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
披头散发的伊贺忍者蓑念鬼大惊失色,
“说不定,那正是前往骏府的阿幻婆婆派回来的!”
“什么?婆婆的老鹰?”
胧也屏住了呼吸。脸色苍白的雨夜阵五郎一摆手,
“这么说,刚才蜡齐老之所以突然消失,也是为了追踪那只老鹰!”
五人不安地面面相觑,圆鼓鼓的皮球般的丈助已经滚到众人的跟前。
“啊呀,”
丈助看清众人以后,依然用他的大嗓门说道:“这么多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丈助,老鹰呢?”
弦之介劈头问丈助。
“哎呀,真是费劲。倒不是因为老鹰,而是为了拿到那老鹰脚上的卷轴……”
看到丈助刷的一声,从怀里把卷轴掏了出来,念鬼和阵五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没错,没错,这就是阿幻婆从骏府送来的东西。呵呵呵呵,刚才,我为了得到这个卷轴,和小豆蜡齐老玩了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累得出了一身汗。我和他说好,比试甲贺和伊贺的忍术,谁胜了这个卷轴就归谁。--”
“丈助!”
“我就知道弦之介大人您会说我。哎,我们俩不过是玩玩而已,就像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样。具体情况嘛,您可以去问蜡齐老,总之在下已经赢得了甲贺和伊贺的忍术游戏,证据就是这个,请看--”
他刚把卷轴掏出来,就被弦之介一把夺了过去,
“既然是阿幻大人的东西,就是伊贺的东西,为何还要惹是生非?--胧小姐,赶快打开看看。”
胧接过弦之介递来的卷轴,正要打开,雨夜阵五郎突然大声道:
“等等!”
清晨的太阳光,让雨夜阵五郎显得更加骇人。阵五郎的脸色,就像刚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死人一般苍白,脖子、手,还有皮肤带着粘液,上面长满青绿色的霉菌,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
“不能在弦之介大人的面前打开那个卷轴。”
“阵五郎,这是为什么?”
“阿幻大人和弹正大人尚在骏府未归,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风是雨。既然这个卷轴是阿幻大人派自己的爱鹰送来的,那其中的内容--”
“阵五郎,不论世上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伊贺和甲贺两家之间,已经不会再有腥风血雨。”
“在下也希望如此,但是胧大人,现在您和弦之介大人还没有结缘。至今为止,伊贺和甲贺两家依然是不共戴天的宿仇。……如果让甲贺族人看到了阿幻大人的秘卷,那我们这些做家臣的,可就难辞其咎了。--”
“说得倒也在理。那我就失礼了。丈助,跟我来。”
弦之介默默地转过身去。丈助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什么?好不容易得到的卷轴,这么轻易就送人了?),也只好一步一回头的跟上。--这时,胧一抬手,把卷轴抛给四名侍从,自己也朝弦之介的身边走去。
“怎么了,胧小姐?难道你不想看阿幻大人的消息吗?”
“不是。比起婆婆的消息,弦之介大人,请你原谅我伊贺族人的无礼。”
胧哀怨的目光中饱含着泪水。看着胧真挚的眼神,弦之介真想把胧紧紧地拥在自己的怀里。不过他强忍着冲动,从身旁摘下一朵山茶花,插到胧的斗篷上。
“不必在意。你我两家,到底有着四百年的宿仇。阵五郎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这份恩怨,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胧小姐,不如你我一起努力,让甲贺和伊贺之间永结同心,好吗?”
雨夜阵五郎、蓑念鬼、朱绢和萤火四人聚首,一起在草地上展开了卷轴。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就像照亮了四只不吉的乌鸦。
胧回首问:
“阵五郎,婆婆到底有什么指示?”
雨夜阵五郎缓慢地把目光朝向胧,用溺死者从水底发出的声音答道:
“请放心,胧小姐。……骏府城内,阿幻大人和甲贺弹正大人已经当着大御所德川家康和服部半藏大人的面,达成了伊贺与甲贺的和解。两位大人将会一起游览江户春景,然后平安归来。--”


“看,我说嘛!”
“那真是再好不过!”
胧和弦之介互相望着对方,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们正要朝四人走去,雨夜阵五郎已经飞快地合上卷轴,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弦之介大人,请原谅刚才在下的无礼。忍者对任何事都须保持警惕,这一戒律已经变成了在下的习性,实在可悲--”
阵五郎竭力做出笑容可掬的样子。不过,溺死者的笑脸实在有些令人难堪。
“这样一来,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在下也是欣慰之至。这样,弦之介大人和我们主人喜结良缘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弦之介大人和胧小姐今晨一起来到这土岐岭,甲贺和伊贺的交界处,既是心有灵犀,想来也是上天的安排。弦之介大人,您不如趁此机会,到我伊贺境内一游?”
“唔,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胧拍着双手称好。
“弦之介大人,请到伊贺来看看,并且和伊贺的族人见面。这样,当阿幻婆婆回来的时候,发现伊贺的族人已经和弦之介大人亲密无间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婆婆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弦之介凝视着胧少女般天真无邪的笑颜,停了一会,
“好吧,我去”
他下定决心似地答道。之后,他回身对丈助说:
“丈助,你回到甲贺以后,就告诉大家说,我到伊贺去了。”
“请等一下,弦之介大人。”
丈助晃晃他圆圆的脑袋,
“就这样进入敌人的中心,未免过于草率。”
“这是什么话。我们本来不就是为了到胧小姐这里来的吗?”
“不错,可是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故,这一次,倒是在下的心里,感到不安--”
弦之介苦笑道:
“难道这也是忍者的习性?我知道,并非所有的伊贺族人都已不把我当做敌人。也正因为如此,就像刚才胧小姐说的,我应该趁此机会,和伊贺的众人一见,当面和大家解开心中的芥蒂。”
“如果阁下担心的话,不妨一起过来?甲贺方面通风报信的事,则由在下或者念鬼代劳。”
阵五郎笑着说。丈助抬头看了阵五郎一眼,
“有何不可?”
“如此一来,我们正好一同赏花饮酒……”
“在此之前,先让我看看刚才的卷轴。”
“什么?”
“到底甲贺和伊贺是否已经达成和解,如果我丈助没有亲眼看到的话,休想让我踏入伊贺一步!”
丈助大声说道。
蓑念鬼在后方发出一阵轻微的动静。丈助虽然没有察觉,但蓑念鬼的头上确实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念鬼那一头蓬散的头发,就像具有生命的物体,正在缓慢地竖立起来。
胧点点头,来到阵五郎身前,
“阵五郎,我也想看。请把卷轴打开。”
阵五郎刚要打开卷轴,忽然又停住了。他抬起头来,咧嘴一笑:
“且慢,丈助阁下,”
“怎么?”
“让您过目容易,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想请教阁下。”
“什么事?”
“刚才,您说过为了拿到这个卷轴,通过忍术比试赢了我族的小豆蜡齐老。”
“没错。怎么,你不服气吗?”
“那样的话,在下确实有些不服气。怎么样,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四人中的一人,也来进行一场比试啊?如果我们输了的话,就让阁下过目不迟。”
“那可不行。”
弦之介心里一沉,
“刚才丈助的无礼举动,稍后我会严加斥责。现在还请诸位原谅。你我两族早就应该停止这种无谓的争斗。至于卷轴上写着什么,不看也罢。”
“可是,如果我方在忍术相争中输了的话,就算伊贺甲贺缔结百年之好,我们这些侍从也会感到抬不起头。”
阵五郎有意要挑拨丈助的斗志,
“反正,就当成是一场游戏好了。只要双方都手下留情的话--”
“好啊,谁来?”
丈助笑着点头答应。
“那么,派谁呢?”
阵五郎一回头,目光落到朱绢身上。
“那么,就请和她一决胜负吧。”
“什么,和女人?”
丈助开始还有些愤愤不满,继而又变了主意,
“原来是朱绢小姐。有意思。朱绢小姐,其实我丈助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呵呵呵,早在弦之介大人和胧小姐订立婚约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要娶你啦。”
“如果我输了的话,就嫁给你好了。”
朱绢的脸依旧白得透明,一点没有害羞的样子。
“哎,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不过啦!一想到你将是我的媳妇,我就觉得你更美了。虽然一想到向你出手,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可这莫非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不过,话说回来,谁胜谁负,怎样个算法啊?”
丈助似乎已经忘了卷轴的事情,皮球似的身体蠢蠢欲动。
“不准用刀呵。”
胧在旁边说。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其中既有不安,也有好奇。弦之介则始终沉默不语。
“好,借这个使使。”
丈助一下夺过蓑念鬼手中的橡木棒,递给朱绢。
“朱绢小姐,你就用这个攻击我吧。不论手臂也好,脸上也好,如果我被击中,出了血的话,就算我输了。不过嘛--”
丈助不怀好意地笑了,
“如果我把你身上的衣服脱光了的话,就算我赢。怎么样?”
一旁闷声不语的弦之介正要开口,朱绢已经冷冷地点了点头。
“恭敬不如从命。开始吧。”
“好!”
两人忽然纵身跃起。
拂晓的春光照亮了整座土岐岭,两个异样的身影相对而立。朱绢斜举着橡木棒,浑圆的丈助则张开他的两只大手--弦之介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他从朱绢的身上看到一种凌厉的杀气,不禁睁大了眼睛。可是,他又想到朱绢是一个女人,女人嘛,就是容易当真!
“喝!”
橡木棒像白刃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丈助袭去。丈助往回一闪,躲开了朱绢的进攻。虽然落了空,橡木棒如闪电一般回转,再次攻了过来。丈助却笑了。橡木棒正好击中丈助笑脸的中心,深陷进去。可是,当橡木棒离开的时候,丈助的脸却“砰”地一声,又恢复了原状,依旧嘿嘿笑个不停。
“啊!”
朱绢朝后一退。丈助笑着追上去,一下逼近朱绢的身体,抓住了朱绢的衣带。朱绢像一个陀螺般不停地躲闪,想要避开丈助的紧逼。丈助则不顾橡木棒的击打,双手牢牢握住朱绢的衣带,进而故意伸出脑袋,让朱绢的攻击落在自己的身上。忽然间,
“胜负已分!”
随着雨夜阵五郎的一声大喊,丈助愤然地朝阵五郎望去。令人惊讶的是,在丈助刚才被橡木棒击中的脸上,确实留下了一道鲜血的斜纹。丈助也被众人的骚动惊呆了,他一只手捂住脸,脸上充满了惊愕的表情。
一瞬间,呆若木鸡的丈助再次以手拂面,大声叫道:
“这不是我的血!”
丈助刚才还十分滑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愤怒,他的身体像一只大圆酒桶,从天而降,向朱绢压下去。
“这是你的血!”
丈助用手抓住朱绢的衣服,撕成两半,露出了朱绢的上半身。只看了一眼,甲贺弦之介也不由得从喉咙深处发出“哦”的一声惊叹。原来朱绢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鲜红色。肩,腰,乳房--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还没有分出胜负!”丈助恐怖地张大了眼睛,看着朱绢散发出成千上万的血滴向自己袭来。不好!这个女人会喷血之术!她从全身的毛细血管中,让血液像雾一般的喷了出来!
--自古以来,人类的皮肤就具有一种称为“无创伤出血”的奇怪现象。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可是却突然从眼睛、头部、胸部还有四肢渗出血来。这是人通过某种精神力的控制,增强了血管壁的穿透性,让血球或者是血浆从血管壁渗透出来的结果。想必朱绢这名女子,就可以有意识地让自己的身体产生这种奇怪的出血现象。
丈助被朱绢鲜红的血雾所包围,目不能视,双手无助地伸向天空。紧接着,血雾弥漫开来,连太阳仿佛也染成了鲜红,继而染成暗红色。最后,连朱绢的身影也消失在这妖艳的雾霾之中,只剩下丈助的惨叫:
“糟、糟了!”
破虫变
一
“阿幻大人已经死了。”
一个男子用女人般柔弱的声音说道。
此人脸色惨白,面部扁平,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身体略微有些胖,有着女人一般柔软的线条。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此人的年纪。从他满头的黑发,以及瘦削的脸型来看,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岁左右,但是本人却给人以相当苍老的感觉。谁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说出个理由的话,或许是因为他的皮肤完全没有光泽,嘴唇则一片紫色。总而言之,这个男子具有一种诡秘的魔性,让人觉得他异常苍老。
此人就是药师寺天膳,是伊贺一族中,唯一能够和阿幻平起平坐的人。
到底药师寺天膳多少岁了?现在围在他身边的五名伊贺的忍者,包括小豆蜡齐在内,都说不清楚。他们只知道,从他们的孩童时候起,药师寺天膳的外形,就和现在一样,没有一点改变。在他们的记忆中,药师寺的脸总是这幅扁平而缺乏变化的样子,并且还经常和阿幻婆谈起当年的往事,比如四、五十年前天正伊贺之乱的情形。
雨夜阵五郎和蓑念鬼把来自阿幻的卷轴拿到手以后,理所当然地先通知了药师寺。药师寺天膳带着自己的随从筑摩小四郎匆匆赶到,只瞅了一眼两人手中的卷轴,就断然说道:
“阿幻大人已经死了。”
在伊贺和甲贺交界的土岐峠上空,浮着几只萤火虫,发出红色的光点。山樱如同飞雪般在青空中随风起舞。在这深山中,咋看上去,伊贺的六名忍者就好像是晚春闲景的点缀一般。然而,当伊贺忍者聚首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可怕的大事。
刚才还在这里的甲贺弦之介和鹈殿丈助,现在正在护送胧和朱绢返家的路上。丈助曾夸口说,只要在忍术比试中朱绢赢了自己,就和她们一起到伊贺去。结果,他被朱绢全身喷出的血雾包围,忍术吸息弹胎也失去了效力,身体被朱绢用像木棒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丈助惨败之后,只得哭丧着脸,和主人甲贺弦之介一起前往伊贺的山谷。
“而且,甲贺弹正也已经死了。”
药师寺天膳仔细看了看卷轴,发现弹正和阿幻的名字上都画着一道红线,不禁凄然。
然而他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忍者一族,即使听到自己视同父母的首领的死讯,也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五个人虽然因为悲伤而低头不语,但在他们的中间,正酝酿着一股看不见的浓烈杀气。
“我也是这么认为,”
雨夜阵五郎抬头道。
“这么说,刚才你对弦之介说的那番话,甲贺和伊贺达成和解,婆婆和弹正携手游览江户春景的话,不过是在骗他们?”
“弦之介和丈助现在已经到了伊贺的地盘。这两个家伙已经是袋中的老鼠,正是收拾他们的好机会。”
蓑念鬼咬牙切齿地笑了。他的头发就像毒蛇一样竖了起来。
“丈助好办,弦之介却是不好对付。此人的忍术是破邪返瞳,威力不可思议,是一个可怕的劲敌。——而且,胧小姐又钟情于他,实在是不好处理。”
药师寺天膳为难地摇摇头。筑摩小四郎问道:
“如果告诉胧小姐,阿幻大人已经死了,并且把这个卷轴让她过目,也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么?”
“要想让她下决心以弦之介为敌,可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到时她要是耍起小孩的脾气,就难办了。而且,更不能因此让弦之介有所觉察。”
“这样的话,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不能让胧小姐知道。在我们将甲贺一族收拾干净之前,暂时让胧小姐和弦之介继续做他们的美梦吧。”
天膳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在他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可怕的火焰,充满了阴郁的嫉妒和憎恨。
然而,天膳很快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继而用冷淡的口气说道:
“话说回来,能够抢在甲贺之前得到这个卷轴,真是天助我也。按照卷轴所示,除了弹正、弦之介和丈助之外,还有七名甲贺忍者,我们不妨先把他们除掉。敌人的手足都被除掉之后,弦之介还不是我们的刀俎鱼肉?况且,让他亲眼看看甲贺一族覆灭的惨状,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有意思有意思!服部家解除了不战之约,真是令人高兴!甲贺的那些劳什子忍术,见鬼去吧!”
筑摩小四郎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呵呵大笑。从外表来看,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腰中插着两把大镰刀,像是刚刚干完农活。
就如同是从灵魂深处得到解放一般,伊贺众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欢喜的神情,只有萤火一个人的眼中,显露出一丝不安。
“天膳大人,不知道夜叉丸现在怎么样了?”
跟随阿幻前往骏府城的夜叉丸,不是别人,正是萤火的恋人。
“哎,这可不清楚。不过,夜叉丸的名字,并没有画上红线。”
他用手指了一指卷轴,
“老鹰是在今天黎明前飞回伊贺的,那么它从骏府出发的时间,应该是昨天的傍晚——如果夜叉丸还活着的话,照此计算,他应该在今天夜里,或者是在明天黎明之前,返回伊贺。”
天膳稍微考虑了一下,抬起脸说:
“除了夜叉丸,让我同样担心的,还有和弹正一起前往骏府的敌人,甲贺忍者风待将监。”
他的眼光闪了一闪,
“我估计,弹正给了风待将监同样的一个卷轴,让他返回甲贺通风报信。……一定不能让甲贺得到那个卷轴。”
“说得有理!”
“别的不说,首先应该在半途截住将监,夺下他手中的卷轴!”
“好,我去!”
“不,让我去!”
念鬼和小四郎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
“好,就让雨夜一个人先回伊贺。”
“这是为什么?”
“事不宜迟,其他人现在就去截杀将监。千万要赶在弦之介主仆,尤其是胧小姐知晓真相之前,把事情处理干净。”
“弦之介——动手的话,就让我来对付他好了。”
“呵呵呵呵,我倒也希望如此,不过轻举妄动的话,不仅会弄巧成拙,而且我们的全盘计划也会被敌人知晓。阵五郎,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要轻易出手。”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蓑、筑摩、萤火、蜡齐老,还有我,则去甲贺。记住,我们的第一个对手可是陪弹正前往骏府的风待将监,为了不出意外,我们先合五个人的力量,一起把风待将监除掉。小四郎,你笑什么?忍者之争,可不需要讲究武士的面子,非要单打独斗才算取胜。身为忍者,除了干掉对手,赢得胜利,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准备好了的话,就出发吧。”
“我们是从信乐谷过去吗?”
“不行。我们五个伊贺忍者,从信乐谷进入甲贺境内的话,一定会被敌人发现,使得他们有所警惕。我想,风待将监再厉害,一昼夜也跑不出五十里路。这样计算的话,他要抵达进入甲贺地界的入口铃鹿峠的话,最快也是在今天夜里。为了截住将监,我们没有必要进入甲贺境内。只要从伊贺进入伊势,然后在甲贺入口铃鹿峠处布下埋伏,就可以等他自投罗网。”
说完,药师寺天膳看着已经跃跃欲试的伊贺精锐,不由得安抚他们似地笑了:
“呵呵呵呵。有这么高兴吗?阿幻大人死了固然遗憾,不过想到可以和甲贺拼死一战,也是我伊贺一族的夙愿。怎么样,出发吧?”
“遵命!”
一瞬间,五个黑影有如流星一般,往东穿过晚春时分的层层山脉,从伊贺往甲贺的方向奔去。
这五个人,每个人都具有超越常人想象能力的忍术秘技。甲贺忍者风待将监虽然也曾经让德川家康大惊失色,可是当他遇到这五名伊贺忍者的时候,到底能否逃过一劫呢?

二
五名伊贺忍者越过伊贺、伊势和甲贺交界处的油日山,像五只飞鸟从天而降,来到甲贺入口铃鹿峠的山路前。夕阳正要落山,铃鹿峠对面笔拾山的奇峰怪石,就像一幅中国古代的泼墨山水。然而五人都没有心思欣赏这,一步不停地往东海道入口处疾奔。就在这时,
“等等!”
药师寺天膳突然叫住其他四人。
“怎么?”
“你们有没有看到坐在那个驾笼中的人?”
方才,两名侍从抬着一只驾笼,正往铃鹿峠的东边走去。现在离伊贺五人众的距离,不过一百来米。
“是谁?”
“坐在里面的,是甲贺的忍者,地虫十兵卫。——”
“什么?”
“地虫十兵卫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海道的路上?不如先在这里送他上西天。”
“没错,卷轴里边,清清楚楚写着地虫十兵卫的名字。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我蓑念鬼现在就了结他的小命!”
蓑念鬼舔了舔舌头,好像发现了一道美餐。
刚才还朝着铃鹿峠快速走来的驾笼,这时也发现了停在路边的五名伊贺忍者,惊异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萤火留下。其他人都到前面去!”
药师寺天膳向众人命令道。
蓑念鬼、小四郎和蜡齐迅速冲上前去,萤火则像是一个旅途中因为足疼或腹痛的女孩,蹲在路旁。天膳把手放在萤火的肩上,似乎在照看萤火。
“萤火,先把抬驾笼的两名侍从杀掉!”
“是!”
驾笼很快经过了天膳和萤火的身旁,还没走出十步远,突然往外一倾。再看两名侍从,已经变成了两根木头,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条毒蛇,正盘在他们的脖子上,吐着红色的舌头,张开血盆大口正要下嘴。
两人连救命也来不及喊,就已经倒了下去。驾笼也斜倒在路上。天膳和萤火来到驾笼旁边时,先前冲到前面去的蓑念鬼、小四郎和蜡齐三人也回转过来,形成包围之势。萤火刚朝着驾笼伸出手腕,两只蝮蛇就顺着她的手爬了出来,哧溜哧溜往胸口爬去,如同回到母亲的怀里。
“地虫十兵卫!”
天膳刚一开口,
“哎”的一声,从驾笼中传出一个懒懒的声音。接着从里面斜着探出一个脑袋,打量了伊贺众人一番。
这是一张像牛一样的黑脸,两只小眼睛面对着眼前五名伊贺的忍者,似乎并没有感到惊奇。不知是由于轻敌,还是由于大胆,地虫十兵卫并没有从驾笼中走出来。
“我等是伊贺阿幻婆的手下。”
“伊贺?……喔,有何贵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