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店小二忙的从树上跳下来,连一手的泥灰尚来不及拍,慌得解释道:“小的在厨房吃了点剩饭,就走出来消消食。路过这树下看见这上面似乎有鸟窝,我一时兴起,就爬上去寻了一番……没想到脚下打了个滑就摔下来了……客官,你要相信小的啊,小的半点也没听见您二位说话呀!小的连您二位啥时候来的都不清楚呢!客官……”
“好了好了……”莫愁听得头疼,打住他,“横竖也没说甚听不得的话。”
虽是如此,店小二还是点头哈腰地一个劲道歉,到最后只好由展昭出来调停,方才罢了。

店小二用白绸抹了抹满头的大汗,弯腰预备回客栈:“那客官若是没别的什么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你慢着!”莫愁忽然叫住他。
“客官还有甚事儿?”小二规规矩矩地又闪了过去。
莫愁皱着眉头,盯着他方才跳下来的那棵榕树,摸着鼻尖,不解道:“这树长了几年了?”
好端端的倒问起这树来了,却不知她是何意,心头不甚疑惑,小二还是老实回答她:“回客官的话,小的是打小在这山里头长大的,在小的那年纪时这树就已经有那么高了。听老掌柜的说,这石山里头的树都不比寻常,四季皆绿,未有落叶之时,生长茁壮,韧性极好。这不,客官您睡得床就是这树所制。”
“韧性极好?”难怪方才他使那么大力气也没见折断。
莫愁不禁笑道:“这么有趣,改日不如搭个秋千来,倒也好玩。”
店小二摇摇头,乐呵呵纠正他:“客官何必这般麻烦呢?这榕树根须也是韧性极好的,不如就用这些根须来,搭个自然的秋千也省事多了。”

“说得也是……”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脑中有个片段忽然而过,只是太快,她还来不及捕捉到。
榕树,石山里的榕树如此的多,几乎放眼望去满山皆是。
榕树,榕树,榕树……
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偏生又想不出来。

店小二已经走远了,莫愁还摁着眉心,半分不停歇地想着,眉头不知不觉中越拧越紧。
凶手杀人所用的凶器是头发,那么能做到的就剩下:苏老板,傅红莲,傅蕊,赵勤。张书生与更二的头发也不短,暂还不能排除。
现在唯一难解的就是凶手进入房间的法子。
柴房是密封的,只有天窗可供人出入。可是窗口附近没有任何脚印,青苔淤积很多,原本能作案的傅蕊也没了嫌疑。
那就只能是有人用大力打开了门,或是有开锁的高人?
可这人会是谁呢……

头想得发疼了,额间忽然触碰到暖暖地温度,莫愁睁开眼,正对上展昭那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伸出食指,又慢慢使了些力气,抚平她的眉头。
“我都未急,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
莫愁小声辩解:“我没有急。”
“那也如何连饭也不吃了?”展昭放下手,又移上她的脸颊,轻轻掠过。
“昨夜你咳得厉害,仔细你这身子……”

“大哥……”莫愁凑上前,脸上少有的显出一丝惝然若失,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最近老觉得心头有些烦闷,什么也吃不下。总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清那是什么……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手上加大了力道,弹了她的额头:“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我只是……”
展昭不由分说拉住她:“天色还早,回去再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我当真不饿,我没胃口。”莫愁两手拽着他,死活赖在原地不去。
着实拿她没有办法,展昭停下脚步,侧身看她。
“鸡蛋面,可要吃?”
这一句话让莫愁眼前一亮,顿时神采奕奕:“你做?”
“你说呢?”展昭挑挑眉。
“那我自然要吃!”她脸上露出大片笑纹,方才那丝荡然无存。
还不等展昭迈开步子,莫愁手翻了一圈,反握住他的,急急催着往厨房走。
“大哥你可要搞快啊,我早饿了。”

“……”
他在她身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摇头,任她牵着手一路前行。
微漠的风吹起那大红衣衫的一角,映照月光似水,静静泄下。

榕树旁,温延仍旧披着灰白大氅,看着远处才走不久的两个淡淡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手里的软糕透过薄薄的油纸传来暖暖的气息,恍如那日指尖的触感,却是稍纵即逝,再无温度。
被树荫遮住的大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

亥时三刻,莫愁抖了抖被子,铺好床。
展昭正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提笔在笺纸上书写,不一会儿已是满满一篇。
莫愁走到他跟前问道:“大哥,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去唤小二给你弄些水来。”
“哦,不必了。”闻言,展昭搁下笔,“我日间有洗过。”
他说着又理了理厚厚的一叠纸,转身寻了一件披风搭在被子上。
“我还要忙一阵子,你先睡,不用管我。”
“哦。”因得困意上来,莫愁也不再推辞,径自脱了外衫,掀开被子缩进去……
里头冰冰凉凉的,她蜷成一团,抖抖地打了个呵欠,哆嗦道:“大哥,里边冷……”
以往都是他先睡,所以每次进被窝的时候总是热乎的,现在换作她才发现,第一个睡觉的人竟是这般受苦。

似乎是想起这件事来,展昭又放下刚提起的笔,走至床边,瞧着她轻叹了口气,方也掀开一角挨着她躺下。
莫愁顺势靠在他身上,顿觉得暖意上涌,索性伸手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膛。
“就睡了吧,明天再写也不迟啊。”
“不行。”展昭用下颚轻轻在她发间摩挲,“明日就要回去了,这个案子还要详细呈给大人,加上高丽太子与那侍卫的事情,此事拖延不得……你快些睡。”
“那好吧。”
因怕他熬夜太晚,莫愁忙闭上眼睛,努力去睡。偏生愈这般倒愈加清醒起来了。

她忽的睁开眼,喃喃道:“我记得昨日我在柴房看地上的鞋印时遇上更二了。”
“嗯?”
“那时候我发觉有人躲在门外偷看。”莫愁定了定神,语气颇为坚定,“应当是傅红莲没错!”
“你是怀疑她?”
莫愁点点头:“我在房间里没有发现散落的头发,这理应不对的,想来是她那时候进来拿走的。要么她是凶手,要么她……”她下意识地住了口,猛然间,在榕树下时脑中闪过的片段再度浮现。
是她?!
那个人的面容在她眼前蓦然变得清晰。
是了是了,那日她去房间瞧她的时候,她正在给傅蕊补鞋子……那鞋子上,若她未记错,是有三个小洞。
三个小洞……三个小洞能做什么?
莫愁从床上坐起来,抓起身边的衣服就披上身。

难得看她严肃成这样,话又只说到了一半,此番举动亦是让他有些不明:“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愁来不及与他解释,跳下床穿鞋:“我要再去柴房一趟,大哥,灯笼在哪儿?”

*

夜间,柴房里有些闷人的潮湿,莫愁摸着墙壁上那几个深陷进去的小洞,眉头微微皱起。
傅红莲为何要进来取走那些头发,原因可分为俩。
这第一,或许她便是凶手,这第二,那就是说凶手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莫愁走出柴房,回过头,仰望着黝黑的屋顶,那背后,巨大的榕树挺立在夜色中,下垂的根须细如雨丝。

展昭从树上下来,落地时悄然无声,他确定地说道:“那上面有一处树皮被磨破,尚还十分新鲜,只能是最近几日留下的。”
莫愁微不可见地点头:“是我疏忽了,只顾着看屋顶,倒忘了还有树。”
展昭侧过脸凝视她:“照你所说,她是借助榕树的根须从天窗倒吊进柴房之中的?”
莫愁淡淡地又是一点头:“小二说这里的榕树韧劲极好,想来她是利用这点。可榕树的根须又有限,所以必得在脚上印上尖锐地利器,从墙上踏入房中。”
柴房是木制,而且已有些年代,木头早有些松软,能做到这点并不困难。
霍盖那时正在熟睡,只要用她的头发,挽过他的脖颈,再用力一蹬脚,让陷进木头里的锐器出来,凭着榕树的韧性必会反弹回原来的位置。这样,霍盖就生生被吊死在半空之中。

那落在地板上挣扎的脚印如是而来就少了,原来并非是凶手入室勒死霍盖,而是腾空吊死。因为凶手知道,她的力气不足以将如此健壮的人勒死,所以采用此法最为妙,况且也只能是趁着那人熟睡不备之际。

莫愁咬了咬下唇:“可是她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她还那么小,怎么就能有这么深的杀念……”
“不好。”展昭紧皱的眉峰忽然间松开,他拉住她,迅速转身,“走!”

*

推开傅红莲的门,里面传来一股死亡的气息,灯火尚还通明,烛花随着开门时的风,摇摆不定。
傅红莲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展昭探了探她的脉搏,叹了口气:
“她死了有些时候了。”
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傅蕊的踪迹,只在桌上寻到一张笔锋稚嫩的笺纸。莫愁走过去,轻轻将它拾起来。
这一霎那,风徒然变大,吹得那烛焰偏了腰身,散出无数火星,斑斑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凶手还是小丫头啊,大家好聪明,好能猜……自叹不如= =|||
哎哎哎,温延啊,这个让我无比忧伤的男配啊啊——
下一章就是传说中的案件背后的故事,木有展大人与小西的温情。
来讨论讨论人性的问题,兴许有些变态……= =||
话说,咳咳咳,要准备大波折了,你们懂的——
【这是写到2点存的稿子啊——看在咱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就别霸王咱了好不好啊T T】

 

☆、【红莲·花开】

北宋的天空在战火缭绕的风云下尘埃落定,边疆的黄土在漫漫的沙尘中静静飞扬。
有这么一批人,他们攀爬过陡峭的险山,穿越过茫茫的大漠,在被血泼洒过的土地上,默默收拾一地的悲伤。
那里有不再鲜活的尸骨,那里有不能归家的灵魂,那里的马蹄淹没了不知多少征衣,那里的月光落下了数不尽的伤痕。
他们成为了实实在在的流民,在大宋南北的土地上漫无目的的游行。
在这里,没有天涯;在这里,寻不到家。
这里的江湖,蓦然淡去了少年。

“不成不成,你这丫头一看就是不好养的,身子骨又弱,面相又普通,只怕过不了几日就折了,我可不做这亏本的买卖。”
“你就不能再多考虑考虑?”
“这有甚好考虑的?拿到哪家去问都是这般,你还是省省,早日备好什物,免得下葬时也慌乱。”
“她真的没有什么病,只是看上去瘦了一些,是真的……”
“哎,不收不收,这样的丫头,养大了不过也就端个茶送个水,还白费得我这许多钱财来。”
“可是……”

她站在两个人的中间,看着她们左右言语,吵闹不停,忽然转头盯着对面灯笼高挂的阁楼,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人从那扇门里进去,又出来,如此往复。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
很小很小。
小到连她自己也估算不清年纪。

女人总算是觉得累了,她很是不甘地妥协,狠狠拽着她,大步跨出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院子,外面的空气很潮湿,也许是要下雨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沉沉的,好像没有生命,好像不懂呼吸。

七拐八拐,女人带着她在一个避风的角落里坐下,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至今已想不起她的相貌来,也记不得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娘。
时光就像飞驰白驹,会将某些不愿记起的东西在那方天地里磨损干净。
她们已经饿了好多顿了,野菜的能量满足不了她正在发育的身体,她很饿。

女人从街边回来,她的手里握着一个白面的馒头,这是她已有大半年未曾接触过的食物。她几乎没有多想,吃得狼吞虎咽。

晌午时候,她就倦倦地靠在女人的身上睡起来,这一睡仿佛回到那个苍茫的大漠,那个遍地血腥的世界,那个耳边只能充斥着哀嚎与嘶吼的疆土。

梦靥,她醒来。

四周空空无人,只有来往的过客从她身边走过,他们匆匆地瞥了她一眼,又再度转过脸,疾步朝前行去。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缓缓站起身来,小小的身子在熙攘的人群里极不显眼。她仰起头,看着太阳直直照射下来,刺目而生疼。

她在雨里走过,雨水浸透了衣衫,她走出城郊,磨破了鞋底,她孤身一人,一步又一步,接着流民没有走完的路,继续漫无目的下去。
终于,她累得喘不过气来,蹲坐在大街旁,木然地看着她面前陌生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没有人停留,没有人伫足,甚至一只野猫,一只家狗,一只燕雀,一抹清风。

“你从哪里来?”
忽然有人朝她俯□,背对着阳光,淡淡阴影的脸孔上含着笑。
“你一个人?”
她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经发不出声响来,只能呆呆望着她。
那个人向她伸出手,毫无顾忌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继而笑道:“真真是可爱的孩子……你的家在哪儿?可要我送你回去?你迷路了?”
她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直到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直到听见自己腹中发出大大地声响来,才猛然有些清醒。

“哦。”那人很是理解地点头,“原来是饿了。”

她记不得第一次走进那个家的情景,也记不得第一次睡在柔软床铺上的感觉,她只记得在她疯狂扒饭吃菜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她的对面,托着腮,看着浅浅的笑。
自那以后,她要她叫她“娘”,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
“你没有名字?”
她又是摇头。
“没关系……”她想了想,笑道,“我叫红莲,你既是我捡来的,就叫花蕊吧。”
她不懂这里头的含义,但既然是她取得名字,她自然欢喜得很。

住进了这个家,在她看来一切都好像是梦一般。
闲来可以在院里摆弄花草,夜里可以逗着猫,窝在被褥中听窗外潇潇的雨声。
她的娘女红很好,她绣了许多她不曾见过的花样给她,绣在她的枕上,在梦里,她也梦见那些绚丽的花朵。
大漠里的烽烟,再也没有在她的脑中出现过。

见到孙仁晨的时候,是三个月后的傍晚。
那时才入冬不久,夜总是来得那么快,门外朦胧的红灯映照出诡异的色彩,罩在这个高大的人身上,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那么昏暗。
她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她瑟缩在傅红莲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拿目光打量着这个人,未料,她只看见傅红莲一如既往的笑,那么坦然,那么自在。

原来这个家在城中开了一家布店,生意很是红火,有了傅红莲的绣活儿无疑更是锦上添花。
对于她的到来,孙仁晨没有做任何的表态,似乎就是默认了一般,只是,她不敢跟他说话,他亦不会与她交谈。

时光像青石板上远去的马蹄,将青春慢慢燃尽,转眼已是六年过去,这个家仍旧只有她一个孩子。
日子变得越来越难熬,有什么东西孕育在其中,等待着一个时刻,爆发出来。

那是一个夏日雷鸣的夜晚,她躲在大大的桦木柜后面,看见他们两个人争吵不休,她甚至看见他挥起拳头,硬生生砸了下去……

她无所出。
她不能生育。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妾室,她哭过闹过抗争过,终于,他缓下口来:

听说石山上有龙迹,生出一种七菱角的灵芝来,能治百病,若它治得好你,我就不会纳妾。

她尚未反应过来,孙仁晨已经大力摔门出去,他或许又会喝一夜的花酒。

雷声渐渐消停下来,夏虫的鸣叫再度充斥了整个房间。
她浑身发抖,还在刚才的场景里没有走出来,呆愣愣地瞧着笔直站立在房中央的傅红莲。
然后,她看见了血,从她身上淌下来,红得像初绽的月季,流得像山间的溪水。

去石山的日子里,傅红莲的旧疾显现出来,她的身子渐渐衰弱,一日不如一日,连爬上山都是她连扶带背的。
山上的空气更加寒冷,她寻来暖炉,想要给她暖暖手,却发现她浑身都在冒汗,汗水透过厚厚的衣衫,在她背脊上化开,她只是一面咳着,一面忙着手里的活计。
她说:多绣一些才能多卖一些,卖得好价钱,他才会高兴啊……
她不解:娘,为什么要他高兴?他那么坏,他老是打你!
傅红莲皱眉,看着她:不可这样说你爹。

她气,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日夜里,孙仁晨喝了酒,一把火烧了她绣的所有绣品,抡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她扔去。
青花瓷在地上碎裂,清脆得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寒。
等硝烟过去,孙仁晨睡倒在床上,她默然扶起她,坐在桌边。
她问:娘,我们回家好不好?
傅红莲咬着牙,强笑道:你爹他其实人很好的……

这天夜里,等着傅红莲睡着,她悄悄推开门出去,心头的抑郁徒然剧增,正巧撞见喝得烂醉的霍盖,她猛然想起前几日里此人曾对傅红莲有过轻薄之意。
她尾随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柴房,看着小二将门上了锁。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爬到那棵粗壮的榕树上,将偷来几粒铁锥固定在鞋上,然后顺着榕树长长的根须探入房内。
月光下,她解下她长长的头发,轻轻地勒住霍盖的脖子,一点一点直至他窒息……

傅红莲死的时候很安详,就像正在熟睡一般,她抬起手,覆在在她眼上,然后起身,提包,推门……

*

“难怪我说怎么亥时还看见有人出客栈,原来是那个小丫头。”小二惊呼出声,随即一拍脑门,“掌柜的,这怎生是好?雪已经化开,想必那丫头一个人下山去了,她寻得到路不?若是走错了道儿没准儿会死人的!”
苏月娘用帕子点了点唇,漫不经心:“等天亮了再去找找吧,要找不到那也没法子了。”她有些倦意地“唉”了一声,对着还拿着信纸的莫愁二人提醒道:“二位客官,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去睡吧,收拾收拾东西,等明儿就能送你们下山了。”
“哦,好。”莫愁随意应下,偏过头看了一眼展昭,却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愈发紧了,不由得也用了一分力道回应他。

在文字的末端,她写道:
我肩负着两条人命,但我娘叫我好好活着,所以,我不能死。

莫姐姐。
我只是为了还一个愿,仅此而已。

*

江南的水乡,暖风习习。

“小姐,小姐!你快来看,有人昏倒了!”
那人听见声音,忙的放下手里的东西。
身后的小贩朝她喊道:“哎哎哎,庞小姐,你这东西还要不要了?”
她来不及回头:“要的要的,我过些时候再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水岸上,分明看见有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倒在那里,她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牌位。
似乎是感觉到周遭的响动,她坐起身来。
“是位姑娘啊,小姐!”
赶来的那个人走到她跟前,蹲□,一如多年前熟悉的情景。背对着阳光的脸上含着温暖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
“红莲。”
“你家住哪儿?”
“不知道。”
“你爹娘呢?”
“不知道。”
“你是迷路了?”
“不知道。”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她静了片刻,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着她:
“红莲。”

“哦。”那人有些明白地笑着点头。“原来是个傻子。”她转过身吩咐道:

“阿青,你找庞管家来,带这个丫头回府上去,就说是我说的。”

池水里的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开时热闹,谢时无声。
她只是为了还一个愿,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清阳客栈卷·完】
也不是很变态吧?
其实这就是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小丫头……
大家看见熟人木有啊啊啊??=v=
里面比较含蓄的表达了此作者内心的各种愤愤不平之情,大家笑一笑就算了,太当真你就输了……
是不是看完之后觉得小西跟展大人实在是忒和谐了,各种温馨有爱啊有木有!!
【下章开始咱们先离案子远一点,来感情纠结一下下,小虐一下下,表拍我啊啊啊= =||
然后,你们懂的!取卷名特费脑子=_=】

 

☆、【黑云·压城】

地上的雪水润渍了刚冒芽的草,草皮再度显露出来,再一走便看见层峦叠翠的大山了。
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呆上这么久,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赵勤忽然觉得很累,靠着身旁的树预备小憩一会儿,却还没碰到树皮就被人轻轻往前推了推。
她一愣,转过头,身后的厉也城褪下披风来罩在她身上,表情依旧平淡无波,甚至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想起这几日他皆是如此,便没由来的觉得很生气恼,她摁住肩上那件玄色的披风狠狠拽下来,塞在他手上。
“我还不冷。”
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赵勤已忿忿地迈出好几步,径直走到正在剥橘子的莫愁身旁,一言不发地坐下,那动作有些大,搞得莫愁有些莫名其妙。
“公主,你怎么了啊?”
赵勤撇过脸去,不理她:“没怎么。”

她挠了挠头,倒也懒得多去想,只扳了一块橘子递给她,赵勤自是没有心情:“不吃。”
“哦。”莫愁随手丢进自己嘴里,又扳了一块喂给展昭,后者淡淡一笑,却不欲让她喂,只伸手接过来。
“温王爷可要吃橘子么?”她礼节性地问了问。
“不必了。”
温延站起身来,负手走到临近的崖边,看着脚下有些飘渺的云雾,一时失了神。

莫愁将剩下的橘子吃尽,擦着手走到他跟前,也踮起脚好奇地看了看山下的景色。
“照苏老板说的,按着这条山路走,咱们今日正午时候就该能下山了吧?”
“大概是。”
“可要先去狩猎场看看?”
温延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依我看先回开封为好。我们此番已在山里耽搁三日有余,狩猎也只三日,恐怕他们已经班师回朝,狩猎场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了。”
“那好,等下了山,我去买几匹马来……嗯,再备一辆马车。”

*

石山之顶,空气依旧带着淡淡的微寒,苏月娘刚一进屋就急拿了手炉暖着,随意取了周边的茶杯来倒上水。
听到声响,小二从厨房走出来,带着笑小跑到她跟前。
“老板娘您回来了!”
“嗯。”苏月娘啄了一口茶,淡淡问他,“更二哪里去了?”
小二一面替她擦着桌角的浮灰一面笑道:“二叔抬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客栈外面的光亮就被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不用想,苏月娘也知道来人是谁。

更二稳了稳肩上扛着的东西,抹着汗朝苏月娘傻笑:“老板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