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蛋,那那天你怎么不再狼人落在车顶上的时候通知我!”白马给了引擎盖一拳。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猎豹哧哧一笑,“再说,大家这么熟了,我还不了解你拔枪的速度么。”
白马放下望远镜,叹息道:“你知道不,她中了我的特制麻醉药,这意味着七天之内,她的行动力跟普通人类没两样。”
猎豹的嘴圈成了一个O字:“你加大了剂量?”
“为了防止她中途给我找麻烦。”白马看着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沉到地平线下,“要是这两只狼人发现了她的身份…”
“狼人也分派系的吧,这两个毒贩未必是追捕她那一拨里的。或者她很快就被警察给救了。”猎豹安慰道,旋即提高了声音,“难道你又想动用妖力?”
“现在还不是时候。”白马从车上跳下来,“是不是一拨的,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猎人和吸血鬼之间,没有和平可言。不过…”他突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这未必是坏事。”
车窗里却冷不丁“吐”出来一个名片夹,正好打在他后脑勺上。掉在地上的名片夹弹开来,一张两寸大小的照片落出来。
“你又乱扔东西!”白马将照片拾起来,在身上蹭了蹭,放进名片夹里。
“咱们本来已经退休了,说好了去南非安度晚年,你却偏偏又要摊上这个吸血鬼。”猎豹很不满,故意从排气管里冲出一股黑气,“不就是因为她长得像照片里的妹子么,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什么初恋情结,一看到像自己恋人的妹子就忍不住父爱爆棚!我早就想说了,这一趟比咱们哪次的生意都危险,现在不是古代了,狼人的势力已经超过了吸血鬼,灭掉吸血鬼是早晚的事。早死玩死都是死,他们两派的战争,咱们何必卷进去!就算把小妞平安送到乌克兰又如何?不是我乌鸦嘴,说不定不等咱们到那儿,乌克兰的吸血鬼们已经被狼人剿灭了。你知道狼人们这次不是小打小闹,这是他们筹谋已久的‘血洗行动’,不光秘鲁这里的吸血鬼会遭殃,地球上所有的吸血鬼都逃不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白马,我对你这次的决定十分失望与愤慨!”
面对猎豹的愤怒与长篇大论,白马笑笑,说:“你永远不知道时间会带来什么。”
小小的照片躺在名片夹里,挽着发髻的年轻女子,中国人的模样,秋水明眸,笑颜如花。咋眼看去,不论年纪还是容颜,确实与伊莉丝有六七分相似,准确说,这不是照片,只是一张绘制细腻的图片。
猎豹认定图片里的女子是他的初恋情人,曾多次试图挖掘细节。白马均拒绝透露。
“我只知道,24小时很快就会过去。小妞要是真被狼人识破身份…”猎豹突然变得很高兴,“那我们就直接去南非吧!”
“你哥幸灾乐祸的混蛋!”白马踢了车轮一脚。
此时,又来了好几辆警车,更多的警车将汽车旅馆包围起来。
几个官员模样的男人躲在离现场最远的车里交换意见,他们带来的消息一点也不好——两天前,被要求释放的毒贩头目试图越狱,已被当场击毙。
当然,这个消息被封锁了。
5
房门被锁死了,所有人质被胶带捆住手脚并排靠在墙边。窗户也被锁死,窗玻璃上还故意用胶带固定了数个炸药包,刚刚毒贩们拿枪指着人质中的老头,命令他明目张胆去“布置”窗户。这样,如果有狙击手远程射击,稍有差池便会击中炸药。
毒贩甲手持冲锋枪,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观察外头的情况。毒贩乙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灌着矿泉水,眼也不眨地看守着人质。
密闭的房间里,空气浑浊不堪,令人窒息。
两个年轻的白人姑娘一直在瑟瑟发抖,嘴唇发青,不敢哭喊。一哭就会被毒贩拿枪托狠打。老头咬紧牙,极度紧张的双手死死抠住地板,连指甲出血了都不知道。
伊莉丝垂着头,浑身无力地靠在墙角。自打中了那一枪,从马丘比丘到边境的这几天,她几乎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直到今天清晨才清醒过来,可还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还来不及咒骂那该死的白马,这两个凶神恶煞的毒贩就押着这些人闯进来了。发现了她,正好又多一个人质。
从他们进来,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低级的混血狼人,怎么也除不掉这股让人作呕的气味。
她强忍着不动声色。
只要她不说,这两个东西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身旁,靠着一个小人儿,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当地人,眼睛又圆又亮,剃的光头刚刚才长出一层发茬,像只不安分的刺猬。
小光头紧缩在墙角,双肘搁在膝上,被胶带缠在一起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好似要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来一般。
只有伊莉丝看到,小光头并非害怕,这家伙的舌头下居然藏了一小枚改良的刀片,正不动声色地用它慢慢割着胶带。一旦发现毒贩的目光看过来,马上不着痕迹地把刀片压回舌下,技术相当纯熟。
当小光头发现自己的隐蔽行动被伊莉丝看到,也没有慌乱,停下动作,装作害怕的样子将脸埋在了她的胳膊上,低声说:“小姐姐,我不相信会有人来救我。我不想死。”
情况如此糟糕,极大可能会是绝境,还要挣扎吗?伊莉丝装作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只将身子挪了挪,将这小人儿更多地遮挡在身后。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那两个毒贩焦躁的脚步声,在四周来来回回。
窗外的喊话一成不变,无非是他们的要求需要时间去满足,不要做出任何伤害人质的行为。但喊话仅仅是半死不活的喊话,让人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一个姑娘终于彻底崩溃,疯子一样挣扎着站起来,狂叫着朝窗户那边跳过去。
一梭子弹毫不留情地朝她扫过去。姑娘应声倒下,拼命朝外伸去的双手,扯住了白色的窗帘,刺啦一声,整幅窗帘被扯了下来,像被抽去了灵魂的人,无力地飘落到地上,盖住了突然失去生命的身体。
“你他吗傻子啊!窗户上有炸药!你想炸死我们自己吗!”毒贩甲一拳打在毒贩乙的脑袋上,话音未落,他跟他的同伴便呆住了。
明丽清澈的月光无遮无拦地洒进来,如此美好的光线,却只照出了死亡。
死去姑娘的同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不敢哭不敢喊,傻子似的凝固了,旁边的老头干脆被吓晕了过去。
“好圆的月亮…”伊莉丝望着窗外低声喃喃,似乎完全不为刚才的一幕所影响。
房间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包括那两个凶手。
不期而至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令他们的表情变得怪异,棕色的脸突然变得又青又白,仿佛被泼上了颜料似的,嘴唇不停翕动着,目光也变得十分呆滞。
琪
低级的混血狼人一般都很抗拒月光,因为他们无法自如地控制身体,只要照到月光就会失去人类的意识与智慧,变身为蠢钝而凶猛的狼,一旦被击中心脏,就是一颗普通的子弹,也能一击毙命。
“你还有十秒钟时间逃命。快!”伊莉丝对小光头道。
小光头的刀片终于可以痛快地工作,三两下就割断剩下的胶带,但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起刀片割断伊莉丝脚上的胶带。
“三秒就能割断!”他对伊莉丝说。
伊莉丝没有看他,视线只聚焦在那两个马上变成野兽的狼人身上。
此刻,狼人的手指僵直地张开,枪掉在了地上,指甲也暴长成刀锋状,神色的眸子渐渐变成浅绿色,直立的身体弯曲下去,衣服暴裂开来,深灰色的硬毛刺破了皮肤。
她冷静道:“不想死就拼命往外跑,不准回头!”
啪,胶带断裂开来,伊莉丝跳起来,冲到门口,聚起仅有的力气,一脚将坚实的房门踢个稀烂,不等跟过来的小光头回过神,他屁股上已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从房里飞了出去,落在离楼梯最近的地方。
“还不快滚!”她折回来,踢了那还在发呆的姑娘跟昏过去的老头一脚。可恨这两个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被吓丢魂了似的。
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伊莉丝也知道此刻是怎样一幕情景。
两只身形硕大的灰狼一前一后朝伊莉丝跟另外两个呆瓜扑来,双手被缚的她抬脚踹在一只狼的脑袋上,力道已经是最大,将这畜生踢得眼冒金星,撞到后头的墙上。
但她来不及对付第二只了,锋利的狼爪搭上了她的肩头,整个人被狠狠推撞到了地上,眼见着那沾着口水的狼牙朝她脖子咬下来,她心下一怔,原来已作势要往狼腹狠踹下去的腿,丧失了功能似的突然停住了。
眼前晃动的仿佛不再是丑陋的狼脸与混乱的月光,而是一片宁静的黎明,天空像白色桌布一样干净,然后,不知是谁狠心将一片又一片的鲜血泼洒上来,硬将这世界变成地狱。
一直附满灰烬的手从血海里伸出来,抚摸着她沉重的眼皮,梦呓般喃喃——时间越漫长,痛苦越深重,闭上眼睛,撕碎自己,将时间切断,才是让一切平息的方法。
闭上时间,切断时间…对,早就应该这样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吼叫,将神思涣散的她拖回现实,落在她身上的不是要命的狼牙,而是热乎乎的狼血。
袭击她的灰狼,脖子上插着一把红色的消防斧,歪倒在她的身边。
小光头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焦急地喊:“走啊走啊!”
她一咬牙站起来,跟着小光头踉跄着朝门口跑去。
刚一出房门,身边的小光头突然惊叫一声倒在地上,被一股蛮力拖回了房间。
伊莉丝梦一回头,那只被她踢飞的灰狼不知几时清醒过来,扑上来咬住了小光头的右脚,泄愤似的一甩,这孩子便像个沙包一样撞到衣柜上,咔嚓一声,胳膊似是断了。
难得的是,这孩子居然都没哭一声,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地捂住右胳膊。
这禽兽似乎对这孩子的恨意更大,扭身扑过去,一爪踩在他的肚子上,再多一分力,这五脏六腑就要不保了。那只挨了一斧的家伙也摇摇摆摆站起来,甩脱了斧头,愤怒地朝他扑去。
在被撕裂之前,孩子的嘴在动,声音是喊不出来了,可那口型清清楚楚是在对伊莉丝说:“快逃!”
我不想死!小光头的话像个炸雷一样在她心里轰然爆开。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炽热而恨绝的力量从虚弱的心脏里冲了出来,野兽般窜进了每个倦怠的细胞。
灰狼们抬起爪子,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新鲜的内脏,现在,食物就在眼前。
不过,它们永远失去了进餐的机会——几块碗口大的血肉被人从它们的脖子扯了下来,心口也被击穿了一个大洞,断裂的血管里,狼血如喷泉涌出,两只凶悍的禽兽顿如一滩烂泥,啪嗒摊在了地上,四肢不断抽搐。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太快了。
伊莉丝的心口剧烈起伏着,吐掉口里腥咸的狼血,微微张开的嘴唇下,四颗比狼牙还锐利的尖齿在月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她上前抱起已疼晕过去的小光头,朝门口走去。
“不过,你还是挺能打的嘛。”戏谑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只有力的打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6
“哦哟,伤成这个样子,要几时才能再去干活啊!”低矮狭窄的旧房子里,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边剔着牙,一边冲躺在床上身上缠满纱布胳膊打着石膏的小光头摇头,神情里满是厌弃,然后将头转向送他回来的白马跟伊莉丝,斩钉截铁地说:“医药费什么的,我是没有的,我只是这孩子的舅父,好心替他的死鬼爹娘照看他。”
说完,胖男人忙不迭地跑出房门,再没露面。
这是边境附近的一个小城,说是城市,也跟一般小镇差不多,小光头的家,就在这里的贫民区,棚户一样的房子紧挨在一起,各种商铺与小地摊在横溢的污水与成群的苍蝇里开始一天的生意,或奸狡或凶恶的人站在角落里,隐秘地交谈与观望。处处都是危险。
“我舅舅纵使这个样子。”小光头无所谓地朝他们笑笑,“谢谢你们救了我。对了,小姐姐,你能帮我把那个陶罐拿过来么?”他朝屋角那一堆破烂努努嘴,一个半尺高的三色陶罐倒在一堆废报纸里。
伊莉丝把它取过来,小光头让她把罐子打开,再把塞在里头的破塑料袋什么的掏出来,层层裹裹地剥开,露出几张叠得十分整齐的钞票跟一堆硬币。
“给你们的。”小光头说,“我知道医药费很贵的。但我现在只有这些,剩下的,以后再还给你们。”
白马与伊莉丝面面相觑。
“这是我偷偷攒了好几年的。我想攒到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足够费用去利马那边最有名的修车厂当学徒。”小光头看看他的床头,伤透贴着一张某修车厂的广告,“我听维森特说,当汽车修理工最赚钱了!还不用挨揍,我不想再去偷钱包了。”
“偷钱包?”伊莉丝有些吃惊,“你是说,你舅舅说得干活,是让你去偷钱包?”
“不然怎么办?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不去干活,就没有饭吃呢。不过也不是只偷东西,我还要去工厂帮忙搬货呢,我力气可大了!不然怎么能砍倒那头狼!”小光头朝她吐舌头,旋即不好意思地说,“我溜进汽车旅馆,其实是去偷东西的。东西没偷到酒杯抓起来了。”
“难怪你藏刀片的本事那么熟练。”伊莉丝摇摇头,顿了顿,问,“你,一点都不害怕么?”
“你说狼人?原来传说是真的!”小光头居然很兴奋,“可惜最后我昏了。不知道那两只狼后来怎样了。”
“你差点就没命了,小子。”白马实在很喜欢这个小东西,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活蹦乱跳的。
小光头撇撇嘴:“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回偷东西被失主抓住,差点把我摁在水里淹死。还有一次生了怪病,都说活不了了,也没钱看医生,胡乱找了些山草药来吃,吐的肠子都要出来了,没想到慢慢又好起来了。哎呀,这些事太多啦。这里天天都有人死掉,一次枪战就死好多个呢!”
伊莉丝沉默良久,问:“就这样生活下去?”
“嗯。”小光头点点头,并没有丝毫难过的样子。
白马摸摸他的脑袋:“时间会带来惊喜,如果你相信的话。”
小光头转转眼珠,挠头:“什么意思?”
“我们要走了。”白马站起身。
“喂喂,把钱拿上呀!”小光头急急地喊。
白马一笑,转过身将那一塑料袋零钱拿在手里,问:“我们都那走了,你不心疼么?”
“只要我没死,还可以再赚回来嘛。”小光头答道。
“对。”白马满意地转过身,从衣兜里摸了颗闪闪发亮的钻石,悄悄放进袋子里,然后扔回给小光头,“以后不要去偷东西了。医药费什么的,以后要是我的车坏了,你承诺一辈子替我免费修理,咱们就两清了。”
说罢,他拉着伊莉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色下,猎豹沿着荒寂的公路超前飞驰,伊莉丝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连看都不看白马一眼。
“你饿了没?”白马若无其事地问。
伊莉丝依然不说话。
电台里开始冗长的晚间新闻,今天的第一条新闻是“据当地警方称,三天前发生在边境某汽车旅馆中的劫持人质事件已获得圆满解决,两名毒贩被成功击毙,人质全部被解救,只一人因伤势过重不治。”
白马讥笑一声,啪地转到别的调频,听口水歌也比听这种编造真相的谎话有趣。
“小光头说,他不相信有人会来就我们。”伊莉丝忽然说。
“这孩子没有坐以待毙的基因。”白马点头道,“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话音未落,他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耳光。
猎豹刷的一下停在了路边,自己停下的,还幸灾乐祸地晃了两晃。
“你…”他刚蹦出一个字,又挨一耳光。
“你…”又一耳光。
“三个了啊!你够了啊!”白马拉开车门跳出去,把伊莉丝隔离在车里,“有话好好说,打人干吗!”
“你根本就是只妖怪,装成人类!”伊莉丝狠狠瞪着他,“旅馆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你明明有短距离空间移动的能力,却袖手旁观!”
“我哪有旁观!你们打完了我不是来接你们了么,你那浑身是血,满口尖牙的样子,走出去被警察发现,怎么交代?小光头的医药费也是我给的!那种高级的私人诊所收费多厉害!”白马振振有词,“我的职责,只是保证你到乌克兰之前是活的,现在你能跑能跳能打人,我就不算失职!”
伊莉丝被他抢白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我是妖怪又怎样,我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赚的都是良心钱。”白马把脑袋伸进车窗,“比你这种糟蹋生活的米虫强多了!”
他成功躲开了她送上来的拳头,不过却忘了一点,麻醉药的效力早就过去了。
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的伊莉丝,双手齐出,狠狠将他的脑袋掰向一边,锐利的牙齿咬到他的脖子上,道:“你以为我不敢喝你的血?”
“我的血你喝不得。”白马很认真地说,然后狠狠踹了猎豹的车门一脚,“你个混蛋!都是你告诉她的吧!”
“主教导我们,彼此应该坦诚。”猎豹的脸在挡风玻璃上笑得花枝乱颤,“你平时对我好一点,别老拿劣质的便宜汽油喂我,尤其是不要老揍我,隔三差五也送我去做个保养,我想我们的关系会融洽很多。”
琪
伊莉丝冷哼一声,放开白马,问:“我昏睡的时候,你跑去了哪里?要不是你擅离职守,我怎么可能变成狼人的人质!”
话音未落,猎豹的车门突然自动打开:“上车!不对劲!”
空无一人的荒野公路上,两旁只有一望无际的沙地与高高矮矮的仙人掌,微温的空气里,传来不易察觉的异常震动,远远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白马忙将她推上车,猎豹刷的一下冲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将可能的危险尽量甩在后头。
远处,一群体型硕大的狼,东闻西嗅,似在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最终一无所获。
7
哥伦比亚,巴兰基亚港。汽笛声中,名叫阿波罗号的货轮,冲开了碧蓝的海水。
在阿波罗最底层的货舱中,伊莉丝站在这个杂乱且散发着异味的空间中,眼睛随着前方一只在货物之间欢快奔跑的老鼠左右移动。
“这艘船去哪里?要在这里留多久?现在可以说了吗?”她皱眉问道。穿越秘鲁过境到这里,一路上白马都没有告诉她任何计划。
“至少一个月。”白马坐到猎豹的引擎盖上,笑道:“目的地,中国。”
“中国?
琪
“对,从中国送你到乌克兰。”白马打了个喷嚏,“虽然这货仓的味道有些难过,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适合你的地方。终日不见阳光。”
“滚下去,哥有点晕船!”猎豹的车灯孱弱闪了闪。
“你别吐啊,没有多余的汽油了。”白马赶紧跳下来,骂道,“让你自己先去开普敦等我,非要死皮赖脸跟来。”
“我怕你放我鸽子。”猎豹哼了一声,“美人在怀,你还会记得在大明湖畔,不是,在南非大草原上等你的好兄弟么!”
伊莉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张狂的笑容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高贵冷艳。
当她发现白马跟猎豹都用诡异的目光打量她时,她马上收起笑容,不屑地扭过脸去。
“你应该不怕老鼠的吧。”白马从猎豹的后备箱里取出防潮垫还有小枕头,一股脑扔给她,“我睡车里,你随便找个地方铺起来,讲究一下。”
话没说完,枕头什么的就全给扔了回来,伊莉丝嗖的一下钻进猎豹的后座上,对白马道:“你去跟老鼠睡。”
“嘿嘿,我喜欢美女。”猎豹的车灯欢快地闪起来。
“叛徒,呸!”白马把垫子铺在车旁的一小块空地上,把周围的杂物跟老鼠驱逐一番, 疲倦地躺了下去。
身体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灵魂在躯壳里摇摇摆摆,稍微不注意就要甩出去似的。白马深吸了口气,翻过身去,下意识地用手摁住心口。
车厢里也并不十分安静,伊莉丝时不时翻身,睡得并不安生。这小妞的睡眠很差,哪怕是中了麻醉药之后,白马也常常看到睡梦中的她突然就锁紧了眉头,有时还会握紧拳头。
长夜漫漫,睡不着的白马摸出名片夹里的“照片”,入神地看着里头的姑娘,嘴里时不时嘀咕一句什么。
刷!照片被人从手里出其不意地抽走。
伊莉丝坐在他旁边的货箱上,端详着照片里的姑娘,问:“你妻子?”
白马不答,将照片抢回来,放回名片夹里揣好。
“虽然是中国人,可眉眼与我挺像的。”伊莉丝歪着脑袋看他,“你不会因为这个, 对我动感情吧?”
“你想太多了。”白马打了个呵欠,“你只是我的工作。”
伊莉丝冷冷一笑:“也是,你是只为钻石拼命的家伙。如果我心情好,到时候会让他们多赏你些钻石。”
她把语气的重点放在那个“赏”字上。
“谢谢啊。”白马笑呵呵地躺回去,“我睡了,好困。”伊莉丝跳下来,踢了踢他的胳膊。
“一路奔波我也很累啊,大小姐!”白马睁开一只眼,“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你又去了我家。我闻到你身上,有我亲人的血。”伊莉丝的脸,突然靠近他,尖尖的牙冒了出来。
白马就势朝旁边一滚,跟她拉开两步距离,撑起身子,瞪着她:“是。”
伊莉丝秀美的眉毛,抒在了一起:“他们…”
“死光了。狼人大部队筹谋已久的血洗行动很剽悍。”他一点铺垫也不做。
“为什么突然又回去?”伊莉丝冲上来,一把用手肘抵住他的脖子,将他逼撞到猎豹身上。
“因为你一直在睡梦中跟你爷爷还有族人们说对不起,拼命说拼命说。”白马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替你将歉意传达回去,这是免费赠送的服务。”他顿了顿,又道:“你早就知道我去了利马,却到现在才来盘问。你很怕从我口中证实他们的死亡么?”
伊莉丝的手无力地松开。
“以你爷爷的骄傲,在与宿敌的战争中死去,对你们家族的每个成员来说都是一种荣耀。他早知道狼人会大举进攻,也知道实力悬殊没有胜算,但逃跑是不被允许的。但你是例外。”白马勾起她的下巴,“我也很想知道,老头做这样的事,最终是亏本还是盈利。”
她拨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更加阴暗的角落里,沉默半晌,问:“你真正了解什么叫朝不保夕的生活么?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跟哥哥被狼人绑在十字架上,在阳光下变成飞灰;经常在梦中被人拖起来,塞到狭小的密室里,然后整夜都能听到激烈的厮打声与惨叫,当你昏昏睡去又醒来时,发现自己冰凉的双脚总是泡在流成河的鲜血里;最可怕的是,我们的敌人不怕阳光,而且一直在疯狂地进步。曾经,我们是他们唯一忌惮的存在,速度与力量,刀锋与子弹,是死神的镰刀。可如今,我们是他们的猎物。”她回过头,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的牙齿会突然袭来,撕碎你的身体。这样的生活,不会因为地点的改变而改变。”
“于是,你觉得时间太慢了。”白马笑笑,“于是,你在汽车旅馆里打算任由狼人来咬断你的脖子。你常常想,啊,让时间就这么停了吧,我受够了,再往前,也不过是绝望的重复。我没力气了,我很恐惧,不想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