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样呢?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仅是施舍,又可能是一种亲情罢了。
*
“哐当”一声巨响,展昭和莫愁不约而同地朝街口看去,只听嘈杂的一片,接着,就看见有个小身影快速的拨开众人向这边跑来。
一路上,砸坏了沿街不少摊位的东西。
莫愁正好奇地准备走近看看,就看见一人没头没脑地撞在她的小腹上,莫愁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第33章 【走水·凶手】
“哎哟……这是谁啊,那么不长眼睛,要是撞伤了人怎么办……”莫愁揉着小腹,正准备发火,才刚低头,身下一个小脑袋也缓缓抬起来看她。
细细的刘海扫在额前,粉嫩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一双比莫愁还要明亮的眼睛,黑溜溜的闪着光。
莫愁微微一愣:“你?你不是……你不是那天那个荷包小童么?”她蹲下身来,伸手把眼前这个小男孩的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这小童似还没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他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莫愁,脖颈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看样子是被抓伤的。
展昭注意到他这一身衣衫,比起上次来正规了许多,淡蓝色底子的长衫,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头上还束有发带,打扮已不似先前的僮仆模样。
正欲开口问他,却又见街口向这边方向跑来一个灰衫男子,走近时可见正是那日的卓姓书生。他满头大汗地疾步走来,见了展昭与莫愁二人顿时惊讶一番,随后急忙俯下身仔细地打量着这小童,眼看他好像别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童儿……你可还好?怎得不说话?”
小童木讷地回过头看他,眼中的泪水霎时又满了上来,只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做解释。
书生咬着下唇,亦是有泪珠从眼眶坠下,他摸着小童的头,喃喃道:“此处不留人,必有留人处,天下之大,总归有书院容得下你,童儿……过几日我就收拾东西,我们去青花村可好?这状元不考也罢,我到时便在村中开一个学堂,我亲自教你。”
小童抿着嘴不说话,却猛烈地点着头。
莫愁跟展昭在一旁看得不解,她打断着问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走?”
书生站起身来,认真地把小童的衣衫理好,方才慢慢回道:“姑娘,这是我卓家的事,不方便多说。卓生与姑娘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今日就此拜别,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吧。”
书生说罢,低头牵了小童的手,有些困难地勾了勾嘴角:“童儿,我们走吧。”
“且慢!”
展昭举剑一横,直挡住了卓生的去路,脸上却是平易近人:“不知卓公子可否认得一个姓李的书生,他说他前日曾去过你家中做客。”
“李若久?”卓生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冷声道,“是认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交情了。”
展昭心下了然,定夺之后平静说道:“最近城中大小街道上所贴的告示卓公子可有看?”
“告示?”卓生颔首想了想,“你是说几名女子被杀的那个案子?”
展昭点点头:“李书生现下与这个案子有很大关联,官府对这个案子很是重视,卓公子若是有所隐瞒的话……”他忽而挑挑眉,有意地抬了抬手里的巨阙,浅笑道:“恐怕展某只能强行将卓公子带回府中听凭包大人发落了。”
“你……”卓生脸色微变,虽是有些气不过,但终究不好得与官府杠上,犹豫之后只好暗叹一口气:“展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展昭瞥了一眼前边的一处茶楼,点头道:“好。”
*
夏日里,天色暗得比往常晚一些,时候趋近戌时,但茶楼外仍旧只是一片黛蓝并未全黑,从里望去,远山近树,红灯绿瓦,清幽风景与古色古香的结合,简洁之中也不失色彩。
“咳咳咳……”莫愁险些被呛着,她讶然地看着卓生,“你是说,那个李书生有……有恋童的嗜好?”还是男童。
桌上有些尴尬地把身边的小童搂得紧了些,低低道:“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未曾料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莫愁摸了摸鼻尖,颇为可怜小童的处境,她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小童则怯怯地往书生怀里钻。
展昭却并未说话,他神色严肃地看着卓生怀中的男孩,星眸蕴光,语气之中带着丝丝疑虑:“这孩子,叫何名字?是哪里人士?家中父母可还尚在?”
卓生心疼地摇摇头:“他……他是我捡来的。没有名字,我就唤他童儿。”
展昭立刻问道:“你在哪里捡到他的?”
卓生一愣,回想起来:“襄州吴家村。”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大约是一月以前。”
展昭闻言,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那小童,目光凌厉而清冷,看得他不由得缩成了一团。
“这孩子……他,那里的伤是怎么来的?”
卓生眉头微蹙,似有不解:“哪里的伤?他这些伤都是给人抓的……”
“是么?”展昭扬眉淡淡一笑,却半点不像平日里的笑容,“卓公子可要说实话。”
卓生咬咬牙,仍旧坚持道:“……小生,说的本就是实话。”
莫愁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她挠了挠耳根,扯扯展昭的衣袖问道:“还有什么伤?我怎么瞧不出来?”
展昭垂眸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这个孩子……已非常人。”
“已非常人?”莫愁犹自不解地口中喃喃道,“已非什么常人?我看他很正常啊,已非常人?已非……”
下半句话顿时没了音,莫愁回头看着展昭,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说他……他……他……”
展昭默然不语,只轻轻点点头。
若不是上次他搜身之时发现略有异常,或许现在也无任何头绪。
莫愁怒目瞅着那书生,喝道:“你这人居然丧尽天良!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不!不是我,我没有做这等事!”卓生慌忙辩解起来,莫愁气不过,只觉得他是装得这副模样,便还欲训他,展昭却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
“不是他。”
莫愁这才收了口,却听得卓生接着道:“我捡着童儿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已然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见他可怜,又无依无靠,想着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有个伴也好,就收留了他。我从未把他当做仆人,我只待他如自己的骨肉一般。……只是也不知道他受过怎样的苦痛,起初那几天连话都不能说!如今虽是有所好转,但夜里又总是噩梦连连,平日也极为怕生,不善言辞。
我本想送他去学堂念书,哪知道在茅厕之中许是被人窥见了,同书院的几个孩子竟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击,他委屈不过,这才跑了出来……也就是方才你们所见的那一幕。”
他悠悠说完,又立马警惕地看着展昭:“你们最好什么也别问他,他受不了刺激,除了偶尔会提到他的娘亲以外,其余的事情都记不住。”
“他娘亲?”展昭忽的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包中装有一根断了的红色丝线。
无数个片段在脑中闪过,从江陵的女尸到王家村的女尸再到汴河再到……
“走水了!走水了!!”
“救火啊!走水了!走水了!”
莫愁趴在窗口朝下望去,只见一人从楼下跑过,四处呼喊,有人因问道。
“是哪个地方走了水?”
“西街!西街三角巷!”
“西街三角巷?!”书生闻声从椅子上跳起来,面色惨白,“岂不是我家的方向?”
书生急忙抓着小童:“童儿,随我回家看看!”一面快步朝门外走去。
展昭也提起桌上的剑,道:“我们也一同跟去。”
“好。”莫愁点点头。
*
此时的西街三角巷大火冲天,浓烟随着气流滚滚而上,火光几乎将整个黑幕天际照亮。巷子正东方的一座房屋已经被火焰包围住,火吞噬木头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伴随着的还有沉重的房梁倒塌之声。
火势极大,不过好在西街的房屋并列得不算太紧密,虽有几间屋子已有火焰蔓延上去,但很快就被人扑灭了。
卓生带着小童站在离那火舌不远的地方,周围有不少人提着水桶来灭火,可奈何火势如此之大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挽回。
莫愁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来来往往忙碌着救火,可那间房子已然烧得面目全非。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几粒火星飞溅过来,正要落在她脸上,展昭一抬手轻轻挥去。
“小西?”见她表情异样,展昭不由轻声唤她。
莫愁讷讷地转头看他,眼中满是哀怨:
“展大哥,这烧的……是我的房子啊!”
*
大火并未持续多久,天空就发出几声闷响,这是暴雨前的征兆。果真不消片刻滂沱的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倒真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及时雨。
孟秋之季的雨水总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势极大。很快大火便被扑灭,人们看着面前这一堆废墟都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火势没有扩大,若是再来几场风的话,只怕整个汴梁都会化为灰烬!
展昭在废墟之中搜寻着线索。
凶手纵火一事明显是早有预谋,而且先前所猜想的一般,杀人的方式从五行入手,金木水火土依次。可凶手又是怎么知道莫愁会回家中?唯一可能作案的只有那六个人,可现在这几个嫌犯都在开封府之中,除非中途有人离开……亦或者是,凶手另有帮凶?
一点粉白色忽然映入眼帘,展昭撩袍蹲下身去,拨开一段烧残的木块,木块下面是一片白色的物体。他小心的用两指拈起,拿在眼前一观。触感有些光滑,而且,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展昭猛地想起什么,他回头往东街瞅去,眉峰渐渐皱起。
“咦?这是什么?”
莫愁弯下身子,在一堆残木中拾起一个已经烧得黑糊糊形状难辨的东西,可刚提起来就觉得灼烫,立马又丢了下去。
展昭听到声响,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这般毛毛躁躁莽莽撞撞的。
“小西,你小心些!”
莫愁却是欣喜招手唤他:“展大哥,你过来瞧这个!”
展昭依言起身,走到她跟前。莫愁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这个焦糊的东西,道:“你看,这个东西一定不寻常。”
展昭用剑柄在那黑糊的东西上划了划,但已经烧得硬邦邦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莫愁倒是很坚定:“我虽没有来过家里几次,但这个东西绝对不会有!而且……”她皱皱眉,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
“我似乎嗅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烤肉的味道?”展昭微愣。
“展大哥,借你宝剑一用。”
“铛——”巨阙在空中挽过一个清丽的弧线,莫愁割下一小块表层的黑皮,又放在鼻下嗅了嗅。之后,想也不想张口就含入嘴里……
“小西!”展昭骤然一惊,一把拉过她来,急声道:“吐出来!”
莫愁没搭理他,皱着眉头咀嚼了一下,细想了一番:“是肉……”
展昭只觉得头疼,他抬手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力道大得都敲出了“砰”的声音,莫愁痛得叫出声来。
“展大哥,你干嘛啊?”
展昭厉声道:“什么东西你也吃!若是有毒怎么办?”
莫愁委屈地看着他:“我闻过了,没有毒。”
见她还出言辩解,展昭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即便是没有毒,那也不能乱尝!我上次已有告诫过你,你怎不记在心上?你这……你这贪吃的性子什么时候改的掉!”
莫愁撅撅嘴不说话,只低低嘟囔着:
“我祖父说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再苦也不能苦了肚子……”
“小西,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明显感觉到展昭那股危险气息加重了,莫愁慌忙摆摆手,扯开话题,“总算……总算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吧。”
莫愁的嘴角上还沾着黑灰色的印记,展昭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抬手替她抹掉。
“你吃出来了?”
“嗯!”莫愁认真的点点头,小声的附在他耳边低语。
展昭越听脸色越差,沉下眼眸,正声道:“你确定?”
莫愁移开目光,轻叹口气:“我……确定。”
莫愁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展昭看在眼里,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小西,我想我已知道凶手是如何犯案的了。”
莫愁也摇摇头,忽然道:“展大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不必这样,而且,我知道他是谁。”
第34章 【流光·尾声】
“什么?西街失火了?!”王朝一惊,狠跺了一下脚,皱眉道:“糟糕!”
“出了什么事?”展昭与莫愁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王朝摇头叹息:“适才那个王侍郎亲自面见包大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出府时就把那个李什么的书生带走了。现在如你所说这般,定是他放的火,企图将你二人烧死,或是销毁那包药粉!”
“你是说包大人许了?”莫愁问他。
“是。”王朝点点头。
“无妨,既是大人许了的,那定有他的意图,你也莫太担忧。”展昭又复问道,“大人现在何处?”
“在书房,除了李书生以外其余几个嫌犯也都在书房候着。”
“好。”展昭颔首,唤回莫愁,“小西,我们去书房。”
*
包拯的书房之中,灯火微暗,案几前摆有红瓷雕蛟瓶,几叠书卷整齐的摆放在左侧,砚台与笔纸端正的落在右前端。
公孙策与君子逸立在案几之右。
公孙策今日是一身松花色长衫,帽上的翡翠闪出点点光芒,他静静地看着堂下几人,捋着胡须默不作声。
包拯正坐在太师椅上,紧蹙双眉,面色铁青,冷眼四扫,不怒自威。
张龙赵虎二人立在门口,却见前面展昭与莫愁并肩走来,两人表情皆是不太好看。
展昭在张龙面前停下脚步,问道:“大人可是在里面?”
“是。”
展昭点点头,不再多话,轻手推门而入。
书房中气氛正僵,寂静万分,众人都无言语。展昭来得匆忙,并未换上官服,身上仍旧是那件蓝衫,他走到堂前,抱拳倾身。
“大人!”
“展护卫此行,可有带回莫姑娘所说的药粉?”
展昭斜眼向身边的几个人看去,方说道:“回大人,西街方才走水失火,莫姑娘的房子已化为灰烬。”
“什么?”包拯猛然站起身来,眉目暗沉。
“不过……”展昭垂下头,忽然走到包拯身旁,在他耳畔轻语了几句,包拯微微一愣。
“展护卫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嗯,好。”包拯点点头,又复坐下。展昭退在一旁,朝莫愁使了个眼色,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跟前。
展昭微叹了口气,生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了性子再出差错。
“小西,适才我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莫愁有气无力地点头:“听进去了。”
“……可别乱说话。”
“不会。”
包拯从椅上缓缓起身,负手绕过案几,走到堂下几人面前,许久,才道:
“你们可知,我此次为何不升堂会审?”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包拯冷冷道:“此案之凶手,手段恶毒残忍,杀死妙龄女子,毫无人道,天理不容!此等畜生,根本不配站在公堂之上!”
他凝神注视着面前之人,暗黑的额上,弯月仿佛发出光亮来。
“你说是不是?陈录客栈的花掌柜。”
花绮容波澜不惊,浅浅朝包拯笑道:“小女子不明白大人此话的意思。”
“不明白?你当真是不明白么?”包拯沉声道,“你的祖籍是在江陵吧?”
花绮容静静地点点头:“是又如何?我记得这位叫张胜的富商也同是江陵之人。江陵人士如此之多,大人莫非仅凭这一点就要治小女子的罪么?”
包拯冷笑:“好一张巧言善辩的嘴。我且问你,莫姑娘出事的那日夜里,你在何处?”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在店中算账,我店内的伙计可以为我作证。”
她身边的那个伙计与店小二同时点了点头,怯声道:“大人,掌柜的真是在店中算账。我与小二哥都亲眼所见的!”
“你错了!”包拯打断他,“你二人是丑时回房睡觉的,仅只能证明她丑时之前在店中算账,丑时之后的事情,无人能证!”
花绮容仍旧笑道:“即便我丑时之后无人能证明,却也不能就断定我便是凶手啊。大人说话可得有凭有据。况且,我同小西关系情同姐妹,我为何要去加害于她?我的动机何在?”
“动机很简单。”展昭抱剑走出来。“因为她的名字之中,有你所恨之人的名姓!”
“展大人何出此言?”
“数月之前江陵城外有一户书生人家,一家三口神秘失踪。据我所查,那书生姓游名之桃,曾中过秀才,在城外开设了一家私塾教书。而他的妻子,年纪二十,正巧也是姓花。而展某碰巧在江陵有一个朋友,他与江陵一个有名的富豪熟识,那富豪的名字……似乎是叫万金贯。他说,他曾见到这个秀才与那万金贯的小妾来往密切……
那个小妾,正是死在江陵的,秋慧。”
展昭顿了顿,看着她,“花掌柜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蹊跷了么?”
“蹊跷么?”花绮容笑着摇摇头,“我怎就不觉得?展大人可还记得当初那假状元一案?真周勤,假周勤,二人同名同姓,可见这世间巧合之事并不少,何必这般大惊小怪呢。”
包拯冷声道:“若真与你无关,在江陵女尸的身上又怎会发现你常用的绣花丝线?”
展昭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开看时,里面静躺着一根红色短线,花绮容看罢,脸色半点未变:
“这丝线是在绣庄买的,随处可见,见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也有可能是凶手与我用同一种丝线罢了。”
“哼,还在狡辩!”包拯怒声喝道,“诸多证据皆与你有关,你如何脱得了干系!”
“大人太武断了。”花绮容欠了欠身,“这些个所谓的证据看似矛头都指向民女,但仔细想来是否颇为牵强了些?”
“牵强?可若是有药店老板证明,花掌柜你曾去药店买过迷香,虚香草,你如何解释?”
“哦,那是因为前几日我店中老鼠甚多,我念及着这会影响客人休息,便叫伙计买了些虚香草来……城中大多百姓家中也都有用过,这有何不妥么?大人?”
如花绮容这般处变不惊,沉着冷静的嫌犯并不多见,也实为不好多对付,若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她定不会束手就擒。
她接着笑道:“而且,虚香草这样的东西太过显眼,无论放在哪里都容易被人发现,你倒是说说,我若想要将人迷晕却又不被人发现,我该用什么法子?”
展昭神情沉静,淡淡的回答她:“你用的是‘玉玲珑’。”
“‘玉玲珑’?”君子逸听得微怔,“你是说她院中的那些兰花?”
展昭点点头。
“玉玲珑的花瓣与其他兰花不相同,是为团状,包裹着花蕊,虚香草成块状而且很大,若直接点燃确实很显眼。但如果分解为小块,分别装在花蕊之中,用以掩盖,香气透过花瓣的缝隙进入人的口鼻,一样可以将人迷晕。当天夜里,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莫愁迷晕,等夜深人静,众人都入睡之时,你再借助她房间窗外的那棵古榕树,顺利的将她从屋内运送到屋外。”
花绮容冷冷看着他:“能用此法的也不止我一人,那张富商,李书生不也一样可以么?”
“不”展昭回绝道,“此法只能你才用得到。莫愁并不重,若是张富商与李书生轻易便可以背得出来,但你不行。你即便力气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子,莫愁体重与你相当,若背她出来难免费时费事,还有可能引起人注意。而他二人不同,若我是他二人,直接将人背出来即可,哪里会用绳子,这样做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迹!”
花绮容默默无言,垂下头眉尖微蹙,未几,她开口道:
“你这也不过只能说明我有嫌疑,没有证人,一样不能判我的罪。”
“是。”展昭剑眉微凛,沉声道,“不过,我有证据证明此次纵火一案,是你一手操办。”
花绮容好笑地看着他:“展大人真会说笑,这如何可能?我方才一直在包大人花厅之内,几位大人都可以作证。不信,你自可问他们去。”
张龙赵虎面有难色,张龙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展大人……这,方才她确实一直待在此处,寸步未离,我们都是亲眼所见。”
花绮容笑得很自在,她闲闲地拢了拢耳边的散发:“展大人许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遇上的武林高手太多了,倒以为小女子会些什么分身法术……可是展大人,民女真是什么武功都不会啊。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西街去放火呢?”
展昭没有说话,只微微偏了偏首。
“鸽子。”
莫愁从他身后走出来,她狠狠地咬着下唇,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展昭看在眼里,也默默地替她感到伤感,暗暗伸手碰了碰她的手心,这一碰,才发现她手中尽是冷汗。许些不忍心,便转而反握住了她的手,大概这样才会安心一些。
“鸽子?”公孙策低头磋磨,“莫姑娘此话可有依据?”
莫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道:
“凶手事先将火种绑在鸽子的脚腕上,并在鸽子头部或者其他地方泼上油,在得知我与展大人要去西街找东西,便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将鸽子放飞出去。鸽子一路飞到西街屋中,定是会落在窗户旁边,那里她早已涂好了油,火苗一沾上顿时不消片刻整个屋子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展昭用手轻轻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再说话,他接着道:“而且,我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与你客栈院中同样品种的兰花。我猜想你是打算用同样的方式,等我二人进入屋中之时,吸入虚香草昏迷,等鸽子带着火种飞过来,便可葬身火海。而你亦有不在场的证明,一箭双雕。但你没料到,我们在途中遇上了故人,耽搁了时间,所以你只是烧毁了房屋,并未伤及到人命……如此一来,你可还有话要说?
若你还要证据,便是那鸽子脚腕上的铁环,这是你店中才有的。你可要看一看?”
花绮容抬手一摆,摇摇头:“不必了。”
她静静地看着莫愁,眼里满是笑意,耳边的桃花坠子被盈盈的灯光映得娇艳鲜红。莫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瞳孔之中倒影出她纤细的身形。
她笑道:
“小西,真没想到你这样聪明。”
莫愁艰难的勾起嘴角,握紧了展昭的手:“你说过,鸽子……都是有灵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