手上用力想要挣开,但那好似铁环锁住一般,只好作罢。
“这证据一事……包拯自会寻来。”
辛承海挑衅地看向他:“怎么?包大人这该不会是要护短吧?听闻开封府办案素来严谨,如今一看……”
赵祯听到这里,也有些动摇,转头犹豫道:“包卿,这……”
已到这个田地,包拯只好拱手道:“圣上若能给包拯一日时间,包拯定能寻得证据!”
“包拯,你莫要太得寸进尺了!”
虽是两手被制住,黄止斜还不忘厉声道:“此次要不是你几番纠缠,圣上怎会网开一面前来听审?朝中事务繁多,你身为朝廷重臣不仅不为圣上分忧,反整出这许多事端来。你不是为了保住展昭,可还是为了什么?!”
“皇上!展护卫自当职以来,忠心耿耿,多次救大宋于水火之中。其中恩怨皇上比包拯更明了,展护卫没有刺杀高丽太子的动机!皇上!皇上定要三思啊!”
“包拯,你这是在威胁天子?”
“包拯不敢!”

耳边的噪声愈加大起来,莫愁已然觉得头疼到麻木的地步。连视线也有模糊,可她分明看见高丽太子那得意的笑容,一时间,怒意上涌。
“你说是因得你的随从在临死前指明是展大哥杀了他,那怎会不是你的随从说了谎?”
高丽太子瞬间敛容:“众人皆知,人死之前所说的必定是真话。这有何非议的?”
“怎会没有非议?若那你随从不是高丽人,他是契丹人的话……”
“小西!”展昭想要喝住她,已然是晚了。

“契丹人?”
他惊愕了片刻,发觉周遭的人全朝他看过来。
“你休要胡说!我身边的随从都是自小一同在高丽国长大的,哪里会有契丹人!”
莫愁虚弱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她笑道:“你莫要忘了那日在街上,你那随从诬陷我偷了你的刀。你仔细想想,我走在前,你们走在后,我根本未与你们遇上,怎有机会拿你的刀?你再想想,那日有名黑衣人闯入队伍之中时,是谁最先挡在你身前的?他如何能这么快走到你身边来的呢……”
烁容太子曲解了她话的含义,不等她说完早自觉明白,不由得咬牙切齿:
“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勾结辽人,企图谋你大宋不成?!”
他话音刚落,满座皆惊,骤然大堂之内无人再说一言。
莫愁无力地想要解释:“我是说……”

辛承海首先反应过来:“这野丫头疯言疯语,还敢咆哮公堂,包大人,你要坐视不理么?”
高丽太子早已失了表情,只剩冷笑:“宋帝曾说要与我高丽接秦晋之盟,烁容此番前来,吃惊不小。原大宋是如此看待我高丽的,烁容受宠若惊!”
赵祯的脸渐渐泛黑,说话间已经再没有余地:“先将这刁民拖下去,杖责二十!”

左膀被人狠狠扣住,莫愁站立不稳,几乎是滚在了地上。
“小西!”展昭急声唤她,手紧紧扼住她的手腕。
她浑身发烫,神智已不清楚,却仍固执地瞅着他,声音轻到让他听不清楚:
“大哥,这就是你守的这方青天啊……却没有一个人信你。”

人被压在地上,有两名衙差举了刑板分立左右,风声响起,板子落下。明明该是很疼的,莫愁反觉得无知无觉。
腥甜的味道自喉中溢到口腔里,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动静。

*

“展护卫……你……你可当真是要认罪?!”
“是。”他道,“展昭认罪。”
“此事皆是展昭一人所为,与他人毫无干系。是展昭对高丽太子怀恨在心便伺机报复,劫走公主,刺杀侍卫。”
“展昭,你……”

赵祯站起身来,脸色黑沉,言语不容置疑:“罪臣展昭,犯我大宋律例,月末当斩!此案已结,任何人不得再提复审,若有为其求情者,一概杀,无赦。”
“皇上……”包拯还欲说什么,赵祯扬起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他在原地,默然无声。持着惊堂木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如此反复……

“啪!”

“将……展昭二人,打入天牢……月末,问斩!”

“包大人且慢!”
这一句话居然出自一直未吭声的庞太师,倒让包拯有些不知其意,只见他自堂上走下来,缓步走到展昭身边,表情甚是轻松。
“展护卫似乎还忘了一件事吧?”
展昭不太明白,却没打算问,神情沉静,静跪在当下。
庞太师也不在意,似笑非笑绕着他走了一圈:“若我没记错,展护卫好像已将这名女子休了吧?”
他的眼里顿时有了波澜,猛地转过头,盯着庞太师的脸。后者颇有深意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是。”展昭喉结一动,缓缓抬起
头,地上的人浑身的血浸透了衣衫,他带着苦涩的坦然。
“她并非展昭之妻。”

等着这个答复已经很久了,庞太师一个搓身,对着赵祯行礼道:“皇上,既然此人与展昭并无瓜葛,那展昭所犯之罪也与她毫无干系。又何必斩杀一个无辜之人!”
见此情景,温延亦是上前,难得与他站在同一线上。
“庞太师所言甚是,既然展昭伏法,也已认得一切罪行是他一人所为,请皇上开恩,放其一条生路。”

赵祯被这个案子搞得头昏脑胀,只恨不得早早了解,也懒得管着此间意思,草草道:“恩准。”

他松了口气。
撩袍再拜,高呼万岁。头叩及地上,就像天旋地转……这个世界让他着实不得分明。
木然看着周遭的衣摆从他身旁拂过,一直一直未抬起头来。
直到人去人散,屋寂屋空。

“展大人。起吧……”
一个小捕快对他伸出手来,他怔怔的呆了半晌,没有动弹。继而默然推开捕快手,起身,步伐轻地走到莫愁的身旁。半蹲下去。
这一刻,世上仿佛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再有,仅仅他们两个人。
他抚开黏在她脸颊旁那些带着血与汗的发丝,静静看着她惨白的面容。
他能做的,只剩这个……

小西,抱歉。
又丢下你一个人了……

冰凉的一点湿意在她额上绽开,瞬间,化为乌有。

作者有话要说:去少数民族地区当卧底……什么的……
这是不可能滴。
小赏写不来此类文。
然后就种田啊种田,小虐啊小虐……
于是,这章里头你们瞧出神马来了么?
温延是个好人?摇头摇头……
庞太师是个坏人?继续摇头摇头……
其实,不是很虐,对吧?跟上部比起来好多了啊!叉腰笑之……
无榜无压力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烟云·过眼】

人去堂空。
开封府大堂之内而今只剩下寥寥几人,门外有几个凑热闹的捕快探头探脑,却又不敢得大声言语,一时间鸦雀无声。
庞太师忽走到莫愁跟前站定了,左右一顾,将头微微一扬,向两旁吩咐道:
“来些个人来,寻一辆轿子,再把张太医请去太师府。好生些把她带回去。”
随从忙忙应下,七手八脚地预备过来抬人,不料手还未碰着就有人一掌劈了开来,待看时,却是面冷如水的温王爷,霎时又是一骇,皆不敢再动。

“太师。”他往前迈了一步,正与庞太师厉眼对视,“小王若是未记错的话,她并非太师府上的人罢?”
庞太师冷笑道:“温王爷好记性,不过,就算不是老夫府上的这又如何?莫非老夫想救个半死的人也不行了?”
“太师严重了,只是小王刚好与展护卫是旧识,按此理,帮他照看人也是理所应当。”
“照看人?怎么,王爷适才没听见么?展昭已经亲口承认休了这丫头,现下她既非展昭的人,这又谈何照看,谈何应当?”
“那敢问,庞太师又为何执意要带她走?”
庞太师挺直了背脊,眼色凌厉:“老夫若说,想大发善心救人一回,王爷你可信得?”

温延不紧不慢道“既是要救人,我倒记得王府比太师府相较开封府更为近一些。”
听出些端倪来,庞太师脸色微沉:“依王爷之话,也是想要此人了?”

温延目光轻轻瞟了一眼他,冷淡道:“说不上要与不要。小王只是想让太师明白个道理,这朝堂之上不是何事都由得太师做主的……”
庞太师隐怒道:“王爷这是在威胁老夫吗?”
“不敢。”温延回答得干脆而轻松,连正眼也未再看他。
“听闻七日之后,太师就要送岁贡去西夏了,此时还是莫要浪费心神在他事上为好。”
“你……”
庞太师还欲再说话,身后一名随从小心地上前来凑到他耳边言语了几句,他方才缓下怒意。斜眼瞪着温延。

“老夫今日还有要事,就不多陪王爷闲谈了,改日定会登门拜访!”他狠狠地甩了甩袖子,貌似不甘心地盯了那地上一眼,这才踏出门去。

待庞太师刚离去,温延疾步走到莫愁身边,半蹲□来,两手扳住她的肩,亦不能用力,甚是小心地将她翻过身。看那地上竟都淌出血来,一时他连手都忍不住微颤。
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索性还有。他再顾不得其他,打横将她抱起,门口随行的侍卫见状,提醒他道:
“王爷,这位姑娘伤得重,怕是要请太医来。”
“不必了。”岂料他拒绝得果断,“去找个附近信得过的大夫来。”他既是这般严词以对,难免庞太师会伺机报复。
侍卫低头想了想:“梅先生正巧在王府,爷不如回去一趟。”
温延思忖半晌,微点头。那侍卫既得令,赶紧退下去备马。

*

西堂门外,公孙策手里提着药箱,脚下步行如飞,快得几乎让一旁的路捕快跟着都有些吃力。
“大人他可是进宫去了?”
“是,他说今夜就不回来了。”
公孙策暗叹了口气。
“小西姑娘呢,你们怎的就没人背她去药房?再不治她身上的伤只怕是要出事的!”
“先生,这可怪不得我们呐,你是不知道堂上那架势,兄弟几个吓都吓死了,哪儿有胆去背莫姑娘啊……”
在看见大门口温延的背影时,公孙策脚下猛地止住,路捕快险些没径直撞到他背上,他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
“先……先生?”
公孙策凤眼眯了眯,门外,温延已经翻身上了马。
他习惯性地捻着青须。

这人……这是要做什么?

*

行到潘楼东街口的时候,天就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伴随着仿佛撕裂了空气的雷声,雨点大如蚕豆,砸在人身上的时候,没由来的觉得疼痛。
温延从马背上下来,身后的人替他撑好伞,但还是打湿了大半衣衫。
王府的大门拉开了一个窄缝,有个紫色衣袍的老者,举着伞立在那里。
“我说这声音怎的那么熟悉,刚还在跟过风打赌说王爷准该回来了,这一瞧果真是回来了。”他笑道。
“梅先生……”雨水顺着发丝贴着脸颊滑落,他发觉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你快些给她瞧瞧,她怎么一直醒不过来?可是得了重病?”

“哦?”梅才清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词儿来,凑到他跟前去看。
“这是位姑娘啊?”他忽然恍然大悟。
“难得咱家王爷也有动情的时候啊……甚好甚好,免得以后等我下了土遇上你爹,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温家绝后了。”
“梅先生!”他稍稍提了些音量,却又未敢出言反驳他。
“好了好了,老头子总比不过姑娘家重要……待以后有了娃娃,只怕是连正眼也瞧不上了,啧啧啧,老温啊,这世态炎凉得紧哦……”
“梅先生……”他已有些无力。
“罢了罢了,不说笑你了。倒忘了你是个开个不起玩笑的人了。”不再取笑他,梅才清抿着唇,笑着过去把脉。

“了不得!这丫头的头怎烫成这样?”他吃了一惊,忙正色朝那几个守卫道:“你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你家王爷进去!站在这儿吹风淋雨好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