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杀我灭口?就不怕交不了差么?”莫愁咬着牙一面喊叫道,一面躲着迎面而来的招式。脑中居然还有功夫想:这人的轻功当真不赖,不知与展昭相比何人更高一筹呢……
黑衣人从头至尾皆是半句话未言,此时亦是双目阴冷,掌风如密密麻麻的雨点,丝毫没有留情。莫愁费力地躲着,心中暗自骂道:祖父常教自己“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她怎么就是改不了这坏毛病!
“砰”一掌落在莫愁左脸颊旁的墙壁上,瞬间便是一个深陷的五指印,竟还有白烟冒出。莫愁只感觉到左脸微微发烫,顿时有些慌张起来。惨了惨了,要是真死在这里岂不太过倒霉?
该死,展昭啊展昭……你到底何时才来巡查这破牢房啊……
此刻她倒是完全忘了要记恨展昭的事儿。
黑衣人毫不思索,再次劈掌而下,莫愁一慌,急忙扫他下盘,却不料他在挥出左掌之时居然右手抽出剑来!
祖父说过,习武之人若用掌力便失了用剑术的气力,通俗些来讲,便是掌法与剑法无法同时运用。而这人,既然如此娴熟,丝毫不带喘气儿的!
正在莫愁左右为难之时,一道剑光闪过,生生把那黑衣人凌厉的剑锋挑开来。莫愁还未看清形势,只感觉手被人那么一拉,后退了几步。
落在眼前的,便是一个身着大红官服之人,手握三尺长剑,身材颀长,集浩然正气于一身。
虽然心中还是十分感激,不过莫愁的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
展昭把莫愁护在身后,目光轻扫四周,心中早已有数。视线在那黑衣人身上落定,他沉声道:“阁下是何人?如此这般到底意欲何为?”
莫愁听得直着急,在他背后瘪瘪嘴,小声嘀咕:“这还用问?杀人灭口来的。”
未想,黑衣人却收了攻势,反倒凝视展昭半刻有余,忽的脚步一迈,在莫愁还在暗恼不已的情形之下,快速闪出牢房,徒留一阵疾风拂在脸上,那风中淡淡的有股熟悉的清香。
是薄荷?
莫愁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喃喃道:“这人倒还真是喜欢吃薄荷的,连风里头带着薄荷味道。”继而又转向展昭,好心提醒着,“展大人不去追么?”
展昭将剑收入鞘中,继而摇摇头:“不必,外头自有人接应。”说完,又垂头看了她一眼,打量着:发髻与衣衫都还算整齐,看来是没有受什么伤的。如此想完他便俯身去查看郭戎沁的伤势。
莫愁忙忙走过来挥开他:“郭姐姐只是被打晕了,展大人还是去看看牢头为好。”
展昭却未动身,只转头向她问道:“莫姑娘可还好?”
莫愁老实地点点头:“没受什么伤。”忽而又想了想,补充道,“就是脸上还有些烧疼……”
展昭闻言望向她的左脸,那果然是有些红肿。又想到她是个姑娘家,伤在脸上必然担忧,便轻声安慰道:“展某会去医馆找余大夫开些药来,莫姑娘不必担心。”
莫愁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奇怪:我很担心么?
牢头以及其他一些牢里的差役已经被后来的一些捕快唤醒了,莫愁盘算着经历这番事情展昭定能了解前因后果,放了她便在情理之中了。
但等了好久展昭却仍是脸色暗沉的在牢房四周查看,别无它意。心以为展昭是还不愿放她,莫愁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不断在他耳边指指点点:“展大人可看完了?你看这牢门是那人打烂的,我身上也无兵器,定然做不到;你看,牢头大人也是他敲晕的,还有他适才还想着要杀我灭口的。展大人?展大人?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展昭听罢,只觉头疼,无奈地摇摇头:“莫姑娘莫急……”
“是了!端得这关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莫愁咬咬牙,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展昭叹息一声,若真关的是他,只怕还好一点。
他收好剑,偏过头淡淡道:“展某会给莫姑娘再安排一间牢房,加派人手保护。”
“你!”莫愁忽然虚了虚眼,“展昭,你该不会是想利用我吧?”
展昭声音微沉:“莫姑娘多虑了。”
“当真是我多虑了么?”莫愁冷眼看他,“当日在吉州城郊外,我骗你说去吉州寻亲人,你明知道吉州现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却对我的说辞没有半分生疑,也没有直接告诉我吉州的情形,反而顺利的带我入城。再说后来,今日在街上那番说辞,你本晓得我若真是那妖怪,自不会笨到站在原地等你们来抓,但你不仅没有替我说一句公道话,反而抓我蹲牢房,你这是何居心?莫非就是为了今日来利用我做好的铺垫么?嗯!难怪难怪……那小六就是你找的托儿,对吧?”
莫愁字字犀利,一口气流利的说完,就是说道“骗你”二字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展昭闻言,不觉好笑,那日他确实是看出端倪来。没有说破她只不过是想探清她的来历,至于“利用”一说,纯属是她多想。只是这小丫头心思多,也总爱胡乱想。
展昭正欲解释,到嘴边的话却被一人打断。只听那牢房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如此,展昭你就放了这丫头吧,吉州百姓那边,我会替你处理。”
这话听着顺耳,莫愁猛地一回头,便看见那个摇着小扇锦衣华服的男子悠闲地走到牢门口。她挑挑眉,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意:“你瞧,君少爷也这么说了,难得他说了一回对理的话!展大人,你就放了我可好?”
一句“君少爷”叫得君子逸心中挺舒坦,虽然后来细想之后发现此话不怎么友好……
展昭没接她的话,朝君子拱了拱手:“君公子可拿住了那人?”
君子逸摇头道:“那黑衣人武功高强,方才十几来个人也未能捉住他。”
展昭点点头,似乎早已看出来,倒不怎么失望:“无妨,他定会再来。下次便不会让他再逃了。”
听了这话,莫愁却不以为然:“不,他不会再来了。”
君子逸收了扇子,疑道:“丫头,你此话怎讲?”
“他来的目的并非是要杀我灭口,方才不过是我言辞激烈了一些,把他惹恼了,他才动了杀心。”莫愁踌躇着挠挠头,“他其实是想来放我出狱的,这样一来官府便会认定我是主使,他也就可逍遥法外了。现下事情败露,我料想他不会再来,我对他也着实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多半他会再寻其他人的下手。”
展昭朝地上的残断的牢门看了看,眉头微蹙。
“只是,我好奇展大人方才为何不自己追出去。”莫愁忽然歪头问道。
展昭微微一怔,未说出话来。
君子逸却不耐烦地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道:“问这么多作甚?我等自有用意。”
莫愁揉揉头,撅撅嘴:“那我可能出狱了?”
展昭的视线从那牢门处移开,心中暗自有数。见她的模样,不由含笑道:“既然如此,那莫姑娘便出去吧。”
莫愁惊喜道:“当真?”
“当真。”
言罢,她乐呵呵地拍拍手,举步就准备出去,走了半截却忽的又退回来。站到展昭跟前,垂着头,两手不停的搅着。
展昭早知她有事,微微一笑:“莫姑娘可还有事?”
“……”
莫愁未答话,默默转身从那稻草堆底层摸出个包儿来,闷闷地塞进展昭怀里,语气里居然有些恳求:“这钱我不要了……你让我住在医馆,好不好?”
展昭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包裹,与君子逸相视一望,又看见莫愁一脸期盼,一双眸子几乎要爆出火星来。他轻咳一声,道:“医馆是君公子家的,此事还得问问他的意思。”
顺手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
莫愁当即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君子逸,连眨都不眨。
君子逸被莫愁饥渴的眼神实在吓得不轻,不禁脱口而出:“住就住吧,反正医馆的空房也还多……”
第10章 【县衙·尸毒】
莫愁三人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听到声响,余伯披了件外衣出来。
“少爷,展大人,你们可回来了。”余伯忙忙给他们三人倒了杯清茶,看见莫愁,略微有些惊讶。
“这不是莫姑娘吗?”
莫愁瞥了一眼他,小声嘀咕道:“那么大个活人,才看到……”
展昭轻咳了一声。
余伯自然没听到她这话,虽是满脸疑惑,却也给她倒上了一杯茶,三个人就着前厅的桌前坐下。
君子逸撩了撩袍子,只把茶杯握在手里,也没喝,朝余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余伯把茶壶放好,方道:“大约是子时时候,府衙里头来了人,说是知府大人的病情恶化了,叫少爷您去看看。哦,对了,还有展大人也一块儿去。”
“我去看?”君子逸好笑地抬手轻啄了口茶,“我又不是大夫,莫非我去看了他一眼,他就能好么?”
“这……就不清楚了。”余伯敷衍着说了一句,只顾低头摆弄茶具。
展昭放下才到嘴边的杯子,略想了想:“大概仅是想知道这案子的进程如何了吧。”
“如何?还能如何?”君子逸冷笑一声,继续饮茶,“若是有进展,他身边那几个差役还不早告诉他了。我看他就是拐着弯儿看咱们有没有认真查案子,是不是会扔下他不管了。”
“君公子想多了……”展昭未再说话,低头间发现莫愁正趴在桌上小口小口的喝茶,品得甚是有味。样子,似乎是对几人的对话没有放在心上。
君子逸也看在眼里,慢悠悠道:“你这丫头,倒是一个人喝得挺香的。有这么烫么?看你喝得这么费力,余伯,给她换杯稍凉一点的来。”
余伯应着,正欲过来给她换茶,莫愁忙忙护着杯子:“谁说是烫的?我不过是觉得这茶好喝,所以才慢慢喝来着。”
君子逸满是不屑地摇摇头:“你还懂品茶不成?”
莫愁平静的回道:“不懂莫非就不能说茶好喝了么?”她又捧起茶来啄了一口,满足地笑开,解释道:“这茶味道很清香,但又不会太苦。今天夜里本来就凉,烫烫的喝起来才有味道,而且还可以暖身子。余伯对你这么好,你却不懂这茶的意义,只知道低头牛饮……”
“什么?谁低头牛饮?”听到关键字句,君子逸不悦地打断她。谈到品茶,他所懂的难道会比一个黄毛丫头少?竟然敢公然挑衅他的学识!而且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你说谁是牛?!”
莫愁依旧捧着茶杯,淡淡的更正他:“你慌什么?我只是打了一个比喻,又没真说你是牛。”
“收回你的破比喻!”君子逸咬咬牙。
“为什么?”莫愁皱皱眉,显然跟他杠上了,“朝廷未必还有哪条规定是不许人用比喻的?而且,我说过了,我只是用牛来比喻你,可你又不是牛,牛都没急,你急什么?”
“我哪里有急!?”
莫愁望了他一眼,诚实道:“我看你现在就挺急的……”
君子逸狠狠揪着外袍差点没气出内伤来。余伯在一旁看着,微叹一口气。
展昭静静地在一边喝茶,脸上笑意正浓,欲开口打个圆场,又瞅见莫愁脸颊上的红肿,便想起她方才说脸上受了伤。
“余大夫给莫姑娘看看脸吧,她受了些伤。”
“受了伤?”君子逸疑惑地转向莫愁。
莫愁闻言,也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脸。不摸还好,这一摸才发现半边脸火辣辣地灼热,疼得她龇牙咧嘴。
展昭忙拉住她的手:“别碰,让余大夫给你上些药。你这样很容易弄坏伤口。”
“哦……”莫愁乖巧地点点头。
余伯听罢,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里屋门口,转身朝莫愁招招手,笑道:“莫姑娘这边来。”
莫愁跳下凳子,正准备走过去,忽的又回过头来问展昭:“展大人可是要去府衙?”
展昭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心中猜想,以她的心性或许也是想跟着去。虽是已经知道她的目的,终还是点了头:“是。”
莫愁果然笑嘻嘻地望着他:“带上我可好?”
“你?”君子逸摇摇扇子,“你去作甚?还嫌大牢没蹲够么?”
莫愁瞪了他一眼没发话,只对展昭说:“我也想去看看那个幕后的是何人。毕竟他也想过要害我,我就当报复报复他……成不?”还没等展昭回话,她又飞快补上一句,“我保证不添乱!”
展昭眉峰微蹙,沉默不语。
莫愁看得焦急,在他耳边轻声催着:“成不?展大人,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乱说话的。”
展昭心中多有无奈,还是没发话。
莫愁推了推他,接着聒噪着:“就成了吧,成了吧,成了吧!”
“那就依姑娘所言吧。”展昭头疼地偏过头去。
莫愁则是一脸欢喜,有模有样的抱拳道:“多谢展大人成全!”却听展昭打断她:“不过莫姑娘,展某有个要求。”
“好啊好啊,你说。”只要是能让她去见一见,一个要求算什么!
“此案一结,麻烦莫姑娘将真实身份告与展某。”
……
这个要求还真是有点算什么。
莫愁的脸僵了僵,笑容暗了下来。
暗自琢磨着:她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身穿还是魂穿都未搞清楚,又何来身份一说?论起身份……她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不准,还能回去。
没再说话。
莫愁的纠结展昭看在眼里,自以为是问了关于她身世的话,或许扯来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只是……这江湖上的事情,谁能有个准呢。他不过是一切从谨罢了。
“莫姑娘?”
莫愁一抽,回过神来。脸上又是一派春光灿烂的笑:“好啊!到时候告诉你就是。”心中却暗道:反正她骗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到时候胡乱编个幌子来,叫他查不出。
说完便安心地随着余伯进了里屋,又不放心,探出头来叮嘱着:“你们可要等我,不许先走了!”
展昭含笑着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
君子逸用扇子敲了敲桌,不耐烦道:“快去治你的脸吧!哪有人大半夜跑去府衙的,你当知府不睡觉的么?”
莫愁转念一想,也是。遂又慌慌张张地缩头进去。
*
第二天接近正午时,三人才来到府衙门口。莫愁的衣服由于沾上了尸血,不得不另换一套,倒是显得人精神多了。
迎接他们三人的是个矮个子的差役,右边脸上有一道不小的伤疤,不过颜色已经微淡,可看出是旧时的伤痕。
“展大人,君公子。大人在书房等你们。”说着便来给他们引路,看见莫愁,脸上有些不解,“这位姑娘是……”
“是包大人派来的。”展昭脸色不变,随意道。
那差役也没再多问,只看了莫愁一眼,转身带路。
莫愁则暗自笑道:这只猫儿,别看平时一副正经模样,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知是不是休假。衙门里头的人很少,进了书房,隔着一副花鸟屏风,隐约可见在案几后边的卧榻上半躺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笔和书卷,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费力的咳嗽声。在莫愁看来,这就像极了她印象中的华小栓。
转过屏风,便可看清这人的相貌了——倒是在莫愁的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会是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地头蛇形象,未料到居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病美男。况且此人重病在身都还不忘批阅文书,倒是个好官。
莫愁如是想着。
且说那县太爷见展昭等人进来,放下书,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笑:
“麻烦展大人了,怀民身体虚弱,不能亲自出来迎接。”
展昭温和笑道:“秦大人劳心劳苦,伤病期间仍不忘公事,实为吉州百姓之福。”
秦怀民听罢,叹气着摇摇头:“只怕……只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季了……咳咳咳。”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君子逸耐心等他咳完,拱手道:“秦大人如此叫我二人来,可是有事?”
秦怀民尴尬地笑笑:“也无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这案子……如何了?”
果然如他所料。
展昭思索片刻,微微皱眉:“实不相瞒,没有一丝进展。”
“哎……”秦怀民又摇头叹息,“我早便料到了。如今是天要亡我,我又怎能不从。”
莫愁听了只觉得好笑。这知府大人当初踢倒石像的时候,义正言辞不认天命,现在等到快死了,反倒又念叨起天命来了。
秦怀民又掩嘴刻了一阵,喘了口气,方道:“其实,我想若是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去那坟场上看看。或许……或许那石像真有什么猫腻……”
展昭与君子逸相视点点头,心中都已有数。
“多谢秦大人指点,我二人已打算去一趟坟场。”
“如此……便有劳了。”说完只觉得胸口发痒,又欲咳嗽,却被一人打断了去。
“秦大人的无名指是否有蜕皮?”原本在一旁安静待着的莫愁忽的这样问了一句。展昭与君子逸皆是不解,望着她不知又要搞什么花样。
秦怀民一愣,却忘了咳,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确实有蜕皮。于是点点头:“许是受了潮。多谢姑娘关心。”
莫愁很无奈地摆摆手:“别误会,我可没有要关心你,只是医馆的余大夫说了,叫你这几天不能饮竹叶青。否则会加重病情,到时候只怕是连这个春天都熬不过去。你死了,我们也不好交差。”
秦怀民愣了半晌,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最后只怔怔地点了点头。
展昭则头疼地暗自叹了口气,忙忙与秦怀民道了别,扯着莫愁就往外走。
出了衙门,温暖的太阳光落在脸上,暖暖的让人很想睡觉。莫愁舒服地眯起眼睛。
展昭看着她,想出言训斥,又止住了。到最后变成了无奈:“不是说好不乱说话么?”
莫愁睁开眼,不解道:“我有乱说话么?这本就是事实,他死了,无疑等于说是你们两个办事不利。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又要牵连你们开封府,老包的俸禄不知又要扣掉多少。你想想,你们开封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就凭着这点银两过活,若是少了一点半点,那就有好几个月不能吃肉了。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想么,你还怨我?”
展昭哑然,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说得,他倒成了最无理的那一个了?
君子逸扯开扇子,对展昭的表情很是满意,轻笑道:“难怪孔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现下连你南侠也对付不了。真是大道理。”
“不过……我可不记得余伯有吩咐过你这些。你问他手有没有蜕皮……这是什么意思?”君子逸挑眉。
莫愁正了色,沉声道:“这知府大人脸上蜡黄,耳垂处却有些发黑,口鼻尖有股菊花味道,还咳嗽不止。跟我在某本书上看到的症状有些相似……似乎是中了尸毒。”
“尸毒?”展昭度之心思,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对,起初我也不太确定,问了他无名指上是否蜕皮才肯定这是尸毒。”莫愁点点头。
“那又为何不让他饮竹叶青?”君子逸问来。
莫愁瞪他一眼,满脸都是无奈:“我不是说了会加重病情的么?你没有听到?”
君子逸捏紧扇柄,偏头不再说话。
展昭提了提剑,忽而问道:“莫姑娘对医药有研究?”
“没,没这回事!”莫愁连忙摆摆手,“只是家中有人喜好这些,我也是听他讲起的。”
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犹记得初见她时,谈起巨阙剑的戾气,也是说“家中有人喜好这些”,殊不知,到底何人,这提起了他的兴趣。便问道:“是令尊?”
“没有没有。”莫愁嘻嘻一笑,自豪道,“是我祖父。他可算上一个小半仙呢!”
莫愁带着笑意,每每提起她的祖父,心头总是没来由的一阵欣喜。
说起莫愁的祖父来,那就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莫愁从小不与父母住在一块儿,幼年时便与祖父母住在一起。所以,祖父虽然早早过世,但她却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住在一个偏远的山村,记忆里,祖父是个穿灰色长衫的老人。身材很瘦弱,不过精神特别好,常常一个人到山里走动,采些药草回来。据当地很多老人说,祖父年轻时是个半仙,在村里给人算命为生,而且十分灵验。用现在一个话语来概括就是“茅山道士”。
祖父会一些茅山术法,偶尔也会给莫愁讲讲他的经历。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一个夜里,她陪着祖父在山里采药,却不慎走失了,迷了路,四周很黑,树木高大而茂盛,对于矮小的她无疑是巨物。她又不想走了,就抱着膝蹲在一棵老树下,把头埋在臂弯中。
只是她现在都还很奇怪,为何当初她居然没有一丝恐惧,也不哭,也不闹,好像就笃定会有人来救她一样。若是换做现在,指不定已经哭得昏天暗地了。
蹲在树下的时候,她就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祖父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咒语,没过多久,从树上突然跳出一只白色的狸猫,而且它还在朝她笑——是真的在笑,很诡异的笑。
之后……之后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后来祖父便寻到她了。她还记得当时抱着祖父的脖子,有些好奇地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
祖父笑得很慈祥:因为听见小西在叫他。
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祖父说了,用心去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便能听到。如果他心中也有你的话。
祖父年轻时靠算命在这一带混得风生水起,很有名气。只是后来因为四人帮,不得不金盆洗手,此后便再也没替人算过命。
至于后来,奶奶谈起祖父来脸上都还带着自豪的笑。
祖父是在莫愁六岁的时候就过世的,死前他在她的手心上画了一个符咒,符咒的内容是什么,大概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然后,他说。
——小西,人生苦短,我只求你每日都能笑,是很开心,很开心的笑。
所以,她天天都在笑。
再伤心也要笑。
因为她觉得,总有个人会在世界的某一处,看着她。
展昭见她不再多说,亦没有多问。恰时,路上走过一个吆喝着卖花生糖的,展昭看了她一眼,遂上前买了一些。
“你早上未吃饭,先垫着肚子。”
莫愁眼见一包杏黄色的花生糖,立刻喜笑颜开,也不与她客气,接了过来吃着:“多谢展大人!”
君子逸一旁看着诧异,嘀咕道:“一包花生糖都能满足成这样?”
莫愁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自然不懂,饿了的时候,就是白面饽饽我吃得也满足。”
展昭不语,只看着她吃得香甜,淡淡一笑。
莫愁边吃边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展昭想了想:“去坟场吧。”
“哦……”低低应了一声,莫愁正吞下一个,却看见展昭一脸倦色,心中暗自想着,许是他昨晚没有睡好。
“不如先去吃饭?”
展昭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很饿?”
莫愁摇摇头:“不很饿。”然后又歪头问向君子逸:“你饿吗?”
突然被她问到,君子逸愣了一下,欲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