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许双婉的嘴紧紧抿了起来,人也绷得紧紧的,霍文卿知道她的话起用了,她当下一闭眼,更是泪如雨下,“我爱太子啊,可爱有什么用?我爱他,我的心悦为我带不来的他真心相待,我就是霍家千娇百宠的女儿又如何?我还不是为了他的一点点宠爱,就得放弃自尊去求他,任由他贱踏我的真心,我的骄傲,我甚至,甚至不如一个恩客无数的女伎,连个供人玩乐的肮脏之人还不如啊,许二姑娘!”
许双婉红着眼,看着声泪俱下的霍太子妃…
她要收回她刚才的看法,就是骨子里高高在上,霍太子妃还是有的是让人感同身受的法子…
她不愧为是前太子已经打进冷宫,她却还能住在东宫的前太子妃。
面对着在她眼前的这个前太子妃,有几个人能不动容呢?
她说的话,一环扣着一环循环渐进,许双婉听着,无法不去感慨。
是啊,做错事的明明是男人,可为什么承担后果的却是女人?
她的母亲在她面前丑态百出,可没有她的父亲在她后面死死逼着,想来,她也愿意当一个宠爱女儿,受女儿真心爱戴的母亲吧?
如果不是她的父亲那么吝啬给予母亲想要的感情与体面,母亲也就不会任由父亲那样予取予求,只为换来一丝温存与自尊吧?
太子妃的话,太直指人心了,至少,她的话说到了许双婉的心里。
“是啊。”她黯然道。
是啊,女人啊,多可怜,再会当家,再会委屈求全,末了,还是要仰人鼻息而活,男人再千错万错,先错的却定是她们。
何其不公。
“你也懂的,是吗?”见她伤心地叹气,又落下了一串泪,哭着笑道:“你懂的,我知道你懂的,你这般聪明灵慧的姑娘,怎么不懂?”
她含着泪,长长地、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悲凉万分地道:“这皇宫外面的人,夸我赞我羡我妒我诋毁我,万般种种,我都能忍,都能当作没听到,哪怕这宫里尽是空虚寒冷,我也扮着他们最想让我扮的样子,做他们想让我做的人,直到…”
直到,霍文卿抬起头来,忍着眼里的泪,“直到有人抱走我的小福儿,我发现我做不到了,我不行了,我忍不下去了,我再也不想过这种任他们予求予取,随意索要,随意糟蹋的日子了…”
“我想要回我的孩子,”霍文卿忍着眼里的泪,看向了许双婉,“许二姑娘,帮帮我,我想要回我的孩子。”
“我能帮你什么呢?”许双婉看着她轻轻地道。
“你这是答应我了?”霍文卿当下破涕为笑,随即探出半边身越过了桌子,抓住了许双婉的胳膊。
“您先说,我能帮您什么呢?”许双婉坐着没动,也没挣脱她的手,她眼睛有一点红,但人镇定至极。
“不用帮别的,真的,不用你多帮别的,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我的小福儿现在过的好不好…”霍文卿马上收回了手,擦着眼泪,一脸劫后获生的庆幸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求求你家长公子,让他以后进太极殿,偶尔帮我送几件衣裳,告诉我我的小福儿在里头过的好不好。”
她又一脸的喜极而泣,“我知道他的难处,你的难处,你们家的难处,我让他帮的就是这一点点而已…”
说到这,她忽又顿了下来,在沉默过一会后,她叹气道:“至于要回孩子的事,我会再另想办法,不会把你们拖到这件事里去,许二姑娘,你帮我,我不会恩将仇报,也许我还有点更过份的要求,但顶多,顶多,我只是想跟你们家长公子再打听点事情,只是一点,我绝不越雷池,且他要是不想回答的,我绝不为难他,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以现在就跟你发誓…”
霍文卿马上举起了手:“我跟你发誓,我霍文卿…”
此时,许双婉朝她摇了头,打断了她,“您不必如此。”
“啊?”霍文卿停下了手,“这,你这是信得过我?”
“不是,”许双婉又朝她摇了头,平静地看着她,“我不信您,自打我在您面前坐下,我就打定了主意,您所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信。”
霍文卿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许双婉朝她点了下头。
是的,不信。
或许这里头的一些道理是真的,或许情到深处,这位前太子妃的眼泪感悟也是真的,可这些,许双婉在她的母亲身上早已见过很多次。
至于发誓,她更是知道,平民百姓或许还怕鬼神,但立在朝廷上的这些人却是没有几个是真的信的。
要是有天打雷劈,他们早死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连她家长公子都说,如果老天真有眼,早一个大雷,把大韦金銮殿当中站着、连带坐着的都劈死了,就是他都逃不了。
“不信?”霍文卿轻笑了一声,她说了这么多她还不信?她再次不敢置信地道了一句,随即,她朝许双婉很是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信?你到底有没有长着心啊?”
她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看着许双婉不断摇头,“不,不,我不信,许婉姬,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
“我是不是…”霍文卿抹着脸上不断在流的泪水,“太为难你了?好,好,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提这种要求,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你当我没说过…”
许双婉又点了点头。
她没出声,但点了头,霍文卿的心,一下子就冷到了极点,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眼睛抬起,重新打量这个她看来还没有彻底了如指掌的许家女。
她料错了她?
还是说,她真的强硬到了软硬不吃,无懈可击了?
霍文卿是霍家长房长女,她身份尊贵,容貌出色,从小被家族当成了家族的传承人养育,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从小跟家中的弟弟们一样听先生传道解惑,跟在祖父与父亲身边学习如何为家族尽力,一直以来,她跟她的弟弟们一样,很信奉一个先生教他们的话,那就是没有人身上没有软肋,没有弱点,如果你没找到,那不是对方藏的太深,那就是你提的条件还不够让人动心。
“真的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只是帮我送几件衣物也不行?”霍文卿看清楚了许双婉眼里的冷静,再次出言。
“但您也知道,您要求的不会是衣物…”
“如果只是衣物呢!”霍文卿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许双婉看着她,微笑道:“那等我回去了,我见到我家夫君,我让他请示圣上一番,到时候…”
到时候再来回复您。
“啪”地一声,水杯猛落地的声音砸断了许双婉的话。
“许婉姬,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但你没有与你的才华美貌相匹配的脾性,在我眼前的你,身上没有一点血性,甚至连一点骨气都见不到…”紧接着茶杯被猛砸在地的声音,霍文卿冷冷地开了口,“明明有机会让这个世道的女子过的更好一点,明明有机会让像你母亲一样的女人过得不那么憋屈,你却为着讨好一个男人,不想让他厌弃,就选择放弃了。”
霍文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双婉,“许婉姬,帮我,我最后请求你一次,帮我,帮我得回孩子,帮我站在这个朝廷,凭什么这个世道都是女人不如男人?凭什么他们负尽天下所有女人,却得不得他们应有的惩罚?帮我,只要你帮我一次,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会让你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大韦,完全不一样的天下!”
“到时候,”她走到许双婉面前,低下腰,双手紧紧地抓住许双婉的肩,眼睛犀利地看着她:“我许你斩尽你丈夫所有女人的权力,许你上朝施展才华的能力,别告诉我,你对这个世道没有想法,我看的出来,你有,你太有了,我知道,这个慈心庵里好几个受尽婆家虐待的尼姑就是你帮着她们,以一人之力把她们送了进来,逃过死劫才活下来的,婉姬,你帮了她们!婉姬!婉姬,你何不如用一点巴结你丈夫,讨好你丈夫的力气,来帮帮我,来帮帮这个世道里所有受尽不公的女人?婉姬,为她们,为我,为你的母亲,为你自己,做点什么罢!”
许双婉听着霍贵女极富煽动人心的话,她抬起头,安静地看着激动得连脸都红了的霍贵女,缓缓地开了口:“可,我不信你。”
前太子妃忘了,她说过,她不信她。
怎么还是这句话?霍文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住了牙,这才没伸手狠狠扇死这个许氏女…
什么东西!
难怪被自己娘家的人人厌弃,一脚踢了出去,也真是活该,一点也不冤。
“你要怎么样才信我?”霍文卿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道。
“您确定,您要听我说吗?”
“说!”霍文卿预感不好,但她死死地硬是从嘴里逼出了这个字来。
“何不如,从您搬出东宫开始?何不如,从您不心里一套,嘴里一套开始?何不如,从…”从松开死死掐住她肩膀的手开始。
但许双婉这句话没有说下去,因着前太子妃已经松开了握住她肩的手,并扬了起来,在这位前太子妃的手扬起来要落下的那一刻,许双婉飞快地闪到了一边。
霍文卿挥了个空,她因这时太过于震怒,这段时日也是因忧虑过度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此时她虚弱至极,身子因着这个挥空一个失衡,一头往前栽了过去。
第78章
她倒在了地上。
许双婉站在一边,看着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动。
就她看来,霍贵女这个人的功利心,远胜过她想得回自己的儿子的心。
圣上为何不让她见皇太孙?她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她这样的人,肯定想的明白,她知道圣上现在在做什么打算,知道圣上为何忌讳她以及她背后的霍家。
她要是只要儿子,还想以后能见到儿子,她退出东宫,不去争,不代霍家去争,在圣上还在的时候暂避锋芒先老老实实地偏居一隅,用得了几年?她现在才什么年纪?就算三五年见不到他,难道三五十年都见不到?圣上还能狠到那时候去?
她就是挣不脱,舍不得。
且也没那个魄力。
不过,也许是她背后的霍家没那个魄力。京城世家林立,风骚各家每年领个几年,就是领头,明白人的心里都有点数,凡事也会留着一线,好日后相见,但一直独占鳌头的,也就霍家这一族了,一直风光无两。
这世家倒下容易,倒下再站起来就难了,霍家站了多少年,他们背后就站了多少被他们打压过的、欺凌过的人,他们是不倒则矣,一倒众人推,雪上加霜,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不知繁几,霍家一家就全塌了,也是倒不得。
许双婉明白前太子妃的处境,也就因为明白,霍贵女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连舍都不会舍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颗代天下女人讨一个公道的心?
这个公道,有那么容易好讨吗?
她也没听说过,这位太子妃曾为女子做过什么,帮过什么人,怎么突然就有了那颗帮人的心了?
霍贵女说的那些话,许双婉是字字都听进了耳里,听到最后,发现这些话都是这位贵女说给她听的。
这位前太子妃来找她之前,看来是把她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了才来找她的。
好大的一番功夫!
此时,许双婉静静地看着那倒下的人,霍文卿头倒在桃花树下的土地里,先是没动,过了一会,她撑着地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后,深吸了口气,朝许双婉漠然地看了过来,她道:“是我失态了,见谅。”
说罢,她拍打起身上的尘土来。
许双婉看她拉起了裙子,露出了里头洁白的衬裤,那膝盖处似是有一点血渍…
非礼勿视,许双婉只瞥了一眼,就背过了身,道:“如若没什么事了,妾身就告辞了。”
“等等,”霍文卿没再像之前那样悲恸不能自持,此时的她,冷漠到了近乎冷酷,连声音也如是,“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您说。”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
许双婉转过了身,发现前太子妃已经把她头上的那几根固发的金钗拔了下来,长长的黑发披在她的身后,被春风吹起,让这个华贵的女子多了几分清雅。
她很好看。
也,风情万种。
是她姐姐以前最为憧憬,最想当的那种贵女。
“我想问你,你凭什么不信我?”霍文卿看向她:“还是说,你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你本来一开始就不想帮我,你恨我,一直恨我们霍家给你丈夫送妾,一直要等着踩我脸面的这天,你帮的那几个庵里的尼姑,不过是你想在众人之间得个好名声…”
说着,她冷冷地翘起了嘴,“也好以后嫁个好人家,不过,看来,你是得逞了,当真是好心计,好心术。”
她看着脸色还是平静的许双婉,“你是成功了,婉姬,你今天是把脚踩到了我的脸上,我也等着你一飞冲天的那天,看看你是如何的志得意满,趾高气昂。”
说罢,她拂起了袖子上的尘,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你走时,还是跟这庵堂里的几个尼姑说清楚的好,她们可是把你当大好人,大菩萨供着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冷冷地朝许双婉看了过去。
许双婉听她几句话,就把她说成了另一个模样,算是明白了她家长公子为何担心她不会是这个前太子妃的对手了。
这一盆盆脏水泼的,洗都不好洗。
在前太子妃冷如寒剑的眼神当中,许双婉轻轻地颔了下首,算是示意她听到了,就朝她福了个身,转过了身。
“你要知道,你这一走,”霍文卿在她身后冷冷地道:“以后咱们俩可是真正的仇敌了。”
是仇敌不假,这也是侯府现在想要的。
许双婉步伐未停。
“许双婉,你以后最好别落到我手里来。”前太子妃又开了口。
许双婉已快走到了小园子的门口,伸手要拉门的时候,又听身后有离得很近的声音道:“不知道,你家长公子知不知道你这个假模假式的样子?”
许双婉回头,朝她微笑,“他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娶的她。
她拉开了门,走了出去,把前太子妃抛在了身后。
不远处,侯府的下人在等着她,还有此前不见了的住持师太。
师太年纪不是太大,四旬而已,她是前一代老主持的弟子。
许双婉小时得老主持喜欢,老主持夸她是个有慧根的人,许双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慧根,但她受过老主持不少教诲,也依老主持所言,人生在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人在有余力的时候就使点力,没有余力的时候就好好滋养自己,等那春暖花开又一春。
许双婉一直都是这般做的。
她确实也花过银钱,买了几条命,安置在了这个小庵堂里,每一个月从自己的月钱里扣出一点来,送到庵堂,给她们添点柴火粮食,这就是她在许府里所有的余力。后来入了侯府,她人没来过,但还是差采荷送了些钱和针线衣物来,给婆母找绣楼寄放她的绣品时,也一道给庵堂找了些针线活。
她们靠着这些,靠着自己,是能活下去的。
所以,等她走近主持师太清心时,看着清心师太低着不看她的脸,她也是好一会都没说话。
“姑娘,回去了。”采荷率先打破了这段短暂的安静。
“收了银子吗?”许双婉看了看天色,朝清心师太张了口,语气很温和。
“收了。”清心师太低头念了句佛号,道。
“多少?”
“先是一百两,没答应,后来给了五百两,大家就都答应了。”
“您呢?”
“大家的意思,就是老尼的意思。”她没拦住她们,那就是她也收了。
“除了您,谁先答应的?”
“清和。”
许双婉点了点头。
清和,刘三娘,她救下来送进来的人之一。
“打扰您清修了。”许双婉道。
清心师太算是她的师姐,只是她未曾正式拜过师,挂名也算不上,这师姐也不能叫,她送进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许双婉不知道,她也没跟她们见过几次,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成日面对她们的是照顾她们的清心师太。
“施主言重,天色不早,老尼送您出门。”
“好。”
慈心庵不大,一会就等到了门口,一直低着头走路清心师太念了一句佛号,又垂着眼道:“您以后就莫要往这处来了,要是有那生人找上您家的门,您就让他们前来慈心庵就是,这里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嗯?”许双婉回身看她。
清心师太眼观鼻,鼻观嘴道:“她们本来就是老尼当年托您帮的忙,老尼受恩师坐化前的指点,一心想解救众生于苦海,这才有了收她们入庵堂之事,也是她们与我慈心庵之缘分,他们的家人要是想不开,只管来找老尼就是,老尼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嗯。”许双婉听着,她看着空中的一点,笑了起来。
看吧,只是单单只想做一点小小的事情,都是如此的不容易。
人心难测啊。
帮过的人,有一天,时候到了,时机到了,也会咬你一口。
只是帮几个人都是如此不简单,更何况帮全天下?
也不知道,想帮全天下女子的霍太子妃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不是为自身,就是为儿女…”清心师太低头又叫了一句佛号,才接道:“她们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女打算。”
那人不是什么好人,戾气太甚,清心看她把婉师妹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里心惊不已,生怕这人拿婉师妹以前做过的事大做文章,就先行把事揽到她头上。
“知道了。”许双婉道了一句,上了抬过来的轿子。
采荷走时,看了静心师太一眼,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末了,朝师太福了一记,黯然跟着轿子走了。
她不知道姑娘伤不伤心,但她伤心了。
**
许双婉回去把在庵堂的事告知宣仲安后,第二日,前太子妃私自出宫的事被揭露了出来。
告发的人是宫中的一个觉得前太子妃行踪可疑的宫人。
圣上大怒,要把前太子妃也关进冷宫,但被太子以一人之力顶压了下来,说前太子妃私自出宫之事是他授的意,是他见皇嫂身子不好,便叫了人带她出去散散心。
太子被仗鞭了五十仗,听说被打了个半死,抬进东宫的时候只剩半口气了。
此事算是了了一半,但隔了一天,老皇帝在内宫下了旨令,以后后宫中人谁要是敢私自出宫,但凡只要捉住,无须过问缘由就可当地立斩。
许双婉听后,这时也觉得太子代霍贵女受过之事,也不是太难以理解了。
毕竟,那确实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这天晚上两人说闲话的时候,她提及了此事:“你见过前太子妃的是吧?”
“怎么了?”宣长公子代妻报了仇,这两天心情甚好,抬起她下巴逗着她道:“想冲到她面前,让她先看看跟你为仇敌的后果?”
许双婉强忍着笑,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她长得如何?”
“咦?”宣尚书有点不明白地低下头,看着她,“她长得如何?”
“您跟我说说。”
少夫人问得太正经了,太随意了,宣仲安想了想道:“听说是个美人。”
“听说?”
“是个美人。”见过前太子妃不少次的宣仲安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子会不会因此恨你?”
“恨,可能会?”宣仲安点头,又道:“但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恨这个东西了,伤起人来也只能伤己,你不用担心他。”
“那你下得了手?”
“什么?”
“下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因着她是个美人…”
“婉姬啊,”宣仲安打断了她的话,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为夫我这辈子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你知道吏部那个肖宝络为何跟我不对付吗?”
“为何?”
“当年在金淮,他在他家里弄了个酒宴,叫来了他青楼的两个相好,听说还是两个楼里坐镇的花魁,不知为何,她们在我面前大打了一架,我当年看她们打起来挺有意思的,那时候为夫见识不多,还不知道女人打起来,尤其是花魁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就一时忘神,看了一路…”宣仲安说到,轻咳了一声。
“结果呢?”许双婉催他。
“结果就是,”宣仲安又咳了几声,才压住笑意道:“为夫看得入神了,心道架还能这般个打法,都忘了拉架,这两人破了相不说,露出的不雅之姿也被赶来的众人看了个遍,肖大人从此少了两个红颜知己,那两个青楼的名声也受了些牵累,也是把他当瘟神看,肖大人自此少了两个好消谴的地方,打那天一开始,他见到我就没笑过。”
许双婉却没笑,想了想道:“她们为何在你面前打架啊?”
宣尚书这下脖子像被突然掐住了一般,梗住了。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打到自己的脚,他算是明白了。
“她们在你面前打起来,是为你在争风吃醋吗?”许双婉好奇地看着她上空的脸,“肖大人生你的气,不应该只是他的相好破了相,被人当瘟神看罢?”
宣仲安本来还用手撑着一点身子,这下干脆倒下,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许双婉险些被他压岔气。
见他脸躲在她脖子里乱吻,就是不说话了,她在喘好气后好脾气地顺了顺他的背,自言自语地道:“是挺不会怜香惜玉的,可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宣仲安顿时便觉得这天不能再好好地聊下去了,抬起头来就堵住了她的嘴。
第79章
霍家前太子妃的出事,宫内看似因太子的受罚平息了下去,但宫外,霍家却隐隐有点跟归德侯府对上的苗头。乐—文
但归德侯府现在势头猛起,在朝廷当中暂避锋芒的霍家却必须在这节骨眼上克制己身,这一来一去,作壁上观的人多了,但凡聪明的皆不站队,静候他们相斗的好戏。
就是本是依附于霍家的那些人,也跟霍家含糊其词来,不愿意在朝廷上与两部尚书作对——之前他们也是看到了,谁跟归德侯府那一位年轻的小侯爷有一点扛的意思,这一位就会挽起袖子来跟你正面扛,不把你扛倒,他不会罢休。
前太子不正在冷宫?
这人就是个疯子,还是个鬼。
霍家这时候还想让他们起哄,就有点不道义了。
现在朝廷风雨飘摇,个个都在夹紧尾巴做人,这外面的官员和那些等着当官的,都在伸长着脖子取而代之,他们这官已经做得很不容易了。
遂霍家想压制宣仲安的想法并没有得行,霍家却不能让事情轻易过去,这太扫霍家的威风,总得扳回一城才能算。
朝廷那里,眼看现在是拿宣仲安无法,且也不能真跟他撕破脸,在太子没有明言的情况下,归德侯府霍家勉强还能都算是太子门下的人。
霍家也来人质问过宣仲安,问他为何跟圣上进馋言,宣仲安也没跟他们废话,跟霍家的人直言道太子妃都已经放言要与他们归德侯府为敌了,他没先下手把她弄死是他无能,霍家就别来再找他的不痛快了。
霍家的人急怒而去,心想这点颜色必须回敬过去才成,要不在宣仲安那,他们霍府还真是无能了!
遂,他们一边在想对策要给宣仲安一个好看的时候,女眷那边也是经过了商议,也得到了宫里的人的准确回话后,霍家的人,但凡是有娘家的,都往娘家那边递了话,说归德侯府那位少夫人小小年纪时就不安于室,到处乱走,被不少人看到过,说那什么地方什么街姓什么的人就曾看到过她在他们家门口走动过。
这话有鼻子有眼,连人名地点都有,霍家媳妇不少,传回娘家,这闲话也是被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