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留蕴一见到她,眼泪就流了出来。
已经闻到殿里药味的许双婉当下腿就一软,如若不是身后的虞娘扶着,她就此倒了下去。
“嫂子。”齐留蕴见她如此惨状,连忙擦了眼泪叫了她一声。
许双婉昏昏然地被扶着近了床。
“嫂子…”
许双婉闭了闭眼,看向了齐留蕴,她张了口,声音低哑:“娘娘,不是我传出去的。”
她从来不是多嘴舌的人。
说着,她看着皇后娘娘的肚子,心下一片惨然。
齐留蕴见她脸上现出了惨笑,慌忙抓紧了她的手,朝她奶娘看过去。
齐奶娘很快把殿中的人,连带归德侯府的人都带了出去。
“嫂子?”
许双婉看着她的肚子,一时之间,竟不敢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嫂子,我没事,”齐留蕴见她面无血色,赶紧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肚子上,只是脸上还是眼泪不停,“是张才人对我下了手,我奶娘发觉得及时,救了我一命。”
“张,张才人?”
“是,”齐留蕴擦着眼泪,说起来还是心悸不已,“圣上跟左相大人正在亲自审她。”
“孩子没事?”
“没事。”
许双婉看着她的肚子,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张才人?”许双婉拿出了手帕,给泪流不止,一看就是惊慌未定的皇后细细地擦着她脸上的眼泪,问她:“何时出的事?”
“啊?”
“她什么时候动的手?”
“一,一个多时辰前。”
“当时左相在宫里?”
“和圣上在太极殿那边。”
“你们叫我来,为何?”许双婉把她的鼻涕擦了干净,冷静地看着她。
她这模样,与之前跟随圣上来的左相像极了,看着她冷静的脸孔,齐留蕴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镇定了一点,至少肩膀不再那般剧烈地抖动了,“张才人说是你指使的。”
“我们都不信,”齐留蕴抓住了她的手,又长长地吸了口气,才喘过气来道:“圣上不信,我也不信,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在离间我们,嫂子,你要相信,我跟宝络是一条心,真的,真…”
“我知道。”许双婉握紧了她的手,“好了,不要担心了,您的心我都知道了,您现在躺一会,我叫您奶娘进来问她点事,可行?”
皇后点头不已。
等到她老奶娘进了门来,她也松了口气。
齐奶娘就站在门口,听到宣相夫人的传话就走了进来,朝许双婉福了一记,“相夫人。”
“您多礼。”许双婉却未跟她多礼,开门见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说。”
她扶着皇后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皇后朝她摇头,许双婉也坚定地朝她摇了下头,“您躺着听我们说,现在您身子最为重要。”
“不要哭了,”见皇后娘娘眼边还是有泪,许双婉用手替她擦掉,口气难得地强硬无比,“现在闭上眼,给我睡觉。”
她口气太强硬,也太冷硬了,她话还没落,皇后娘娘就闭上了眼。
许双婉抚了抚她紊乱的发,转过头看向了齐奶娘。
“张才人先是从我给皇后娘娘炖的鸡汤了下毒,她不知道我之前与娘娘说过,即便是我亲手端来给她的吃食,也要试过才能入嘴,之前娘娘与我也商量好了,这事她做归做,但不要让人知道…”齐奶娘抿了抿嘴,森严道:“我只是防着一手,免得有人借我之手害娘娘,没成想,还真被那贱人用上了。”
还有呢?
许双婉看着她,眼睛冰冷无波,不仅仅是下毒吧?
仅是下毒未遂,不能把皇后吓成这个样子吧?
她挑的人,她岂能不知,这是个在西北齐家马场马背上长大的将军女儿,胆子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家能比的。
饶是齐奶娘年近五旬,经过的风浪不少,也还是不敢直视她冷酷的脸,低下头接道:“她见一计不成,当下趁我等没反应过来时,就持刀向娘娘扑来,娘娘躲了过去,正要叫人时,她拿住了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娘娘过来救我时,肚子差点被她一刀捅穿,所幸我们身边有个小丫鬟是与娘娘从小一同长大的,她冲过来替娘娘挡了这一刀…”
“言儿死了,”闭着眼睛躺着的皇后娘娘这时候喃喃地道了一句,“她救了我,但她死了。”
齐留蕴手按着肚子,难以自持,失声痛哭。
齐奶娘腥红的眼里也有了泪,“后来人被我们连手制伏了,我们家娘娘没丢圣上的人,她没要那贱人的命,而把人绑了起来等圣上和左相大人过来审,我们都没有相信她说的话,还请左相夫人明察,您对我们家娘娘和圣上的心意,娘娘与我都知道,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娘娘知道在这宫里宫外,只有左相跟您对她和圣上是最真心的。”
“您过誉了。”不管相不相信,许双婉也领了她这翻话的情,她回头朝还在哭的皇后摇了摇头,再道:“流泪伤身。”
“是。”
唉…
许双婉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皇后冰冷的脸。
她们不算太熟,算起来,她顶多是做了皇后的媒,她甚至于为了避嫌,刻意与她疏远着,皇后能对她有这翻信任,已是很难得了。
“好好休息着,洚夫人?”
“在。”齐奶娘弯腰。
“好好侍候着皇后。”
“是。”
许双婉出了寝殿,与站在殿外带她进宫的刘忠道:“麻烦公公替我与圣上通报一声,说我想见见张才人。”
“您稍等,奴婢去去就来。”刘忠朝她福了一记,迅速离开了宫殿。
许双婉也随着他出了殿堂,站在了殿廊之下,看着荣凤宫前头那一块空迹的宫地。
此时大风袭来,风吹乱了她身上那袭暗红的襟裙,也吹乱了她的发,却未吹冷了许双婉那腔熊熊燃烧起来了的怒火。
**
刘忠很快就过来带了许双婉去了上前殿,一路上领着路的刘忠回了好几次头,等快要上殿的时候,他看了一脸冷漠的左相夫人,想说话,又欲言又止,末了他躬下身,道:“您上去吧,圣上跟左相大人都在上面。”
许双婉朝他点点头,拾阶而上。
“相夫人?”
许双婉回头。
“没有人怀疑您。”刘忠朝她揖了一身。
许双婉又朝他点了点头,一步步上了上前殿。
走到一步,她看到了抬步出来的丈夫。
许双婉看着他步子未停,朝他走了过去。
“来了。”只差几步时,宣仲安下来扶了她。
许双婉朝他点点头。
“进去吧,宝络在里面。”
“人死了没有?”许双婉开了口。
“还有几口气。”
“为何?”
宣仲安没说话,直到她转过头来看他,他才道:“又一个贪心不足的。”
许双婉收回了眼神,他们进去时,宝络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带血的刀,看着那趴伏在他面前血肉模糊的张才人,他白净的脸上此时毫无表情,连平时的阴沉也都找不着两分了,人分外清朗了两分。
“不说是罢?”宝络正说着话,见许双婉进来了,很快把刀放到了一边,迅速爬了起来,朝她蠕了蠕嘴,末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许双婉动了动被丈夫握住的手,没挣脱,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摇了摇头,等他松开手,许双婉朝宝络走过去,朝他福了一记,“让嫂子来问吧?”
“诶。”宝络讷讷地应了一声,往后移了两步。
许双婉已转过了头蹲下身,看向了正好抬头朝她看来的张才人。
“为何?”许双婉看着她的脸,道。
张才人听着这两个字,嘴角翘了起来,她看着左相夫人,也问了她一句:“为何?”
为何她为了宝络做尽了一切,她连个侍床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被老皇帝糟蹋过吗?
“为何?”张才人也不懂,她问给宝络做媒的宣相夫人,“为何我的真心你们谁都看不到?”
“你的真心?”
张才人看着一脸冷静的宣相夫人又嗤嗤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你端着装着一脸的假正经,他们个个把你当宝?许二姑娘,你到底有什么狐媚之术,也传我两招好不好?”
如此,宝络也不会嫌弃她了罢?
“她朝皇后嚷嚷,”宣仲安这厢走到了她身边,冷然道:“说宝络心里的人是你…”
他这话说得宝络阴阴地横了他一眼。
娘是娘,心上人是心上人,这是能比的吗?
宣仲安没理会他,他踩着张才人的脚,朝站起身来的婉姬道:“是杀是剐,你说呢?”
许双婉朝他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她看着一脸痛苦的张才人道:“你为何不先问问霍废妃?”
闭着眼痛苦呻吟的张才人紧闭的眼睑一缩。
她只缩了一下,许双婉就又蹲下了身,不顾张才人一脸的血腥,伸手抬起了她的脸,看着张开了眼的人道:“你们既然如此把我当回事,看来我也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第109章
不等人反应,许双婉缩回手,站起身,拿出帕子擦着手,转头朝宣仲安看了一眼,尔后,她掉头,跟宝络道:“圣上,多留她活片刻,可好?”
她朝宝络施了一礼。
宝络不明所以,但点了头。
许双婉朝他又福了一礼,这才朝长公子望去,与他道:“夫君,妾身想与你说几句话…”
宣仲安看向她,见她神色平静,嗯了一声,朝宝络道:“我跟你嫂子出去说几句。”
“你们就在这殿里说吧,”宝络挥了下手,让御林军的年轻副统领带人把张才人拖下去,“我回荣风宫一趟。”
说着他就朝外面走去,走到半路,他回头,朝正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婉姬道:“嫂嫂,长嫂如母,你就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许双婉回过头,看向他,宝络朝她一笑,随即大步摆着手去了。
他或许不是个什么好人,时常胆小,忧思过度也难以担当大丈夫,但他心地还算磊落正直,这是他的母亲明娘用她的整整一生言传身教授予他的品质,也是他觉得他身上最可以让自己自傲的地方。
他想,他的兄嫂会懂他的。
不过,宝络如此作想,他一出殿,宣仲安就跟还看着殿门的婉姬道:“回头我会收拾他一顿。”
“嗯?”收拾圣上?许双婉扭过头。
“他心智不全,得狠狠收拾一顿才成,”宣仲安挽着她的手,扶她到地上没有血腥的另一边,“他毕竟是要当父皇的人了。”
许双婉顿了一下,没劝他。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道。
许双婉抬头看着他的脸,“我想借大太子和式太子几日。”
宣仲安看向她。
“你说,把他们三个人关在一起几日,再放一个武力高超,对霍废妃忠心耿耿的护卫进去如何?”许双婉说着,低了点头,看着他的胸口,“也不是一般的护卫,他是霍废妃的入幕之宾。”
“入幕之宾?”
许双婉点点头。
“哪得来的消息?”
许双婉抬眼,双眼清澈地看着他,与他道:“我知道有几天了,是那天随清心师姐走的一个女弟子告诉我的。”
她听是听到了,但一直没有打算用这个法子去治前太子妃。
许双婉并不想当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她不想当,并不是说她不会。
“婉婉?”
“我想,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霍废妃既然连内宫都能插手了,何不如让这宫里的人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女,后又成了太子妃,随后又与小叔子纠缠不清,床上还另有入幕之宾,这还是被人所知的,被人不所知的,还不知几何,许双婉心道等揭破了脸的几方人马聚在一块,不知该是何等景象,“您说呢?”
“想好了?”宣仲安低首,鼻尖已触碰到她的鼻子。
“嗯。”
“那如你所愿,为夫再给你添把火…”宣仲安侧头,在她耳边道:“想知道当初先帝为何要放她一马,让她出宫吗?”
许双婉看向他。
“先帝放她出面,固然是为了成全霍家的脸面,再一个,也是当时圣上答应了她,在她的床上答应了她放她出宫回霍家,你知道让她回霍家的主意是谁出的?是式太子。”宣仲安在她耳边轻声道:“婉婉,这宫里,最脏的不是地,是人和他们胸口的心。”
许双婉笑了起来。
只是她笑得太难看,也太勉强了,甚至有几份凄然,宣仲安伸手,把她的头按到胸口,与她道:“你出的主意不错,把他们关一个牢子,让大伙看看,这内宫都淫乱成什么样了。”
到时,宝络就是不想纳妃,这些人也该闭嘴了。
**
许双婉这天没有离宫,而是递了信回府,让福娘带着采荷把侯府的大门关紧。
这厢,皇后娘娘小产的消息莫名在外面传开了,有人说这是宣相夫人干的。
宣相夫人与圣上有染,嫉恨怀孕在身的皇后娘娘,就买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对其下手。
这消息到第二日,因这晚许双婉被召进宫没回府就甚嚣尘上,愈传愈烈了。
许双婉这夜宿在了前宫,这厢皇宫前后皆已各门紧闭,不许进,也不许出,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直到御林军带进一女子,紧闭了多时的皇宫这才开了一道小门。
霍文卿是被人绑了手脚和眼睛拖了进来。
许双婉在前宫的议事宫堂见了她。
御林军的年轻侍卫头领和归德侯府派出马的阿莫把人拖进来扔下,朝许双婉施了一礼就退到了门边。
许双婉坐在了虞娘和宫女搬在霍文卿前面的椅子上。
皇后的奶娘齐奶娘也站在了一处角落,她是许双婉特意让人请过来的。
“解开。”许双婉坐下后,开了口。
虞娘上前,把霍文卿脸上的布巾从头顶拉了出来。
霍文卿的头发散了一地。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许双婉。
霍文卿的手脚被绑住了,她侧躺在地上,站不起,这已是她能有的最好的姿势,若是趴伏和仰躺,都只会让她的姿势更难看难堪。
她看过来,许双婉也迎上了她的眼。
霍文卿在看到她后,嘴巴一动,咯咯地发出了几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只笑了几声,许是她也知道自己笑得太难听了,她闭上了嘴。
许双婉也没开口,就只是看着倒在地上也还是有几分国色天香这姿的前太子妃。
“你到底想干什么?”末了,还是霍文卿开的口,她冷冷地看着许双婉,口气丝毫没有受她眼前的劣势虚弱几分,“许二,你叫人绑我前来,私设公堂,你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丈夫得了点脸,你就敢连朝廷律法都不顾了?”
“你…”虞娘气愤地上前了一步,被他们家少夫人朝她摇了下头,她就只好又退了下去。
“顾不顾的,你到时就知道了。”跪着都不服输的人,许双婉也没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她在把人放过狼堆之前见这位废太子妃也不是来当什么善人的,她见霍家这位贵女,是想亲自跟人说明白,她这种人出手是个什么样子的,她垂眼看着霍文卿,“等会等你把人都见齐了,要尽量记得全身而退,就是退不了,也要像现在如此才好。”
这样,也许能体面点。
“霍家应该不会派人来给你收尸了,”许双婉抬眼,看着殿外炽烈的太阳,道:“也许你不觉得你欠我,但你欠我的…”
她收回眼,看向霍文卿,“终归要还的。”
不把别人当回事,太把自己当回事,是需要还的。
“带走。”她说罢,转头朝虞娘点头。
“许、双、婉!”霍文卿见穿着奋甲的御林军大步踏了进来,这才回味过来她在哪,她朝许双婉大叫了起来。
许双婉端坐着巍然不动,双眼冷静地看着霍文卿。
她曾经在这位废太子妃前面小心翼翼过,当时她人轻言微,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难堪的,现在,废太子妃在她面前狼狈不堪,她也没觉得有何痛快之处。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不让这个人活出宫去。
“许双婉,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来人,来人,放开我…”霍文卿被人如拉死狗一般拖着往外走的时候,她恐慌了起来,回头朝许双婉喊了起来,“宣少夫人!你快放开本宫,你淫乱后宫,莫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就敢…”
“砰”地一声,霍文卿的头撞上了槛,紧接着,她的头一过去,身子也让人重重一拉,从门槛上拉了过去。
拉着她的人,是归德侯府的长随阿莫。
破了头,头上冒出了血的霍文卿昏了过去。
**
霍文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她睁了好一会的眼,才看清眼前的景致像极了她之前呆的冷宫。
“她醒了…”废大太子说着时,一脸的似笑非笑看向了他的好弟弟,“怎么,不去怜香惜玉了?”
废式太子平静地看着他,“阿兄,你这又是何必?”
“我是何必?”废大太子仰头大笑了起来。
是啊,他这又是何必?
可是,他的太子妃,他明媒正娶的女人,被弟弟用过,还被他的皇帝老子也用过,这真是让他…
让他心疼得恨不得把心剜出来算了。
霍文卿呐,她说她嫁错了他,他何尝又不是娶错了她?
“我是何必?”废大太子疯狂大笑过后,擦掉了眼边的眼泪,不屑于再看他那弟弟一眼,转头朝那带刀的周姓侍卫看去,“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跟她好上的?”
那带刀侍卫哑然开了口,他涩然道:“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是真心爱慕她的。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真心有几分而已,或许说,她没有真心,只是她心痛寂寞时才能触碰到她的身体的人。
“我是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跟她好上的?”废大太子很不耐烦地道:“是在跟我的时候,还是在跟式王的时候?”
他看着前方撑着地爬了起来的霍文卿,恶劣地翘起嘴角,“还是说,在她小时候,你就破了这贱货的身了?”
周侍卫听着,手猛然按上了他腰间的刀柄,他朝废大太子低吼道:“她是真心爱慕您,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您,哪怕嫁给你的那几年间,您有了别的人,她心中也都只有您一个人,您难道看不出来吗?辜负她的是您,不是她!您怎么敢这般说她?她后来,后来…”
周侍卫低头黯然道:“她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她也得活啊,没有人帮她,她只能自己帮自己了。
废大太子却无尽嘲讽地看着激动得连脖子都红了的周侍卫,“这么说来,看来你连情夫都不是,是个东西,是她的玩物了?”
越过他,废大太子朝他身后拖着腿按着头走过来的人冷然道:“看看,是谁来了?”
第110章
霍文卿脑袋剧烈地发疼,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你们…”
他们怎么都在这里?
那周姓侍卫回过头看到她,看她一袭素白的衣裳脏乱无比,身上还带着血腥,他蠕了蠕嘴,末了一字未语,退到了她的身边。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他也不能去扶她。
“来了啊,”此时,废大太子表情漠然地看着他不复以往华贵美艳的前太子妃,“看看还有什么人没来?”
霍文卿下意识挺直了腰,下巴也抬了起来,努力站自己站得更坚定一点,“谁叫你们来的?”
“你说呢?”废大太子朝她嘲讽地翘起嘴,“我的好太子妃。”
霍文卿眼角瞄到了坐在廊椅上的式太子,但她眼睛一点也没离大太子的脸,她冷冷道:“他们终于要动我们了。”
大太子一听,先是哑然,尔后又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都直不起腰,扶着廊柱在胞弟式太子的身边坐下,乐不可支地跟他道:“你看看,她说终于要动我们了…”
“我的好弟弟,”大太子欺近式王的脸,“不知,你愿不愿意为她死啊?”
式太子撩起了眼皮,看了眼他,别过头,看向了霍文卿。
只看了一眼,他就又回过了头来,看向了大太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与她行苟且之事。”
大太子听了一愣,随即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撑着椅面站了起来,站到胞弟面前笑了好几声,随即,他伸出了手,狠狠地掴了胞弟一巴掌。
“没有?”清廋的大太子此时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他拉着没有血色阴沉的脸,低下身,看着式太子一字一句地道:“你骗鬼呢。”
他说罢,转身就朝霍文卿走去,走近了就算一身狼藉,也不忘把头抬得高高的高傲女子。
这时的她,哪怕满脸鲜血,也还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这已经对大太子没用了,在知道她连那个畜牲的床都敢爬后,他对这个人,只有无止境的恨意和厌恶。
他真是没看错她。
“你在我们父子三人的被里翻滚,怎么不爬上那狗杂种的床,对你好一点?”大太子翘起嘴,没有笑意地冷视着眼前因他的话脸孔急剧抽动的霍文卿,淡淡道:“哦,这次没爬上?我都不知道,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狗杂种都勾引不上了,文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还要以为你至少要比勾栏院的姑娘要强一点。”
霍文卿当下就把头抬得更高,想让人看不到她眼里突然涌现出来的泪水。
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扶铱负尽她后,她心中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扶铱,”霍文卿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冷酷:“你莫不是关傻了,脑子都糊涂了?”
“没糊涂,”大太子动了动嘴角,伸出了手,霍文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哪想,大太子的手轻轻地落地了她的脸上,给她拭起了脸上的血来,他的眼睛更是看着她的脸没错眼:“你说你,既然如此喜欢放荡,当初就怎么不跟我说明白呢?你只要帮我把玉娘接进宫来,我有什么不依你的?你想红杏出墙就红可出墙,想养几个就养几个,哪怕你想把马房的马夫接到帐中,我有什么不依你的?”
霍文卿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嘴笑了起来,牙齿都在发颤,“扶铱,就为一个玉娘,你是不是要为她恨我一辈子?”
“唉…”看她哭着,大太子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一辈子哪够啊?”
一辈子真的不够,不够他的玉娘的命,更不够他听到她连老畜牲的床都上了那一刻的心如刀绞。
霍文卿哈哈笑了两下,她流着泪笑道:“那好,两辈子。”
她笑着抬手擦着眼边的泪,“我都不知道,你下辈子还愿意跟我纠缠。”
“你是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大太子也不知道,原来当他知道她人尽可夫之后,他会如此地憎恨她,憎恨每一个摸过她身体的人。
她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接进宫里,以后与他一同登基,母仪天下的皇后!
哪怕他再喜爱玉娘,哪怕想把她捧在手心呵护保护她一辈子,他都从没想过,她能与他的妻子相比。
可她呢?她说他对不起他,一个男人的床接一个男人的床地上着,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你真的是不知道…”大太子又伸手摸向了她的脸。
这一次,霍文卿没躲,任由他摸着他的伤口,她垂着眼疲惫道:“好,我是不知道,算了,扶铱,你怎么想的,我也不在乎了,可是…”
她看向他,“儿呢?我们的儿子,你打算怎么办?那是我们的儿子啊,你可以当我轻贱,但我就是轻贱,哪怕不择手段,我也要救回你,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