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嫂子。”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宝络抚着额头阴阴地瞪了他一眼,撇了下嘴,不舍地从婉姬的脸上扫过,这才收回眼睛,又一脸不高兴地垂下了头,嘴还有点歪斜。
“那我去了,不打扰你们喝酒聊天了。”许双婉见长公子脸都黑了,看起来好可怜,她笑着站了起来,朝他福了一记。
“回罢。”
“要走啊?”宝络一见,也站起来了。
戈玉瑾跟林八笑跟兄弟同仇敌忾,同美人共赏,也是一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要走啊?”
“都坐下。”宣仲安见他们实在不像话了,猛拍了下桌子。
三人往他看去,见他脸色铁青,目光似剑,这一下,三人“砰”地一下,屁股又落坐了。
宣仲安嫌弃地看了这三人一眼,这三个人分开了还好,凑一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以前可没少给他们擦屁股。
他还以为把这三个人分开了,没想,又凑一块了。
“心里有数了?”宣仲安站了起来,扶了她一把。
“有数了,”许双婉点头,说着稍动了下脑袋,朝那三个又齐刷刷往他看来的三位衣冠楚楚,香飘数里的“美公子”瞧去,含蓄一笑,“就是找的时间要稍长一点,宝络的媳妇,我想用心找找。”
实则是,有点难找,很不好找。
“嫂子,您慢慢找,我不着急。”肖宝络又痴痴地看着婉姬的笑脸,真好看。
“嫂子,您慢慢找,我们不着急。”戈玉瑾和林八笑又两个嘴,一个调说话了,异口同声,贱到让人想揍他们。
“关你们什么事?”肖宝络见本来他一个人好好的嫂子,却也成他们的了,这回过神来,不满了。
“你嫂子,不就是我们嫂子?”
宣仲安见他们又扛上了,扶了许双婉下去,等走到三丈外站着的下人处,他摸了她的头发,“就几个混帐,不要放在心上。”
许双婉微笑点头,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施施然而去。
她就说呢,好好的侯府一身清贵的长公子,怎么无赖起来,就那般,那般市井呢。
敢情,这是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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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中婉姬暗忖学坏了的宣长公子回了亭子,朝站在不远处的阿莫阿参他们一点头,让他们带着人退得更远了一点,他才收回眼,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三个人。
本来还嬉嬉笑笑打趣着的三个人一见,顿时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了起来。
“是你叫他们过来的?”宣仲安开口了,箭指肖宝络。
“我没有!”肖宝络气得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谁叫了谁是小狗。”
还小狗!
戈玉瑾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脑袋,这才正色朝宣仲安看去,“不是他叫的,你也知道,就他那个小脑瓜,瞒瞒一般人就算了,瞒我和八笑还差点,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他撅个屁股我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粗俗!”肖宝络嫌他说话难听。
戈玉瑾没理他,他这正说着正事呢,“我们在金淮听说了你的事,我跟八笑商量了再商量,就觉得这京里我们得来一趟。宝络这个人,说实话,脑袋是我们三个人里最灵活的,如你所说,他有急智,是我们三个人里头的军师,但仲安兄,不止你跟宝络是兄弟,我们跟宝络也是兄弟,说起来我们这兄弟比你这个他母亲那边的兄弟还要亲一点,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受欺负了,有人一骂他,为他出头的是我们,我们缺吃短喝的了,带我们吃喝的是他,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要是享着荣华富贵,左拥右抱不亦乐乎,我们也就在金淮好好呆着了,但他不是,他跟着你在做玩命的事,我们没法坐视不管。”
“你怎么越来越噜嗦了?”林八笑嫌弃他,推了他一把,自己上了,一抬脑袋就道:“仲安兄,其实很简单,宝络胆小,我们怕他坏事,也怕他坏事了,黄泉路上没哥哥们陪着,会哭,我们商量商量,把家里的事安排了下,就来了。”
肖宝络瞪了他们一眼,嫌弃他们变着法说他胆小,但还是一挺胸脯,朝宣仲安道:“你看,不是我说的,我嘴严的很!”
宣仲安都不想看他。
他朝戈玉瑾和林八笑道:“宝络做的事,有宝络的原因,他当初一个人离开金淮,怎么想的你们心里也有数。”
就是不想牵累他们而已。
“仲安兄,我问你个事,”林八笑这时候捏了粒花生米放嘴里嚼着,“我看小康城里的小八杰都来了一半了,他们都来了,我们不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玉瑾?”
宣仲安没说话,倒是肖宝络搓了把脸,闷闷道:“这个是我的主意,以前我就跟他说了,我的事是我的事,不能把你们拖进来。”
“你不把玉瑾拖进来我想得通,你不把我拖进来你是什么意思?”林八笑对他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开了,他干脆也把话说了出来,“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光棍一条,死了就死了,我什么时候怕过死过,你怎么想的呢?”
肖宝络的小眼睛在他身上刮了一眼,抿着嘴冷冷道:“我就是怕你不怕死,脑袋一热,就先献身了,还连累我。”
“我我我…”林八笑伸手,“我抽你!”
“行了。”宣仲安见他们还闹起来了,朝戈玉瑾看去,“八笑就不说了,你这上有老父,下有小儿的,怎么想的?”
戈玉瑾笑了一下,苦涩地道:“怎么想的?就这么想的呗,怎不能因着上有老下有小,连过命的兄弟都不要吧?他们两个从小跟着我,一个胆小,一个爱胡闹,没我管着带着,我怕他们出事。”
“你们猜出多少来了?”
“也不知道猜出多少,就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不过我们心里也有数,你之前查燕地的事都没用上我们几分,这次连宝络整个人都上京来了,这事只大不小,是吧?”戈玉瑾看他点头,接着道:“你砍了不少脑袋,减了赋税,宝络把读书人都叫进京来,下面的事,只更大,不小,是吧?”
见宣仲安又点了头,戈玉瑾叹道:“掉脑袋就掉脑袋罢,我爹知道了,也不会骂我不肖子。”
这天下其实迟早要大乱,到处苛捐杂税,徭役横行,而官员家中出来的老鼠,比路边挑着一家营生的挑担郎还要肥硕,百姓痛苦麻木不堪,金淮满城,笑贫不笑娼,太多小老百姓家刚十岁出头的小阿妹,就会被家里人卖进窑子,而娼又能好过到哪去?命贱不如蝼蚁,死了的还算是干净的,没死的,全身烂了还需接客,一文钱就能买到她们的笑,不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不会有人罢休,即便是他们这种以混世度日的混子,看着这浊世乱景,看的也是心惊。
他们在金淮到处乱窜,就算救,竭尽全力也只救得了三五几人,救不了这世道。
“我们不会坏事的,”林八笑也开口了,他朝宣仲安诚心道:“论起装疯卖傻不要脸,宝络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跟我们学的,他以前说句谎话都结巴,你看看他现在,跟我们学的都敢蒙我们了。”
肖宝络翻白眼,把桌子上装花生米的盘子抱到了怀里,一粒粒嚼了起来。
“给我们留点。”林八笑叮嘱了他一句,又朝皱着眉不语的宣仲安道:“有要我们做的,你尽管吩咐,没有的话,我们就守宝络身边,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什么。”
“让我们跟你对着干,我们就对着干。”戈玉瑾接道。
“你们当上面那位是傻的?”宣仲安摇摇头,“他本来就盯着我和宝络了,之前宝络进京,他查过我们,还想着我把除了留下宝络,后来宝络来了跟我装不对付,这才勉强蒙混过关,你们一来,破绽就更多了。”
“也没那么多。”林八笑嘀咕了一句。
宣仲安看向他,八笑兄咳了一声,没说话。
戈玉瑾身为三人当中的老大,硬着头皮道:“我们来之前,没少在金淮说你的坏话…”
“哦?”宣仲安挑眉。
“过段时日,你应该就能听到点风声了。”戈玉瑾干笑。
林八笑也是硬着头皮为他撑胆,“这不,不能怪我们,我们跟宝络才是兄弟,他跟你不对付,就是我们跟你不对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宣长公子淡淡一笑,“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一下子就老实了,连说话声音都小了的三个人,“想来,你们又给宣某添惊喜了。”
“呵呵,呵呵,”戈玉瑾作为老大,又干笑了几声,“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惊喜,您姑且一听,听了也不要多想,就当我们嘴巴闲,闲不住就是。”
宣仲安摇摇头,不想与他们扯皮,这时他朝肖宝络道:“你一直跟我说想见嫂子,今儿见着了,满意了罢?”
满意,肖宝络点头:“美!”
美就一个字。
宣仲安瞥了他一眼,又朝他道:“这事你嫂子会放在心上,时间长短不好说,你不要着急。”
肖宝络又点头。
“知道我为何把这事先揽过来罢?”
“知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怕老畜牲给我塞媳妇。”
“宝络?”
“他就是老畜牲,”肖宝络不想跟他多说,问他的亲兄弟,“你们说,是老畜牲吗?”
“是!”肯定是,宝络说是就是,戈玉瑾跟林八笑又异口同声。
太给面子了,果然兄弟就是兄弟,肖宝络嘴角往下一歪,高兴了,朝宣仲安看去,叮嘱他:“一定要找个像嫂子一样好看的,脸美,胸大,腰…”
他在宣仲安冷酷的眼神当中,终归是没把腰细两字都说出来。
“以后就别来了,”宣仲安拿他无法,跟他们道:“我请出老主持帮了我们这一次,是因着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宝络的婚事,我这头不想让他娶一个连句真话都不敢说的媳妇,那是他的第一个嫡妻,我不敢拿来赌,这才出了面,以后我们见着了,就不能跟今天一样了,知道吗?”
“知道了,你放心,”林八笑狠狠一撸鼻子,“宝络以后要是让我咬你左腿,我绝不咬你右腿,你就等着瞧罢。”
“咬腿干嘛?”肖宝络瞪他,“要打脸,打脸你知道吗?”
宝络放下盘子,伸出两手,“咻咻”几下在空气中打了好几下,就像是看到了宣白脸的白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了,他叹气,“就是这个打法,打肿了打残了打废了…”
他抬头,叹然了起来。
要是能打得脸都没了,婉姬不要他了多好?
嫂子就是他的了。
他的未尽之意,在坐的有谁能听不明白?见宣仲安的脸又铁青了起来,戈玉瑾又扑了过去:“仲安兄,冷静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
等吏部尚书往归德侯府一走,就确定了他的媒要请侯府少夫人做的事了。
这天下朝,老皇帝又叫了宝络去太极殿,问宝络进侯府的情况。
“有什么好说的?”肖宝络不懂他为何他这个问法,还反问他,“您能帮我把他媳妇抢过来给我吗?”
老皇帝呆了呆。
肖宝络见他还愣了,撇嘴道:“那您问我作甚?”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你喜欢她呀?”
“婉姬吗?”肖宝络看着他点头,“喜欢,以前跟宣大人一同去看过她。”
当时式王也在。
那时候他进京城,义兄因为一封他母亲给他祖父的信,里面可能有托付之意吧,对他很是照顾,当时义兄跟式王走在一块,几人之间没少一同出去过。
这是他跟义兄现在的硬伤,他们的感情之前非常好,说情如亲兄弟也不为过,而式王那个人,不好说,反正肖宝络不相信他不会拿此做些什么,例如跟老畜牲告告状什么的。
“还一同去看过?”老皇帝讶异。
“嗯,看过…”肖宝络点头,一脸的不高兴,“我当时就说了,我要娶媳妇,就要娶婉姬这样的。”
笑的美美的,整个人宁静安详极了,像娘。
婉姬跟娘像极了,宝络一生都没怎么见过他娘生气过,只除了有一次有人骂他狗杂种,他温婉美丽的娘气得找了棍子打了那小儿一顿,宝络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脸上的泪。
后来他耍无赖从母亲那再三逼问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那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他问他娘恨不恨他,他娘就抱着他笑,说宝络是娘的宝贝,这辈子唯一的最珍贵的宝贝,怎么可能会恨?爱都来不及。
宝络从小就是个在母亲的爱与笑容里长大的孩子,所以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死去后,他的天整个都塌了。
母亲走的时候,他想请母亲带他一起走,不要留他一个人,他怕黑,可母亲不许,要他答应她的事情还没做好,不能跟她一起走,宝络糊糊涂涂地送走了她,从那天开始,他就没怎么开心过。
要是婉姬嫁给了他,有多好。
可惜她成了嫂子,不过嫂子也行,多少也是他的嫂子,也有他的份…
不过,嫂子终归不是自己的,不能天天放在家里看着她笑,肖大人想想心里还是疼得慌,整个人阴沉得就像欲要下大雨的阴天:“我都说了要娶她,宣白脸回头就把她娶进门了,不是兄弟!”
没有这样的兄弟!
老皇帝想笑,但看外甥确实是不高兴得想杀人了,他还是忍住了那点子笑意,假装淡然道:“这后来就翻脸了?”
“您不翻吗?”肖宝络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小眼睛都红了,“那是媳妇儿。”
那是娘。
老皇帝也是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可把肖宝络气死了,当下连告退都没告退,跳起来一挥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宝络,宝络?”老皇帝这叫了他两声,但笑没法止住,还咳了两声。
老太监替他顺着背:“您就让他去罢,您没瞧见啊,宝络爷眼圈儿都红了,怪伤心的呢。”
老皇帝“嗯”了一声,等顺过气了,他点头道:“那就由着宣大人的夫人找着罢。”
这样也能多见几眼。
这有什么?等以后宝络跟他侄儿坐在这个王朝最高的位置上,有什么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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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肖大人做媒的事一传出去,以往碍于霍家,不想跟许双婉有什么来往的一些名门贵妇,也开始慢慢地着人来跟许双婉打听消息了。
只是归德侯府不是以前的侯府了,现在想进门,也没什么容易,哪怕就是递句话也是如是,侯府的门子不收钱,没那么容易收买。
而霍家这时,也是起了跟肖宝络结亲的心思,主要是吏部尚书这个人,太受圣上宠爱了,即使是在朝上,朝臣也是能从圣上对这位大人的脸色语气当中看得出来,他对这一位的宠爱已经到放纵的地步了。
肖大人是个不喜言语的,圣上要是问到他不想答的,他都不会说话,圣上也不会怪罪他,更不会说他无礼。
这是太子都没有的恩宠。
而现在太子还被勒令在东宫面壁思过,上朝听政之日,遥遥无期。
霍文卿这边也从东宫里给了霍家他们想要的消息,霍家这边在商议过后,还是派出了跟许双婉打过几次交道的霍五少夫人前来与许双婉交涉。
但侯府这边,拒了霍五少夫人的相请。
霍五少夫人娘家姓焦,跟现任大理寺少卿的钟山强的夫人钟焦氏娘家焦家有点亲戚关系,但这亲戚关系也是出了五服了,说是亲戚,但如果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没有什么来往,霍五少夫人辗转拖她母亲找到了钟夫人,想请她出面说和。
钟夫人没怎么想,就把这事推了。
霍家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她早耳闻了,这前几天恨不得戳烂人的脸,现在奔着好事又要讲和了,这天底下的冤结要有那么好解,这天下就没那么仇人了。
就像施家,这家的人要是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眼都不会眨一下。
但钟夫人不答应,焦家那边的人就三头两天的来她家当说客,把她扰得烦不胜烦,跟家里大人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药王谷那边外甥女家住一段。
去之前,钟夫人来了侯府一趟。
许双婉知道她要去药王谷,就忙请她在家中多呆一会,她想托她带些礼物一同送去药王谷给单老人家。
那位老人家没忘了她,还给她送了两次上等极好的补药,长公子那里也是给了不少,连泡汤的药材也是备了一大个箱子来。
许双婉这头先是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她要给药王谷送的东西,好一会才去陪钟夫人。
钟夫人见她了个大包袱过来,里头全是襁褓和小儿的衣物,也是笑道:“这是好东西!是你们小公子用过的?”
“是。”如兰姑娘有了孕事,老人家要当师祖了,许双婉在他来的信中已经知道了,她把望康小时候用过的刚才都收了起来。
“这可好极了,你看,我家大郎还没成亲,家里头也没这些,他们兄弟早些年的那些我都送人了,早不在家里头了。”钟夫人喜道。
她也是看外甥女有了身子,就想着过去帮衬点。
她在药王谷太忙了。
“您喜欢就好,希望如兰妹妹也能喜欢。”
“她哪儿有不喜欢的?她没跟你来信?”
“来了。”许双婉浅浅一笑,“妹妹在信中说一切都好,与我尽道喜,不说忧,不过老人家给我也来了信,说她贤惠能干,就是太能干了,成天不歇一歇,让我劝劝她…”
“我也是为着这个才去的,”钟夫人拍拍她的手,“我那外甥女婿也是来了信,想让我劝劝她不要太累了,他是劝也劝不听,还好他是个心疼人的,还知道叫上我劝上一劝,我心想着这不见面,很多话不好说,就过去看一趟,看一看情况再说。”
“您去了就好,您现在也是她的依靠。”
“是啊。”钟夫人握着她的手就不想放,跟她道:“我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呀,前头苦着了,现在就想好好当个好媳妇,留在那个家里。”
许双婉点点头,这个她懂。
她也曾如是,也如此小心翼翼。
后来望康出生,这心才定了一些下来。
很多事,要经历才懂,她跟钟夫人道:“等孩儿生下来,想来她会踏实一些。”
“嗯。”钟夫人点头,跟她又道:“对了,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霍家的人找到我家来了,让我来帮他们讲和,我拒了,但你要小心点,他们家到底是家大业大,百来年都在这京中屹立着,你也知道,就是有人想动他们都不好动,要是真把他们惹怒了,横起来的话,也是不好对付…”
她说着顿了顿,看着许双婉道:“怎么办,我想你心里有数,但是吧,我要多嘴一句,你要以自己为重,这前朝的事,自有男人们自己去厮杀,你一个管着后面的,藏着点躲着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知道吗?”
第86章
“是,双婉知道。”许双婉浅笑点头。
钟夫人拍拍她的手,她其实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心里主意大着,但她就是喜欢她这个谦逊。
人以前对你谦逊,姑且还可以当她是在讨好你,当她是装的,现在她的身份比你高多了,还一如旧往,那除了尊重你,也别无他说了。
钟夫人膝下无女,也就格外偏疼着这个得了她眼缘和心意的姑娘,只可惜她是个外人,而如今侯府的境地,已不是她能帮得了,也插手得了的,但临走时,她握着相送的许双婉的手,轻声在她边耳语道:“你们只管行事就是,你钟大伯心里有着数,他会看着形势帮着你家那一位的。”
到时候,轮得到他们家出手了,他们也会帮忙的。
钟家不大,但身边还是站着几个人的,以小聚多,终成大河。
“谢您了。”许双婉一听,郑重地朝她浅福了一下腰。
她没想到,钟夫人能给她这句明话,在这时机完全不当的时候。
钟夫人扶了她,重重地握了下她的手,“彼此彼此罢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双婉帮她的,钟家与她都记下了。
回头,这天晚上许双婉把这事说给了宣仲安听,宣仲安听后好一会才抚着她的耳朵道:“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许双婉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是,但是,也是奔着结善缘去的。”
说是没目的,还是有目的性的。
“也并不是谁都是钟夫人,”许双婉琢磨着道:“像她这样的人,少。”
她示过好的人很多,帮过的人也有,但与她有来有往的就不多了。
这话怎么说呢,不是她示过好的,帮过的人都不知她的好,而是与她有缘走在一道,还能接着接触的人就少了。
其实许双婉是希望像钟夫人这样的人多一点,多一点,很多事情就可以慢慢改变了。
“少就好,”这厢宣仲安淡道:“要是多几个像她和她家钟大郎一样盯着你的人,为夫也消受不起。”
许双婉哭笑不得,怎么又说到钟家大郎大哥身上去了?
“他家很好,”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脸:“钟梧桐也有点小才。”
许双婉更是啼笑皆非:“只是小才?”
钟家大哥师从关中隐世高人道山人,他从小就拜入了道山人门下,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来住上一段时日,其余皆在师门山中埋头苦习,也就去年钟家出了事,他谢师回家承家门,这才返回俗门。
许双婉可是见过他学问的,这次说是也中了进士,只等吏部拔箤考选后授予官职。
“哦,依你之见,那是大才了?”宣仲安挑眉。
许双婉忍俊不禁,别脸掩嘴,点头道:“还是听您的,只是小才。”
宣仲安也是好笑,抱了她的腰道:“回头有那场合,我会跟钟大人致意的。”
“好,你看着办。”
“想帮我啊?”宣仲安脸色柔和了下来,低头看她。
“嗯,”许双婉没否认,她点了点头,“想帮你,也想帮自己。”
宣仲安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你好过了,我才好过。”
“就这样啊?”
许双婉笑。
宣大人挑眉,“不多说两句?”
许双婉拦他的眼睛,“您赶紧睡罢。”
宣仲安也有些困了,伸手拦住她的手不许她的手走,“就这样放着。”
他松开了挪了挪身体,躺得更舒服了一些,带着睡意道:“霍家想结这门亲,霍溆都上赶着来跟我套近乎来了,过两天,太子也会被他们拱上门来,你不要理会他们,霍家女咱们不要,要不起。”
说着他就睡了过去,许双婉侧头看着他深睡过去的脸,起身把床边的灯火拨小了一些,见摇篮里的望康香甜地睡着,她这才回了床。
她没有立马睡过去,而是靠着床头想了一会事。
对霍家,她一直以来都很强硬,这种强硬早就让霍家怒火中烧了,但好在侯府看着还是蒸蒸日上,势不可挡,她才算是没被霍家毁掉——霍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她要是没有她丈夫在朝廷得力的支撑抬着她的地位,她已被霍家施予的压力压死了。
不过,如果不是没有丈夫作为底气,她也不会这般行事就是。
其实她要是现在跟霍家握手言合,倒是可以与霍家相谈甚欢,甚至蜜里调油,她也可以借助霍家马上众星捧月,受人追捧欢迎,享一光景的春风得意。
她也怕霍家这般对她,把她架在面子上让她不好下来,所以一直也有点避着他家,除了也暗中做点手脚,还是很注意避免正面与霍家起冲突。
这后宅的险恶,尤其是家与家之间,敌对与敌对之间的关系,一个弄不好,也是不好说。
人都是死于安逸,毁于侥幸,她把耽溺于安逸和侥幸的时间拿去想怎么解决问题,那才是最事半功倍的法子。
霍家的事,她是一直想着别正面起冲突,但霍家要是非要对上来,她也得提前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