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尽管展昭已把声音压至最低,对面桌的那几个黑衣人士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了看,眼神古怪,两相对望后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吃茶。
店小二回过头,一面俯下身来替展昭倒茶,一面轻声道:“不知客官想要多少年的酒?”
“最近的新酒。”
“新酒,只怕价钱会有些贵。”
“这不是问题,你且只管拿来便是。”
对于展昭这般说话,店小二对这几人的来头心中自然有数,他直径问道:
“客官所问何事?”
“众所周知的那件事。但我所要问的,只一人。”
小二略微有些不解:“客官要问人?”
“是。”
展昭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心,继续道:“照你店的规矩。……这些可够了?”
小二拿在手里掂了掂,留心垂目扫了扫桌边的另外两人。
一人全身黑衣,双手环胸抱着剑,面容虽是俊朗,但眉目间却透着阴冷的气息,另一人是个年纪约摸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倒是一般,现只安安静静地喝着茶水。
想了一想,他方才看向展昭:“客官要问何人?”
展昭将他那些小动作看在眼里,轻抿了一口茶,慢慢开口:“三本秘籍出世的这个消息是一个月以前从江南传出的,我想知道,传此消息的人,是谁。”
小二点点头,提好茶壶退了下去。
“客官稍候片刻,小人禀过掌柜的再来给客官上吃食。”
莫愁眼见着这小二绕过那桌子人,直径走过柜台后的屋子里,这才低低朝展昭道:
“展大哥,这人如何眼神这般奇怪?”
展昭侧目看了她一眼,亦是低声道:“依他方才的问话来看,定是没料到我给如此多的银两,却只问传信之人。”
“未料到?”莫愁捧着杯子歪头好奇道,“照你说来,那一般都该问什么?”
展昭轻轻笑道:“要问的有很多。秘籍的大致内容,封面的颜色,纸张的材质,以及持有人地武功底子,所使的武器,所用的招式,或是藏放的地点与看守的人数等等。”
“这么详细?”莫愁吃了一惊,纳罕地看着他,“那这人岂不神了?既是知道得这样清楚,怎的他自己不去拿?”
“你不知道。”展昭笑道,“有时候金钱比武功更为重要。这得看是什么样的人了……况且,并非知道这些消息就一定能拿得到秘籍,弱肉强食是这个江湖的生存之道。”
莫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她眼珠一转,欢喜地放下杯子:“展大哥,既是这人如此厉害,那直接抓了他来岂不简单?何必多此一举呢。”
展昭朝她笑了笑,不再说话,两指拈着茶杯兀自把玩着。
没听见他开口却是听得厉也城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莫愁不禁皱起眉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有甚么可笑的?”
厉也城抱着剑,转过脸看着窗外,一如既往半个字也不吐。莫愁拿他没法,她一向话多,又生生被这人古怪的性子累得够呛。莫非多说一个字他会死么?惜字如金也不嫌心头闷得慌。
如此想着,莫愁百无聊赖地细细数着茶水里头浮起来的叶子,正在这个当儿,突地,她感到身后冷飕飕犹如芒刺在背。她顿了顿,一手捧起茶杯低低道:
“展大哥……那些人,在朝这边看!”
展昭面无表情地饮了口茶,佯作无事地叮嘱她:“你别管,也别多看,勿要惹事,等拿了消息我们就走。”
“嗯。”
*
茶舍里有的小菜并不多,只是几碟十分常见的点心。但由于有事在身又出门再外,三人也都不挑剔,就着茶水对着那白面糕点吃了起来。
期间,小二曾将一团纸条塞在展昭手里,其动作极为熟练敏捷,莫愁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在茶舍里没有停留过久,三人很快就骑了马继续赶路。由于前几日太过疲惫,这一次未再策马疾驰,而是任着马儿缓步沿着官道慢慢前行。
莫愁回头看了看,茶舍已渐消失在层层的树林中,再也寻不见踪影,她这才回过头问道:
“展大哥,纸上写的什么?”
展昭淡淡应道:“灵通子。”
“灵通子?”莫愁低头想了半刻,“灵通子是哪一个?”
“据说是江湖上得消息最灵通的人,故而唤他‘灵通子’。”
“……那,他放的消息可信么?”
“嗯,应该有九成。他从不放没有把握的消息,祖上也是时代靠这个吃饭的。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上的人才对秘籍之事深信不疑。“
“你可认识他?”
展昭摇了摇头:“不认识。”他抬眼瞥向厉也城,忽然问道:“厉兄怎么看?”
厉也城轻轻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冷面直视前方,连头也未回,许久才回话。
“消息可靠不可靠,我不在意,也不重要;三本秘籍如何皆与我无关,我所关系的只是持有秘籍的这三个人。此三人皆是武林上有脸面的人,行事作风定无虚假。既是有了这秘籍那么定然与家父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展大哥只管协助我便是,多余的事情,不劳费心。”
“你!”听得这人说话莫愁就直冒火,她狠狠咬着牙,怒瞪他,眼里只差没迸出火花来,她少见到这样脾气怪的人,便是她也甘拜下风。却又苦于不能脱口大骂,只好垂下头来,微不可闻地嘀咕道:
“……真真一个面瘫驼子脸。”
展昭听罢,忙忍住笑别过脸去。心头又不由得无奈地暗叹了口气……这次带她出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愿这个预感仅仅只是预感。
*
头顶上齐齐的飞过一排雁阵,莫愁觉得有趣,兴致盎然地抬起头去看。
雁阵在慢慢转变队形,背景为苍茫的天空,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致。
忽然,耳边传来利器破空的嘶鸣!
莫愁还来不及反应,展昭早已举剑替她挡了下来。一只暗镖落在马蹄前,她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
“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涂了化尸粉的!”
说话间又是几只毒镖倾射而来,莫愁连忙拔起剑尽数挥掉。
展昭回过头,急道:“小西,你先走!去前方半里亭等我!”
“来不及了!”厉也城调过马来,“来人众多,若放她一个人会有危险。”
空中霎时闪来几抹黑色,十来个身披黑色薄毡斗篷的人落至马前,莫愁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同在茶舍内吃茶的那几个剑客!
鬼坊,剑出必见血。
第42章 【鬼坊·刺杀】
鬼坊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的组织,据传言,鬼坊中人皆身披黑色斗篷,手持玄色兵器,并在身上刻有鬼脸刺青的图案。入鬼坊者,无一不是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之人,这其中有的弑父,有的杀妻,有的血洗村庄,更有甚者以食人肉为乐。
若非暴虐成性,嗜血如狂,鬼坊一概不收。
所以,人称此组织为鬼坊,取其阴冷幽冥之意。
照这般依据,既是鬼坊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道理,一切与其作对之人无一例外——杀之!
展昭又何尝不知,只没料到鬼坊的人居然是乔装在茶舍中。想来他们是被派守在此处,度查每一个来往的茶客,如发现有一人对秘籍不利便动手灭口。干净利落,不遗余地,果真是鬼坊的作风!
“小西,下马!”
来人中有暗器高手,骑在马上未免太过显眼。
莫愁会意,翻身下马。脚尖才刚着地,面前一把长剑便刺了过来,她未及多想,头偏右躲闪,手快速地拍在马下的长布包上,一根青玉杖倏地飞出来。她抓住青河一个侧空翻,剑锋正好从她鼻尖掠过。
她顺势一记侧踹,正中黑衣人的腹部,听得他闷哼了一声,剑尖一转又直面袭来。莫愁急忙蹲身而下,险险避开。
展昭本欲上前助她,但周遭的几个黑衣人早已围堵过来,分身乏术。
剑光飞舞,雪亮凌厉,利器相交,如寒塘鹤唳。四面已是杂草飞扬,狼籍一片。远处看来,几重人影晃荡,身手灵敏迅速,实不真切。
此次一共有十人,虽说厉也城与展昭的功夫在当今已是鲜有对手,但来人数量众多,武功皆是不弱。加上莫愁一个半吊子,若要全胜只怕是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
黑衣人明显感知这几人身手不弱,很快放弃了先前的集中攻势,转而采用车轮战术。
厉也城那边一共有三个鬼坊高手,莫愁那方有两个,而其余五个皆缠在展昭身旁。
因念及莫愁的安稳,展昭不得不时刻分心朝她的方向看去。莫愁虽是武功不高,但好在基本功较为扎实,即便占不上上风也能稍微拖延一些时候。可若时间一久,难免吃不消。
展昭深知如此,心下只想速战,攥紧了巨阙手上凌空一扫,剑圈所挽之处血花四溅!他不敢多加停留,连着几剑招招致命。很快就已解决掉了两个人。
剩下三人眼见形势不对,收回招式正准备撤,展昭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迅速,巨阙横扫,剑入那人左臂三分,已然将此胳膊废掉。他又一回转,直取身后之人的咽喉。
剑风在空中划开,直直逼近离那人咽喉快不到三寸。
徒然!
胸口处传来的疼痛犹如生生的将皮肉剥掉,四肢百骸僵硬无比。
这个感觉,展昭再熟悉不过!
自那日从吉州回来他身上的毒就一直没再发作。原本以为这毒就能这样拖下去,哪想竟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如此始料未及之中让他寸步难行,疼痛钻心!
黑衣人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却迟迟未见他手里的剑再进一分,睁眼看去,只见展昭面色煞白,一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像是很努力的稳住身形。手上的剑微微发颤。
黑衣人下意识的发觉了什么,凭着侥幸的心理,他没再犹豫,唰地举起剑来刺了过去。
银雪般的冷光微闪,展昭避之不及,下一秒,剑便浸泡在了异常温暖的热血中。鲜血溢出,晶莹无比,含苞欲放。
他似乎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
“展大哥——!”他听见有人在唤他,是很担忧,很焦急的声音。
“展昭!你在干什么!”
左肩上的剑被人猛地挑了开去,划开的撕裂之痛顿然把他的精神又唤了回来。展昭定了定神,厉也城已站在他面前,出手又快又狠,几招之下黑衣人疲色俱显。为保住余下势力他趁厉也城歇气之时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吹出了个简短急促的声音,另几人停下动作来,相视点点头,皆不再恋战,迅速消失在一旁的树丛中。
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四周再度回复平静。
血,从伤口处慢慢往外渗,带着浓浓的腥味。
展昭紧咬牙关,顾不得多想,跳上马背一扯缰绳。
“赶快走!”
这山头气氛诡异莫测,也许正是鬼坊的窝点,难保这几个人不是回去唤援兵。此刻只快些离开才是正事!
只听马儿一声嘶鸣,三人沿着下山的道一路策马狂奔。
*
直到半夜,三人才到了山下的一处小镇,寻了间客栈住下。
不知是何原由,行了这几段路程却未见鬼坊的人再度追来。展昭解释,鬼坊的规矩及其严格,不同分点的人是不许越境,此次十人中已死七人或许介于畏惧与内部的惩罚暂时不会再追来。
付了房钱,天色已是大黑,尽管鬼坊的人没有出现,但却不得不提高警惕。展昭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守夜一事理所当然落在厉也城的身上。
时候已晚,客栈中的人大多睡下。烛火快熄了,幽幽的火光照在展昭脸上,忽明忽暗。额上密密的布着汗珠,他长吐了一口气,气沉至丹田。
一股腥甜涌上,从嘴角流出的深红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晕染开来。
他抬手抹了去,脚步有些不稳的起身准备去添灯。不小心扯动了左肩上的伤口,疼痛如电流穿身,他咬了咬牙,不得不又坐了回去。
掀开里衫时,左肩才缠好的布条上已经被血浸染透了,伤口又复裂了开来。若非毒发,他想这样的伤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可想而知,如果他的毒发作,又再有高手闯入,单凭那样的他与厉也城一人定然对付不了。
处理好了伤口,他不急着缠上布条。有风吹过,清凉的药膏带来淡淡的凉意,把疼痛削减了不少。
窗外,星辰满天,难得有这样的闲暇容得他来看看夜色。闪烁明亮的星星,乍一看去真真像极了那人的眼睛……
他若是真的死了,会有多少人替他流泪,在那多少人里,又有没有,他所想的那一个?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有人轻快的落下步子。
顿时,他猛然一惊!
“谁?”
话才刚脱口而出,就听见莫愁轻轻低低地声音响了起来。
“展大哥?你还没睡?”
他松了口气,正欲答话,又忽然想起他并未锁门,依莫愁的性子,只怕……
果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莫愁丝毫未有察觉大步跨进。
“展大哥,我发现……”脚才刚迈了一步进来,莫愁的声音哑然而止。
昏黄暗淡的烛光下,展昭倚靠着床,因为要上药所以微微将衣领敞开,脖颈至锁骨的肌肤露了出来,白莹如玉。他的周身弥漫着清新药香,白色的深衣内,结实的胸膛隐隐若现……
莫愁大脑一热,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展昭微微一怔,连忙拉过衣衫来,莫愁慌张地摆摆手,几乎口不成言:
“对不起……我……我等会再过来好了。”
她身体极为僵硬,忙想把才踏进门内的那只脚收回来,未料到动作太大,竟反碰到门槛,她一个踉跄仰后朝地上摔了下去。
听到那重重的闷响而后是莫愁的几声痛呼。展昭几乎可以想象她此时的那副模样,实为生动,不见亦是清楚万分。
他暗叹口气,竟没想到她一个人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他忍着痛披上外袍起身出门去。
莫愁已从地上坐了起来,手捂着后脑勺似乎是摔得挺厉害。展昭微微倾身,朝她伸出手,莫愁一面揉着头一面把手递过去。
“……痛死了,这木板的硬度当真是惊人啊。”
展昭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莫愁想说话,脑中却又浮现起方才的情景,一时脸上又诡异的烧起来,她低下头自顾揉着后脑。
展昭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当真磕了头,便抬手去摸她的后脑。莫愁吃了一惊,忙得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展昭不明所以。
“……没怎么。对了,你……你还没睡?”莫愁绞尽脑汁方才想出一句话来。
“没有。怎么,你有事?”
“嗯……一点点。”
“进来说吧。”虽是刚才实有尴尬展昭也还是将她让进房内。
莫愁乖乖地进了屋中坐下,桌上却摆了一些药膏布条。她挠挠头,问道:
“你受了伤?”
“嗯。”展昭顺手把桌上的东西收了去,给她倒了杯茶,“小伤而已。”
“可严重?”
“不严重。”
“哦。”
莫愁的脑中空白一片,不停的闪现着昏黄灯光下的那一幕,脸上泛红,好在天色太暗展昭也看不真切。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皆无人说话。耳边夏虫的叫声一阵又一阵,恍恍惚惚,仿若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小西。”好久,展昭才犹豫的开口。
“嗯?”莫愁迷迷糊糊地抬头去看他。
“……你的茶水见底了,可还要?”
“哦……我……呃……对了。”莫愁总算是想起过来的初衷。她摸了摸鼻尖,道:
“……我来找你有事。”
“嗯。”展昭垂目看着她,也不多话,静听她下文。
莫愁正了正神,这才说道:“那个厉也城,你怎么看?”
“怎么看?”
莫愁轻轻用食指戳了戳桌面,思索道:“你不觉得他很奇怪么?大老远跑来开封找包大人伸冤,却不要任何其他的帮助,仅只要你一人帮忙……你觉不觉的,他的目的其实就是只来找你的。”
“还有呢?”展昭微微一笑。
“还有就是他对于那几本秘籍的态度。我最初本以为他是想要利用你助他夺到秘籍,可后来我又排除了这种想法,他根本就是不在意秘籍的事情,仅仅只在意持有秘籍的人。我又想,是不是他想让你帮他杀掉那几个人,因为报了官,就正好有了杀人的理由,这也说得通。
但我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就直接叫官府出面更加好!所以,排开这些想法,我只能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是真想为他父亲报仇的。”
展昭淡笑不语,端起杯子来轻抿了一口。
莫愁不解地歪头看他:“怎么了?我这样推理不对么?”
“不是不对,你还遗漏了一点。”展昭放下杯子来,也偏过头对上她的眼睛,“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凭持有几本秘籍就断定他们是当年杀父的仇人,你觉得他目的何在?”
“转移视线!”莫愁眼睛突然一亮,喜笑道,“对啊,这样一来就大大放松了凶手的戒心。通过秘籍之事又可将凶手引出来,太妙了!”
她不禁由衷地赞叹道:“没想到他表面上看起来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还挺聪明的。”
话虽如此,但他却总觉得事情远比他想得更复杂。
“……秘籍的消息并非是他有意传出来的。”
“不是他?”
展昭皱了皱眉:“传消息的人是灵通子无疑。”
“为什么?”莫愁略感不解。
“单凭他一人之力怎可能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让江湖上所有人皆知晓此事?这样的能耐除了灵通子别无他人做得到。”
“哦……”对于江湖她不太了解,既然展昭已这么说,她也只好暂时作罢。
“展大哥,我还是觉得这人当防着些。吉州那几个人不就是他杀的么?他毕竟是个杀手,为何我们要替他办案子?”
展昭笑着摇摇头:“他不过才下山没几个月,并未杀过人。”
“怎么可能!那霍小六的事呢?黄夫人的事呢?我的事呢?”莫愁争辩道。
“霍小六不是他杀的。”
“为何?”
展昭知道她此时情绪略有激动,只好慢慢道:“你仔细想想,他的功夫,他的身手,如要杀一人又怎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截去他四肢放在罐中?杀手定然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所以,杀霍小六的,另有其人。
……至于你,这件事情以后再慢慢与他计较也好。当下先行处理好这个案子,你若觉得委屈,我到时替你讨个公道可好?”
“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莫愁垂头丧气地晃了晃脑袋,转而轻轻蹙着眉面向他。
“我是担心你。”
温柔的烛光映得她的眼睛晶晶闪亮,正如方才窗外窈然清澈的星星,短短的五个字清清楚楚听进他耳中。
心头暖暖的荡开一点波澜,说不清道不明。
展昭不自然地转过脸来,声音微微浅浅:
“我会好好的。”
……
这句话,莫愁自是未听到,她兀自倒了杯茶,小口喝着,忽而转头笑问他:
“展大哥,青花萝卜酒是什么东西?”
“这是江湖上的黑话。酒指代江湖,青花萝卜分别意为隐秘与消息。”
莫愁瞪大了眼睛:“江湖上的隐秘消息?”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我以后再慢慢教给你。”
第43章 【算命·被劫】
莫愁并未呆太久就告辞回了房间。
展昭因为有伤在身,加之他向来睡得浅,这一晚几乎彻夜难眠。第二日清晨,天才亮起,他就披上外衫走出门去。
客栈内,厉也城立在中央,肩头站着一只颜色鲜红的松鼠,尾巴不停的晃动着。他才走下楼梯,却听得莫愁在他身后轻声惊呼道:
“这只松鼠果真是你的!”
倒不知道她是几时醒来的。
厉也城闻声转过头来,一如既往的冷着脸。肩头的松鼠似乎对莫愁印象极深,它兴致勃勃朝她动了动尾巴。
“它,不是松鼠。”
桌上摆好了店家准备的早点,莫愁挨着展昭坐下,犹自不解地皱皱眉:“不是松鼠?那是什么。”
厉也城提着剑走到门口,面色冷若冰霜。
“刁月狸。”
“刁月狸?什么东西?”
她才问道,那只酷似松鼠的刁月狸就从厉也城的肩上跳了下来,几步窜到桌上,捡起莫愁面前的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展昭斜眼打量着它。这一只刁月狸颜色特别纯正,是极其少见的品种,恐怕世间难找第二只。他方才慢慢解释道:
“刁月狸据说是常年生活在赤炎溶洞中,以熔浆为食,食其肉可解百毒。不过像这般家养的刁月狸只能等成年以后才有解毒的功效。”但是这一只养得极好,大约现在食下也一样有效。
“……这么厉害!”莫愁赞叹地托着手看着那只狸,心中对厉也城的好奇心又不禁多了一番。
展昭忽然浅浅一笑:“据说,还能嗅出有毒的东西。”
“咦?那岂不是和我一样了?”莫愁兴奋地用手摸了摸正在专心啃食的刁月狸,笑嘻嘻道,“没准儿我前世也是一只刁月狸呢……难怪它老爱缠着我,原来是咱俩有共鸣啊!”
“不是有共鸣。”原本立在门口的厉也城突然冷冷的移过视线来,面无表情。
“因为它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是死尸的味道。”
*
这一天未时,三人赶到了茉花村。村子不大,人倒也不少,只要到了茉花村的渡口,过了水就是陷空岛。
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淳朴,让莫愁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住过的那个村庄。青山绿水,云淡风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可以,她好想好想在这样一个地方长久的住下来。
在悠长悠长的街道旁,古典而简朴的房屋并列而排,映着阳光,潺潺流水,小桥人家。若是以前,闲暇时候她会跑到街上溜达,遇上挑着扁担出来卖花生糖的小贩她就可以几步小跑到茶铺边的凉棚。
因为那里常年都有一个人,摆上木桌,木椅,一碗凉茶,一竖横旗,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神算莫尤”四个字。他喝过茶之后,脸上会有很慈祥的笑意,口中朗朗的喊……
“算命了,算命了!姻缘功名,前世今生,皆一个铜板!不灵不准绝不收钱!”
莫愁猛然一惊,这句话也忒过耳熟了。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那个算命的先生。
她急忙喜滋滋地转过身,朝展昭伸出手去:“展大哥,你有钱么?借我一个铜板可好?”
展昭微微一怔,问道:“你拿去作甚么?”
“……你先别管,借我就是了!”
展昭虽是有些不解,却还是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她。
莫愁直摇头:“是一个铜板!你给那么多,人家怎么找的起!”
展昭无可奈何,寻了好久总算是摸出了一个铜板给她,莫愁兴冲冲地道了声“谢谢”便疾步跑到那个摊子面前去。
展昭一眼望去,那是个算命的摊子,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