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负我!”
君子逸立马“噗哧”笑出来:“奇了怪了。我一没动你,二没辱你,我怎么就欺负你了?反倒是你,拿了这棍子还不知是要作甚么呢。你说,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若是说得出来,我定认罪。”
莫愁想也不想,脱口就道:“你调戏我!”

“咳咳咳……”
展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光落在君子逸身上,甚是复杂。
君子逸完全没料到她语出如此惊人。本是打算戏弄她的,此时反倒被她将了一军。
他咬着牙,捏着杯子,手微微抖了一下:“……丫头,你这话,太过了吧。”
“我如何过了?”莫愁转而奇道,“方才是谁问我是不是思春,是不是想出嫁来着,你这话我听着别有用心得很。莫非你想娶我?”

越说越加离谱了,展昭无法,只好出来调停:“门外有人送了些许花生糖来,我料你可能爱吃,给你放在你屋中了。”
莫愁本还欲说些什么,展昭这话一出她听着心里便欢喜,立刻眼睛发亮:“是上次在饭店外面遇上的那种么?”
“是。”
“那我现在就去了!”莫愁撒腿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他挥挥手:“谢谢展大人!”
展昭朝她微微颔首,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见莫愁走远了,他才在桌前坐下,慢慢地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抬头饮尽,香醇的味道停在齿间,不得不说这酒味确实是不错。

展昭不似莫愁那般多话,无人之时更喜自己独酌,一言不发,静静品味。
逐渐的,气氛又回复到无聊,君子逸拿着筷子敲着盘碗,相比起展昭这不苟言笑,他反倒不排斥与莫愁吵架。
闷了许久,他才找出一句闲话来:
“包大人他们可是先回开封了?”
“是,先回去了。”
展昭说着又饮了一杯。
“你我何时启程?”君子逸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大约,再过两日吧。”

“两日?”君子逸倒是有些不解,“我原以为,依你的性子明日就会回去的。”
展昭微微一笑,不接话。只是默默地又倒上了一杯酒。
君子逸这次却没有喝,只是把酒杯凑到眼前转了两转,那明媚的阳光落在杯沿,反射出夺目的光线来。映着周围艳丽的红色,绚烂出别样的色彩。他忽的喃喃道:
“也不知道,那丫头会去哪里。”
展昭顿了一下,又接着饮酒,口中低低说出话来:“大概回家吧。”
“家?……她家在何处?”
“谁知道呢。”

展昭说完这话,轻轻颔首,盯着来来往往敬酒吃食的人,心中不由得轻叹:
是啊,谁知道呢……
耳边却传来君子逸一声不怀好意的取笑:“什么时候你喝酒也成这般‘牛饮’了?”
展昭闻言垂目,自己果然又不自觉地倒上了一杯酒,他笑了笑,抬手把杯中的酒饮尽。
君子逸摇着扇子靠在椅上:“仔细那丫头又要说你是牛了。”
门外,一个方才还没响过的哑炮,此刻突然炸响。
只“砰”的一声,不长不大,短小却清脆。

*

次日,时间方过午时,阳光好得出奇,过了那倒春寒,春意这才渐渐弥漫开来。
展昭一手提着一个白色的纸包,走在吉州东街上,正巧路过昨日那放鞭炮的地方,脚上踏了一地的红色纸屑。
此时,那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来,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杏黄色撒花裙的女子来,她的头发向上盘起,已是妇人发髻。

郭戎沁将门掩好,刚转过身便撞见了展昭,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她笑道:“展大人。”
展昭停住脚,朝她施了一礼。
郭戎沁欠了欠身,诚恳道:“此次,多谢展大人相助我夫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今后能有用得着之处,尽管开口,小女子定不会有半句怨言。”
结草衔环,这情形,展昭也是屡见不鲜。他只轻轻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何况秦大人为官清廉,为名造福,我便是帮了他,也是理所当然。”
郭戎沁感激不已,微笑着点点头,又看着展昭手里的东西,好奇道:“展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展昭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包,淡淡一笑:“昨日本说了要给莫姑娘带些百花糕去,只因临时有事耽误了。现在拿了些带给她。”
“找小西?”郭戎沁疑道,“小西不是今儿一早就出城去了么?”
展昭闻言微怔:“出城了?”
“是啊。今早儿卯时就出去了。”
“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郭戎沁好生想了想,方道,“说是要去扬州找一个叫瑶瑶的女子。”

瑶瑶……
展昭这才想起来,那日在密室之中所见的那封家书便是写给那男子之妻瑶氏的。许是她怜惜那对母子,想去把这消息带个她们罢。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果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郭戎沁不觉感到奇怪:“小西难道没有告诉展大人,她要走的事情么?”
展昭愣了愣,随即又摇摇头:“没有。”
“这还真是奇怪了,我本以为,她是最听你的话的,怎会连连个辞行都没有呢……”郭戎沁低头纳闷地沉思着。
展昭只苦笑了一下。

街口吹来一股暖暖的春风,卷起满地的红色纸屑,飞扬到天上,乱红般迷人眼。

 

 


第二卷·桃花刺青
第19章 【引子·刺青】
离着汴梁城外几十里处,有个小木屋。木屋临河,搭造很是简陋,仅几块木头所制.晴日时挡不住日光,雨天里反倒还漏雨。木屋外是几些个树枝丫围城的栅栏,似乎风一吹便会倒。
这座木屋是清贫两位老夫妇所有,两人皆是年过半百,耳鬓斑白,在这屋中住了大半辈子,房子虽是破旧却也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老夫妇的儿子早逝,两位老人靠着打柴或卖些果菜为生。日子不算太苦,但清闲得很。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嗜好,总是一到傍晚两人便相拥出屋,到河边看看日落,听听水声,只觉得心中宁静。

七月十五。
这日的天气不算太好,河边闷闷湿湿的,仿佛要下雨一般。老头子照例要出去看河,提了鱼篓,预备运气好时捞一些鱼虾上来。将出门时,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因见他这身打扮,方问道:“你这是哪里去?”
老头子朝她抬了抬手里的鱼篓,笑着说:“河边走一遭,好打些鱼回来。”
老妇人没有说话,皱眉低头想了片刻,忙止住他:“你今日就别去了,这是阎王爷放鬼的日子,好歹别在路上碰见那些孤魂野鬼来。”
哪知,那老头却是个不信邪之人,只边笑骂老妇人见识浅陋,边道:“我白日里见那河边鱼虾跳得欢畅,等会打捞些上来,你就做些饭食,当送送那鬼神也好。”

老妇人左右想来也觉有理,又恐老头路上遇到麻烦。想要跟着去,自己心中也是怕的,只好把家中供着的一个木刻观音像放在他身上,小心吩咐道:“万事小心些,早去早回,若是打不上东西来,也就别呆久了。”
老头笑应着,推门出去。
天已经有些泛黑蓝,远处的山头青黑一片,乍一看倒是怪吓人的。
孟秋的风夹杂着水汽,吹在脸上凉凉爽爽。老头一步步移近江边,佝着头看那潮水,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打着河岸,冲击着上头的石块发出些轰隆的声响。

白日里见得的鱼虾现下连个影子也没有。老头不禁觉得奇怪,正纳闷时,一个小浪冲过来,拖着他的鱼篓卷进江中。老头一惊,忙几步下水把那鱼篓扯了回来,好在这浪子不大,也没把这鱼篓拖得太远。
走回到岸上,老头又回过头来看那江水。江水阴沉沉的,浪花层层掀起,宛如张了口要吃人的怪兽。不知为何,今日的江河总看起来怪怪的。老头想起老妇人叮咛的话,一时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自己也有些退却:莫非还真是有鬼要出来了不成?

他本想返回家中去,这腿却由于方才在水里浸泡得久了,隐隐有些泛酸,走了没几步老头就有些吃力了。前边有一株槐树,老头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靠着那树坐下。长长吐了口气出来,才觉得舒坦了些。
天色没有黑尽,老头倚着树看着眼前的江水,那浪头越来越大,似乎是涨潮了。耳边,虫鸣声吵吵嚷嚷,尖锐刺耳,他觉得这虫叫得就好像快把自己的心肝叫裂了一样,怎么听的怎么别扭。
吹着暖暖的风,老头竟有些犯困,眼睛渐渐支撑不住,缓缓合拢来。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有多久,老头被一阵轻微的撞击弄醒,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用手摸摸后脑勺。才刚碰到,就觉得疼,他愈觉得奇怪,难不成还是被风吹了生了病么?
随着“嚓嚓嚓”的树叶摩擦声响起,风变大了,四周被黑夜笼罩着。他估摸着已经过了巳时,自己一觉睡得果真太久了。低头看着脚边,破鱼篓还在,他安心地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在这个时候,忽的远处传来一个人声。
声音很是熟悉,而且愈加近了,不多时,他反应过来是老妇在叫他,忙提起鱼篓起身回应:
“我在此处!”

那声音停了停,接着前方晃晃悠悠走来一个黑影,定睛看时正是那妇人。
妇人的面容甚是担忧,一面往前走,一面责怪着老头如此晚了还不回家。
老头用手挠了挠头,也朝妇人走去:“昨日里,夏虫吵得我没法睡觉,方才困了,不小心打了个盹儿……”
正说时,他奇怪地发现妇人在远处停了下来,一手指着他的后背,嘴张得出奇的大,表情甚是惊恐。

头又被重物撞击了一下,老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上漫起,他慢慢转过身去,却见眼前摆了一双白色的绣花鞋,那鞋上浅浅的印了几团鲜血。
顺着那绣鞋往上看去,一具女尸吊挂在那槐树最大的枝干之上。她随着风一前一后的晃荡,眼睛睁得极大,眼角有一道血丝渗出,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得披散着,表情木讷呆滞,却狰狞万分。

老头顿时腿脚一软,险些坐在地上,他连滚带爬的跑到老妇身边,两人仓惶地往木屋跑去。

槐树上,那具女尸的左胳膊处,有一块黑色的污渍。月光落下,那黑斑便显得清楚,明明白白得可以看到。
一朵,桃花刺青。

 

 


第20章 【巡街·相逢】
展昭从公孙策的药房中出来的时候,天才刚刚泛蓝。
昨夜一宿没有睡,今日还要出去巡街,想到这里头竟微微有些发昏。寻到近处的亭中坐下,他摁了摁眉心。
离卯时还有些时候,现还能略微休息一下。
收回手时,指尖有一抹淡黑色,他将手指凑在眼前,了然的笑了笑。
却听得背后有人唤他,就转身看时,原来是张龙。
张龙也是碰巧路过,本打算去公孙先生处取些跌打药酒来,因看见展昭在这儿遂过来打个招呼。
“展兄弟的伤可好些了?那毒,先生可替你解了没有?”

闻声,展昭又不由得朝指尖那点墨黑看去,公孙先生方才的话瞬间浮在脑中。
——这毒我是解不了的。
——暂且些替你压制住,若能找到衔龙草便好办了,那东西我记得在蜀中曾经见到过,可去寻些故人问问。
——你莫要担忧,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发作了,但若用内力过度却会引发出来。
——若是发现这指甲盖颜色愈黑,或是听东西不太清楚了,定要提早告诉我。

展昭也不想引得旁人担忧,只笑得很随意:“已经无大碍,多谢关心。”
张龙素来知道展昭这性子,但也清楚他处事有分寸,思量之下最后面色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莫要老是这般模样,年纪尚轻就整这许多病来。便是旁人不担心,咱这些兄弟们也是忧虑着的。何况你还未成家,得好好顾着自己身体才是,免得日后倒引人家姑娘家伤心难过的。”
这后一句甚是调笑的话,展昭也不做辩解,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提起这个话题来,张龙不禁又问道:“说起来,展兄弟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没有?”
展昭微怔,随即道:“不曾有过。”
张龙有些吃惊:“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的也得考虑考虑成家的事儿了不是?”
展昭尴尬地笑笑:“倒是没想过这件事。”

张龙闻言,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忽而露出一个喜乐的笑容,大掌拍了拍展昭:“如此也甚好!我夫人家中尚有一侄女还未出嫁,改日与她说说,介绍你两人相识相识,倒也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展昭知他好心,但现下自己的情况着实不容许他考虑这婚嫁之事。若是自己哪日去了,反而会给别人添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于是婉言拒绝道:“难得张兄有心,只是我如今还没有要娶亲的打算,仅想在包大人手下为民为国出一份薄力罢了。”
张龙本就只是说说,自也不信展昭会应下来,他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个建议罢了。你若是以后有这个打算了,尽管来找我便是!”

展昭不再说话,眼见着天色渐渐明朗起来,他提上手边的剑,站起身来。
“时候差不多了,我先去巡东街,张兄若有事,晚些时候再来吧。”
张龙也提起手里的刀,笑道:“不必了,想必公孙先生也睡下了。我事儿也不急,明日再找他来。现在跟你一起去吧。”
展昭没有推辞,点点头,走到亭口时复问道:“包大人如何了?”
张龙道:“包大人还在书房里看书,说是早膳后要去八王爷那里,教我们不必理会他。”
展昭会意地颔首道:“如此,便先巡东街吧。”

*

时候虽还算早,但街市上却也已经挤满了人,许是夏日里清晨的温度比较凉爽一些,各大酒楼茶坊处,人皆是络绎不绝。
卖早食的一些小铺中,白色的雾气一团一团涌出来,香气扑鼻而来,弥漫着整个街道,引得人唾液泛滥。
张龙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一手拿了几个,丢给那小贩几个铜板。正准备吃着,瞅着展昭那隐隐发青的眼圈,便道:“展兄弟要不要也尝一个试试?这家铺子的肉包味道当真不错。”张龙说着就随手递了一个给他。

展昭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却也不愿拒他好意,只好吃下一个,张龙见状又要替他买些来,展昭忙道:“张兄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张龙不理他,自顾自笑着又付了几个铜板给那小贩:“这哪里的话,身子是自己的,不吃饭怎么能成?便是不想吃,也得努力咽几个,我昨日才听公孙先生说,饮食要规律,不然轻则生病,重则危急小命。”
展昭闻言,身形微微顿了一下。这席话,他似乎是在何处听过?继而又想了起来,某个对糕点颇为喜爱的人也曾经对他说过这类似的话……
——这怎么行!
——老不吃早饭是会有损肠胃的。
——展大人你本来公事就多,不吃早饭精神也集中不好!

手中的包子还散发着温暖的热气,轻轻的咬了一口,肉汁鲜美,想来若是她也吃到的话,定是会很开心的……也不知,现在的扬州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哎!前面有人在闹事啊!快过去瞧瞧!”
身边蹦蹦跳跳跑过几个孩童,嘴里高声嚷嚷着。听了这句话,铺子中几个食客也不由探出头来,好几个还直接付了帐跟那几个孩子往前边走去了。
展昭遂顾不得这早食,忙唤上张龙疾步走向前街。

前街当铺门前果真围了一大群人,还未走近,就听得有个清脆女子的声音飘过来。
“你这人好不讲理!我都说了你这小童仆拿了我的钱袋,你不信就罢了,还污蔑我要对你小童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来?姑娘我到底是长得有多犯罪?嗯?!”
展昭猛地一下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张龙因见他没有跟上,回头看时展昭却是一脸神色的模样,他不解道:“展兄弟怎么了?”
展昭回过神来,随即微微一笑:“没什么。”

*

人群之中围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持一根桃木雕花长棍,一身淡绿色的衣衫,发髻挽得很是简单,头上除了几条发带再没什么别的饰物。她此时的表情倒是生动万分,一张脸蛋涨得通红,眼中怒火直烧着她面前的那位身着青白外袍,通身儒生气质的青年男子。
却看那男子身下,亦有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一手揪着那男子的袍子,怯怯地盯着那姑娘看,委屈得几近哭出来。眼中尽是晶莹的水汽,粉嫩的脸就像新鲜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这一幕,若是一般人看了,定会认为是那来势汹汹的小姑娘在欺负一个文弱书生极其瘦小书童。

莫愁咬咬牙,对这周围一群不明事理还指指点点的人非常反感,她干脆把棍子一横,不满地对对面的书生道:“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了?莫非我说对了,你自觉理亏,无力反驳了?”
男子面色微怒,衣袖一甩:“姑娘,你莫要太过分了!我已让你三分本不欲与你纠缠,你偏生还来惹事!真真给脸不要脸!”
“什么?”莫愁眼睛一瞪,捏着棍子的手愈发紧了,“你倒是说说,谁不要脸来着?!”
那男子向来不会这口舌上的争论,一番争吵下来几次都说不过莫愁,心中又急又怒,最后只能破例这般骂她。可惜,看起来如此苍白无力。
莫愁见他不说话,心头更是不耐:“你怎么又不开口了?方才不是还说我不要脸么?我不过是问问你我究竟不要脸在何处,我难道讨个说法这就算不要脸了么?笑话!
你家小童偷了我钱袋,我只是让他交出来。可你又不信,我说搜身,你还骂我?这还有理了么!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

男子气得手发抖,嘴中只不断念着:“荒唐,荒唐,这世间竟有这等无礼悍妇……这、这搜身一事怎可由……真真是荒唐!”
莫愁似无奈地摇摇头:“你这话错了,我可不是无礼的悍妇,我说过我只是来讨个公道的,哪想你这人却如此迂腐。”
“公道?”男子眉头皱了皱,跺跺脚,脸色一变,厉声道,“我倒觉得你这女子是无理取闹,你要讨公道?也好!我也想讨个公道,你我今日就对簿公堂,且看看这公道到底是怎样断案的!”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有一人对情对景地高声喊着:
“让让!开封府的官爷来了,都让让,让让!”

书生好容易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封府的人来了,我看你这丫头还能猖狂到几时!”
莫愁心头正气,只觉得便是当今圣上来了怕她也能面对面跟他理论起来。
开封府算什么?定是那书生请来的帮手。都说古代昏官极多,也不知梁山好汉什么时候会出现,倒让她几下子搅了官府投梁山去好了!
莫愁满脸是不悦,正准备抬头用眼神杀死那几个官差,却在看见那一袭大红官服,风神俊朗之人时,面上的怒气瞬间转为灿烂的喜色。
她放下棍子,开心地朝展昭挥挥手:“展大哥!”
展昭亦是早便看见了她,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小西。”

*

莫愁几步蹦到他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笑道:“展大哥,好几日没见你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三个月没见了……
展昭也笑道:“确实,你怎会到汴梁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等我再细细说与你听,现下先把这个麻烦的人办了来。”莫愁朝那青衣男子撅撅嘴,小小的做了个鬼脸。
那男子顿时被气得不小,本想是来了个官爷替他做主,哪知道这两人竟还攀谈起来了。怎么倒让他有了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展昭无奈地垂目看着她:“说说吧,这次又是惹什么事了?”
“我没有惹事……”莫愁小声地辩解,遂老老实实的把这前因后果一一道了。
原来是她在路上碰见了这书生模样的人,本是没什么的,哪想他那身边的小童却不经意轻撞了一下她。
这状况莫愁尤其敏感,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果真是钱袋不见了!自然,用鼻尖想都知道是那个看似纯良的小童偷走的,这点小伎俩她可见得多了。于是莫愁二话不说三两步追上去,点名了要那小童还钱。那小童却半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只躲在这书生背后哭哭啼啼,倒是那书生来与她扯了半天。
莫愁也是个嫌事麻烦的人,便提议搜一搜那小童的身子就可知道他到底拿是没拿她的钱袋。哪知,这书生居然在做出一个高难度的惊讶表情之后怒目指着她,一脸愤慨地说她这是调戏他的小童。莫愁几近崩溃。

简单明了地说完,她不爽地瞪着那男子:“我可有哪里说错?”
男子左思右想也没找出她的半点不是来,却仍旧坚持道:“不,我家童儿不会做这等下流事情的!”
莫愁不以为然地哼哼鼻子:“是与不是,搜身就知道了,省得在这里费口舌,你说呢?”
“你……这……这不行!”男子把那小童往身后挪,神情有些慌张,那孩童也是一脸委屈的眼巴巴瞅着展昭。

莫愁一见这般,也是没辙,只好扯了扯展昭的衣袖,低声道:“这事儿你看着办。”
展昭微微偏过头,几步走到那男子面前,朝他一抱拳:“这位公子,得罪了,在下是开封府的展昭。今日既是我朋友遇上了些麻烦我理当要帮助她,还请公子行个方便。何况,公子也想还你家童仆一个公道,那么可否容在下搜查一下?若真是误会了公子,在下定当替我这位朋友向公子陪个不是。”
“这……”
见那男子依旧迟疑着,莫愁不耐烦地小声嘀咕着:“好大的面子啊,连官差大人的话都不听了。”亏得展昭性子好,要换做是她,指不定就判他个藐视朝廷命官当街搜身的罪来了。

终究,书生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展大人若执意要搜查……那便搜查吧。”
展昭朝他抱歉的笑了笑,俯下身去,那小童连忙万分惊恐地又往那男子身后躲去。展昭无法,只好柔声安慰着:
“你莫怕,我不会拿你怎样的。”
这句话温柔如春风,别说这小童,便是连书生也不由得多看了展昭几眼。莫愁歪头瞅了瞅顿时差点笑出声儿来,许是展昭那温柔的模样让这孩子看得呆了,一时竟立在那里没了动静。
展昭余光已读懂了莫愁脸上这不怀好意的笑,心想着自己在为她寻钱袋却被她笑成这样,这实在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展昭无奈地轻叹一声,遂抬手在那小童身上的大小衣袋中翻去。
手不经意滑到下身,展昭略微一顿,抬眼奇怪地看了看那孩童,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正在这当儿,从他身上不知哪一处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来,倏地,一个深紫色钱袋掉落下来,那旁边还有一个小的湖蓝色荷包。

展昭一眼就望见了,这荷包他识得,因得是他送的……却没想到,她还留着。

莫愁见状忙过来拾了荷包,走到哪书生跟前得意地朝他晃荡晃荡:“呐呐!看见了没有,这便是物证!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书生的脸霎时变得惨白,手更加发了抖,嘴角微张,却没发出半个声响来。
最后他只得狠狠地拍了拍那孩子的肩,隐怒道:“不像话!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怎得犯了这样糊涂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