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母禁不住怀疑自己的神智,因为她看到雨水不是从天上下来,而是左右横落,连同双脚附着的墙壁也像平地一般,腥红的血水在上头滚来滚去。
她本能的拔动双脚,无奈双脚被血水黏住,就像被强力的钢铁磁石吸住一般。动弹不得。
看左母在墙上费力挣扎,亲兵卫暗暗得意,他想:
「忍法地屏风实在利害!」
可是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不要做困兽之斗了,把宝珠交出来就饶你。」
「做梦!」
左母咬牙的说,同时射出一刀,但是这刀不听指使的飞离亲兵卫。紧接着亲兵卫回敬一剑,齐齐砍断她的双膝。
在左母来不及叫嚷的瞬间,亲兵卫将她扑倒在地,快速的从她怀中掏出一颗珠来。
「仁」
紧接着空中传来数声犬吠。
「八房接好!」
亲兵卫奋力将珠子抛上空中。
过后亲兵卫及左母双双滚落在地。地屏风的法力渐渐消失了……。

※※※

正在追赶信乃的半藏一行,突然听到后头的骚动声,暗叫:「不妙!」便匆匆忙忙的赶回去。来到后门的时候,正好和八房擦身而过。众人急于探知院内的究竟,也不去追赶那只大狗。
一行人急急的赶到库房前,同时齐齐楞住。
一股强烈的油烟气夹杂着血腥味向他们阵阵逼来,院内血流如渠,尸横遍野。然而最惨不忍睹的是一堆小丘般的死尸上头——赫然坐着一对相拥互抱的男女——左母和甲贺者。
这个甲贺男人的心上插着一把剑,而左母断裂的右膝上闪烁着一颗珠:
「狂」

在阴雨绵绵的黑夜里,一个男子默默的坐着。
地点是离服部公馆不远之处的一间破屋。
这个人静静的坐在石头上,神情肃穆,俨然一位大军师,他就是犬士的智囊——犬村角太郎。
不多久,信乃骑着八房来到。
「犬村!」
「一切进行得如何?夫人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任务倒是蛮成功的。伊贺组追了半天突然慌慌张张的退回去,我这样脱险了!」
「什么?!你说他们慌慌张张的退回去?糟了!会不会犬川和犬江被发现了?」
「不晓得!我也在担这个心!」
「真是不中用!如果被发现了,夫人再被抓回去,看大家怎么办?」
「那还了得?我看再回去一趟算了!」
「且慢!先别浮躁!静下来等等看。」
这时,一条黑影快速的闪过来。
「犬村!」
「啊!是壮助!办得怎么样?」
「可怜!夫人昏过去了。」
壮助说着,将奄奄一息的村雨放下来,犬村慌忙铺上油纸,让村雨夫人躺在上头。
「夫人!」
「夫人!请你提起精神来!」
信乃和壮助不停的呼唤着,企图唤醒村雨。这时,角太郎只是不作声,默然的拿出一包药和葫芦。
「唉!这个样子如何灌得下去?看来非得口对口喂她不可。」
角太郎说着,望了两人一眼,三人同时低下头去,闷声不吭。
如临大敌一般,信乃、壮助和犬村齐齐屏息不动。
「唉!……。」
村雨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啊!醒过来了!」
三人兴奋的嚷着,手忙脚乱的搀起她,一忽儿拿酒,一忽儿拿药,好不热闹。
正在忙乱的时候,八房不声不响的来到。
「唉呀!谁的八房!」
壮助首先看到,不自觉的嚷了出来。他们随即发现八房的嘴里含着一颗珠。——「仁」珠。众人一时沉默了。
犬川向着服部府邸张望一下,沉痛的说:
「亲兵卫!你死了吗?……。」
接着把分手前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叙述出来。
「呜呜!亲兵卫!」
村雨听到一半便忍不住失声恸哭。
「你这冥顽不灵的东西!谁叫你送死去的?!」
角太郎见村雨哭了,心如刀绞,便狠狠的咒骂数声。
信乃睹状,大为不平,恨不得赏犬村几个耳光,但一转念又觉得犬村的话不无道理,便按捺下来。——事实上,说他和犬村大有同感,不如说他忌妒亲兵卫。
「唉!谁叫你逞一时之勇?如果好好的按计行事,来日也可抢回珠子呀!唉!亲兵衙!」
犬村再三嗟叹。
「好啦!不必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亲兵卫好歹也抢回一颗珠子——」
壮助明智的说:
「还是快让八房送回馆山要紧。」
「好吧!就这么办吧!」
角太郎交叉着双手,向信乃说:
「信乃!请你再回馆山一趟!」
「什么?!我不干!」
信乃不觉嚷了出来。他想起那回受到城主纠缠的那门事,心有余悸。
「说真的!我恳求你不要拒绝!」
「为什么?」
「上次那件事情的余波未了,麻烦事接踵而来。」
「什么麻烦事?」
「虽然你一时瞒住了服部半藏。但是总有一些破绽,敌人看到的安房村雨及逃出仓库的村雨俨然一人。不管那一位才是真的,至少,目前有两个村雨。当然,村雨的真假是另一回事,不过,服部半藏已经察觉到两个村雨这项事实了。」
「所以,你想狡猾一如佐渡守的人,不会再到馆山探查吗?因此!你非回去一趟不可。」
——就单单为这件事回去?信乃不免疑惑,何不让真正的村雨去应付,也省得被城主弄得心烦。但是,念头一转过来,才想到让真正的村雨回去,不啻是成就城主,把这么一朵香花插在牛粪上,简直糟蹋嘛!就凭安房守那副嘴脸?……呸!还是让夫人留在江户吧!
但是,角太郎和壮助会不会动夫人的脑筋,有这两个家伙在,总是叫人放不下心……。
「这一次的探查,可是不比上次。我想,他们必定会提出种种难题。所以,与其让村雨夫人去应付,不如交给信乃来办。因为信乃较机智。」
信乃听犬村夸他机智,得意之余,心下早已默许,不觉热心问道:
「犬村!你说的难题,到底指的什么?」
「难题太多了,一时也不敢肯定是那一种。闲话少说!反正你赶快回馆山就是了!以后一有消息,就让八房联络。对了!就这样吧!——」
角太郎俨然军师模样。
「你和夫人各骑着一只八房。先送夫人到小幡公馆,然后独自赶回馆山。快!」
「那么!你们呢?」
「我们嘛!先去调查犬江生死,如果真的丧命了,当然要设法安顿露野组。」

※※※

服部半藏苦着脸,垂头丧气的进入佐渡公馆。
「什么?!忠、悌、信、智、仁——这五颗珠子已被夺回了?」
佐渡守听完半藏的报告,气得暴跳如雷。
「饭桶!饭桶!号称天下无敌的伊贺组,连五颗珠子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服部半藏把头垂得更低。
「哼!看来里见藩也不是好惹的。非得想个法子收拾他们不可。这些不知死活的甲贺者!」
半藏只觉得全身僵冷,一时不敢回话。佐渡守接着说道:
「如果再不设法,别说是九月九号,就是五月五号,他们照样办得到!」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设法!」
「哼!……。看来只好把日期提到三月三号了。这场夺珠之赛非尽早收场不可,否则不堪设想。三月三日正是妇女节,就命安房夫人带着伏姬珠上京来。」
「命安房夫人上京来?」
「嗯!只差不知道来的会是真人或是假货而已。村雨是相模守的孙女,想来必不同凡俗,加入夺珠之争应属必然,叫她上京来,让老夫看看,即可判定真假。」


唆犬村信乃发娇瞋

外樱田纪尾井扳的名兵法家——小幡勘兵卫,据传前往甲州搜集兵法资料。虽然本人不在府邸,但访客依然源源而来,可谓「门庭若市」。
据「本朝武艺小传」记载,勘兵卫有三千门徒,举世闻名的两位大军事家——北条安房守及山鹿素行,都是出于他的门下。
勘兵卫不在江户的这段期间,由高足——犬村角太郎全权处理一切,包括代授军学。角太郎精妙的兵法论和其师不分高下,所以三千弟子一个也不曾减少。
事实上,勘兵卫并没有前往甲州,而是被佐渡守派往大阪,从事反间工作。这件机密,角太郎当然知道。
闲话休说。当天晚上,犬村和壮助安顿好露野组后,匆匆赶回小幡公馆。见到村雨,知道信乃已动身回馆山了,三人闲聊了一回,壮助随即返回吉原,村雨就在小幡公馆住下来。
角太郎对外宣称,村雨是过去主君的女儿,名叫滨璐。其实若以兄妹的身分出现,应该较为方便,但是禁不住信乃和壮助的强烈反对,只好以小姐相称。
「那一位滨璐姑娘是谁家的千金?」
看到娇艳如花的村雨,门徒们总会好奇的向犬村发问。而犬村总是板着脸,三言两语的将他们打发走。因为犬村的态度向来如此,即使讲课也不例外,所以,门徒们也不曾怀疑这位严肃的师兄。
只是这些门徒们,多半是浮浪的藩侯公子,年轻力壮,对异性难免感兴趣些。何况村雨是那样楚楚动人的美娇娘,自然经常借故纠缠她。碰到这种情形,犬村往往声色俱厉的将对方痛斥一顿,使他们不敢再更进一步。
但是,有个人却叫犬村无从打发而大感头痛,这个人便是犬川壮助。
壮助到小幡公馆走动的次数愈来愈频繁了。
「犬村!你一直搁着夫人,也不是办法呀!」
「我何尝不担心,只是这种事轻心不得!你不知道兄弟是在观察佐渡守的动静!」
「那么!他们什么时候下去探查?」
「谁晓得?」
「但是,你不是说过最近一定会有动静的?!」
「迟早会去的!只是最近服部和佐渡却意外的静默下来。不得不令人担心。不知道佐渡守又要搞什么花样?」
「唉!真是的!长此下去,信乃怎么吃得住?他是大男人哪!我看不久他又会回江户来。」
「放心!放心!」
角太郎似乎被壮助弄烦了,急躁的叫说:
「你这样烦下去,头发都要变白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总不能像毛野和亲兵卫那样,冒冒失失的闯到阎王殿送死!这件事应该先由敌方发动!你不要再开口了。」
「但是,我们总不能处于挨打的局面!」
「唉!你给我少说几句话行不行?!」
角太郎几乎要光火了,但碍着夫人跟前,又不敢发作,只得软下来,堆起笑脸说:
「反正到时候少不得借重你的地方,你安心的回去吉原吧!迟早一定通知你!」
壮助就这样悻悻的回去了。
其实犬村并非不闻不问,只是静候时机罢了。由于师父的关系,他经常得以出入佐渡公馆,因此和佐渡及服部并不生疏,因为这个缘故,前几天偷袭服部府邸时,才不敢公然露面,这也是他匠心独具,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当然,犬村将壮助赶走,并非对村雨有何企圆。不过也不能否认其中没有半点私心。
和夫人独处的时候,犬村除了有股充实的满足感外,另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苦闷。这种苦闷来自夫人无形的挑逗。
也许村雨并非有意的,一个年方十七,天真无邪,高贵一如神女的城主夫人,怎晓得诱惑男人?但是,她经常有着如下的举动,诸如:
「犬村!请你过来一下!」
被喊过去时,夫人正在更衣。
「帮人家束带子!」
再不然就是:
「把我的发髻梳起来。」
这样命令角太郎。其实府里有许多女佣,怪的是夫人从来不唤她们,凡是一切梳洗换装工作,都要自己动手,碰到需要帮忙时,一定找角太郎。
这或许是信赖自己的关系——角太郎一直这么认为,而感激不已。但是夫人这种恩宠,也有令他痛苦万分之处,因为夫人的袖袜之间,常有体香逸出,加上帮忙时,总会触到她滑腻的肌肤,……凡此总总,都令年轻的他耳熟心热,浑身震颤不已……。
生为藩侯公女,此刻又是藩侯夫人的高贵身分,村雨是否完璧无缺?……是的!是的!角太郎不停的呐喊!他对夫人的爱慕愈来愈强烈了。
这天黄昏,角太郎一直回想着村雨的体香,突然萌起窥浴的歹念——
「让我看看她美好的胴体!」
角太郎既有此意,便在浴室壁中穿了一个眼洞。
他把眼睛贴上去——哇!……。
「犬村!」
恍惚之中,听到村雨的呼声,犬村本能的想逃。
「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
村雨毫无愠色,若无其事的说:
「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
「那么!想到那裹去?」
犬村面色发青。
「到壮助那儿。」
「唉呀!……为什么?」
「为了夺珠呀!看你漠不明心的,待下去有什么用。我去找壮助帮忙,他会马上答应!」
「天哪—……夫人!时间还早,不是我不肯帮忙,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在九月九号以前夺回来就可以了嘛!这种事情不能马虎,是不是?……。所以,请你千万相信我,只要有我犬村在,保证你高枕无忧。」
「你只是哄我罢了!」
村雨银铃般的声音里,隐含着不满:
「再说,一个安房夫人可以长久待在江户吗?」
「……」
角太郎无言以对,默默的垂着头。

※※※

数日之后,角太郎得知佐渡守再次派员前往馆山的消息,心下大为不安。天大的难题发生了——村雨夫人必需携带八颗伏姬珠前往江户,日期不是九月九日,而是近在眼前的三月三日。

里见安房守突见村雨归来,一时茫茫然,宛若堕入五里云雾中。村雨离前次回来的时间,不过数日而已,在她二次离去的这段时间内,八房又带回一颗珠子。这么看来,珠子似乎是她抢回的,但是,她不是发过誓——在八颗珠子尚未完全夺回之前,绝不回安房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归迎的?还有,到底她是用什么方法夺回宝珠呢?
「村雨!你用什么方法夺回珠子的?」
「……」
「你回来了就好!别再去了!但是你怎么想到要回来?你这叫人又气又怜的古怪灵精!」
「……」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去江户了!」
任安房守怎么发问,村雨只是默不作声,和前次归来的情形相同。村雨是否一直遵守着那两条无聊的誓言?安房守一想到这里,不禁大为气恼。整天像个哑吧已经够叫人受的了,还宣称不行夫妻之道。这算什么嘛!
上次也不过对她略表亲热而已,竟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聒子。这还不打紧,但是堂堂的一个城主夫人,竟在下人面前像江湖术客一般,弄破天花板,跳出寝宫,未免太失态了。更有甚者,村雨在离去之前,还当众撒野,说什么,我变成了魔鬼也好。八犬士为了夺珠而抛头洒血,而你却声称夺不夺回都无所谓……。你才是魔鬼!……你这个醉生梦死的可怜城主!」
想到这里,安房守不禁怀疑,村雨是否着魔了。因为她在未去江户之前,一向是个温柔恬静的少女,去了一趟江户却像变了另一个人一般。这次回来,不晓得又将变成什么样子……。想着,想着,禁不住绕到村雨身后,仔细的端详她。
——那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弱不禁风的柳腰,楚楚可怜的身影不是和当年一般无二吗?
啊!这是个多叫人怜爱的弱女子!魔女怎么可能和她牵扯在一起?……。
安房守一阵冲动,不觉扑向前去,一把抱住村雨。这时候,假村雨突然回过脸来,笑着说:
「你这死不正经的!」
话声甫落,安房守已惊得连退敷步。他尝过村雨的掌风,知道利害,不敢再冒然求欢了。
这以后,村雨平静了几天,但城主却又不住而来骚扰。这天是二月底日,天一黑,城主就闯进夫人的寝室,泪流满面的跪在夫人裙下。
「村雨!过去太亏待你了,无论如何,请你原谅我。把我当做丈夫君,一定要把我当做丈夫!因为我就是你的丈夫呀!我们不要为珠子烦恼了,珠子和你比起来,算得上什么?!里见家迟早会灭亡的,这是佐渡守的阴谋,与伏姬珠全然无关。灭亡了也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就心满意足了!村雨!……」
安房守这翻真挚的话语,连假村雨也感动了,「她」擒着泪珠,泛出一股满足的微笑,身子慢慢挪近安房守……。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城主!本多佐渡守又派使者来了!」
正木大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服部半藏再次担任使者,要求与夫人会面。」
老管家这时才进入门来,气喘不休。
「什么?!要和村雨会面?!」
安房守愣住了。入夜后才和村雨双双接见半藏。
「又来打扰了,真不好意思!」
半藏先说了些客套话,随即表明来意:
「这次前来并没有任何要事,只是奉命来讨论伏姬珠的问题。城主不是答应过,九月九号献上伏姬珠吗?」
说着,目光灼灼,迫视着村雨。
「没想到这几天竹千代君受了些风寒,发烧不止,病中一直念着伏姬珠,吵得佐渡守无计可施,只好哄他说:『三月三号一定献上』所以——」
「三月三号!」
听到这里,村雨不觉就惊嚷一声。半藏继续说道:
「夫人不必惊讶!三月三号正是妇女节,佐渡守之意是请夫人在当天携带伏姬珠上京。」
村雨的脸色苍白如纸。半藏接着宣布:
「日期不远,上京请早。佐渡守特派鄙人前来迎接夫人,城主大可放心。」


扑朔迷离似假还真

半藏打从进门来,就不停的凝视安房夫人。此刻站在眼前的夫人,到底有几分真实性?若说她和仓库里自称为安房夫人的村雨是同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因为仓库里的女人是在半藏回府后才逃走的。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逃出仓库,潜回安房,而且又抢在半藏之先,赶回江户。再说,既已逃出又何需复入仓库?既已复入仓库,又何需二度逃脱?
显然村雨有二,只是不知真假如何而已。但是,世上如何有这般酷似的两人?……半藏愈想愈迷糊了。
眼前这位夫人会不会是男人呢?——半藏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吉原的女艺人。那夜利用绳索逃出的村雨,显然不是被关在仓库的村雨。因为仓库的屋顶并未被弄破。自己却因疏忽而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真正的村雨给溜了。该死!自己追的却是吉原的艺人!对!就是他没错!那个艺人!不!男扮女装的艺人。也就是混在西田屋嫖客中的吉原「女艺人」。那时候,一心认为他是女人,所以才大意的让他走了!哼!这狡滑的家伙,故意脱去上衣让我们检查,原来……。唉!
对!仓库里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夫人,她确是女人没错,因为用刑时,曾看过她的乳房。
但是,吉原艺人的面貌并不像村雨呀,那么!眼前的村雨究竟是谁?……管你是谁,反正一定会把你押到江户让佐渡守去鉴定。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半藏立即打住,扬声说:
「夫人明白了吗?」
假村雨望了安房守一眼,露出坚定的笑容说:
「遵旨!村雨一定按期献上伏姬珠。」

角太郎一想起三月三号,不禁忧心忡忡。
屈指算来,三月三号迫在眼前。而「孝」、「义」、「礼」三珠却未夺回,怎能不叫人担心?
何况在这短短的几天当中,根本不可能夺回珠子。因为实在无从下手。
那三颗珠子当然存放在服部三名女忍者——船虫、玉梓和吹雪手中。前两人受到嘱咐,不再抛头露面,而吹雪却跟着半藏前往馆山。
吹雪和信乃倒是好对手,但是吹雪会把珠子带在身边吗?就算珠子随身携带,信乃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抢回,尤其有老奸臣滑的半藏在旁,信乃若想夺珠,无异送死。
「死了就太不值得了,何况夺回一珠根本于事无补!」角太郎拍了一下膝盖,蓦然站起。
他最反对犬田、犬坂和犬江的作法了,不经思索就冒然送死,未免太鲁莽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用计谋夺珠不是可以两全吗?何苦牺牲性命?
夺珠原是为夫人而做,但也不值得牺牲性命。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何况自己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角太郎知道自己在兵学上有高人一等的天赋,只要夺珠之事尽快结束,又可以在军学上大事发展了。师父——小幡勘兵卫正在大阪,生死未卜,万一不测,天下第一军学者必定首推自己。即或师父不死,相信自己也可和他一较长短。那么!何苦作践自己?……
可是,要成名也得先通过夺珠这关呀!撇开珠子不说,单是夫人上京这件事,就够令人捏把汗了。
因为信乃毕竟是男人,无法彻底装成村雨,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一旦露出马脚,必死无疑。而里见家送了男人扮成的夫人朝府,就犯了大不敬之罪。对于这项罪名,安房守又将作何辩解?……
说信乃系千年狐狸化身,故意捣乱里见家的吗?……咦!这个解释倒不错。这么一来,还可以推说其余的三颗珠子是被狐狸精夺去的。假使不被采信,也可请求延期找回珠子,不怕佐渡守不答应。
如此说来,由信乃假扮的夫人上京,反倒多出一个好处。想到这里,犬村不禁喘了一口气。若是真正的村雨上京,一定因交不出八颗完全的珠子而入狱。而信乃恰可扮成千年老狐,即使死了,死相也必定像极了狐狸。
犬村愈想愈得意,冷不防村雨泼他一桶冷水。
「我要回馆山啦!」
村雨常常提到这个问题,要不然就吵着说:
「再不设法,我可要去找壮助了!」
使得犬村无可奈何,只好老实的把佐渡守的命令向她报告。希望夫人能够明白大局。
没想到听了这些报告,夫人反而吵得更凶。
「角太郎!你到底在干什么?三月三号只差几天呀!」
这种话村雨每天总要问个三四回,而犬村除了答以:「尽力而为」外,无言可对。
但是村雨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总要一问再问,有时犬村被逼急了,会含着泪说:「为了解救大局,总得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请让我安静的思索。」
犬村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明白:除了牺牲信乃外,别无他法,但他又开不得口。
「让你思考!让你安静!你整天拿这两句话来哄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看你这副悠哉的模样,鬼才相信你想得出办法来!」「
「夫人!相信我,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你说好了!到底要用什么办法?!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想牺牲信乃,是不是?」
「夫人!你!……」
「我不准信乃死掉!你要给我当心点!信乃是你们八个当中最俊俏的!信乃不能死!」
角太郎没有回答,听到这句话,他简直恨不得信乃立即死掉,「可恶的信乃!」他暗骂一声。
「信乃死了,你也别想活下去!」
「是!是!」

※※※

一天晚上,村雨突然从小幡公馆失踪了,角太郎吓得魂不附体,苍白着脸,四处寻找。当他筋疲力竭的回来时,却见村雨好端的躺在床上酣睡着……。
第二天早上,犬村听到下人说起,街坊正议论纷纷,谓昨夜有人潜入佐渡公馆,贴了一张布告,写着:
「本多佐渡守献奇计,伊贺、甲贺夺珠大赛即将揭幕,胜负如何,三月三号见分晓!」
角太郎听完大吃一惊,正摸不着头绪,正巧村雨笑嘻嘻的走来,俏皮的表示:
「这是我干的!」
「……你?夫人!你怎么这么孩子气?!」
角太郎有点懊恼。
「你说什么?!角太郎!难道那些珠子不该在三月三号以前抢回来嘱?我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