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听得她这声叫,都惊愕地转头过来。
“出了何事?”展昭一边扶起莫愁,一边问道。
“不、不知道。”莫愁说完,又慌忙指着那凳子下面,“有,有东西!”

展昭顺着她手所指的地方看去。继而不久,从那凳下慢悠悠地爬出一只老猫来,它懒懒地抬起头来,却看见被人如此关注,还不忘“喵”的回应了声。
众人见后皆是长松了一口气。
莫愁愣了愣,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展大人,原来是你的同类。”

君子逸在一旁,顺了顺气,方才受惊不少:“下次你能不能等看清了东西再出声!大惊小怪的作甚。”
“这如何能怪我!”想起那种诡异的触感,莫愁还心有余悸,嘴上却还是利着,“要真是个什么东西,我还等看清了再出声儿?我又不是傻子。”
“你的意思……倒说我是个傻子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也没有说。”莫愁无奈地摆摆手。

莫愁见展昭许久没说话,就转眼去看向他。却见他眉头微锁,正俯身而下,她不由觉得纳闷,也偏头看去。只见展昭一手轻轻按在那猫背上,左右揉了几番。那猫也没反抗,转头不解地看着他,又“喵”了几声。
“展大人在看什么?”莫愁凑到他身旁,好奇道。
展昭伸出左手来指了指那猫的背脊:“你来看这处。”
“嗯?”莫愁蹲下身去,仔细瞧去。那猫背脊之处竟有几处脱毛,露初里头粉白色的皮肉来,用手一抓,还能抓下一大把猫毛。
“它……脱毛?”莫愁愣道。

展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毛,问向那老板娘:“不知掌柜的可知这猫是哪家的?”
老板娘提起裙摆朝那猫身边走去,看了几眼,方笑了笑:“这猫不是那霍老板家的老猫么?这几日老往我这边跑。”随即又转身对楼上喝道,“小翠,拿些吃食给它,带着下去,别惊了客人。”
“哎——”不会儿,就来了一个小姑娘几步走下来,把那猫抱走。
老板娘略带歉意地朝展昭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这猫原本是霍老板买来放家中捉鼠的,现下老了,他家也不管了,时常饿了没吃的,就到我这地儿来跑动跑动。我也是个善人儿,看不得这些猫啊狗啊的,见它来了也就偶尔给它些吃的。”

莫愁听罢,笑吟吟地走到她跟前:“老板娘的确是个好人。”
展昭没心思研究这个,打断她沉声问道:“这霍老板也是经营布匹生意的?”
“可不是,咱两家也常常一块儿接些生意。就是最近这几日好像没怎么来往了,也不知怎么的,以往一些新货样儿总是两家一块儿定的。上次霍老板却说以后都不定了,想是又有什么门路了。”
展昭随之问道:“那霍老板的布店可在这附近?”
老板娘摇着小团扇走到门口,抬起手来向东边一处大院落指去:“瞧,那家就是了。”

莫愁踮起脚尖望去,那店门上确是写着“霍锦绣”三个字,可大门紧闭,门前两个旧灯笼随风摇曳着,看去甚是萧条。
那老板接着道:“霍老板家的铺子跟他家府第是连一起的,我可想起来了,上次还看见黄大人去他家中歇息。怕是结成了什么亲戚罢,难怪架子也大了。”
“你说黄大人曾去过他家?”展昭问道。
“那还有假,多少人都看见的。”老板娘哀叹一声,摇着扇子走进店里,“现在这世道,当官儿的自然比咱老百姓舒坦,也没看我拼死拼活的,又做出个什么样子来。”

这话说得,听着味道满是酸意。莫愁看着那老板娘的身影,皱了皱眉头,手肋碰了碰展昭。

“怎么?”
“你平日里也这样?”
“……怎样?”
“摆官架子啊。”
展昭垂下眼睑看她:“你见我向你摆过么?”
“……那倒没有。”莫愁抽了抽鼻子。

“对了,那猫!”莫愁忽的想起来,抬头望着展昭,却见他也朝着自己点头微笑,方知道两人是想到一处去了。
“先去霍家看看吧。”
“嗯,好!”莫愁遂转身进屋,叫了君子逸出来。

*

这霍家的府第地处偏僻,周遭几乎没几个人来往。寒风习习,莫愁不禁裹紧了衣服,只探出个头来。
“锵锵锵”
“锵锵锵”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巷子中,伴随着还有些呼呼而叫的北风。
“没有人么?”莫愁哆嗦着问道。
“好像是没有。”君子逸收回了手,退到他们身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灰尘,“看样子是有几天没人动过了,门板上全是泥灰。”
“不,不会。”展昭果断摇头,“我方才听见有声,许是那人透过门缝看见了,便没有开门。”
“做贼心虚?”莫愁下了个定论。“那现在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北风吹过,灯笼撞击着门板“嚓嚓”作响。
君子逸一手遮在眉上,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时候不早了,此时若不去客栈,再晚些只怕没有空房了。”
“不行!”莫愁跺了跺脚,急道,“那人知道我们来了,现在定去做准备了,万一销毁证据什么的,这事情就更不好办了!既然来了,就快刀斩乱麻!”
“莫姑娘,稍安勿躁,若是他要毁灭证据,也不急我们这一时,恐怕早就是销毁完了的。”
“不行!来得早总比来得晚好,一定能查出些什么来。你们要回去就自行回去,我一个人也行。”莫愁固执地一瘪嘴,转身就要朝那后门走去。

“莫姑娘!”展昭见了忙拉住她,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见她表情如此坚决,也知道她是不达目的绝不放手,只好拜托君子逸先去客栈安排好房间。
“……只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君子逸微微有些愕然。
展昭垂头又看了莫愁一眼,朝他低声道:“君公子,若我二人在今夜亥时还未赶回,就劳烦君公子去邵州寻包大人。”
“你们……”君子逸眼光移向莫愁,沉思良久,才转过身。“好自为之。”

莫愁虽是侧着身子的,余光却也瞅见君子逸离去,表面上还依旧装着没看见,等他走远,才慢慢走到展昭跟前。
想了想,方竖起食指来:“展大人你走前,我跟后!”
展昭微怔,淡淡一笑:“不必,我一人去就可。”
“你一个人?!”莫愁张了张嘴,不解道,“那你如何不叫我跟着君子逸一块儿回去?”
展昭不答,却含笑反问道:“你会愿意么?”
“我当然不愿意!”莫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我何必多问……”展昭也不再与她多话,颔首看了看身边这堵墙,又转身仔细叮嘱她,“别乱走,就在此处等着!”

话音刚落,便飞身一跃,跳过墙头,转眼莫愁就看不见他的人了。

虽然心中多有不爽,但毕竟展昭是吩咐过的,她也不好得跟着进去,人生地不熟,只好一个人闷闷地原地蹲在墙下。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天色渐渐变黑,四周都是淡淡的蓝,莫愁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一到夜里她看东西总是比较吃力。
摸索着爬起身来,正准备找个光亮些的地方,只听微微一点风动的声响,左侧就忽的落下一个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展昭。他微微喘了口气,缓缓站起来。
莫愁忙走过,急声询问着:“如何了展大人?可有发现什么没有?”
“没什么要紧的。”展昭轻轻蹙了眉,闭了闭眼睛,“院内门窗封死,没有人迹,墙角蜘蛛网遍布,想来是很久无人居住了。其他也没什么,仅院中有一口枯井罢了。”
“就这样?”莫愁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
“嗯,就这样。”

“可你方才不是说,有听见人声儿么?”她不死心的问道。
“许是我听错了。”展昭不欲多说话,提了剑就往巷口走,“走吧,天色不早了,先回客栈再作商量。”
“哦……”
莫愁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

出了巷口,外头的灯光亮了许多。城中繁华热闹,街上挂了许些五彩斑斓的灯笼,几乎快把整个天空照亮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散发着芬芳的味道。
人群熙熙攘攘,笑声,叫声,嚷声连成一片。
莫愁只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景色出神,脑中还在想着。一路上,她难得无话,展昭向来又是少言,于是气氛颇为冷清。
眼见着已经走到了客栈,莫愁一抬头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对展昭道:
“展大人,方才街上有卖花生糖的,我去买些来,等等就回来!”

“你可找得着路?”还未等他这话说完,莫愁已经钻进人群中,再眨眼就寻不到踪迹了。展昭低头微叹了口气,又仰头看了看客栈这“铭起客栈”的招牌,寻思良久,只好转身再往人群中走去。

*

偏僻的巷口处,偶尔走过一两只野猫,窸窸窣窣地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动。天色虽不算太暗,但这巷中颇为幽黑,冷冷清清的,倒也寂静。
一个黑影不太灵巧地翻过那院墙,倏地落在院中,却也没发出太大声音。
院子里暗暗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正中有一口井。院子两旁的屋中没有灯火,门也是关的死死的。不时拂过几阵风,还会冒出“呜呜”的类似哭泣一般的音来,怪吓人。

莫愁蹑手蹑足地走到那井口处,探头张望,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或许该怪她眼睛不好,要是能有个手电筒什么的,一定要好得多。
放弃了在这上面的搜寻,她又在院中走了几步,左顾右盼,口中还不清不楚的嘀咕着:“……这只猫……不让我……看……我偏要看……想是他……又瞒了些什么……”
趁着此时天还没全黑,她定要找出些线索来。从白日里那只猫身上褪毛的现象来看,这猫平日定是吃了许多的盐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但那老板娘说,霍家已经没有喂过这只猫吃食了,而且从现在这情景来看,霍家又与那黄宝祀有交往。
再想想她那日遇上那僵尸时所碰见的盐。

她脑中就得出这般结论——
这霍家很有可能与黄宝祀勾结,贩卖私盐!
而至于那行尸……或许就是运卖私盐的工具?只要从这一点入手,在这院中搜寻到一点儿线索,找到证据就好办了!

正在莫愁满脑子都想着那白花花的盐时,却未察觉到墙头的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长剑毒蛇一般朝她身后袭来!
略微感觉到一些动静,莫愁才猛地回头,一惊,慌忙偏过身,那剑擦着她的身侧而过,只把衣袖的一角割了开来。
莫愁险险地退了好几步,待看清来人时,又是一惊,叫道:“你是……又是你?牢房那次没杀掉我,今日还来?”忽的又反应过来,“今日早晨,我在城中碰上的也是你?”
黑衣人没有答话,见一招未将她毙命,复转过身来,剑势一收,一提气,再度直逼莫愁而来。

莫愁急忙往后闪躲,饶是她再灵活也终抵不过一个职业杀手,早知如此,她该做几件防身武器来得好!莫愁正暗恼着,那剑光又一流转,她只觉得刺目的亮,反射性翻身一个旋转避开,“砰”声巨响,那原处竟落了个大坑!

可如此大的声响也未见半个人过来一看,想是这地方太过偏僻了。她拼命地一面往后闪,一面四处打量可有什么能做武器使的。

那黑衣人想是也有些许不耐,在原地停住了步子,莫愁也停下来,好生歇歇气。都怨她平日学功夫偷懒,如若不然,现在也不会如此不济。叹叹叹,万事都要到遇难时才知道苦处!哪怕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死也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莫愁正喘着气,那黑衣人的身形忽的一晃,竟在她眼中消失了!
莫愁慌忙四处张望,可她凭她这眼神,又能看出什么来。只能感觉到身子周围都是冰凉的冷意。
“砰——”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可似乎这次是两件利器碰击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一抹蓝影在眼中现过,之后那个黑衣人也便在空间显出身影来。两人皆是手持长剑,一招一式不相上下。
“展大人!”莫愁轻叫道,心下松了大半。展昭的功夫,未见过却也听闻不少,她倒是毫不担心。

只见数十招过去,莫愁知道自己出手只会碍事,便乖乖站在一旁。虽然看不懂,心中还是暗自揪紧。

此时,暗处,一股无形的气流迅速射来,在离近人身前化作一掌形。
莫愁本毫无戒心,此时猛地感到胸口出撕裂的疼痛,身子受不起这气力,大步往后退,却不想身后是那口枯井,一个趔趄,翻身栽了下去。

 

 


第16章 【暗道·石板】
莫愁感觉自己好像是睡了一觉,才动了动身子,就发觉身上酸疼不已,但倒未有什么大伤。
眼前是一片漆黑,可对莫愁来说,这样的黑是彻彻底底的。她就好比盲人,什么也看不见。索性她也懒得起身,只单用鼻子嗅着四周的气味。
泥土气息很浓重,夹杂着还有些虫类尸体的味道,另外的就是一丁点隐隐的血腥味。不太明显,仅仅只有一丁点,也是她很努力才感觉到的。
手试着朝地上探去,摸到了身下层层叠叠的有些湿润的枯叶,想是上年秋落下的。又摸了一会儿,方是土地了。

莫愁不禁微微皱了眉,她犹记得自己是落到了井中,怎得这四周却如此开阔?脸上扑来的还有些微凉的风,风中有些湿湿的水汽,莫非在哪处还有水源不成?
正在思量时,耳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而后便有一个沙哑的嗓音唤她:
“莫姑娘,你可是醒了?”
这声音,不是展昭还能有何人。莫愁吃惊之余忙回道:“醒了!”
继而又听见他问道:“可有受伤没有?”
“没有。身子也还好,没什么大碍。”
听闻到展昭淡淡地“嗯”了一句,莫愁料他是对自己方才的话放了心,四周又望了望,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随后好奇地问道:“展大人也是被那黑衣人打下来的么?”

展昭没有回应,周遭静悄悄的。莫愁估摸着大约这猫儿是觉得自己没了面子所以才未开口回她,心中暗自得瑟,想这所谓的南侠倒也不过如此。
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仍旧没有听闻到展昭的声儿,莫愁不觉有些害怕,她坐起身来,轻轻喊了声:“展大人?”
可这话就仿佛被风吹走了一样,半天没人应答。
莫愁这下才发现事情有些异样,忙忙向周围摸索,急声唤道:“展大人?展大人?你在么?展大人……”

等了良久,才听到低低的轻叹声,接着便是展昭的声音:“……在这儿。”
莫愁方稍稍沉下心来,不过仍是不敢起身乱走动,虽然她没有摸到什么石头之类的东西,但地形不熟悉,现下不乱走为好。
许是展昭看她坐在原地许久不动,便出口问她,但声音却是哑哑的:
“你看不见?”

莫愁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我夜里眼睛不好。”
展昭不再说话,时隔不久,莫愁便听到几声“嚓嚓”的清脆撞响,而后鼻中飘来一股青烟味道,伴随着的是一点微弱的火光。
展昭拿着火把向她靠近,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火把递给她,“你拿着。”
火光不算太亮,不过对于莫愁来说总比全黑的世界要好很多。她兴冲冲地接过来握在手里,道了声谢谢。

展昭微咳了几下,又慢慢道:“在井中没找到合适的,这个不太亮,你将就着用吧。”
莫愁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本欲转头说些什么,可刚才转过脸,便被展昭满脸的冷汗吓了一跳。
“展大人你!……你怎么了?”忽的又想起上次也见他有过这般模样,顿时心下明白,“可是又犯病了?”
展昭隐忍着,勉强动了动嘴角,笑得很吃力:“忍忍就好。”
“忍忍?你当真能忍吗?”莫愁瞧着他嘴唇干裂,胸前的衣衫凌乱,明显有抓过的痕迹,想是痛的厉害了,那痛处又是在胸口?“这是什么病来着?那么厉害?你没吃过药么?怎不叫余老伯替你瞧瞧?”
展昭笑了笑,没说话,这一串问话他也不知从何处答起。胸口处却只是火烧火燎般,灼热的温度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蒸发掉。

莫愁说了话,又低头习惯性地扳了扳手指,联系着方才发生的一些事情,她猛地抬头,面色严肃地问展昭:“展大人,你这次毒发是多久开始的?”
展昭一愣,脱口道:“……你问这个作甚?”
莫愁咬了咬牙,又重复着:“是多久开始的?你回霍家的时候么?”她低下头,嘴里念叨着,“不对……更早些,在探查霍家院子的时候?不对……还要早,是……是在君子逸离去的时候?”说到最后,莫愁瞪大了眼睛。他毒发那么久了,竟未告诉她,难怪先前会有那些举动!
展昭沉默着,忽的闭了眼,眉峰微微蹙起。
莫愁料他是毒火又攻心了,心下只觉得愧疚万分,拿着火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展大人,我错了……”

认识了这些天,倒是头一回听得她这般委屈又诚恳的道歉,展昭却觉得好笑,睁开眼睛,只看见她的脑袋:“你倒是说说,错在哪里了?”
莫愁抿了抿嘴,思索一番:“不该固执留下来查线索,不该不听劝不回客栈,不该半途觉得好奇只身跑回来,不该任性,不该胡闹,不该莽撞。”
“你倒是认识得很全面。”
“我向来诚实!”莫愁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道,“不过展大人也不该隐瞒实情不报,不该不提早指出我的错误,不该纵容姑息,不该带病涉险!”

意思很明确:总之,就是犯错,他也是主犯。
展昭苦笑道:“以后遇上事情,勿再鲁莽行事。”
“……明白了。”莫愁挠挠头,望着他的脸,带着些许期盼,“展大人,毒发过了么?身体可好些了?”
胸口的热度在渐渐退散,又说了这些话,早已好多了,展昭点点头:“好些了。”
莫愁闻之,也替他松了口气,又摇头叹气:“你怎可这样呢?早些告诉我你这毒又犯了,我便是再不通人情,也不至于让你进这院子里来寻查。你这不是要折我寿么?”
展昭不答反问:“我若是不来看,你可放得下心?”从她折回来再进这院子他就知道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自然放心不下。”莫愁自知理亏,仍做垂死挣扎,“可我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固执着让你赴险啊!我当真是有如此刁蛮!?”

展昭也知道她心中愧疚不已,故不再为难她,道:“你这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此次也当你吃了亏,下次注意便好。”
莫愁闷闷地应着,挠了挠腮,抬头望向头顶,就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见头顶上老远老远的有几颗星星。

“这是口枯井么?怎得这样深……”
“不仅是深。”展昭补充道,“还别有洞天。”
“是么?”莫愁收回视线,扫了扫四周,眼睛已经有些适应黑暗,加上火光她能看清周围是一个小小的四方暗石洞,前面尚有两个幽黑的洞口,却不知里头的深浅。
她纳罕道:“我当这只是一口枯井,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暗道?”
展昭笑道:“也亏得这是口枯井,如若不然,你现在岂不是性命难保?”
“如此说来,我倒还该谢谢它了?”莫愁甚感不解,原地跺了几步,又猛地回身看着展昭,“展大人……我奇怪,你倒是为何下井来的?”

展昭身形一顿,立在原地。若要他真说个所以然出来,只怕他自身也是不清楚的。那黑衣人的功夫确实好,他又带病在身,那人实为占着上风,可如若全力以赴并非不能胜。只是……
当初也没想得那么多,现在看来,大约是由于莫愁年纪小,顾及她的安危也是理所当然。自己有功夫护身,尚能顾她周全。不然,从那般高的地方掉落下来,即便下头没有水,也摔得不轻……
“展大人?”莫愁见他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心中也暗暗默认他是打不过那人所以在暗自神伤。

“嗯……无事。”展昭偏过脸,看了看对面的两个洞口,“如今上不去,想想怎样出去的好。”

“哦。”莫愁也摸不清他的心思,稀里糊涂地转过身走到那两个洞口面前,畏畏缩缩看了一会,方回头看着展昭,提议道:“展大人,不如……你第一个,我第二个?”
展昭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指着第一个洞口:“倒不必如此,你仔细凑近听听。”
“听?”莫愁把手覆到耳边,耐心的静听,安安静静,没什么响动。
“什么声儿也没有。”她老实道。

“嗯。”展昭点点头,“那便走另一边吧。”
“哎——”莫愁扯住他,满是疑问,指着方才那个洞口,“为何要走这边?不是那边才应该安全么?”
展昭摇摇头,提醒她:“没有声音,便意味着此处路不通。你听听这一处,是否是有风声的?”
莫愁又凑近听了听,方赞同的“嗯”了一声。
“如此便是了,既是有风声,定有路通往外处,若沿着这条道走,许能出去。”
“你确定是能出去的?”莫愁歪着头看着他,“万一是山谷绝壁,悬崖断桥,亦或者……有怪物猛兽。这地方甚是诡异,一口好好的井,怎又会有暗道,你确定不是故意引诱我们进来,然后待时机成熟一一歼灭么?”

展昭也不看她:“那么,你可还有其他办法?”
莫愁语塞,她抬头望了望头顶——一眼望不到头,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枯草满地,再环顾四周……
唯一能走的,还真只剩这个了。
展昭见她没话可说,一直不停的摸着鼻尖,笑着安慰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是有难,我也定会全力护你。”

莫愁不放心地瞅了他一眼:“你当真?”
“当真。”
在原地来回走动一番,莫愁终于狠狠地一咬牙,视死如归:“走就走吧!索性还有个你这个南侠伴我,就是真上了黄泉路也不孤独!”说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大步跨进洞中,展昭见得她这副模样,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跟上去。

*

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循着这洞口径直往里走,莫愁二人只觉得这通道老长老长,好像没个尽头。由于身处地下,也不清时候是否是早晨,火早已熄灭了,不过好在莫愁的眼睛已勉强适应黑暗,展昭自不必说。
虽然如此,可她还是把展昭的衣袖拽得死死的。
洞壁都很潮湿,生了许些苔藓,底下的道路更是湿滑难行。不由得让莫愁联想起那日霍小六家地下室的事情来……
打了个冷战,抓着展昭衣衫的手不禁又紧了些。

展昭低头看了一下,没有说话。

脚踏着地上浅水,“啪嗒啪嗒”出响,仿佛还有回音。

“展大人……”莫愁低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