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思虑了一会儿,觉得此话有理。可又不想错过一丝机会,忽的道:“你们等等!”之后飞快跑出院子里。
展昭与君子逸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也只好站在原地等。
不消片刻,只见莫愁拽着一个黑红官服的差役,拉拉扯扯跑到他们跟前。
莫愁一抹额上的汗,笑道:“这下可好了?”
那个一脸茫然地衙役一见展昭,知道惹了麻烦,慌忙解释道:“展大人……小人也不知出了何故,只是这位姑娘硬拉着小人来,说是大人您吩咐的……这……”
展昭头疼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就在此处候着,没有允许不许擅自离开。”
“是。”
*
顺着石阶往下走,一路上皆是昏暗,没有光线,到了底部,又发现地上湿漉漉的,行走甚是困难。
底部不算太窄但也不宽,刚好可容两个人并排着走。两旁又是石壁,石壁却也是湿滑一片,地上偶尔会有几只老鼠闪过,黑夜里眼睛闪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莫愁抖着牙,紧揪着展昭的衣角,但打死也不回去。展昭无法,只好仍由她拉着。
没走多久,四周就开阔起来,好像是一个小石屋。可是光线太过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莫愁一行人皆住了步子,没再往前走。展昭遂拿了打火石准备找些光亮,莫愁竖起耳朵,一会儿,听到了许些不寻常的声响,她不安的扯了扯展昭的衣服。
“……展大人,可有听见什么没有?”
“……有,是水声。”
“我看着不太像,好像有人……‘呜呜’的?是不?”
“许是老鼠吧。”君子逸不冷不淡的接了一句话。
“嚓——”
一声响,火把被点亮了来,两只火把足以把这不大的石屋照亮。莫愁在看清眼前的东西之后,惊呼一声,脚居然发起软来。
那东西简直就与异形无差。
巨大的陶瓷罐子立在中间,罐口不大,碗口大小,口上是霍小六的头,他的眼睛已经尽数被挖出,只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口鼻中,耳中皆塞满了粪便,几只老鼠从罐口探出头来,看见人却都不怕。可莫愁分明看见那老鼠嘴里还挂着肉丝。
也许,正是霍小六的肉。
最要命的是,他还没死,他还活着。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嘴巴一张一合的,粪便从里头掉落出来,啪嗒的响。
“人彘……?”莫愁叫出了声来。
这摸样,明明白白就是人彘!瞬间,脑中浮起千万画面,仿佛放电影一样一晃而过。
她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祖父曾经送过她一只猫。听祖父说这是他在山林间采药的时候遇上的。那只猫通身雪白,毛发光亮,眼睛竟是淡蓝色的,迷人得紧。很小的时候,猫就跟着她了,猫很乖顺,从来都没什么脾气。喂它什么就吃什么,总喜欢蹭着莫愁的膝盖。
祖父说,这只猫是有灵性的。所以把莫愁的小名给了它,也唤作小西。
那只猫伴她过了三年。直到祖父死的第二天。
猫被人截了四肢,去了双眼,很是残忍的扔在厕所中。鲜血,溅满了墙壁。就像喷射出的颜料一样。惨不忍睹。
她至今都记得。
因为恰巧祖父过世前给她讲了人彘。
猫的死相。
她这辈子都记得,亦或许终生都不会忘记。
“所谓人彘,及人豕。把人变为猪的一种酷刑。受刑者,四肢全斩,眼目尽毁,铜注其耳,使其失聪,药灌其喉,使其哑。相传汉高祖刘邦之宠妃——戚夫人,为吕后所妒。‘断其手足,去眼,烷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君子逸轻叹一声。虽是看惯了尸首,但见得这般残忍的景象,也终是心头有郁。
莫愁狠拽着展昭的衣衫,声音低低的,隐约还带着颤抖:“……太惨了。”
展昭轻轻把她拉到身后。
“回去吧。”
“……你不查了?”
“他已成此样,问不出什么来了,等会我自会派人来查此处,不必担心。”
“那好……这人太可怜了,你可能送他一程?也好过他再受这般苦痛,想必他也定会感激你的。”
“好。”
*
出暗道的时候,外头的太阳正好,照在脸上倒也暖洋洋的。君子逸朝展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看看身后。
展昭微微颔首,偏头一看,莫愁靠在他肩上睡得很熟。
君子逸无奈地晃晃扇子:“早说了别带这丫头来,尽添麻烦。”
展昭不以为然的笑笑:“想来她也是累得紧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明天再去衡州。”
*
睡梦中,莫愁觉得自己好像是腾空的,似乎身上还感觉到很温暖。有些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因为天上挂了几颗星星。展昭背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
“展大人。”
“嗯?”
“你以前养过猫吗?”
“不曾养过。”
“哦。……我祖父说,被人彘而死的人,会化成厉鬼……他,他夜里会不会来找我啊?”
“不会有事的。”
“哦。”
“睡吧。”
“嗯。”
第14章 【衡州·春寒】
相比吉州的萧条景象,衡州却是一派繁华热闹。仅是中间那条街道的两旁,便满满的都是人。
卖小吃的,卖胭脂的,卖些小什物的,挤挤挨挨满是各式小玩意,道路中留给人走的空间都不多了。偶尔还有许些马车经过,其中也有些商队,赶着大箱子的货物,一过路,便会带上一地的烟尘。
时候正逢着赶集,人群难免会拥挤些,都穿梭在各个摊位旁。在花花绿绿的身形中间,倒有几个特别显眼。
一人手里拿着把紫檀木雕花扇,扇上描有柳叶几枚,扇随手晃动,竟有些栩栩如生,如真柳迎风摇曳的姿态。再瞧那人相貌,却是个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俊公子,一身墨色衣袍更衬得他气质不凡,引得路边的女子频频回顾。
再看他身旁的那人,蓝衣长衫一尘不染,朗目星目,丰神俊朗,身直若松,手提有三尺青锋。虽是一身侠义之气,却又不失儒雅温文,真真更胜那摇扇的公子。
却又看这两人跟前的一个紫衣小姑娘,貌不出众,身材瘦弱,步伐倒还算稳。也似乎正是因为这身量尚小,显得她的年纪尚轻。约摸十四五岁。
三人在一间小茶馆中坐了下来,小二上了茶。
莫愁把茶杯往自己这方轻轻挪了挪,吹开上面飘着的茶叶,喝了一小口,顿觉得身上暖暖的。时月虽已过四,但寒气还是有的。难怪人常言:倒春寒,倒春寒。也就是如此。
君子逸没动自己跟前的茶,只是把扇柄抵在下巴上,眼瞄着街上的行人。
“这衡州倒是热闹得紧,前些年来都没见过这般富裕。两相比较,那吉州还真是触了霉头。”
展昭放下杯子,寻思片刻:“听闻霍小六的一家亲戚便是在衡州,是经营布匹的,生意还算是红火。”
莫愁又喝了口茶:“你打算去找他们?是要告诉霍小六的死讯么?”
“倒不是。”展昭摇摇头,“我总觉得这此中有些蹊跷。若是想要杀霍小六灭口,又怎用得上这般毒辣的方式。若是……想要做给我们看的话。”
“你是说,那人在向我们示威?”莫愁恍然大悟。
“算是吧……”
“那你待如何?总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吧。”
展昭感觉到她毛躁的脾气又上来了,便平静道:“静观其变。你莫要擅自行动,切勿乱说话!一切听我安排便是。”
虽然对展昭这种命令的口吻很不满,莫愁也不好得说什么,毕竟寄人篱下。她挠挠头,问道:“你说,是谁会有这心思,专门做出这架势来对付我们呢?”
“呵。还能有谁?”君子逸靠在椅上冷笑道,“南侠的威名有何人不知的?惹上的麻烦,自然不必多说。”
展昭没有说话,独自喝茶。
莫愁却是好奇,她小心凑过去:“你说他惹上麻烦?”
君子逸一边斜看着展昭,一边道:“他惹的麻烦……还少了么?”
“你举个例子?”
“上次因为他御猫的名号,惹来陷空岛上那几只耗子来捣乱,搞得开封乌烟瘴气;上上次,与契丹和亲的时候,那些个契丹武士又是要与他比武,差点把开封府给拆了;还有上上上次,与那丁兆惠之妹比武,本是输了,不想人家就是铁了心要嫁他,闹得不可收场,还有上上上上次……”
展昭一声轻咳,打断了君子逸滔滔不绝的话语:“还未吃早饭,先点些东西垫着肚子吧。”
莫愁低声笑道:“都说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点了几盘糕点,莫愁吃得很欢,等感觉自己的胃差不多快饱了时,才发现展昭几乎是一点也没有动。
莫愁把手里的一块莲肉糕递给他:“你尝尝,挺好吃的。”
展昭此时心事重重,食什么皆是无味,见她递来,却还是觉得闷,只好委婉推辞:“多谢,我不饿。”
“不饿?”莫愁扬扬眉,用手戳了戳下巴,“展大人,你今天早晨,昨天早晨都是什么东西也没吃啊。”
君子逸咽下一口糕点,懒懒地应着她:“你莫管他,他这个人惯了,有癖好,不喜吃早饭。”
“这怎么行!”莫愁皱了皱眉,“老不吃早饭是会有损肠胃的。展大人你本来公事就多,不吃早饭精神也集中不好,影响正事不说,没准儿还会疼得你连人都看不清楚!”说着,又把那块糕点硬塞给他。
展昭不欲拂她好意,听得她说了这许多,也觉得心中感动,遂接了过来吃下。
君子逸瞅着他俩,打岔笑道:“看你说着,感觉你还挺有经验?”
“那是自然。”莫愁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着,“我以前就不吃早饭……”
正说着,只见那对面县衙大门处走出来一个差役,腰间一把大刀。看上去精神似有些不太好,正打了个呵欠。
“是时候了。”展昭起身来,拿了剑,“走吧。”
“嗯。”二人应道。
出了茶馆便朝县衙走去。
人群本还不算太拥挤,莫愁脚底下却不小心打了滑,一个踉跄就要撞上前面的人去。不料那人却轻巧的一偏身,莫愁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得着,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好在是学过些功夫的,手一撑地,脚尖一点,一跃,方才稳住身子。
害得她险些出了洋相,莫愁心中自是有些不爽,正欲抬头指责那人时,一股淡淡的清晰薄荷的味道从顶上飘来,直袭她鼻尖。一时间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可有想不出是在哪儿闻到过。她颔首看向来人。
此人的相貌看不得清楚,因为他的头上罩了个斗笠,黑纱下垂遮了面。莫愁也不好意思去细看。
她直起身子,带着疑虑直视那人:“这位大哥,我们是不是……”
“借过。”未等她说完,这冷冷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莫愁几乎能感觉到他连眼睛都没有向她这边瞥一下就擦着她的侧身走了,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行了很远了。
“薄荷……”
莫愁下意识的搂了搂双肩,哆嗦道,“果真是很清凉的东西,怪冷的。”
因听见展昭唤她,她也不再多逗留,转身跟了上去。
*
“不知展大人驾临,有失远迎啊!”
黄宝祀笑得喜气洋洋地从里屋出来。莫愁只见他满脸的横肉在这眉开眼笑之下,把那下巴上的肉又生生挤出好几层来,巨大的啤酒肚俨然像是个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一般。
展昭朝他一拱手,不卑不亢:“黄大人。”
黄宝祀的眼依旧笑得只剩一条缝,但却时不时朝展昭身旁的莫愁打量着,一手捻着下巴上的胡须。
莫愁只觉得脊背发凉,慌忙往展昭身后躲。
展昭垂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黄宝祀的视线,方道:“黄大人,不知贵府可有备茶水?我等赶路焦急,此时倒有些渴了。”
黄宝祀继续戳着胡须,笑得挺尴尬:“有有有!自然有!来啊,备茶!”
三人遂在厅上坐定了。
趁几个仆人奉茶之际,展昭仔仔细细把整间房屋看了一遍。屋内的装设很简洁,竟无什么奢华之物,便是连黄宝祀本人的衣衫也似乎是洗得快发白的样子。难不成,此人倒还是个清官?这可与传言相差甚远。
茶水已备好,黄宝祀倒不急着喝,只一脸笑意问展昭:“展大人此番前来,可有什么事情没有?”
“哦。”展昭不慌不忙地放下杯子,“想必黄大人也是知道展昭奉皇命查吉州行尸一案,现如今凶手已获,我不日便可上京复命。”
“那可真是恭喜展大人了!”黄宝祀拱手朝他一笑。
“只是……”
“只是?”黄宝祀一张老脸又向展昭凑了凑。
“吉州知县秦怀民,秦大人,黄大人您可是认识?”
黄宝祀的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甩了甩袖子:“同朝为官,怎能不认识?”
“咳,既是如此,不知黄大人可知……”
“可知什么?”黄宝祀似有些急了。
展昭依旧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有所顾虑,遂向他低声道:“黄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宝祀眼睛也四处扫了扫,然后心知肚明一般,立马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展大人里屋请。”
两人才起身欲走,莫愁的眼睛就利利地落在展昭身上,眉头皱得深深地,眼里满是怨气。展昭心想:她许是又误以为他在防她,故意不说给她听于是便恼了。只好回头去,向她做了个口型:
回头告诉你。
莫愁怨念的目光被阻截在那扇木门之后,等那门刚关上,她跳下凳子就准备趴在门上去偷听,君子逸立马拉住了她。
“你又欲瞎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就是听一听。”莫愁固执道。
“此处不比得吉州,在人家的地上万事要小心。展昭这样做有他的意图,你莫去捣乱,就与我在厅中吃茶,哪里也不许去!”君子逸的表情严肃得紧,莫愁也觉得自己是鲁莽了些,只好泄气地坐回位置上。
不消片刻,又有个小丫头来换茶,那丫头比莫愁稍小一些,生得挺水灵的。
正给莫愁倒茶水时,莫愁随意地伸手在她发髻上的一朵珠花上碰了一碰,那丫头万分不解的抬起头来,莫愁忙甜甜地笑道:“发钗要掉了,替你紧了紧。”
小丫头有些羞涩地道了谢,把茶杯盖子盖好。莫愁顺手端起来,掀开杯子,一笼水汽朦胧了眼睛,她轻嗅了一下:“碧螺春?”
“姑娘错了,这是大红袍。”小丫头轻声更正道。
“哦?倒真是好喝,改明儿我也买些回去。是你们老爷爱吃这茶的?”
“那倒不是。”小丫头笑着欠了欠身,“是我家夫人爱喝的,姑娘若是喜欢,城里头西巷子里的一个‘千叶铺’里就有卖。”
“那你家夫人倒还算懂茶?”莫愁笑着端起茶水,吹了几口,喝入口中,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我家夫人娘家人就是贩茶叶的。”
“哦……这可巧了。”莫愁抿嘴一笑,“我那边那位朋友也是懂茶的,不如叫你家夫人出来一叙,大家一块儿探讨探讨。想必你家夫人也是喜欢的。”
却听得那小丫头飞快答道:“让姑娘失望了,我家夫人前几日回娘家省亲去了,恐怕这几日不会回来。姑娘可要再多住几天等等?”
“哦,这样啊。”莫愁的表情很是心痛,大为可惜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罢了。”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听得门开的声音,只见展昭同黄宝祀从里屋走出,两人的表情皆无什么异样。
展昭回身抱拳朝他笑道:“黄大人,今日多有打扰,若有闲时,展某定当再来拜访。”
黄宝祀亦是拱手回道:“展大人不必多礼,黄某恭候展大人大驾。”
“那展某就先告辞了。”
“展大人慢走!”
莫愁呆在原地,一脸奇怪的看着展昭,低声道:“这就走了?”
展昭不欲与她多言:“出去再说。”
*
时间已是午后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一座小亭子里坐了三个人。
“什么?一点线索都没有?”莫愁惊异地盯着展昭,嚷道,“那你们都在里头摆谈了些什么?”
展昭倚着亭子而坐,偏头看着亭下几尾红鱼。
“他的嘴挺紧,我套不出话来。”
“早知道还是让我去的好!”
“……”
他轻叹口气:“你先别急,这黄宝祀定与那霍小六是有关联的。”
“哦?”莫愁眼睛一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展昭一手撑在唇下,眉峰微皱:“从黄宝祀的言行来看,他定当是已经预料到我们会来,知晓霍小六已死的人并不多,可方才我还未开口说话,他倒先问起我霍小六的行踪来。这足以见得,他早便知道霍小六已死。他若不是这案子的真凶,也定离真凶不远。”
君子逸凝眉想了想:“可毕竟证据不足。而且就算知道他与这案子有关,也根本无从查起。”
展昭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许些事情弄不明白。
凶手到底要杀霍小六是为何原因?仅仅是因为他陷害莫愁的事情暴露?他又是如何知道莫愁天亮前会回到吉州的?难道这其中还另有帮凶?再次,凶手到底要操纵死尸来做什么?仅是为了毁掉吉州城这样简单么?
“对了,我倒一直想问你。”君子逸用扇子在石桌上划了划。“你方才问那小丫头那些事,到底是何原因?”
“女尸啊!”莫愁理所当然道,“你细想想,那具女尸腹中的烂肉里,是不是有几枚茶叶?”
“……你是如何知道的?!”君子逸惊异万分,当日解剖那女尸时只有他一人在场,此后,他犹记得她根本没有踏进尸房一步。就算是进去了,那茶叶已破烂不堪几乎不成样子,若非仔细辨别,也难知其是茶叶。
莫愁得意洋洋地抽了抽鼻子:“我自然是嗅出来的!”
君子逸一脸不信:“你的鼻子,真有如此灵敏?”
“那是自然!”
“如此说来。”展昭从扶栏上跳下来,站在莫愁跟前,“你是怀疑,黄宝祀杀妻?”
“很有可能!”莫愁点点头,“我不是与你提过那个咒法么?以自己亲人的性命作代价……或许,这个头老黄牛就这样下了狠手。”
“现在最主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即便是知道了,也没办法治他。”
“是啊,要证据……”莫愁惆怅地仰天长叹,一个案子,怎会如此麻烦?要是换做现代,什么DNA什么指纹鉴定,那得多快啊,哪儿还需要这些功夫。
一阵轻风吹过,风中还带着湿湿的水汽。莫愁直觉得鼻尖发酸,倒春寒……果真是倒春寒。
“阿嚏——”
“咳咳,阿嚏——”
“阿——阿嚏——”
“莫姑娘。”展昭实在听不过去。
莫愁好容易才把头抬起来,揉了揉鼻子。
“展大人,你适才叫我?”
展昭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没什么。天冷,多加些衣服。”
“衣服?”莫愁把手伸进袖中,半晌摸出十个铜板来。万般无奈的耸耸肩,“展大人……我有心无力啊……”
展昭蹙起眉头打量她:脸色太苍白了,身子也太单薄了,若是伤了风,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还得落下终生的麻烦。
“君公子可知道城中哪里有布店?”
“嗯?”君子逸微怔,自没料到他会这句话,愣了一会儿才道:“城门口就有。”
“好,走吧。”
“唉?”莫愁没反应过来,“那……霍小六他的亲戚……”
“既是布店,到时候向那掌柜的打听打听便是了。”
“哦……”莫愁也没懂,一头雾水地跟在展昭的身后。
第15章 【布店·枯井】
身上又添了一件袄子,莫愁便不觉得有多冷了。
掀开帘子,展昭与君子逸尚在店中候着,一个展开扇面看得出神,一个抱着剑靠着门闭目休息。
“姑娘这衣裳可还合适?”老板娘见莫愁穿戴好,便笑吟吟地走过来替她理了理领角,左瞧右看,甚是满意的模样。
说话间展昭和君子逸已经转向这边来,两人皆是很认真地打量起她这身穿着,让莫愁活了十几年头一次觉得很脸红的……
她佯装无恙,却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合适倒是合适……”就是走起路来没以前那般方便自在了,反显得她像个大家闺秀。
“可还喜欢?”老板追问。
“喜欢倒是喜欢……”不过再漂亮的衣裳,也得看人不是?比方说穿在她身上就如此不伦不类的。
“老板,这价钱……”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莫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价?好说好说。”老板娘的笑容顿时如春绽鲜花,灿烂无比。“姑娘这身衣裳也不贵,总共收你九百文钱。”
“……”九……百……文……
莫愁低头,默默地把怀里揣着的一个小包裹打开来,里面尚有一些杂物。估摸着她要把家当当完才行了。
“老板,这是你的九百文。”还没等莫愁点算完家当,展昭便淡淡地开口,向那老板娘递去一贯铜钱。
老板娘忙喜笑颜开地接了钱,转身又赞了莫愁几句,方才找了钱给展昭,两人又谈了些当地的时事,不过大多无关紧要。
莫愁一时呆在原地,只闷闷地盯着展昭手里的钱看了半晌,没有说话。
许是时间久了,君子逸瞥见她眼睛都快看直了,便拿出扇子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莫愁一抽,方回过神来,低声恼道:“作甚么?”
“不作甚么。”君子逸悠悠的展开扇子来,也不知是笑还是怎么的,“只瞧你看着展昭那眼神儿,都快把他身上看穿了个洞似地。”言语中甚是调侃。
“你这话错了。”莫愁哼哼鼻子,“我倒没看他,我是看他手里的钱。”
“钱?你看那钱作甚?你很缺钱么?”
“……那倒不是。我只觉得……算了,也没什么。我祖父说,人情这东西太贵太沉重了,轻易负担不起。所以我最不喜欠人人情,这钱我定会还他!”莫愁坚定地握紧了拳头。
“哦?”君子逸不禁纳罕道,“起初见你找他讨钱时,怎么没这般心思?我看你当初要债很急切啊。”
“这不一样!”莫愁轻咬了一下唇,想了想,才说道,“因为我现在把展大人当朋友看。”
“朋友?”君子逸噗哧一笑,用扇子在桌上一搭一搭有节奏地敲打着,“你还是省省吧。他展昭不缺这点钱。”
“还不还,这是我的事,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这不同。”莫愁索性偏过头不看他,坐在凳子上专心想着自己的事,脚很不规矩的一荡一荡。
正想得出神忽的脚上却触碰到了某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与莫愁皆是一惊,莫愁是直接“呀”一声从凳上跳下来,险些没摔个四脚朝天,幸好展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