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脑子里仍还混乱着,只记得方才村里空无一人,怎的那么快,睁眼却又是这般模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
解决掉近处的几个人,抽得空当常歌方开口问他们。
“还说呢,这个村儿整个就一贼村才是!”十三崩断那几人试图套在他身上的绳索,骂道。
顾沉衣在一边解释道:“他们表面上收留过路的旅人,实则待其睡着之后就用迷香迷晕,夺其财物之后杀人灭口。”
“哼,我说呢。不出村如何有钱财……”常歌一边用掌拍开欲攻上来的两个人,一边又在心头快速分析当下形势。
“他们人太多了,这么打,得打到什么时候?!”十三毕竟年纪还小,体力不支,眼看着背后有人挥刀杀过他,他是一点还手的力气也没有。
非墨看得心惊,忙闪身过去替他挡下这一招来,随即一手拉住他胳膊,提他起来。
“小心一点!”
“萧大哥,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十三喘着气,挂在他手臂上,“要不你也背背我罢?”
“……”
“胡闹!”常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手上还有伤,你有腿有脚的,不会自己走?”
“嘁……”十三满心不悦地瘪瘪嘴,“你们两个,每次都这样,哼……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沉衣那把扇子眼看也有些撑不住,他皱着眉避开迎面而来的长剑,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这群村民的耐力着实惊人,他们人又不多,这持久战分明是最吃亏的那一方。
“我们还是集中精力杀出一条道来,冲出去好了!”
“不行啊。”常歌回头看了看,急得跺脚,“村外面还有人守着的。”
“那能怎么办?”
她手忙脚乱地正要拆招,不想碰到腰间的一个小袋子,计上心头,便从袋中摸出十几粒红色弹丸,夹在指间。
“快闭气——”话音刚落,就将这丸子倾数往外面仍,顾沉衣对这个东西是熟悉非常,不用她提醒自己就先捂住口鼻。且听得几声“砰砰”闷响,无数浓烟平地四起,顷刻之间就弥漫开来,十三动作慢了几步,吸入了少许,只觉得咽喉又辣又疼,他咳个不止,抓住常歌就问:
“咳咳……这、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辣椒末……哎,没功夫和你说那么多。还赶紧跑吧。”常歌一手拉着非墨,本想往村口跑,怎奈那里围着都是人,虽有烟雾迷住视线,可距离近了也还是分辨得出来。
顾沉衣摇头制止她:“外面有人,出不去的!”
“总不能在这儿等死罢?”
常歌左右环顾,正在思索中,怎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回过头去,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妇人,用手帕捂着嘴,轻声对她道:“你们跟我来。”
“你……”顾沉衣颇为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们。”她似乎不愿多作解释,探头瞧了一眼这四处的烟雾,对他提醒道,“这烟就快散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诶——”常歌对着顾沉衣使了个眼色,“他是那小丫头的娘,我觉得,应该可信。”话音刚落,非墨就拉着她的手,随着那妇人往一屋舍后院走去。
常歌跟不上他的步子,不禁奇怪道:“走那么急作甚么?”
非墨只得简单和她解释:“有人来了,是个高手!”
这里的巷子分布紧密,每几间房屋都隔着狭窄的过道,那年轻妇人带着他们四个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在一颗枯死的小榕树下停住脚,左右张望了一番。
树下是一口枯井,井上覆盖了一层枯叶,妇人把上面的叶子扫去,却发现这井竟不是死的。
“我夫君就在下面,我带你们去见他。”言罢,她一脚跨进井中,然后纵身跳下去。
常歌同众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点头,跳入井内。
这井并不算深,只是里面倾斜又迂回,待得落地时,地面上居然还有些残留的水渍,浸得土壤微微松软。
那妇人旁边果站着在村长屋内所见过的男子,背后还跟着那个小女娃娃,她神色中迷茫又带了几丝戒备,怯怯地躲在男子的身后。
简单把身上的灰尘拍掉,理了理衣衫,顾沉衣这才展开依旧风轻云淡地浅笑开口:
“二位,不算第一次见面了。”
那夫妇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皱着眉,并没说话。
常歌想了想,琢磨着或许他们这样举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踏前一步问道:
“二位若是真有心帮忙,不知,是不是有求于我们?”
那女子轻叹了口气,道:“这条密道是我家祖上挖出来的,原本只用来方便搬运货物。顺着道一直走,走到底会有台阶和一扇门。”
“那门不是封死的,轻轻一推便能打开,外面连通着竹林小路,你们走不了几步就能看见城镇村落了。”
非墨听罢,抱拳拱手道:“多谢。”
“实不相瞒……”那男子低下头,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出手把他背后躲着的小女孩揪到跟前来,抬头对着常歌道,“我们的确是有事相求。”
这倒在情理之中,若是他们当真毫无所求,反而引人生疑,常歌行了一礼。“但说无妨。”
“其实……我们是想请几位帮忙……”女子走到那女娃娃跟前,伸手在她头上抚摸,然后又看向常歌,“能不能请你们带她出去?”
“带她出去?”
男子无奈的颔了颔首:“我们毕竟受了村长恩惠,不能离开村庄。咱们村子很穷,食物本就不多,每年饿死的孩子数都数不过来……
娃娃还小,她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让她一辈子困在这里,也不想她和我们一样不能长命。所以……”
女子把那孩子推到常歌怀里,微有些哽咽,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拜托你们带她出去。我们自小教过她一些用毒之术,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拜入不少门派之下,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师父便是用毒的高手,我若是求他,他定能收这孩子为徒的。”常歌俯身下去,在那小女娃娃的脸上轻轻摸了摸。这孩子倒也坚强得很,看得出心底难受之极,却仍忍着没有落泪。
“那就多谢了。”
非墨垂眸看了常歌和她身边的孩子一眼,微蹙了一下眉,又转头面向那对夫妇,“不如,你们也随我们一块走罢。小孩子还是呆在她爹娘身边比较妥当一些。”
“多谢这位侠士的好意。”女子语气很坚决,“我们实在是不能走,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既然他们不愿意,想来也是有苦衷的,我们就不要强求了。”常歌站起身来,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还是快走吧。”
男子对此表示赞同,“这位姑娘说的是,你们快些走吧,说不准他们一会儿就跟了来,那时候就更走不了了。”
顾沉衣长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耸了耸肩,一言不发地先起步往前走。常歌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点头笑了一下,也牵着那小女孩跟上去。非墨抱拳施了一礼,拉着十三缓步尾随。
井口之下,慢慢地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渐浅淡。他们两人在原地,十指相交,静静地伫立,无声的叹息。
*
这条暗道明显许久没有人走过,地上积了不少水,湿滑难行,幸而几人轻功都不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那小女孩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大家都小心点。”
大概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尽头之处果然有石阶,顺着石阶往上走头顶有一块腐朽的木板。
“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沉衣走在最前,他先是伸手试着推了推那木板,是松的,很容易就推了开来。一道微亮的光从缝隙里射进暗道,看样子,外面已经天亮了。不知不觉这一夜竟就这么过去,倒还真是忙碌的可以。
正暗笑着叹气,他掀开木板爬上去,准备转身去扶常歌,却不想一把亮闪闪的刀嚯的架在他脖子上。顿时他便心下一沉,抬眼扫了扫,周遭已然是被那些村民团团围住,他忙出声喊道:
“别上来!”
话到底说得迟了,常歌抱着那小女娃娃从底下上来,看得这副情景也是吃了一惊,刚想顺着原路回去,岂料一把剑就逼在她咽喉上。
对面持剑的那人冷笑道:“别想了。这出口里里外外都被我们的人包围着,即便有那两口子帮你们,如今也插翅难飞!”
“混账!”常歌小心把那女娃娃搂在怀里,回头就对着他喝道,“你们这群人,当真这么不讲道理?!”
“同你等外乡人,根本无需道理可讲!”那壮汉啐了一口,蹲□来,伸出两手对着那小女孩柔声道,“小木晴,快到三水叔叔这里来。”
常歌微微一怔,垂头却瞧着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撅着嘴摇头。
“我不过去!”
另外有人走出几步,也轻声道:“小木晴,听话。叔叔又不会害你,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莫要被他们骗了!”
那女孩子皱着眉头,愠怒着盯着他们,道:“不要!我只听我娘的话!”
“诶,你这孩子——”
“算了算了。”旁边一个人拦住他,叹气道,“干脆先把这个人解决掉,然后再把孩子抢过来也不迟。”
那人摇头叮嘱他,“可得小心点,别出手伤了娃娃……”
“知道知道。”
正在此时,非墨忽的自密道下面飞身而出,一脚把横在常歌和顾沉衣面前的刀剑踢飞,急声吩咐道:“小伍,带着孩子先走!”
常歌左右为难:“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追上来。”非墨挥剑逼退她们身侧的几个人,顺便一把将底下的十三拽出来,也推到常歌身上。
“这里我和顾兄先顶着,你们三个快走!”
思及现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常歌只得点头应下:“那你们两个要多加小心。”
“嗯。”
她回头又望了非墨一眼,那手臂上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伤得那么重,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虽是担忧不已,但为顾全大局,她却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拼命朝着前面的竹林里跑。十三的脚力自不必说,可带着的这个丫头并不会轻功,如此,速度便就放慢下来,还没走多久,前面又呼啦啦冲过来一大片的人。常歌本想再掏些弹丸来扔,可怎料往腰上一探才发觉已经没有剩余。
这下敌众我寡,着实是难以应付。
“常姐姐……现在怎么办?”十三靠在她背后,小心翼翼地瞧着对面步步逼近的人。
常歌咬了咬下唇,抬眼时看见不远处仍还在同一干村民打得费劲的非墨,回头又对着眼前慢慢移过来的一群村民,心乱如麻。
“干脆杀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算了!”十三义愤填膺地挽起衣袖,挥着拳头就要奔过去,常歌拦都拦不住。
“别过去……”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空地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股黑浓的烟气成流水之状滔滔涌出,鼻中嗅到熟悉的味道。常歌猛地一怔,赶紧摸出两粒药丸来塞到十三和那小女孩的嘴里,这动作才做完,就听得不知何处有人轻叹。
“狼狈死了。这般丢人,可别说你是我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来表示,师父你终于出现了……这时间是要逆天吗。已经越写越晚了……为了调整我那悲催的作息,明日不更了。小木晴的坑填完了。其实再写一段的时候表示还是很心疼她的有木有……><我好困,谁都不要阻拦我去睡觉……_(:з」∠)_
☆、荒石山村【五】
常歌闻之一愣,忙抬头四处搜寻,十三见状拿手肘轻捅了捅她,指指斜对方向。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正站有一人,凤眼微虚,眉峰轻蹙,一头黑发如瀑般散下,里着白蓝相间道袍,外罩一件锦缎黑衫,长袖垂地,瞧这般容貌,竟只二十来岁的样子。
“五……五师父?”
十三听完就怔了一下,小声询问她:“这就是你师父?……好……好年轻啊。”
“嘘——”常歌赶紧捂住他的嘴,“我师父最讨厌有人讨论他的年龄,不要乱说话。”
十三只得连连点头。
树枝上的桑鬼冷眼往地上扫了一圈,滚滚黑雾已然散去了不少,适才那几个持剑拿刀的村民皆倒在地上□不止,他鼻中轻哼一声,翻身跳下来,落地无尘。
常歌顾不得同他多言,回头看非墨那边着实吃紧,忙上去拉他衣袖道:“师父师父,那边还有呢……”
桑鬼瞪她一眼,先是往前行了几步,然后又停下。
“哪几个是你这边的?”
常歌方道:“……拿扇子的,还有那个拿剑的。”
桑鬼微颔了颔首,抬手朝前,两指于空中画了个圈,就瞧得非墨和顾沉衣二人瞬间被一股气流弹开。
他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狠狠甩袖,平地里几声轰隆震响,那些个村民有不少当场便丧命。不知这使得是哪门哪路的招数,但手段狠辣至极,如此可见。
非墨微怔一瞬,偏头看向他那边,瞧他还欲出手不曾要有留活口之心,立即从怀里掏出几枚暗器,嗖嗖扔去。
桑鬼连眼也不眨,扬手拂袖之间尽数把这暗器扫开来。
尘埃落定,常歌把那女娃娃推到十三怀里,不及多言就跑至非墨跟前,蹲□去扶他。看他衣衫上染了不少鲜血,嘴角还残了一道血痕,禁不住着急起来:“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他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双眼睛只戒备地盯着那边的桑鬼看,眉头紧皱,“他是谁?”
“哦,他是我师父。”常歌扭头看着对面一脸正不悦的桑鬼,笑着对他解释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第五位师父,桑鬼道长。”
“他是你师父?”约摸尚对他行事的手段有些讶然,非墨抿着唇,略有惊讶。
“嗯……先别说那么多了,我扶你过去,让他帮你看看……”说着就将搀他站起来,对面的顾沉衣看得心里添堵,不觉叹气道:
“好心没好报啊……怎么我就没人扶呢?这待遇可有点不公啊。”
常歌没奈何地停下来,同非墨对视了一眼,只好松开手,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跟前,递了左手过去。
“凭什么他是扶,我是拉啊?”顾沉衣满腹郁闷地望着她。
“……你爱起来不起来。”心知他是故意找茬,常歌索性也懒得理,回身搀了非墨一瘸一拐地向桑鬼那边走去。顾沉衣狠狠地扁了扁嘴,手撑着地勉强支起身子。
十三本就同这位一看便气质非凡的大侠素不相识,加之他这副架势颇为吓人,自己也不好上去套近乎,方搂着那小女娃娃挪到一边儿去。
“小心点……”常歌扶着非墨,慢慢走过来,正抬头看着他,“师父,你给他治一治,好像受了内伤……”
话才道出口,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子,还没等她喊疼,桑鬼就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真没出息!”
“师父,您先别动气啊。”常歌摸着头上伤痛之处,委屈地拿眼神瞟他,“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怎么对付得过来……”
“一个人么?”桑鬼漫不经心地往旁边顾沉衣一干人等的身上瞅了瞅,淡淡道,“他们都是死的?”
“……他们哪有师父你厉害啊。”常歌赶紧奉承。
“混账!少来溜须拍马,为师不吃这一套!”
“小伍。”非墨皱着眉轻声劝她,“他不治就罢了,不必如此央求。”
常歌忙挤眉弄眼地对他一阵摇头,非墨自是瞧不明白她打的哑谜,正想开口问时,却闻得桑鬼一声冷笑,抱着臂看他。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方才竟胆敢朝我扔东西?”
“我……”他抱拳施了一礼,“在下只是看前辈出手过重,只想留他们几条生路,情急之下,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桑鬼不屑地垂眸望着他:“哼,留活路?他们不是想杀了你们几个么?难道,你就不怕报复?”
非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前辈已经杀了他们不少人,要说恩怨,算是一笔勾销了,别的人到底无辜,还请手下留情……”
“笑话。”他一甩衣袖,侧过身来,“我又不是替你报仇,杀不杀人,与你何干?”
“你……”
觉察这气氛不对劲,常歌踏上前来挡在非墨身前,好言笑道:“师父,他说得也没错啊……你看,你都放倒了这么多人了,还是别浪费气力为好。”
听她说出这话来,桑鬼拧着眉头斜眼眄视,没好气道:“怎么?这才过了几日,你倒是跟个外人来数落我的不是了?”
常歌飞快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好了!”他扬手喝止,背过身扔了一小瓶子药给她,“这些麻烦的事情,我本也不欲理会。你分去让他们吃了,之后我们就启程。”
“启程?去何处?”
桑鬼不耐烦道:“自然是桃花山涧”
*
桃花山涧位于蜀中峨眉山附近,此地风光秀丽,依山傍水,又因南方温暖草木生长茂盛,处处可见绿草如茵,青山秀水,鸟鸣山间。
十三和顾沉衣皆是初来乍到,从未看过此等美景,一路不觉驻足停留,流连观赏,非墨却是由于内伤在身无暇顾及,常歌又因来过数次,并无感觉。顾沉衣到底知书达礼,举止不会过于失态,故而就听得十三一人在后面咋咋呼呼,大呼小叫。
行了两个时辰有余,前面就看见一坡石阶,山门两旁有两尊雕像,一尊乃为女娲,另一尊乃伏羲。修道之人极少有见摆这两人的雕像的,且那雕像的雕工又奇特精巧,显然出自名家之手。顾沉衣拍着扇子,沉思许久,倒对这位桑鬼道长颇为好奇起来。
还没走多久,竹林树草之间就瞧得一座别致非常的居所立在山上,清雅素净。门前两个青蓝衣衫的小童一望向这边,方撒腿跑过来,恭恭敬敬的请安。
“师父,师姐。”
桑鬼背着手,淡淡“嗯”了一声,回头面向后面几人。
“去给这几位安排一下客房。”
“是。”
他慢慢往屋内走着,只抛下话来:“那个半死不活的跟我进来。”
常歌偏头瞧得非墨还没反应,忙碰了碰他,小声道:“师父叫你呢!”
他方才回神过来,愣愣看着她,“呃?”
“等等。”似想到什么,桑鬼转身过来,指着他,话却是对着常歌说的,“带他换身衣服再来找我。”
常歌忙笑着点头:“知道了。”
待得桑鬼走远,常歌方才俯身对着两个小童道:“小三小四,等会打点热水到他房间里去。”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是,师姐。”
顾沉衣在一边耸了耸肩,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一样。
“你师父的性子还真是古怪,方才我还以为我们几个都会被他灭口呢。”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看,你是心虚罢?”常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微颔首道,“亏得你瞧着还算正常,不然以我师父他老人家那脾气,没准当真会开杀戒。”
“罢了,能从那些莫名其妙的村民手下安然无恙的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十三抚了抚额,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吃些什么填肚子的东西,加之觉也未睡,一直在赶路,如今早便困得紧了,“哎,总之先让我休息一下罢。”
“几位。”前面那两个小童此刻转身过来,轻轻道,“此乃我派清静之地,还望这几日请注意一下言行。”
顾沉衣合扇抱拳笑道:“二位小道长多虑了。”
“对了。”常歌忽问他们,“师父怎会知道我的行踪?我记得并未传书信或是信号弹一类的东西才是。”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青衣小童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师父只听人说北面山上有只七彩五毒蜘蛛,可加强避毒珠的毒性,这才下山去的。”
想来也是,她这次南下也并未对几位师父提起过,看样子当真只是碰巧路过。常歌不由庆幸,如若五师父这次不来,凭他们几人的功夫,不丧命才怪。
“师姐此次打算住多久?”蓝衣小童仰头看她,“需要我们传信去汴梁,报个平安吗?”
“不……不用了。我住不了几天的。”笑话,倘若把她现下在蜀中的事告知给爹爹,只怕回家时他的气会更大。
“是,我知道了,师姐。”
绕过前院尚在练武的一干弟子,常歌先行往自己房间走去,简单的收拾整理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又出门来,沿着弟子房的回廊一直走。没过多久就看见那青衣小童手捧着衣裳在一屋门前站着,她好奇的上前。
“小四,你在这里作甚么?”
“师姐。”他先行了个礼,继而道,“我在等萧公子上完药,进去帮他换衣裳。”
常歌举目看了看,又问:“其他人呢?”
“阿三带他们先去休息了。”
“你去师父那儿复命罢,这里交给我就好。还有,告诉他我们晚些时候会过去。”
青衣小童低头咬唇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应下,把衣服递给她。
“那就麻烦师姐了。”
眼看天色快近正午,常歌靠在栏杆上歇了口气,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需好好理一下思路才是。黑鹰城遇上的那位自称是盘云山弟子的白剑,还有在荒石村无缘无故陷入幻境,以及……她还未弄明白当夜同村长说话的另外一人到底是谁。
院中吹来一股冷风,凉意从衣领处直逼入身子里。
到底冬季还是还是来了,即便在南方,依然冷得不像话。等这里的事了解,差不多也该启程北上,要帮非墨去苍木居找石青师父,还得回家去一趟。
怎么感觉自己还没轻松多久,麻烦的事又积了一堆,什么时候能真正放松一下……
刚闭目小憩了一会儿,背后的门忽“吱呀”一声拉开……
“小伍?”
她身上一颤,回头恰看见非墨披着他那件藏青色的衫子,一脸惊讶地盯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常歌从栏杆上跳下来,朝他递了递手里的衣服,笑道:“等你上药啊。”
他略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腮,垂眸盯着地上,“多谢,我很快就好,再等我一会儿。”
“诶……先别急。”常歌一手拉住他,摸着下巴仔细看他的头发,越瞧越觉得不妥。
非墨不解问道:“怎么了?”
“你这头发不行……得好好梳一梳,我师父不喜欢你这样打扮的。”常歌打了一个响指,索性推他进屋,“来来来,我帮你梳。”
“呃?可是……”
“快点,先把衣服穿好。”常歌说罢就将他手里的衣裳夺过来,轻轻抖了抖,却是一件白蓝相间的道袍,她先是一愣,随即就笑道,“我倒忘了,这里只有这个……你先凑合着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