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十三支支吾吾地把它往兜里收,“我今天逛街的时候,随手摸来的……”
常歌皱着眉喝他:“你又偷东西?”
“啊呀,我不过就是随便拿的嘛,反正看着那个人也有钱,多点少点又怎的。”
“胡说八道!”常歌伸手就准备夺了来,哪知感觉指腹上似乎残留了些许粉末一样的东西,她微微一愣,凑到眼底来看。

果真是有少许黑黑的粉状之物,但天色太晚,也看不得真切,在鼻下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常歌尚存疑时,却听得非墨突然道:
“小伍,你看——”
她依言抬头,对面不知哪处飞来一只通身纯黑的蛾子,巴掌大小,触须顶端发着白光,正慢慢悠悠扑着翅膀飞至十三跟前,在他头顶旋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他手里的玉佩之上。十三吃惊之余,不觉好笑:
“这季节里居然还有蛾子?”

常歌摇了摇头:“这蛾子看着不对劲,恐怕有古怪,你还是赶紧把玉佩扔了为好。”
“笑话……我好不容易摸来的值钱物,怎能说扔就扔!”十三紧紧护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松手。
“大半夜的还是深秋,这蛾子说不准是……”她后半句话还没道出来,耳畔就听得呼呼风响,尚不等她回过头,手腕就给人大力扣住,一把被拉着往旁边闪了几步。
树林中一道人影飞动,抖落片片枯叶,匆忙间常歌仰起头,对面两树中的空隙里一个蒙面黑衣人迅速逼来,快如闪电,竟让她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非墨欺身便挡在她面前,扬手挥开那人的掌力,不想胸膛上却生生接了他一掌。

光凭这力道,他就知晓此人武功必然不弱,看他这身打扮又联系方才在城里所看布告,必定是那采花贼无疑。非墨顾不得擦嘴角的血,眼见他双掌如刀似剪劈上来,他忙把常歌推向十三,聚气在臂上诸穴,两手迎上了上去。
听得一声闷响,四周起了一圈凌厉劲风,非墨已然是支持不住往后退了数步,倒闻那人冷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笑道:
“内力倒是不错。”

他眼神移开,四处一扫,自是停在常歌身上,也不做言语只转了步子往她的方向走来。常歌暗道不妙,忙抽出两重双刀防御在身前,十三没有武器当然不敢轻举妄动,随着她小心翼翼的挪着。
胸口灼热烧疼,非墨皱着眉呕了一口血,抬眸时见得这般境况,仍强拖着身子闪到常歌身前,拔剑横出来,神色微凝,杀意尽显。
看他步伐凌乱不稳,气息沉重,思及方才接他那一掌肯定受了不小的内伤,常歌不由扯了他衣袖,急声问:“你怎么样?要紧不要紧?”
非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缓缓摇了摇头:“不要紧,还好。”
那人听罢,冷哼出声:“臭小子,我饶你一命,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剑转数招,直入他几处大穴,那人皆轻松避开,待要出爪拿他肩膀的一刻,身侧竟有一个酒壶砸来,他始料未及没有闪躲,正巧被击中脑门,顿时鲜血不止。

常歌心头一喜,自是明白过来,看头顶的树上哗啦啦落下一个人影,一身灰蓝相间袍子,腰间几个酒葫芦,不由笑道:“老前辈!”
黑衣人眼中微露惊讶之色,没算到还有个如此武功高强的帮手,但好胜心理迫他依旧运气抬掌,酒神通连话也懒得说,提着酒壶飞快朝他胸前打了几下,那人来不及出手就已喷了大口的血。他见形势有变,不敢再纠缠下去,转身使了轻功飞奔下山。

“这小毛贼,跑的倒是挺快啊。”酒神通捏着胡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山下,继而回头去瞧常歌等人。
“你们仨也够意思,还给我带个麻烦来。”

常歌扶着非墨,看他脸色苍白的厉害,把脉之后知晓是收受了内伤,他又不会调息,此刻体内简直是一团糟,禁不住就有些焦急。
“前辈,你先给他看看吧。”
酒神通懒懒倦倦地扬眉望了非墨一眼,慢条斯理地走了几步,拍了拍他的肩:“小兄弟的内力修为似乎不太寻常?不知师出何人门下?”
十三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你管他出自何人门下啊,先治病要紧,万一他人死了怎么办?”
他听罢哈哈一笑:“这倒不会。”
“你们随我来。”

*

七里坡山神庙里,蜘蛛网遍地,杂乱不堪,偶有几只老鼠窜过。头顶破了个窟窿,月光正好能照下来,清清冷冷的,地上零散着的都是杂物。
常歌同十三抱着膝乖乖坐在一旁,庙中央的酒神通两手拍在非墨肩上皱着眉替他疗伤。不多过时,两人额上皆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约摸半个时辰后,酒神通方才撤了掌,轻舒了口气,睁眼时,眸中神色略有复杂。
“小兄弟,你的伤势恢复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常人受了这内伤,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多天。”他语气里带着古怪,盯着非墨的背脊,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一身的内力从何而来?”
“我……”非墨并不知他问这话出于何意,一时答不上来。

常歌忙走到他跟前蹲下:“他的内力是他师父临终之前传给他的。”
非墨也只好点了点头:“可能是。”
“哦?你师父?他是何人?”酒神通虚了眼睛打量他面容,看着甚是面生,应当不会是自己熟识的。
非墨老老实实地道:“我只知道我师父姓凌,单字一个风。我无父无母,幼年时候被师父所救,一直跟着他在山上居住,他教我武功教我读书习字。从前也往大辽过去几次,上几年也去了一趟,回来时候师父就生了场大病,没多久便过世了……”
“凌风?……唔,你师父,难不成是江南凌家的后人?”他眉头紧拧,手指在膝盖之上敲了几下,“怪不得剑法还使得不错。”

“江南凌家?”常歌自问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广,江南一带出名的门派除了五师父的桃花门苏岛主的凌风岛之外,倒是没听说过有个什么凌家的。
“有这么一个帮派吗?”十三也表示未曾听说。
“诶……”酒神通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年纪尚小,不知道也不奇怪。江南凌家在几十年前是风光过一阵,可后来因得南方出了一场波及面颇大的瘟疫,朝廷救灾不力,死伤无数,凌家也在此劫中差不多灭门了。”
非墨听罢,似是明了的点了点头:“难怪师父每逢过节都要带我去江南走动……原是这样。”
“说起来,我也同凌家的人有些渊源,能遇上你,倒也算缘分。”他微微一笑,拍着非墨的胳膊,“既是你师父将内功全传给了你,想必是对你很生器重,你可莫要让他失望。”
非墨正了神色,坚定的点点头。

常歌瞧这时机差不多成熟,方自怀里取了一壶好酒来,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前辈也说同他有缘,这壶酒就当是咱们孝敬您的……您也看在他师父的面上,传他几招?”
酒神通毫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接过酒来,一仰头就豪气冲天地往嘴里灌,三两口那壶就见了底。口中不绝地笑赞道:“的确是好酒啊——”
常歌脸上带笑,满是期待地望着他:“前辈打算教什么?是不是你那套名震江湖的‘醉仙望月式’?还是说……‘莲华心法’?”
后者带着酒气,打了个嗝,一脸懒散地瞅了瞅她:“我几时说了我要教他武功的?”
常歌和非墨皆是一愣,随即她便沉下语气来:“这算什么话?当初你不是说要我带他来找你的么?”

“哎……找我可以是找我喝酒嘛……”他喜笑颜开地对着非墨挑了挑眉,“是吧,小兄弟?”

“呃?”

“那可不行。”常歌从他手里夺过酒壶来,往下一倒,居然空空如也。不得不佩服他喝酒的速度。
“你可是武林前辈,说话一言九鼎的……怎么可以嚼字眼!”

“我可没有收徒的习惯。”他抬手一挥,“差不多了啊,你们几个娃娃就先回了吧。再晚些,倘若又碰上坏人该怎生是好?”

常歌委实不甘心,更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看非墨,又看了看十三。一个一脸茫然,另一个摊手表示无所谓……
她咬了咬下唇,怒道:“酒钱是我替你付的,现在我不高兴了,你必须还我钱来!否则,这人情你还欠着我的。”
非墨暗暗拉了她,轻声道:“算了吧。”
“不行!”常歌毫不犹豫回绝,“咱们辛苦那么久,总不能半点好处都没捞到吧?”
岂料酒神通反而一副利索当然的神情,摸着胡须看她:“人情?我方才不是还了么?……难不成,老夫救了你们几个,这天大的人情还不算么?”
“若非是你要我们上山来,我们岂会遇上那个人,说来说去,一切还不是因你而起。”常歌狠狠瞪他,“我不管,你今日不教,我不会轻易让你走的。”
“诶……你这姑娘。”他没了法子,摇头直叹气,“哪有女娃娃家像你这么性子的,你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你……”常歌气得跺脚,“什么话!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小伍。”非墨勉强忍住笑来,“老人家好歹是前辈,你这样说话不好……”
常歌刚转头想要说话,不料瞧得他那表情,一时又是不悦,咬牙切齿:“你也笑?”

他微微一愣,手足无措地摇头:“我没笑……”
她逼近一步:“你还说你没笑,方才分明就是在笑!”
“我……”

“诶,好了好了。”这吵吵嚷嚷的,让他一年纪大把的老头着实吃不消。酒神通没奈何地叹了口气:“丫头……你也不用闹了。功夫我是不会教给他的,不过……”

他朝非墨招了招手:“小兄弟,你过来。”

非墨迟疑了一会儿,走上前去。
“前辈?”

酒神通带着些许醉意,满意地对着他笑道:“你这一身好内力可不能浪费了,这样吧,我就教你一些调息之法和运用内功之道。想来对你往后学武大有帮助。”
“我还以为能教什么……”十三不屑地耸耸肩,“这个我都会,没看头,你们慢慢儿练吧。”花了那么大功夫就瞧个基本功,十三不得不说是觉得很失望。打了个呵欠往外头走。
酒神通“啧啧”地摆了摆手指:“这小娃娃,没耐性。”
“前辈。”非墨犹犹豫豫地望着他,“其实……要论武功,当初师父也教过我许多,只是到最近我反而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

回想起前几日学轻功时的状态,他眉峰微蹙,摇头道:“我也说不太明白。近来总觉得记性不好,且身体之中有一股抗力,时有时无。每每一出现,头脑便会浑浊得很,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
“竟有这样的事?”酒神通拈着胡须思索半晌,“你是几时出现这样状况的?”
非墨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好像是师父死了之后。”
“……你师父在传你内功后,还有没有交代别的什么?”
“有的。”他自身后取出那把北斗回天剑来,拿在手中,“这把剑是师父临终之前托付于我,说是要交给他一位故人。在此之前,剑一直是师父在使,从不离身。”

酒神通一面思忖,一面接过他的剑在手里细看。剑身通体雪白,银制,七颗珠子以北斗之位镶嵌排列,并无别的什么纹饰。拔剑出来时,月华遍布周身,一边散发戾气,一边正气迫人。
才瞧了一下子,他便收剑还给非墨,淡淡道:“你这把剑,有问题。”
非墨不解其意,拿过剑来左右翻看,这剑的确是当初师父给他的,应当不会给人掉过包。
“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铸剑师,这个自然不晓得。”酒神通拨开壶塞,喝了一口酒,擦着酒水说道,“不过看它这模样,倒像是从前听人提及过的阴阳剑。”
“阴阳剑?”
“嗯。这种剑时而好时而坏,颇像那把闻名天下的‘巨阙’宝剑,他会抑制你体内真气,导致真气逆流,乱心神,乱神志。也难怪你会觉得脑中混乱,记性不好。”

常歌听罢便骇住,忙推了推他:“这剑不是个好东西,你扔了吧。”
“不可。”非墨当即摇头,“这是师父留下的剑,我怎可随意丢弃。”

“扔不扔倒也无妨。我一会儿教你几句口诀,你将它记熟了,方可让你心如明镜,静如止水,不受其干扰。”
非墨抱拳施礼:“多谢前辈。”
“诶……客套就不必。”酒神通烦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若是一点东西不教你,你家小媳妇还不吃了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墨,我是来给你开外挂的,不用来感谢我……本来还准备让墨同学渣几万字的,后来发现……我果然是个女滴……升级流武侠写着我真心憋屈。于是,小墨你还是早早多升几级好了。JQ?暧昧?虐心虐身?【= =男配,你怎么还不出来……*老读者剧透:凌风,我应该就不用多解释了吧?看过《天上》都知道。酒神通:看了他的装备你还不知道他是谁?那个贯穿《轻踏》上下部和《潇湘》的长胡子老头啊喂——囧囧的。*剧情展开的很慢,我承认,我有罪……慢热不是我的错。人家在很认真的更文啊><

 


☆、世外高人【五】

非墨听得一怔,不自觉开口问:“谁是我媳妇?”
常歌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喝道:“谁是他媳妇啊!”
酒神通笑吟吟地摸着胡须,戏谑道:“怎么……原来你们俩不是?”刚一道完,他就恍悟一般,对着常歌点点头:“这倒也是,小姑娘,看你这性子若不改一改,往后怎生是好?”
“我……你胡说八道!”她咬了咬下唇,没话说,挫身往庙外走,因听得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离得太远也不甚清楚,非墨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字没再多问。

看得常歌走出门,酒神通这才轻咳了一声,正色道。
“胳膊先伸出来。”

*

夜风丝丝拂过脸颊,远山飘渺,近草衰黄,皎皎明月,苍穹里半颗星辰也看不见。
十三蹲坐在屋外一块光洁的大石上,嘴里叼着不知从何处折来的青条,静静看着山下山上,峭壁之外飞旋着的黑鹰。常歌从庙里面踱步出来,慢慢也行到他跟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旁边的树枝。
十三偏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太过在意,仍旧望着风景出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常歌才发觉他今日有些奇怪。
“小十三?”
后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常歌拿手在他额上摸了摸,好像不烫……
“诶,别碰。我又没病。”十三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另一边蹲着。

常歌想了想,随便找话来说:“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可能跟着我混吃喝混一辈子罢?”
“这是自然的。”他一口“呸”掉嘴里的青条,也没看她,“我会学得一身好武艺,等过几年,就去给我爹娘报仇。”
常歌微愣了一瞬,想不到他看似表面上没心没肺,实际还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说来也是,封家那么多人,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如今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武功也是平平常常,靠着偷盗而生,也不知将来是饱一顿还是饥一顿。
“那你打算找谁报仇?”常歌摇了摇头,略有些同情,“杀你爹的是朝廷的大内侍卫,杀你娘他们的又是官家。难不成,你要去谋杀皇上?”
“有何不可?”

“你应当知道宫廷之内守卫森严,岂是你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凭你这斤两是要去白白送死么?”
十三站起身来,语气多有不满:“那你让我怎么办?就这么一生苟且的活下去?死的是我爹,我娘,不是你爹你娘,你当然不疼不痒了!”
“你……”常歌理解他现在必然胸有怨气难以发泄,倒也不恼他,“我不是说不让你报仇,只是你报仇也得从长计议,不是么?你眼下还小,诸多事情可能不明白,有些事是不能靠着一腔热血的。再说,我想你爹娘那么费尽心思才让你活下来,肯定不是要你时时刻刻念着要为他们报仇。
你想学武功想练就一身好武艺,这是好事,但是也急不得啊。看你学那套擒拿我就晓得,你必然是个武学奇才,和你爹一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用多说了。”十三打断她,“说那么多,你还不是偏心。”
常歌听他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我几时又偏心了。”
“你还说你不是偏心?有什么就想着萧大哥。好吃的留给他吃,什么能用的也都给他,连学武功都帮他找师父,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近日里频频被人提及这件事,饶得是她也免不了觉得脸上难堪,耳根蓦地一阵发热。待得冷静下来后,常歌才从容地回复他:“你听着,没爹没娘的这世上也不止你一个。他也是自小无父无母,无人照料,我既然把你们当成朋友,就从来没有看不起谁,也从来没有说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你多一点。如若真是这样,我当初何必管你来?
你觉得我这么偏心,那好……我给你钱,你自寻出路去,这样好不好?”
“诶——”看她作势就要往怀里掏钱,十三也觉得过意不去,忙出手拦住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常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方才的话,你当我没说吧。”

常歌缓下语气来,伸手往他脸上捏了捏,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的。你放心,等到了神匠山庄,我求郑伯伯收你为徒,你往后就留在那里,怎么样?”
“啊?”十三听罢,忽然就摇头拒绝起来,“不要,我要跟着你。”
“……跟我有什么好的?”常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武功又不高,你别看我会的东西多,都是皮毛……我这个人不爱练武的。”
“我不管!”十三一把拉着她,一脸委屈地扯了扯她衣袖,“反正我就跟着你,你要萧大哥你就不要我了?”
常歌顿觉头疼:“这算什么话啊……”

十三刚欲说话,不想背后传来一声爽朗之笑,转眸看过去时,那酒神通手抚长须,面色如常走出来,旁边跟着非墨。
“听说封家的娃娃都该机灵得很,怎可这么赖着人呢?”
“干你何事?”十三瞥了他一眼,怎么瞧都像是个十足的老骗子,“你们这就教完了?靠谱不靠谱啊?”
酒神通故作神秘地朝他一摆手指,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受了十三一记白眼后,他又面向常歌,颔了颔首:“咳咳,丫头,如今算是两不相欠了吧?你可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会不会。”常歌笑着对他抱拳拱手,“多谢前辈,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他扭头甩袖:“哼,我一个老头子,哪里会同你一个小娃娃计较。”
抬眼瞧得非墨一脸沉思的模样,思及之前他学东西那么慢,这次居然这么快就结束,肯定是囫囵吞枣,这老头子的确一副靠不住的模样,倒不知他学没学到什么。常歌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试探性的问道:
“怎么样?”

非墨点了点头:“还好。”
“还好?”常歌皱眉,表示怀疑,“……有没有哪里不懂的?”

非墨又勉勉强强地点了头:“应该都懂了吧。”

“应该……那他都教了你什么?”

“诶,丫头。”酒神通轻咳一声,拈着胡子,“有什么话不如回了客栈再问也不迟,这荒山野岭的,天气又凉,你们就不怕冻着?”
闻得他这话,常歌越发觉得不对劲,转头又死盯着非墨,眼珠滴溜滴溜在他脸上打转,哼道:
“前辈既是不让我问,我倒还真好奇了。”她拉着非墨,轻声问:“他到底教了你什么?”
还不等他回话,耳畔却响起一阵风声,听得十三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拍手笑道:“哈——那老头跑了。”

常歌急忙扭头,果见那酒神通一个蹬身,两步三窜,借着一身好轻功直跃上对面的山头,她跑着追了几步,料想是追不上了,方知上了当。
“可恨,这老头子……亏在江湖上还那么有名望,这种欺负小辈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与此相反,十三却是满心舒畅,顿然觉得心里平衡,乐哉乐哉拔着地上的草把玩。常歌在原地跺了跺脚,想了一会儿,又走到非墨跟前。
“他到底教你什么啦?”
后者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他不让说……”
常歌听着就着急:“废话,人都走了。你说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非墨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他让了我发了毒誓,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
到底那老头精明,知道非墨人老实,也就用这种法子来骗他。十三越发笑得欢快,简直快要在地上打滚,常歌咬了咬下唇,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对面云烟渺渺的山峰,气急。
“你们……你们两个!”她正想说些什么,猛然之间回忆起酒神通说过的几句话,瞬间又噎住,只怔怔的望着非墨。
等了很久没见她发火,非墨抬眸看过去,正瞧见常歌看他,一时有些莫名其妙,自是不解地挠了挠腮。
“小伍,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常歌回神过来,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山下走。

“诶……”

*

回到客栈已是子时。折腾了一晚,三个人都是身心疲倦,匆匆洗漱之后就歇息睡下,早间也起得晚。
本说是准备第二日动身往黄山走的,但因常歌迟迟没有下楼,非墨和十三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早点是几笼灌汤包,外头天气尚冷,吃着这个倒也让身子回暖不少。眼下吃饭的人不多,这个时候里住店的极少,前厅空荡荡的,只坐了少许人。
十三心不在焉地啃着汤包,瞄了瞄店外的行人,自觉得无趣,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旁边认认真真吃东西的非墨身上。
眯着眼打量他这行头,简单的一根发带束着青丝,藏青色的衣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除了背后那把剑,看不出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值点钱。

“萧大哥……”十三拿着汤包往他旁边凑了凑。

非墨停下吃食,微侧了脸:“怎么?”

十三讨好的朝他笑笑,伸手扯着他袖子道:“那老头子到底教了你什么?你就说说呗……常姐姐现在不在,你就说给我一人听,我保准不会告诉她。”
“不行的。”他摇头拒绝,“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
十三极不死心:“那,可是什么厉害的招式?武功秘籍?绝世神功?还是……”
“不是,你不用猜了。”非墨抿唇一笑,“我是不会说的。”

“啧啧……”十三泄气地又坐了回去,仔细一琢磨,点点头,“说的也是,像那么复杂的,你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