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见过后,老夫人面上就露了乏意,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各自回去,却独将季望舒留了下来。
“舒丫头,这些年在庵堂可都学了些什么?”待众人走后,老夫人一双眼紧紧盯着季望舒,这孩子的举止气度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不合理的事情自然就要弄个清楚明白,她可不希望家宅不宁。
被老夫人精明双眸紧紧盯着的季望舒并没有胆怯,淡然开声:“回老夫人,这些年来,舒儿在妙法主持的教导下学习各种礼仪不敢有失。”
原来竟是妙法主持亲自教导的,难怪这孩子气度举止这般端正。
老夫人心里的疑问得到答案便不再纠结,只想着这孩子居然能得妙法主持的青睐倒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这些年来自己和她父亲都对她不闻不问,这孩子心里未必就没有怨气。
“舒丫头,祖母知道这些年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才会将你送去宝莲庵,你可能理解?”
季望舒轻轻点头:“老夫人放心,舒儿自是理解。”
她眼中神色平和,老夫人却仍是不放心,沉了声道:“舒丫头,你是咱们季府的嫡长女,如今年岁也不算了,你且放心,祖母会帮你看着,断不会让你母亲胡乱把你许了人。”
这是要用亲事来敲打她呢!
她如今还不曾做过什么,老夫人就巴巴的来敲打她,若有一天她要做什么,老夫人难道当真以为能拿捏得住她?
这天底下,敢敲打她的人能有几个?
心中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依然是淡定平和的态度:“劳老夫人费心了,望舒感恩。”
老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心底又隐隐有种不安,只皱了眉将心底那股不安压下去,又道:“平南王府的荣安郡主下了贴子给你,三日之后你带着你几个妹妹一同赴宴吧。”
季望舒点头应下,她淡然的态度让老夫人有些不喜,也懒怠再敲打下去,只吩咐紫娟道:“你送舒丫头回去,顺便找几个婆子让舒丫头搬去行云阁。”
紫娟带着季望舒离开之后,老夫人就问:“桂香,你瞧这丫头如何?”
蓝嬷嬷愣了一愣后反应过来,老夫人问的是大小姐呢,在心中稍稍回想了一下后,她小心冀冀道:“回老夫人,老奴瞧着大小姐该是个懂分寸的。”
老夫人听了不置可否,是个懂分寸的,可确太懂分寸了。
那丫头唤老大家的为夫人倒也罢了,唤她这个祖母也只是唤的老夫人而不曾唤过一声祖母,可见这丫头心里,对侯府生分着呢!
009 查到四房
“娘,凭什么她能住进行云阁。”
得知季望舒搬进行云阁的消息之后季芙蓉满腹怨气的冲进归燕轩,那个院子,是大姑姑未出阁时住过的,老祖宗对这个姑姑最是疼爱不过,即便姑姑进了宫成为庄妃娘娘,老祖宗也依然空置着不给人住,说是哪天姑姑归宁时还可以住,便因着这一点原因,她也没向老祖宗开口要这个院子,可如今这院子竟是便宜了季望舒,她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叶华梅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冲动,那院子是侯爷当着众人亲自向老夫人开的口,老夫人心中就算再不喜,却也不会驳了侯爷的面子。
“蓉儿,不过是一个院子,你就忍不住了,这般冲动可是将娘的话都抛在脑后了?”端了面色,她不悦的盯着女儿。
季芙蓉扁了扁嘴,心里有些委屈,娘不安慰她也就罢了,还要来训斥她,娘究竟知不知道虽然不过是一个院子,却是身份的象征。明明娘才是侯府的当家夫人,明明她才是娘嫡亲的女儿,却连个院子也争不过,府中下人指不定在暗地里编排什么呢!
她委屈的模样让叶华梅瞅着又疼惜起来,放软了声音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要明白,她明面上始终是你的嫡长姐,所以这些门面的功夫,便是为了咱们季府的名声,老祖宗她也得做给外人看,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通,以后拿什么去争?”
季芙蓉嘟起了小嘴,仍带了三分不甘看着她:“娘,女儿不是想不通,可是那院子可是娘娘住过的院子,如今却让她住了进去,女儿倒是平白矮了她一头。”
“你这孩子,她虽然占着嫡长的名份,可是她外祖家却是犯下那样的大罪,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再说了,她再怎么占着一个长字,却也得尊为娘一声母亲,她如今才刚回府,且看着来日方长,不过是个孤女,娘想要怎么拿捏难道还难吗?”叶华梅笑着摇头,眼中却是一片冷戾。
不过是个院子罢了,她就不信,老祖宗和侯爷能为了那个丫头不顾她叶家的脸面。
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孤女又打小就送去了庵堂,没必要为了个小丫头片子脏了她的手,可如今既然赵氏想借这丫头片子来恶心自己,就只能怨这丫头片子命不好,活该落在她叶华梅的手中。
她眼中的冷戾太过明显,季芙蓉却并不害怕,打小在叶氏身前养大的她,对叶氏的手段多少也知道一些,这样的冷戾,让季芙蓉想到当年娘对最得父亲宠爱的云姨娘下手前,便也是这样的狠绝冷戾,一想到云姨娘最后的下场,她心底暗生寒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雀跃。
季府嫡长女的身份原该是属于她的,那丫头既然占了她的身份,最好落个比云姨娘还要不堪的下场!
得了叶氏的安抚,季芙蓉心头有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来时满腹怨气,去时却是心情愉悦。
她离开之后,管嬷嬷也匆忙回来禀报:“夫人,老奴打听清楚了,出事的前一天,却是三房的一个粗使婆子和那阿福有过接触。”
阿福便是那日被雷二管事谴去接季望舒的车夫。
叶华梅有些讶然,三房的张氏素来是个和气的跟个面团似的人,且这些年来以后,三房从不肯插手长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若说这事是二房或四房的人动的手,她倒是能理解,可却查到三房的头上,她心里率先便有些不信会是三房的人动的手。
“嬷嬷,那张氏素来不喜这些,这事只怕未必那么简单。”
府中跟红顶白的奴才多了去,一个粗使婆子,只怕只要有人给她几个银钱就能唆使得动的。
管嬷嬷笑着点头:“夫人精明,老奴查到是三房的粗使婆子后也是有些不信,便又跟着查了下去,最后却是查到四房一个管事婆子又和三房的粗使婆子有过接触,只是凑巧的是事发之后,那管事婆子便由着家人赎了身出了府,如今怕是难寻了。”
叶华梅闻言就是冷笑,她素来不信什么凑巧,但凡凑巧的事都是事出有因。
只是听着管嬷嬷这般说来,这背后之人行事竟是这般的谨慎小心,以她对赵氏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赵氏的手笔,至于四房的方氏,平素里瞧着也是个懦弱不吭声的,不然也不会被个姨娘给压的死死的。
若这事不是二房赵氏的手笔,难不成真是她看走了眼?是四房的方氏所为?
眼前似乎浮现在方氏那张向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圆脸,她不由得摇头,不可能是方氏所为,那样一个人,不说哪能有这样的心计和手段,且那丫头也没碍着四房什么,四房没必要犯着得罪长房的风险去除一个并不妨碍四房什么的嫡长女。
只是这事若不查清水落石出,就等于是暗地里躲着一条吃人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次窜出来咬上一口。
她可不想成为那干坐着成为坐以待毙的人,既然这条毒蛇攀咬上了她叶华梅,她自然也要想方设法,将这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七寸狠狠钉住!
“嬷嬷,你去使人谴信给大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那管事婆子的消息给查出来。”心中有了盘算,她便吩咐管嬷嬷。
管嬷嬷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夫人,明天陈婆子就要上门了,老奴想着这丫鬟可以新买,但行云阁的管事妈妈是不是——?”
前些天她侄子媳妇求上了门,想着自己这个侄媳妇素来也是个精明的,若是派去行云阁做个管事妈妈,一来可以掌控大姑娘的院子,二来也能替夫人办事,她便一口应了下来。
叶华梅心中盘算一番却是摇头:“罢了,如今老夫人正不高兴着,行云阁的管事妈妈只怕老夫人那里自有人选,没必要惹老夫人不快。”
管嬷嬷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夫人既有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便也点头:“夫人想的周全,倒是老奴疏忽了。”
010 有恃无恐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老夫人一双老眼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端庄的嫡长孙女,因为太过气愤,以至于老夫人一时间不敢相信她之前听到的话。
蓝嬷嬷也是一脸的讶然,看着大姑娘她心里满满却是复杂不已,前儿老夫人问起来时她还说大姑娘瞧着是个知分寸的,这转头才一天就让打了脸,大姑娘她是哪来的胆?
紫娟满脸不赞同的同时心里却又无比担忧,原本以为大姑娘前来是听了她的话想要承欢老夫人,可结果却是这般,大姑娘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刚刚所说的,会让她失去在这府中唯一能庇护她的人?
“望舒恳请老祖宗恩典,允望舒去伽蓝寺祭祀亡母及外祖并为亡母及外祖各供一盏长明灯。”没有因为老夫人的愤怒而退让的季望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再次恳请。
再一次听到答案,老夫人怒极之下伸手指着嫡长孙女道:“你——”
话未说完,便因为太过气愤导致老夫人大口的喘着粗气,慌得蓝嬷嬷忙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先顺口气。”
紫娟亦是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轻轻抚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
许是因为太过气愤,老夫人接过茶盏时手也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在蓝嬷嬷的帮助下老夫人抿了一口热茶顺了口气下来,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以后,老夫人放下茶盏盯着毫无恸意的季望舒:“你可知道你外祖所犯下的罪孽?”
季望舒轻轻点头:“望舒知道。”
她太过从容的态度老夫人好不容易来熄下来的火焰再次高涨,因为愤郁老夫人的声音也拨高了,“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去给你外祖供奉长明灯?”
季望舒唇角轻轻抿起,依然毫不畏惧的正眼看着老夫人道:“不管外祖生前犯了多大的罪孽,人死罪消,望舒身为陆氏唯一的血脉不敢有负生恩。”
老夫人因着那一句陆氏唯一的血脉愈发气得气血翻涌,喘了口粗气方道:“你不敢有负生恩,难道就忘了季府才是养你的地方?你竟要因为死去的人而拖累整个季府?”
“老夫人,望舒只是想为故去的亲人供奉长明灯,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便是当今先帝也曾言以孝治国,望舒不觉得孝顺亲人会拖累侯府。”
季望舒依旧一派从容之姿,而老夫人整个人却因为她的话而愣住了。
这嫡长孙女,三岁便被送去宝莲庵,至今已经六年,原本以为在庵中过了六年又无外祖帮衬很好拿捏,她这才让叶氏谴了人接回侯府,如今看来,却是她看走了眼!
在庵中过了六年,不但知道先帝曾言以孝治国,竟然还聪明到抬出先帝的话来堵她这个祖母的嘴,好!倒是好的很啊!
她却是忘了,这是靖安侯府不是朝廷,别说先帝早已辞世,便是今上,也管不到臣子的家务事!
“你既说百善孝为先,那若是我若是不充,你又待如何?”将心头的怒火硬生生压下去,老夫人冷了声问。
季望舒唇角勾出一抹讥诮,她才已孝驳了老夫人的话,这头老夫人转眼便拿孝来压她,是啊,身为靖安侯府的嫡长女老夫人的嫡长孙,老夫人若是不充她前往伽蓝寺为陆家点长明灯,她为人孙女的若强行去,便也是不孝!
心中冷晒,面上却是一派恭敬回道:“老夫人若是不充,望舒自也会听从老夫人的,只是,望舒于庵中曾听过一则故事,不知老夫人可有兴趣听望舒述来?”
老夫人心中暗惊,她知这孙女眼下这个节骨眼提到的故事定然和季府有关,怪不得她敢这般有恃无恐,难不成竟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不成?
“老身倒不知道庵中师太也会有闲心去说故事。”哼了一声,老夫人虽一脸不置可否,内心却是有些惴惴。
季望舒轻轻摇头:“非也,是望舒不曾说清楚才会让老夫人您误会了,这故事却并非庵中师太说的,而是某日前来庵中烧香的香客说出来的,望舒机缘巧合而听到了。”
“哦,既是这般你不妨说说是个怎样的故事。”老夫人眉眼不动哦了一声。
季望舒抬头往蓝嬷嬷望去,蓝嬷嬷便朝老夫人看过去,老夫人轻轻点头,蓝嬷嬷挥了挥手,示意房中侍侯的人全退出去。
待众人退出,季望舒便道:“这个故事嘛,真假望舒也不知道,只是说某个勋贵世家的府邸,娶了位续弦夫人,只是这续弦夫人却只怀胎六月便生下一位千金,这勋贵世家断不能让这位千金蒙上奸生子的身份,自然想尽了办法遮掩家丑,只是这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这故事便为香客所知,望舒初听到时也觉荒谬之极,不过那香客却是说的有板有眼,也不由得望舒不信了。”
老夫人初时不以为意的表情早已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霍,她定了眼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嫡长孙女,明明不过九岁,可观她言行,又哪里像是一个才九岁又养在庵堂的闺阁小女子!
“倒不知是哪位香客,竟然能将这故事说的这般生动,活像是她自己经历的一般?”将心中的翻涌压下,老夫人冷冷问。
季望舒却摇头:“望舒也不知那位夫人的是哪府的,只不过那夫人曾说替那位续弦夫人接生的产婆是住在六回街的戚婆子,不瞒老夫人,望舒初听这故事时也曾和老夫人想法一般,也以为是那位夫人府上发生的事情。”
六回街的戚婆子?
老夫人朝蓝嬷嬷隐晦的望过去,见蓝嬷嬷一脸震惊悄悄点头,老夫人心中就不由得一堵。
这小丫头,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那产婆又是落在了何人手上?
一时间老夫人心里各种问题纷纭而来,只倚在炕上思考,季望舒也不催促,只垂了眼等。
好半晌,老夫人沉沉的声音响起:“你既然有一片孝心,祖母若是不成全你倒是显得不近人情,明日你便前往伽蓝寺替你外祖和你母亲供上长明灯罢。”
“谢老夫人恩典。”得到回复的季望舒淡然起身福礼。
老夫人恹恹的挥手:“明天你只管拿了对牌出府,不用再来请安了,还有,那故事——”
“老夫人请放心,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故事,望舒又岂会放在心上。”
季望舒坦然接过话语,老夫人听了心中就是一噎,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便闭了眼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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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宣告主权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自打季望舒走了以后,老夫人的脸有如那天边的乌云一般,蓝嬷嬷垂着头不敢吭声,原以为是只温驯的小猫,结果却是那深山养不熟的白眼狼,落差大到蓝嬷嬷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过了良久,老夫人觉得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便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蓝嬷嬷忙上前将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斟了杯热的递过去,老夫人也没了平时优雅的举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手中空了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她吩咐:“去把侯爷叫来。”
不过片刻功夫季青城便已匆忙而至,许是一路上已经由蓝嬷嬷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也是一片阴鸷,进了厢房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娘,那丫头当真知道当年的事?”
老夫人点头,季青城眼中的阴鸷愈发深沉,默了片刻他挥手让蓝嬷嬷带着房中众人退出后道:“娘,既是如此,只怕留不得了。”
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舍和犹豫,便是老夫人心中也不由有些寒凉,那丫头再怎么也是青城嫡亲的女儿,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青城对这丫头竟是这般的狠心绝情,也难怪那丫头会生成那般的性子!
一丝寒凉和些许的不安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终究在老夫人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季府的声望地位,她膝下的孙女多的是,少一个也无关紧要。
只是一想到季望舒说起那个故事时的淡定从容,老夫人就不由得谨慎,那丫头既然敢用那事来威胁自己,既然敢在她面前说出这个把柄,就应该想到说出这个把柄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看,那丫头都不像是个不计后果的人。
是了,她丫头定然做好了周全的安排留了后手,所以才敢在她这个祖母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当年之事,那丫头,压根就不怕自己这个祖母会为了大局除掉她。
“青城,那丫头既然敢在我面前说出当年之事,想来定是有所倚仗,若冒然行事,只怕得不偿失,她这般年幼,戚婆子的事定不可能是她自己查出,这丫头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人,若是对这丫头出了事,谁知道那背后之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在心里反复斟酌一番,老夫人却是摇头。
老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季青城便也颌首,一想到当年之事居然会有人知晓,他虽有不安却不曾害怕。
当年之事便是被那暗地里的人泄漏于世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顶多也就是被人背后议论,他倒不相信,朝中几哪个不怕列的言官敢因为这事而去上折弹劾他,即便真有那不怕死的去上折弹劾他,以今上对他的恩宠,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子家务事而真弃他不用。
这事如若流传出去,顶多就是二女芙蓉不太好嫁罢了,不过以靖安侯府如今的地位,就算高嫁不了,低嫁却是大把人选的。
他生气的,只是自个的女儿居然敢用当年的秘辛来威胁老夫人,在他看来,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到最后居然还敢反咬他,养条狗还会冲他摇尾巴,养个女儿却养出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向来将事事掌控于手心的靖安侯,实在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更何况,牵制他的人还是他嫡亲的女儿。
“娘,那难道就许任这丫头不管?”被自己女儿狠狠咬了一口的季青城,三分不甘的看着老夫人问。
老夫人唇角微勾:“且先看看,反正她住在这府里头你还怕她飞上天不成?如今平南王妃盯的紧,没必要因小失大,她年岁也不小了,这亲事总该是捏在咱们手里头,她若又不是那些个蠢笨的,总该知道轻重。”
季青城微微点头,“娘想的周全,倒是儿子一时想岔了。”
行云阁里,由从福安堂出来一路上就没展过颜的茯苓又忍不住叹气。
听到她的叹息声,季望舒心里也不免叹了口气,茯苓这丫头看着是稳重,可心思太重,所以打她重生在这个身子以后,有许多事她宁愿和甘草商量,也不愿意说给茯苓听,便是因为如此,可是看着这丫头因为担心她而整夜睡不着觉,她又于心何忍。
“茯苓,你是不是担心老夫人会因此而发怒?”放下手中的书,她问。
茯苓忙不迭的点头:“姑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望舒却不回她,只拿眼看着一边的甘草道:“甘草,你且说说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
甘草放下手里打着的缨络,脆生生的道:“姑娘既问甘草,甘草便也直说了,姑娘如今虽然回了府,可甘草却觉得,还不如在庵堂过的自在,至少在庵堂没有人想害姑娘,可在这府里头就难说了,甘草觉得,无论是侯爷还是老夫人,都不曾把姑娘放在心上,姑娘便是再讨好老夫人,只怕也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既是这般,姑娘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说完她又朝茯苓望过去道:“茯苓姐姐你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忘了姑娘她不是那懦弱之人,茯苓姐姐难道忘了这一年多来,姑娘所做的哪一件事说出去都能震惊整个上京城,茯苓姐姐,你要记住,不管姑娘做什么,都有姑娘的目的,我们信任姑娘就好。”
她噼哩啪啦说了一通后觉得有些口渴,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完,然后笑咪咪的看着季望舒道:“姑娘,甘草说的可都对?”
季望舒微笑点头,转头去看茯苓,见她若有所思,显然心中也转了弯,便道:“茯苓,甘草说的都对,但更重要的是,如今侯府是逼不得已才接了我回府,我的存在原本就是每个人都不喜的,今日我若退了胆让了步,它日这府中每个人都会认定我季望舒是个好拿捏的,到了那里,是个人都想上来踩在你们姑娘我头上,可今日我不肯退让,反其道行之,府中那些个跟红顶白的小人,自然也会在心中好好盘算,我季望舒是不是她们拿捏得住的人。”
与其说是威胁老夫人,不如说是她在宣告靖安侯府所有人,她季望舒从来就不是那胆小懦弱任由她们揉捏的人。
012 妯娌之争
‘咣’的一声脆响,叶华梅盯着地上的碎片,压在她心头的郁火并没有随之而消,反而愈发强烈难抑,她猛然走向多宝格,将架子上的摆饰一鼓脑的往地上砸,仿佛这样,就能将她郁结在胸口的愤怒一并砸碎。
管嬷嬷和林妈妈看着暴怒的夫人却不敢相劝,在福安堂的紫娟前来禀报,说是老夫人准了大姑娘所求之后,夫人便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现在,夫人才开始扔物件出气,在她俩看来,能用物件把心里的愤怒发泄出来,倒比之前夫人一直闷不吭声坐在那里要好太多了。
良久,直到厢房中再无物件可扔可砸,叶华梅才喘着气坐下休息,管嬷嬷一边吩咐门外侍着的小丫头们进来收拾,一边又嘱人去换壶热茶,进来收拾的小丫头们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是以一个个倒也不惊不慌有条不紊的拾掇。
“夫人,您可不能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大姑娘便是再厉害,您是她的嫡母,她还能翻出夫人您的手掌心不成?”蓝嬷嬷亲手接过小丫头拎过来的热水壶,斟好热茶后递过去低声劝慰。
叶华梅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后并不将茶盏放下,只用手指细细捻着茶盏上细致的花纹,良久方道:“先是平南王妃替她出头,再接着侯爷许她搬进行云阁,如今又是老夫人允她去伽蓝寺给陆家点长明灯,我倒是小看这丫头了。”
她垂着脸又背着光,蓝嬷嬷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从那森然的语气里,也不难猜到,夫人心里是有多恨大姑娘。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纳闷,纳闷老夫人怎么会允了大姑娘那么荒谬的请求。
“夫人,大姑娘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平南王妃便是再想护着她,可终究无亲无故,且平南王妃总是要随平南王回封地的,等她一走,大姑娘还能有什么可倚恃的?”在心里斟酌半天后,蓝嬷嬷小心冀冀劝道。
叶华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她摇了摇头:“你却是糊涂了,你当真以为那丫头是倚恃平南王妃?你却是忘了,咱们老夫人是什么性子?给陆家点长明灯这样的事情,便是平南王妃出面又如何?你觉得老夫人会因为忌惮平南王府就允那丫头去给陆家点长明灯?”
蓝嬷嬷一愣,在心中想了一遍后不禁有些发寒,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那样的话,大姑娘她也太可怕了!
“夫人,您是说,是大姑娘她——”蓝嬷嬷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夫人。
叶华梅‘哼’了一声,轻轻点头:“以咱们那位老夫人的手段,若不是那丫头拿捏了什么把柄,你以为老夫人会轻易点头?”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眼角的泪都流了出来。
瞧着夫人笑得失了平日里端庄优雅的仪态,蓝嬷嬷却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夫人这是气极反笑?
许久,止了笑的叶华梅由袖中掏出帕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嘴上却道:“咱们那位老夫人,素来是个狠心绝情的,如今却被她自个的嫡长孙女给威胁了,也不知道咱们那位老夫人,这会子心里头在琢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