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田小文吾默默不语,低垂着头,表示内疚。
「你既然知道本藩发生大难,为什么穿着如此破烂的衣服,在这里当叫花子?………」
「………。」
「其它的弟兄都到那里去了?」
「………」
不管村雨怎么问,小文吾一句都答不上来。平时就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处之泰然,这次却反常的涨红着脸讷讷无言。
静默片刻,小文吾开口问道:
「为什么夫人打扮成这个样子,单独到江户来?」
「我派琐吉和八房去甲贺,你们都不回去………所以,我才亲自赶来。」
村雨无限委曲的说。
「夫人亲自赶来,我们………。」
「听主君说这次大难的祸因在我,若不是我的关系,里见家就可以平安无事。所以,我不能束手旁观,而且,正木大膳说,能够挽救里见藩的,除了你们八人以外,无人能够办到………」
村雨顿了一下,突然雀跃的说:
「对啦!你们是不是为了夺回伏姬珠,才这样辛辛苦苦的躲在荒山野地?看你这副样子………」
「是………没错………」
「那么!有没有希望?」
村雨急急的问着。
小文吾不答腔,看了村雨一眼。
「夫人!您穿的这么单薄一定很冷吧!先到我的小屋去避避寒再说,好吗?」
「你住在这附近吗?好哇!」
村雨跟着小文吾进入屋中。
「这里破蔽不堪,夫人暂且委曲一下。」
小文吾客气的说。其实他这句话并非谦虚之词,这间屋子还真是名符其实的花子窝。
村雨浏览了一下屋内,爱怜的说:
「我不知道你过这种苦日子………。」
在屋外劈柴的小文吾听她这句话,大为感动,一时情思满怀。
「当初看到父亲遗书的第一个反应,只是觉得村雨夫人可怜。因为这件事是她娘家引起的,夫人一定非常苦恼。而且她今天单独来到江户,大概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可怜她今年才十七岁………唉!」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到屋内。村雨正在合拢破裂的衣袖,白皙浑圆的臂膀偏不听使唤的露出来………。看得小文吾心头狂跳不已。
「夫人!………」
小文吾收敛面容,正色危言:
「您稍候一刻………我到附近的农家借个针线。」
说完突然想到村雨夫人过的是贵族生活,从来没有碰过针线。随即改口说:
「不!我去借个农妇来。」
「现在还有闲功夫说笑呀!」
村雨严肃的说。
「我们即刻去抢回伏姬珠。」
「即刻?夫人!您………。」
「你不是说很有希望吗?」
小文吾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句话,但是也不敢推翻它,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珠子在什么地方?」
村雨急躁的问着。
「我想——大概——」
「我想!在本多佐渡殿的公馆。」
「但是——」
「但是,你是不是要说,光我们两个人去也抢不同来?其余七个兄弟在那里?你们八人加上我,总共有九个,好好计划一下,大有可为。他们七个人到底在那里?」
「是。他们………。」
「如果不能一下通通抢回,先抢一颗,让八房带回馆山,主君也可以放心一点。我们快走吧!小文吾!」
「夫人!请您等一等!………。」
小文吾惶恐而困惑的说:
「这件事我想了好久,只有一个办法………。」
这只是缓兵之计,随意敷衍村雨而已,其实他根本阵脚大乱,根本无计可施。
犬田一边说着,一面缓缓的坐在枯草上,抓头搔耳,若有所思。稳若泰山的身躯和惯有的疏懒神色,巧妙的掩饰了他内心的不安,看起来倒像胸有成竹。
现在他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件事了。他回想了父亲遗书的内容,不明白到底伏姬之珠被藏在那里。但是刚才村雨所提到的本多佐渡公馆,可能性倒是蛮大的。就算是藏在佐渡守的公馆,而七个伙伴也通通聚集起来一致行动,能否夺回伏姬珠,也是个大疑问。
而且犬坂毛野在数天前潜入佐渡公馆,遭到了紧紧的追击。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保护珠子,还是另有其它原因,总之,目前伊贺组所在的佐渡公馆防守甚严。所以,珠子藏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我是不在乎生死的………。」
「但是,如果偷不到伏姬珠,惊动了佐渡守,他也可以把珠子藏到别处,甚至将它丢到海里,那样就前功尽弃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防止他们摧残珠玉。」
犬田出神的想着,呆呆的望着火堆。突然,他的眼睛闪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是个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珠子的办法。
「夫人!我们可以动身了。」
小文吾跳了起来。
「到那里去呢?」
「按照你的原意,到本多佐渡的公馆。」
「但是,其它的七个弟兄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除了犬坂以外。」
「毛野身在何处?」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只要坐到毛野的八房身上,它就可以载你到毛野藏身之处。」
前几天毛野曾苦笑的对小文吾说,行窃用不着狗,硬是把自己的八房推给小文吾,所以留在这里。
「不过,那是下一步计划。」
「那么!第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先到佐渡守的公馆露面。」
「你一个人可以抢回伏姬珠吗?」
「——大概………。」
「唉呀!我真笨!你不是在甲贺修过忍术吗?一定没问题的,太好了!」
犬田笑而不答。他觉得难为情,因为在甲贺时,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懒散。
村雨兴高采烈的拉着犬田的大手,她的眼眸流露出无比的信心。
「夫人!你的衣服破成那个样子………。待会儿,我们经过农家时,顺便进去拜托农妇修补一下。你可是记着带草帽哟!」
小文吾温柔的说,口气活像哄小孩。
两人动身了,走到草原的中间地带时,小文吾转过头去,恋恋不舍的望了小屋一眼。屋前的火堆尚未熄去,火光和夕阳映着小屋,把它染得一片通红。「别了!别了!」小文吾暗暗的说。从今天起,他要和那段悠闲的日子永别了,他再也不能躺在草地中,捕捉天上的浮云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甘愿舍弃逍遥无忧的生活,冒着生命的危险,投入宝珠争夺战?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是,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改变。
村雨的出现,像一股洪流,推动了千古不移的顽石。也打动了犬田小文吾。
两条八房似乎也意识到不祥的征兆。愤怒地向着落日将尽的西天狂吼着………。

同日的黄昏,服部半藏集合了他的党人,在本多佐渡公馆召开会议,与会的包括八个女忍者。
说得精确点,不该说与会人士包括八名女忍者,因为她们才是主体。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她们应该乔装成从奥羽来的女歌舞伎,其它的男忍者扮成乐队或搬运工人,早就应该到达大阪了。但是因为她们向服部半藏报告:
「里见的家臣似乎想夺回伏姬珠。」
所以,半藏要她们暂且留下来观察。
对本渡守来说,伏姬珠本身并不是问题,因为他可以随时摧毁它。真正悬在他心上的却是数日前潜入他的住宅的那名奸细。
虽然那名奸细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佐渡的事,但是,他能够在防备严谨的佐渡公馆内,来去自如,实在不是等闲人物,如果那个家伙和里见家有关连,实在令人担心。而且,八名女忍者曾经报告安房的八个老人如何厉害,如何逼得她们跳海。她们提到的时候尚且心有余悸。这八个老人若仍存在安房,对幕府而言,着实构成严重威胁。佐渡守愈想就愈觉得心烦。不过,随后佐渡守又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说里见家那八个老人,因为失去了珠玉,挥刀砍死管家印藤采女之后伏罪自杀。但是,这个消息反而更令佐渡守不安。
佐渡守这样操烦几天后,狠狠的赌咒说,如果里见家想反击的话,就试试看吧!他尽可以用珠子做诱饵,把他们一网打尽,想到这里,佐渡守反而有强烈的好奇心。以前他对于安房的主君相当轻蔑,认为对方只是个无力抗拒安房那种颓丧的懦夫,主君如此,臣下更不待言了。想不到里见竟然还有几个厉害的臣下。一旦双方火拼起来,不晓得谁输谁赢,这倒是个扣人心弦的问题
所以,佐渡守一直在等待安房的动静,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反应。因此,预备按照原定计划,在当天晚上向八名女忍者做大阪行动的最后指示后,把她们送走。
但是,就在当天的黄昏发生大变。
夕阳整个消失了,天边残留着几道褐色的彩霞,忿怒的北风吹动着天上的云卷,象征变的来临。
一个大约六尺高,蓬头垢面,满脸乱须的花子,穿着褴褛的破衣,向着佐渡公馆走去……。
这个叫花子的右手拖着长长的木棒,左手拿了一个破钵。痴痴的笑着、走着。看到他的人们无不吃惊的瞪着大眼。因为从乞丐的两股间露出一条长约一丈,又白又干净的绵布,和他的肮脏模样大不相衬。
但是,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条拖地的棉布上写了一行斗大的黑字:
「请各位观看本多佐渡守殿的绝招。」
隔着相当的距离,底下写着:
「伊贺组和甲贺班为了八颗珠玉将做忍术大赛!!」
空了几寸后,底下接着写:
「九月九号便知胜负,请各位拭目以待!」
这一行大胆的文字吸引了不少群众,许多人又叫又笑的跟随着他,大家都以为这是痴人说梦,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一时也没人拦阻他。
乞丐大摇大摆的走到佐渡公馆前,正欲举步入内,却被几个本多家的臣下挡驾。
「你是什么东西!疯了吗?」
「各位父老兄弟姐妹……」
乞丐傻笑着说:
「请给我这个可怜的人一分钱吧!」
说完,无视于众人的哄笑,大方的跨进门槛。
「这个混帐!把他抓起来!」
家臣们一拥而上。只见乞丐不慌不忙手执木棒,咻的一声,横身一扫。随后听到一阵惨叫。刹时血浆迸溅,人头落地。一些未受伤的,急忙抱头四散。
留在门内观看的武士们大惊失色。
「奸细!奸细!大家快上!」
家臣们扬声高叫时,乞丐撕断了棉布带,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把刀,插入棉布中,连刀带布,用力向前一摔。
「嗖!」的一声,布带像飞蛇一般,在空中急转了一个弯,陡然落下。刀尖深入地下五寸许,而布片齐齐整整的平铺地面。露出一行斗大的墨字:
「请各位观赏本多佐渡的绝招。」
「伊贺组和甲贺班为了八颗珠玉将做忍术大赛!!」
「九月九号便知胜负,敬请拭目以待!」
乞丐昂首阔步,继续向前。屋内拥出数名服部党人……
正在屋内静听风声的本多佐渡,同服部半藏及八名女忍者,从气喘嘘嘘的家臣处,听到外间的异动,大为惊愕。八名忍者不待半藏下令,急急飞奔而去。
在禁用刀剑的内庭外,她们听到了旋风般的巨响。
发出这个巨响的是乞丐——犬田小文吾。
犬田小文吾的作法失之荒唐。不知道他有几成把握,仅仅携带一只木棒,就闯入天下第一权臣——本多佐渡公馆。他想赤手空拳夺回伏姬珠吗?他的忍术造诣如何呢?暴虎凭河的后果又如何呢?……
小文吾挥动木棒,挫断几把长刀后,喝退了数人。
「各位好心的先生、太太……」
他吃吃的笑着说:
「可怜可怜我这个叫花子吧!」
「给我一分钱……。」
他重新挥动木棒……。木棒的威力虽然吓人,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忍术仍嫌拙劣。


甲贺忍术初惊佐渡

本多家臣们头一次看到木棒能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这个衣着褴褛的叫花子,匹马单枪闯入德川家的第一权臣——本多佐渡公馆,不知道有何企图。从他破烂的衣物中,看不出他的真正身分。写在棉布上的文字更令人莫名其妙。究竟是不是疯子?对于这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又该当如何处置?要不要惊动佐渡守?……
正在犹豫的时候,内间已发生了大暴动——令人头痛的疯子已闯入内门了。这个疯狂的叫花子无视于频频飞来的乱刀,坦然挺身相抗。断刀像碎石一般乱迸,木棒不停的风舞着,人们狼狈的抱头鼠窜。
「奸细!疯子!」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家臣们失去理智的狂吼惨叫,他们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总之,完全崩溃了……。
武士不敢接近,远远的围着犬田小文吾。
「让开!让开!」
「快让开!」
这个时候,屋内冲出一群奇装异服的男士。头上包着鲜艳的头巾,身穿着大红裙,看起来像戏班的。但是,他们的眼睛露出锐利的凶光——他们全是伊贺组的忍者。
犬田站在门槛,把沾了血的木棒抵着地。左手持钵,右手拿棒。看着「戏班」走出。
「唉呀!危险!」
犬田突然高叫一声。声调相当优雅,一反刚才装疯卖傻的声音。他原本以为从里头出来的这些人是唱戏的,但是这批人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小文吾站在门外,打量着他们,微笑说:
「哈!哈!你们是伊贺组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被他猜中。
「我猜得不错,你们果然在这里。」
伊贺组人不管小文吾所说的意思。也不想知道这个意思,慢慢的从角落涌出来,根本无惧于小文吾的木棒。
这个时候——
「等一等!」
有人在门内高叫着。
八个女忍者如旋风般,飘然而至。
「慢着!慢着!」
「这个狂妄无知的家伙!」
「我们好像似曾相识!」
八个女忍者阴狠的瞪着小文吾。因为她们看到小文吾布带上的字:「伊贺组和甲贺班……忍术大赛。」
「哈!哈!哈!哈!哈!……。」
小文吾纵声大笑,声如洪钟。
「你们不就是那些偷走珠玉的人吗?」
他记起了父亲遗书的一段话:「盗珠之人当系本多府之伊贺女忍者……。」
「叫花子!你是不是里见家臣?」
一个叫船虫的女人这样问他:
「一个卑微的家臣竟敢大闹天下第一人物的公馆,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喂!你不怕后果吗?」
「我只是个潦倒的乞丐而已。」
小文吾和气的说,随即扬声:
「各位先生太太,同情同情我,给我一分钱……。」
说着说着,伸出了左手的钵。
突然两道血柱自小文吾的双眼喷出。两名女忍者的铁链勾住了小文吾的眼眶。
「啧!啧!各位!各位!……」
小文吾一如常态的叫着。
看到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本面露微笑,向前跨出两三步的女忍者,大吃一惊,急忙止步。
虽然两眼被刨出,小文吾却恍似不觉以平稳的步调,继续向前……
「请各位观赏。」
他精神抖擞的说。
「——这个家伙还真有两下子。」
从屋宇右侧奔出来的两个人,如此叫着。
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伊贺组的。因为他们太大意了。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乞丐而来,还是另有其它原因,总之,他们大无畏的迎来。
小文吾不慌不忙的又将手中木棒挥动一圈,两人应声而倒。
「喝!看炼!」
两名女忍者同时抖手甩出铁链。一条系着铁锤的链子,立如毒蛇出洞般,砸向小文吾的腹部,但,随即弹回。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链子反已缠住了小文吾的右脚。先前抛出铁锤的女忍者,接着锤子后,立郎丢出飞刀,就这样一来一往的,像纵横交错的织布样。一个快刀从左面飞来,小文吾闪避不及。左见被飞刀砍着。
「本多佐渡殿的绝招!」
小文吾平静的说。他的左肩插着利刃,左手依然持着木钵。英姿焕发的向内而去。他的右脚被链子缠住,却面不改色的拖着链子和女忍者。
走到长廊前的时候,那四名女忍者宛若被狂风吹着的花瓣一般,向后疾退。
长廊的一端,本多佐渡守扶着一名小侍童,纹风不动的立于当地,凝神观看眼前这一幕。两个女侍者看见佐渡守,马上大吼一声,朝小文吾挥去一刀。
一刀被小文吾的木棒推开,但是——同时小文吾的右臂和木棒一齐飞出。双眼失明的他,连右臂也被削断了。
「伊贺组、甲贺班将做忍术大赛。」
小文吾继续前进。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了。他的伤势不轻。浑身是血,简直不成人形。可是,一股浩然之气支持着他,使他看起来格外英勇。
佐渡守不出一声的看着——小文吾向着佐渡守高叫:
「胜负如何?请看……」
一语未完,两只快镖,穿入小文吾的脖子。
小文吾丢下衣钵,发出一声巨响,颓然倒下。
约莫过了半刻时分没有任何动静。女忍者们看见这个血流满面的乞丐,平静的躺着,互相看了一眼。
「应该死了吧!」
船虫先开口。按理说,两只飞镖穿入脖子,应该没命了。但是,这个死人的脸太安祥了,反而使她们大为疑惧。
「我过去瞧瞧!」
船虫向前跨出一步。慢慢的绕着乞丐没有右臂及武器的右面行走。在距离三步之远的地方住脚。先是小心翼翼的注视一回,然后放心大胆的俯身近观。
蓦然,死人的左手疾伸出去,飞速的揪住船虫的衣襟。顺势挟入怀中搂住她的脖子,一口咬住她的头发。
「唉呀!不好了!」
其余七名忍者看到这个情况,匆匆忙忙的跑过去,但是,附在乞丐身上的船虫,却像旋风般的回转起来,使她们没有靠近的机会。
突然一阵凄厉的哀嚎。船虫被抛回来。
「九月九号便知胜负。」
小文吾用微弱的声音叫着:
「请各位拭目以待——。」
同时,只见小文吾松开左手,从他的掌中跳出一样东西。七个女忍者屏息看着。
——一颗血渍斑斑的眼珠子。
她们蓦然转身。——看见船虫有气无力的靠着柱子。漂亮的脸颊上流着从左眼滴下来的血……。
船虫的左眼奇异的发亮,不像一般人的眼睛,而像一颗闪烁的夜明珠。
但,这个眼珠子再也不能转动了。它浮着一个奇妙的怪字。女忍者们同时看到这个怪字。
——「悦」——
犬田小文吾挖出船虫的左眼后,把珠玉填上眼眶。
这颗珠子刚才一直放在小文吾的木钵中。
「啊!……。」
七名女忍者齐声叹息。她们再度转身观看小文吾。
这名七尺汉子脸面一片死白。空悠悠的眼眶像是注视着天上的白云一般,嘴角泛出满意的微笑……。

「一定是里见的人!」
服部半藏肯定的说。
天色黑了,房间里已经点上油灯,灯烟和空气一样僵滞黯淡……。
本多佐渡守面无表情的坐着,周围的伊贺组人,屏息凝神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沉默良久,半藏才开口说:
「我不知道里见家有一批甲贺忍者。去年年底船虫她们从安房回来,曾经向我报告安房八个老人的事,那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没想到还有另外一批人……说来说去,这是我的过失,我调查得不周到……。」
「你认为除了刚才那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人呢?……」
「从那片布带上的语气看来,似乎还有其它的人,……但是,我想不到他们敢反击。……」
「我自己对里见的估计太低了。」
佐渡守苦笑着,说:
「对!如你所说的,那个傻里傻气的里见安房守实在不可思议。竟然能够培养一批甲贺忍者,公然明目张胆反抗我。但是,我想当初培养甲贺忍者的,一定是老管家——正木大膳。这个老家伙相当精明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佐渡守自言自语:
「要不要提早抄收里见藩?……但是,现在没有那种借口。如果追究刚才那个奸细的事,去责备他们,他们也可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那么……」。
如果像佐渡守所想的,里见家也可以使出和服部党偷珠子的同样绝招,而装做若无其事。
「……刚才那个人有万夫莫当之勇,也实在够吓人的。但是,他究竟是不是想单独抢回伏姬珠?……」
本多佐渡守低头默想了一会儿,继续说:
「那个人又带来了恶作剧似的战帖……。对!如果我们把珠玉埋在地上,或者抛到海里。要不然,把它弄碎了也好,这样倒是一了百了。」
「不!不!千万不能这么做!」
船虫用嘶哑的声音叫着。她带着眼罩,端正的坐在一旁,虽然身受重伤,却没有一点病态。
「毁掉珠子,等于承认伊贺比不过甲贺。」
「伊贺和甲贺……。」
佐渡守沉吟半晌,说:
「不错,刚才那个人说过,为了伏姬珠,伊贺和甲贺将做忍术大赛,看看输赢如何?……」
「主人!」
船虫问道:
「我们能不能取消大阪之行?」
「取消了准备怎么办?」
「我们准备对伏姬珠负责到底!因为它是我们抢来的……。而且,我们遭到这种反击……。」
船虫惨淡的说。众人都很了解她的痛苦,刚才的静默,是因为回想黄昏的那一幕。伊贺组人觉得异常忿怒。而受害最深的船虫,好像一个乞命的女鬼一般。
「另外,我要清楚的告诉敌人……。」
「你说,敌人是……」
「我心里有数,前些日子那两个吉原的艺人……。唉!那时候不该放过他们。等天一亮我就去找人……。主人!我们请求你,让我们留在江户。」
「如果刚才那个人的同党还在的话,」
半藏顿一顿,接着说:
「不除去他们,一定后祸无穷。因为,没收里见家后,他们势必要报仇的。不如用伏姬珠做诱饵,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不但对德川家有利,对本多家也有好处。」
半藏阴险的说。扫视着众人。他内心最关切的问题是战帖上的一句话:「伊贺组和甲贺组将做忍术大赛。」
「哼!现在我想通了。」
佐渡守突然冒出这句话。
「刚才那个人虽然勇猛,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功力。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他想保持珠玉的完整,好让我把珠玉交给伊贺组保管。」
伊贺组人听了这句话,骚动不已。
「那么!我们将计就计如何?」
「主人!您是不是允许我们和甲贺组展开争夺。」
船虫急急的问着。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把甲贺班通通干掉!我可以保证!」
「船虫!……」
半藏欲言又止。接着按照顺序叫着:
「玉梓、朝颜、夕颜、吹雪、桩、左母、牡丹。」
「你们干不干?」
「这是我们最想干的事!」
八女异口同声说,脸上的表情相当刚毅。
李多佐渡守瞪着半藏说:
「好吧!姑且让你们试一试。我一直认为只有服部党的忍者最利害。但是,想不到安房的甲贺组也这么利害。」
佐渡守冷酷的说。底下这句话更令伊贺组不安:
「要不要抄收里见家是一回事。我要看看结果如何,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把甲贺班请来,做为当局的间谍和刺客。哼!哼!看看甲贺和伊贺的实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