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谢慧齐淘来打算卖的,没想正好用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当齐家的探子跟着她进了城,好长的一段路都不想差人回去跟主子报,说谢家姑娘带着她的弟弟们进城了…
年那头时谢侯爷已经找上了齐君昀。
为了老母亲心中好过,早日见上孙子孙女儿,谢侯爷一打听到齐君昀去过河西,还是他帮的他侄儿侄女一家讨回的弟弟的尸首,他也是豁了他那张老脸去,也不管那些盯着他们谢侯府的人怎么想,他一个长辈来齐国公府找齐君昀这个世侄找了好几次,想打听侄儿侄女们如今的行踪。
连着两次,国公府的人都说长公子不在,他没见着人。
知道了孙子孙女儿已经带着他们阿父进京了,但人却不知道在哪,谢老太君终于肯喝药了,但泪水从此也没再止过。
越是见不着,越是慌得紧。
谢进修见老母亲不好过,他这里也是着急想见那几个可怜孩子,想着他这个当伯父的无论如何也得伸把手,这时候也不怕外人怎么想的了,咬咬牙初一这天一大早就上门来找了国公府堵齐君昀,想着初一这天,这条小狐狸总该在吧?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人。
他以为齐君昀要跟他谈条件,也做好了跟齐君昀谈条件的准备,哪想齐家这位世侄客气接待了他后,就一口答应了他只要谢家姐弟一旦就告诉他的事,一点花样也没耍。
这厢齐君昀听到探子说谢家姐弟进城的时候,他正陪着太子在太子太傅家中听太傅讲古,手下人进来一报,他朝人颔颔首,示意他们去报给谢侯爷听,也没怎么在意这事。
他答应了的事,当然作数。
至于报酬,等到那恰当时候,他日后也定会亲自跟侯爷索取。
用不着谢家侯爷跟他谈。
所以,等到齐家的人去通报了谢家侯爷,而谢侯爷在一堆来拜访的客人中抽身而去,去路上碰这姐弟几个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将会见到几个刺瞎他眼睛的侄儿侄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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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侯爷的轿子经过谢家姐弟身边时,轿夫脚步匆匆,与这姐弟一行人错身而过。
领着人来的齐家人也是茫然地看着那躲在暗处,此时频频向他打手势让他停住的自家探子,他也是留神往前定睛一看:人哪儿啊?前面没个像小姐公子的啊?
暗探在暗处暗暗肝疼,眼睛忍不住一闭,都不忍看了,打着手势让他带着人再回头去找,别他娘再往前瞅了。
谢家轿夫也随着齐家人的停步停了步子,茫然四顾。
谢侯爷的贴心随从见状,上前和善地问齐家人,“小哥,到了吗?”
小哥随着手势回头去看,还跑了回去,又再次与谢家姐弟错身而过,也没找到什么像谢家小姐公子哥的。
暗探在一边真不忍心看了,蹲□伸出手捂着脸,好一会才沉下心思提了口气走到小哥面前,下巴朝谢家姐弟那边一扬,然后匆匆而去。
回头他探子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人看出来了,他都不知道该怪谁,跟主子谢罪都不知道怎么谢…
这厢齐家人站在谢家姐弟一行人面前,等人直到又快再次与他错身而过了,他才硬着头皮上前,朝那看着模样最为正常的蔡婆子道,“请问这位婆婆,您是谢家人吗?”
蔡婆子一路都在提防坏人,眼见恶梦成真,真有这么个人了,吓得脚步一踉跄,脑子都不带想的,连大姑娘都忘了,拖着大郎二郎就回头埋头就跑,逃命去也。
她这一跑,齐家人呆了,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怎么了人家,把人吓得夺命而逃…
谢慧齐也是呆了,她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就看到她家的婆婆带着她的两个弟弟一溜烟地跑了,婆婆那速度快得根本就不像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婆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婆婆这么能跑。
而大郎二郎还跟着她跑,明明他们都回头了,眼睛还都看着她这个阿姐,可跟着婆婆跑的步子一步都没停。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谢姑娘呆若木鸡,红豆周围阿菊阿朔阿福也没好到哪里去,阿菊一见大郎二郎跑远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把刚买到手的糖葫芦扔到地上就哇哇叫着“大郎二郎等等我”,跟着风一般地跑着,带着两个童子都跟过去了…
只有红豆最忠贞,守在她家姑娘身边不动,紧张地挽着她姑娘的手,朝此时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呆子看去,还朝周围使眼色,让他死死盯着这个鬼鬼祟祟突然蹦出来的人。
等到谢家随从带着他们家侯爷的轿子又赶回来的时候,那齐家人才回过神,勉强笑着朝轿子里的人赔罪,“谢侯爷,好像是认错了,我再去找找,请您再等会。”
谢进修一路心急如焚,这时候也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在里头嗯了一声。
谢进元虽说是被逐出谢侯府的,但谢家兄弟感情其实相当好,谢进元又是个从小就心胸开阔的,对兄长自来敬爱有加,眼里只见兄长的好从不见他的坏,谢进修对这个弟弟往日也是百般的疼爱,爱屋及乌,谢慧齐出生后,她这个大伯也甚是疼爱她,也常逗她玩耍,所以谢慧齐一听到谢进修熟悉的声音,再加上之前听到的称呼,她就明白轿子里的人是谁了。
她下意识就想躲。
但她还是稳住了,然后见那家人颇有点垂头丧气地四处环顾,犹豫了一下,带着人就往他们前去的方向走了。
他们再次错身而过。
等到那头大郎二郎带着婆子和阿菊跑回来找他们阿姐,轿子都远了。
谢慧齐心中五味杂陈,看看自己,再看看她的小黑郎大郎二郎,半天自己都不知道咋反应才正常,最后干笑数声,带着家里人朝反方向走了。
不过他们没走多远,那头破罐破摔,心如死灰的齐家探子已经出了面,带着人匆匆赶过来了,拦在了谢家姐弟面前。
“谢姑娘,”那探子走到谢慧齐的面前,低下头道,“您家家里人找您,请随我来,找个坐的地方说会儿话吧。”
谢慧齐眨眨眼,没说话。
那探子不容她装傻,又淡道,“谢姑娘,我等是国公府的人,是我们长公子吩咐了我等带谢侯爷来跟您见面的。”
一听到是长公子,谢慧齐这下想装傻都没法装了。
那是大腿,不好拒绝。
这时候轿里谢进修一听到找到人了,这时候也是没忍住,掀开轿帘就下了地。
等他看到那家人面前恭称的“谢姑娘”时,他惊呆了眼睛。
谢慧齐也朝那瞪着她的大伯看去,见他们大伯一脸掩饰不住的匪夷所思看了她几眼,又朝她身边的人看去寻找另外的“谢姑娘”后,她这下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她干咳了数声,那声大伯也是没叫出口。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没想到谢家人会找他们。
更没想到只是先进城见见世面,稍微乔装了那么一下下,就见到了亲人。
“阿姐…”二郎他见他们阿姐许久都没说话,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下谢慧齐回过神来,见那恭敬站在她面前的人不退,自家大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也是欲哭无泪。
但看来躲是躲不掉了…
她硬着头皮扯着两个弟弟上前,声音细如蚊吟,“见过大伯。”
谢进修瞪着他们。
他面前一个丑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小媒婆,两个自打生下来就没洗过脸的小黑鬼,就是这时候了,他也没想把他们往他的侄儿侄女身上想去。
他谢进修的侄儿侄女他都亲手抱过,每个都长得再精致灵气不过,岂是他眼前这等…这等不好说的人物…
谢进修干瞪着眼。
谢慧齐这下真真是尴尬得想挖地洞钻了。
早知道这样,她真该出门前就好好看看黄历。
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齐家探子这时候见谢进修看到自家侄儿侄女们站在面前叫他也不应,一脸的见鬼,觉得自己一路受的惊吓也算是有了安慰,也不迟疑就走到谢进修面前低头道,“谢侯爷,这就是谢状元的两位公子和大姑娘,他们怕进城惹起奸人注意,遂装扮了一番。”
谢慧齐听着这位下人的话,咯咯干笑不已。
大郎二郎一人牵着他们阿姐的一手,这时候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们面前的“谢侯爷”看个不停…
最后还是活泼好动外向,从不怕生的的二郎往前一扑,抱着谢进修的腰就往上窜,一下就窜到谢进修的腰上,两条已经不短的腿往他大伯父腰前一勾,挂在他伯父身上就朝谢进修急急地喊,“你就是我阿父说的那个哥哥?那个和我哥哥性情很像的哥哥?”
说罢他就回头,朝他阿兄报到,“哥哥,跟你一样的哥哥。”
说着就朝他阿姐看去,寻找认同。
谢慧齐眨巴眨巴眼,恁是她活了两世,现在这圆场怎么打,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
可能毕竟有血缘关系,这头谢进修一等二郎扑到他怀里,他胸中就翻滚着一阵阵的酸楚,等到二郎的话一完,双眼竟已含泪。
他朝那个说是跟他性格很像的大郎看去,然后看到他微微地一抿嘴,朝他直视过来,那沉稳中带着傲气的姿态让他看得更是眼眶一热。
确是像他,像小时候的他。
只是等他后来长大,成了亲当了侯爷,就不再是了。
他弟弟跟他的孩子说过这般话吗?
原来他的弟弟还记得他年少时候的模样吗?
或者说,他更愿意有一个有着一身傲骨的哥哥,而不是有一个把他逐出门去,让他死在边漠,只为保全自己的兄长。
谢进修这时心上,身上都似被针狠狠扎透般一样的疼,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攀在他身上的小侄儿,老泪都流了出来。
见到他哭了,二郎也是可怜他,伸出手给他擦泪,还安慰他道,“你别哭了,我不怪你,阿父跟我和我哥哥讲了,你不是故意赶他出门的,你也没办法,阿姐说回头等我们家好好的了,打败了坏人,就来找你吃饭,到时候我还会给你磕头呢。”
擦罢,发现他的小黑手把谢进修的脸擦花了,一时心虚不已,竟低下了小脑袋,只敢挑起眼皮偷偷瞄人。
谢慧齐这下更是无言以对了。
她自诩做事周全,所以打扮弟弟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细心,连脖子耳朵和手这等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也没放过,全涂黑了!
她给自己擦的是用药水都洗不干净的黑漆,但给弟弟们用的是沾点水用点力洗洗就干净了的黑粉,这下二郎的小黑手碰上泪水,他们大伯父的脸不黑才怪。
她已经无颜见人了。
此时若是脚下有洞,谢家姑娘是真的想钻进去躲一躲,避过这风头才出来。
等这厢谢家伯父跟谢家姐弟见了面,去了不远处的一处齐家铺子里头说话,得了消息的齐君昀也是赶了过来。
先前探子跟齐君昀报起谢家姑娘模样,头都低到胯里去了。
齐君昀本来没打算这天就见谢家姐弟,大过年的,他四处都是事,但他一听那谢家姑娘给自己脸上弄了个洗不掉的媒婆痣和黑疤,就打算过来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还记得那谢家姑娘在风中绝美的样子。
小巴掌大的媒婆痣和黑疤?
齐君昀没法想象她现在的脸,就干脆起身来见人,顺道也跟谢侯爷打声招呼。
不管谢侯爷愿不愿意,他的蛰伏今年也得到头了,他们多见一次面少见一次面,就是被人知道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了。
反正早晚谢侯爷都得表态,他们彼此都明了谢侯爷以往的明哲保身,自他到国公府里求他办事的那天起就行不通了。
齐君昀从前门进的铺子,一进到后院,就听到大屋那处谢家那小姑娘那柔似春风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底,只听那姑娘的声音依旧,但这时说话的时候却有些结巴,“那…那什么,大伯,我我这个有点不好洗,过几天就好了,您就先瞅瞅大郎二郎吧,我跟他们长得差不多的。”
这时屋子里头,洗干净换好下人送过来的新衣裳的大郎二郎又恢复了玉面金童的旧模样,就是在整个河西,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周正的孩子来,到了京城,按谢慧齐偏心的看法,那也是找不出几个比她家孩子长得更好的了。
大伯看看他们就好了。
至于她…
她的还是过几天,脸洗干净了再看吧。
下人也替谢慧齐准备了新衣裳,不过她没换,主要是她这脸吧,确实有点太吓人了,她是存了心把自己往丑里扮的,媒婆痣里她还镶了根黑猪毛,镶得恁是结实,她刚刚收拾的时候用力扯反倒扯出个小洞来,让这媒婆痣看起来更可怕了,现眼下再精贵的衣裳穿到身上不过是更吓人而已。
谢进修也是看着自家侄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粉雕玉琢被他抱在怀里咯咯笑着,揪他胡子的可爱样子,委实不能与他面前的这个,这个小媒婆重合在一起。
他绞尽脑汁想跟侄女儿说几句话,也还是挤不出一句能代表心情的话来。
谢慧齐看他还是一脸的无话可说,也是无话,只好推着洗干净了的两个宝贝弟弟往前献宝,让大伯别计较她样子的好。
这时门边传来了脚步声,谢慧齐无意识回过头去一看。
等看到来人是谁,谢家姑娘的眼睛眨巴得更无辜了。
而来人亲眼看到媒婆痣和黑疤让谢家那绝美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后,一时之间也是站在那半晌都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给作者留评的同学都是耐心超级好的美人,但若是没看到自己成功留评别着急~~~~~~晋江实在太抽了,我昨晚想回个留言,觉都没睡,刷新后台近百次,也没成功回到几条,可把我急得…
屋子里顿时寂静一片。
这时谢进修也颇感几分尴尬,站起来就要跟站住不动的齐君昀打招呼,就在同时,齐君昀也动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走到谢慧齐旁边时,他停了脚步,看了她一眼。
谢慧齐迅速拦了她那又是画了黑漆,又是贴了媒婆痣的嘴。
还知道怕丑?
知道怕丑就好。
齐君昀挑了下眉,摇了下头,朝谢进修揖礼,“谢世伯,过年好。”
“好,好,好。”谢进修连道了三声好,看着侄女,不堪目睹地别过眼。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把自己作弄成这个样子?
“世伯。”
“贤侄。”
这时齐君昀跟谢进修嘴中相互谦让了一句,相次坐下。
这是大郎二郎第一次亲眼见齐君昀,过不了几天他们还要去齐家书院就学,这时候谢慧齐也是着急,捂着嘴推着两个弟弟朝齐君昀那边去,让他们去见礼。
谢慧齐这装扮,大郎二郎是未觉着丑的。
在他们心里,阿姐就是阿姐,好瞧也好,不好瞧也罢,她都是阿姐,所以也不懂谢慧齐的心,二郎回头一看他们阿姐捂着嘴,皱着眉着急的样子,谢二郎也跟着着急起来,“阿姐你哪儿疼?”
阿姐被自己作得疼,谢慧齐欲哭无泪。
她不过是想拿自己先练练手,先学会乔装,日后也好给弟弟们装扮得不一样点,也好瞒过那些会盯着他们姐弟的人的耳目,可哪知不过第一次被识破不算,参观者这么多,个个还都是最重量级的。
“阿姐不疼,”为了弟弟们,谢慧齐只得放下手,低着头朝弟弟们道,“跟大伯,还有齐家哥哥见礼。”
大郎这时候望了他阿姐一下,去握了握她的手,见她的手是温热的,不似病了,这心也安下了,拉过二郎就跟谢进修跟齐君昀见礼。
“谢晋平见过大伯,见过齐家世兄。”
“晋庆见过大伯,齐家世兄。”二郎乖乖地跟着兄长跪下,先朝大伯父磕了头,见大伯朝他们抚须额首,叫他们起来,他又随着兄长起身,朝齐君昀见了礼。
“嗯,”齐君昀朝他们点头,拿过随从手中的两个盒子,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淡道,“自己留着。”
“多谢齐家世兄。”两兄弟回过头来,见他们阿姐朝他们轻轻点了头,这才回头接过齐君昀的东西,朝人道谢。
而谢慧齐在弟弟们身后听得心惊肉跳,偷偷朝这齐家哥哥看去,心里嘀咕着这自己留着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别交给她吗?是因为知道给她的都没好下场才这般特意说的吗?
齐君昀这时候朝谢慧齐瞥了一眼,淡道,“你上前来一下。”
谢慧齐偷瞄被逮到,心里一片哀鸣。
她是怕他的。
这人本来就不是个一般人。
在她心里,天王老子都没他可怕。
见她没动,齐君昀又看了她一眼。
谢慧齐不得不乖乖上前。
“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齐君昀的口气很是温和,就好像平常说话一样的寻常自在得很,也让人不容拒绝。
谢慧齐老实道,“怕进城被人看出来。”
“嗯。”齐君昀颔了下首,“听说洗不掉?”
“有那专门的药水洗,洗几次就好了。”谢慧齐讪讪道。
“不伤脸?”齐君昀淡淡。
“有那么一点,”谢慧齐老老实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力让别人从自己态度上就看出她的乖巧礼貌懂事还有识趣来,“养几日就好了。”
齐君昀又淡应了一声,口气依然像个世兄跟妹妹说话一样随意,“下次就别了。”
“呵呵。”谢慧齐笑了两声,不知说什么才好,觉得他们之间的说话有点怪怪的,又觉得这挺自然而然的,也就一时之间也没觉出这齐家哥哥话里的味来。
“伤着脸就不妥了。”齐君昀见她傻笑,本来没打算说,但还是多说了这么一句。
他曾见过她最美的模样,偶尔想起那天她朝他跑来的模样,她在空中张扬飘起落下的发丝最终落在她了肩上何处他都清楚记得,再见这张脸,就有点不喜欢她现在这张脸上凭白多出的东西。
好好的姑娘家,还是做好好的姑娘家打扮的好。
“呵呵。”谢慧齐又不知做何回答才好,傻笑了两下。
这厢坐在齐君昀身边的谢进修觉得不对劲,不禁皱眉朝齐君昀看过来。
齐家这长公子年过二十,但已经出了孝了,还身无亲事…
他又朝他那个傻侄女看去,一眼看过去就是她额头上那块大黑疤,一时之间,谢侯爷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回去好好洗好,以后莫要再调皮了。”见她只是笑,齐君昀乍见到她丑脸的不快也消失了许多。
“好的,齐家哥哥。”谢慧齐哪还敢说什么,乖乖应道。
见她乖巧,齐君昀刚才胸口那股莫名来的郁气也消失无踪了,朝这调皮的小姑娘摇摇头,稍偏过头对一边的谢进修淡道,“谢世伯不知晓,世妹这性子也是随了谢世叔,有时也爱调皮捣蛋得很。”
这一下,谢进修听着他一副跟自家侄女很熟的口气莫明地就不高兴了,脸也淡了下来,淡道,“慧齐是有点调皮的,我怎能不知晓,她小时候还爱揪我的胡子,还往我的茶杯里倒过盐呢。”
“是吗?”齐君昀手掌交握,眼皮垂下,看着自己的交叉的双手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句。
谢进修轻笑了一声,“我自己的侄女我怎能不知晓?”
齐君昀抬起眼,朝他颔首,“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世伯跟慧齐妹妹好几年不见,已不知她性情了。”
齐君昀口气淡淡,但谢进修一时之却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一家子是被他逐出门去的,所以他们才好几年不见,所以他们父亲死了,他们带着父亲回京也没有告知他府里一声。
而他见他们,还得必须躲在齐家的地方见,别说昭告世人,连接他们回家去见他们的祖母一眼都不能。
齐家长公子一句话说得再云淡风轻不过,谢进修却绷紧了脸,心口就像猛地扎进去了一把利刀子,疼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谢进修脸色惨白,离他们离得近的谢慧齐仅抬下眼皮就能看得分明,她有些不忍地看着面无血色的伯父,眼带哀求地朝齐君昀轻摇了摇头。
她果然听得明白,心中有数。
齐君昀之前只是猜她不是个糊涂的,现眼下亲眼见到,嘴角细不可察一翘,笑意在他嘴角转逝即逝,他的眼睛也从她脸上带过,朝那安静不语的谢家两个小公子瞧去。
这两位小公子看着就干净多了,齐君昀细看了他们一眼,姐弟三人还是长得像的。
这弟弟们也教得好,看这两个一个眼静如水,一个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但谁都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插一句嘴,看得出教养甚好。
先前也是得了她的应允这才接他送的东西,规规矩矩得很。
齐君昀朝他们道,“再过几日书院就要开堂了,回头跟你们阿姐把家置办好了就去书院找先生吧,过些日子我也会去书院一趟,到时候再带你们认认路。”
既然来了,齐君昀就想着把先前让齐大办的事顺道说了,他朝谢慧齐道,“我让齐大找了处离书院近的住处,出了初十,我让他过来带你们去看看,若是看得中意住下就是。”
说罢,掉过头朝面色不渝的谢进修道,“不打扰世伯跟侄子们说话了,小侄暂且告退,告辞。”
说完就起身朝谢进修一揖,朝谢家姐弟一颔首就朝门边走去。
谢慧齐没料他这么快就走,不放心地看了脸色铁青的伯父一眼,还是跟在了齐君昀身后快步走了几步,对人道,“多谢齐家哥哥的帮忙了。”
齐君昀走出门,见她站在门口朝他福礼,他脚步微滞,终还是停下了。
见她快步上前走了过来,他沉吟了一下,跟她道,“你们家是从谢家族谱被剔下来了的,再写上去比剔下来还难,就是你们大伯想接你们回去,谢家族里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
说着又看到她抬起的脸上那些刺他眼的黑斑,他不由轻叹了口气,“以后莫拿自己的脸玩闹了。”
谢慧齐正认真听着他的话,没想听到了这句,讪讪地笑了一下,低声道,“知道了。”
“也莫要跟你大伯走得近了,他们为难不了你大伯,为难你们姐弟几个还是为难得起的…”齐君昀让他们姐弟进京,是抱着让他们把京城里这一滩浑水搅得匀称一点的目的的,他打算借此逼谢进修出面,先带着被皇帝和俞家打压了好几年的几个小世族先出手。
尔后,再由他来接手下面的事。
他们已不能再让俞家带着新世族坐地起势,彻底把他们这些老功臣老世家从朝堂上扫地出门。
他们这大大小小的几个家族快要完得差不多了,要是像谢家这几家人一样生生忍着只懂断臂蛰伏踌躇不前,等他们回过神来,连给自己收尸的份都没有。
而在他们把朝廷的势力没收回来之前,谢侯爷是完全没有余力来保全这一家子的。
齐君昀之前也只是打算让人照看着这一家子,现下想想,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
这姑娘家,胆子委实也太大了点。
齐君昀的话一说完,又看了把自己的脸弄得不成样的小姑娘一眼,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朝她一点头就迈开了步。
这时候快要出后院的门了,谢慧齐不好再追,想着他的话又进了屋。
屋里谢进修正对着两个长得肖似弟弟弟媳的两个侄儿发怔,见到谢慧齐进来,他叹了口气,问她,“你什么时候跟齐家的长公子这么熟的?”
谢慧齐尴尬一笑。
谢进修又叹了口气,尽量婉和地道,“慧齐,你打小就聪明,大伯也跟你多几句嘴,这毕竟是京里,他现是未有婚约的国公府长公子,你也是再过一年多点就要及笄了的小姑娘,男女有别啊…”
谢慧齐听了也轻“啊”了一声,想想,也是。
男未婚女未嫁,先前他们说话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过于亲近了。
但她伯父不提起,谢慧齐是真没怎么往这上面想过,男女有别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一直防着,而且她压根儿就没把自己跟齐家哥哥想到一块去,不说她现在与齐家哥哥的身份天差地别,就单单说她自己本人,她就是今年已经十四了,但她眼前还有两个弟弟呢,一家人以后是死是活都弄不清楚,脑子里哪来的空隙去想这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