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霍家想跟归德侯府握手言和,归德侯府再可怜,轮得到在今天这种场面可怜它吧?
霍五少夫人头疼,心想不知道回头跟五公子说说,能不能让六弟把他这媳妇再关一阵子,等霍府度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要不然,他们三房好好的起势,就要被她搅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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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入了花林间的酒席,见到的是霍家大房和二房的三位夫人,这三位夫人就会说话多了,谈及的庶务也是许双婉懂的,这彼此寒暄几句,还是有话能说的。
不过这场面也有些不咸不淡,没有刀光剑影,但也没有多热情热络,许双婉看主要是霍少五夫人早前跟她们使过了眼色,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交流的,跟许双婉说起话来,说的都是京中新出了些什么杂耍玩意的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中间没有一句针锋相对,都是见好就收。
不过没一会,霍府的人来传过话后,这几位夫人明显热切了起来,尤其霍五少夫人也是侧身笑着跟许双婉道:“以后咱们两家,可是要多来往了。”
“这是?”许双婉也靠近了她点,看到霍六夫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传话的人走了,满脸失望地跟她身后的婆子嘀咕了句话。
“式王的事,你家尚书大人说是这几天就能定下来了。”
许双婉摇摇头,“我还不知晓。”
“我也是刚刚听我家那人过来给我传了一嘴,说是以后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让我好好招呼你。”
“是吗?”
霍五少夫人沉吟了一下,“霍莹的事,我今天就能给你个交待,你等我会…”
她欲要起身,许双婉拦了她的手,让她坐下,朝她摇头,轻声道:“不是我要跟你们要这个交待,而是这种事,我希望往后不会有了。”
霍五少夫人点头。
“那你们呢?”许双婉回问了她。
霍五少夫人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嘴,才道:“已经做好决定了,你日后就知道了,对了,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说。”
“你们家宣尚书这足智多谋的,每日吃的是什么?你跟我说说,回头我也依样给我家五公子照着来。”
许双婉浅浅一笑,还没回话,就见先前还满脸失望霍六夫人探过头来,有点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能听一听吗?”
她这话一出,场面静了不少,接下来,许双婉也没跟霍五少夫人说话了,就听霍六少夫人说话去了。
宣仲安没在霍家留太久,就差人过来叫许双婉与他回去。
送走了她,霍六少夫人松了一大口气,与她五嫂道:“我看她长得还挺面善的,人也恭顺,就是为人俗气了些,什么都不懂,不像个大家闺秀,难怪是出自名声不好的许家,说来确实跟归德侯府也是不般配,难怪咱们家要把莹儿嫁给他们家了。”
对霍六少夫人来说,霍莹说是过去为妾,但说是嫁也不为过,毕竟身份在那嘛,这用在平民百姓身上的规矩,她们就用不到那么多了。
“以后再也莫要说这事了,”霍五夫人送走了那一句应承话也没留下的宣少夫人,对着她这个不请自来的弟媳也是头疼不已,这时,她看向了大房和二房两房堂嫂那似笑非笑的脸,也是一脸莫可奈何,跟她这根本就看不懂人心的弟媳妇道:“她今日没说那事已经一笔勾销,也没说怎么解决,你以为她是不计较才不提的?你就等着瞧吧,以后霍府别想在她面前占到什么便宜了。”
“她怎么能这样?”霍六少夫人见嫂子口气不耐烦,先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又见嫂子干脆瞪她了,她又不以为然地道:“到时候叫我母妃跟她说几句话就是,我母妃说的话,还有人不听不成?”
霍五少夫人一听,这话是彻底说不下去了,迎着两个堂嫂嗤笑的脸,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
算了,哪怕是得罪小叔,她也要跟他说明白了,他媳妇还是暂且关起来,再好好教导一年半载的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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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很快带着少夫人出了霍家,上了马车,他问她:“羡慕吗?”
“嗯?”
“这霍府可比咱们像侯府多了,咱们沁园,还不如他们家一个赏花的小林子精致。”他给里头栽的都是柏树,那个还是他花了点小钱请一个兵营的兄弟带着人从山里挖回来的,一共也没花几个子。
“我不羡慕,你也不要羡慕…”许双婉还安慰他,“咱们家现在日子还能过,你不要跟他们攀比了。”
“好,不攀比。”宣仲安笑了起来。
“马车也不要再打新的了。”家里有一辆旧的,再加上这辆新的,他们全家才几口人,够用了。
“我这还没耀武扬威够呢…”
“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说。”许双婉回去的路上,头一直是往外看的,等路过那处之前有人围着的地方,那地方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等路过此处,她缩回了头,不再往回看了。
过了一会,她抬头问长公子:“你说,早上那个冻死的人,去哪了?”
“现在应该堆在顺天府的后面,晚上会被扔到外面去吧,”宣仲安想想道:“外头有个比较大的乱葬岗,官府这几天白天收够了尸,晚上就会趁夜抬出去扔了。”
许双婉嗯了一声。
宣仲安低头,看她哭了,不禁笑着弹了下她的鼻子,“傻姑娘。”
这厢过了几天,朝廷又有了新的太子。
式王会被立成太子的事之前已经传出了点风声,等到圣旨一下,朝臣们也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更有甚者,都记不起式王是谁。
而站在前面的大臣对此也是有话想说,但也无话可说。
死去的皇后就生了两子一女,现在旧太子被废,这长子不成了,嫡次子代之,没什么不对的。
但式王这个人…
老臣们左想右想,也想不出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圣上看重的,且他这都默默无闻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一跃而上了呢?
倒是内阁的那几个还知道点蹊跷的人甚是赞同圣上的这个决定,在朝廷没少称颂圣上为朝廷社稷的稳定所用的用心。
式王成了新太子的事尘埃落定,这头观王府也给归德侯府来了消息,想与归德侯府交好,归德侯府这边也很快跟他回了信,道忠臣不事二主,以后归德侯府会避免与观王府的一切来往,以免让人觉得有瓜田李下之嫌。
观王府一收到这封信,不禁皱起了眉。
这头,死去的观王妃娘家也是有所动作,开始造势要跟观王为他家嫁到观王府的女儿讨个公道。
而许双娣那边,也是让观王烦不胜烦,这也是明白了以前耳鬓斯磨时,她跟他说的她妹妹唯她命是从的话都是假的,王妃所说的她就是个投机倒巧的的人话才是真的,这时候他良心难得发现,应了王妃娘家那边的话,答应从他们家再娶个女儿进来,当女儿们的母亲,照顾她们。
许双娣知道观王要再次成亲,娶的人不是她后,现在观王根本不搭理她,连她出门去拦人都拦不到人。
以往她只要拐个角就能巧遇的人,现在就是她蹲守一天都见不到了。
这天她没见到人回来,哭着把许曾氏院子里的东西都砸了,许曾氏没拦住她,等许冲衡过来看情况,她扯住了要走的大老爷的手,冷冰冰地道:“你把她惯成了这个样子,如今还想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许冲衡气急败坏地朝她吼:“是我教她偷人的吗?你没怪你管教不严就算了,你居然怪我,小心我收拾了你!”
说着,他扬起手,巴掌就往许曾氏脸上扇去。
第68章
“你别以为我不敢!”许曾氏被打得一怔,随即,她朝许冲衡扑了过去,抓起了他的脸。
“你这泼妇,泼妇!”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许双娣也过来了,看他们打了起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等身边的丫鬟说夫人拉住老爷是想让老爷不走,给她撑腰的时候,许双娣当下就让丫鬟去栓院子的门。
可惜她这此举,还是没有拦住许冲衡,闻声赶来的许家仆人把大老爷救了出去,留下被他扇得头青脸肿的许曾氏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
人走后,许曾氏的院子静了下来,只余她们院里的那几个丫鬟婆子。
“娘。”一直站在旁边不太敢过来的许双娣,这时到底是过来了。
只是看到母亲红着的眼,她飞快别过了眼,不太敢看她。
“很惨是吧?”没想,刚才使尽了全力跟许冲衡厮打的许曾氏突然开了口。
许双娣没敢说话。
“很惨吗?”许曾氏回过头,问身边的老婆子。
“是,是,夫人。”
“很惨不知道往外报啊…”许曾氏朝人喊着大吼了一句,又回过头看向许双娣,“我说,女儿,你是不是真傻?”
许双娣错愣。
“来人,给我派人往侯府去报,就说我快被大老爷打死了,让二姑娘快来救救我…”许曾氏说睚舔了舔嘴边的血迹,朝大女儿看去,“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许双娣当下就回过了神来了,摸着肚子颤抖道:“对对对,还有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我的孩子也差点被打没了,让妹妹来救我,来救我们…”
双婉心软,以前是他们对不起她,她才硬下了心肠,许曾氏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她的小女儿把一切看在眼里,算的也很清楚,可现在她们都这么惨了,她们一个是她亲生母亲,一个是她亲姐姐,她还真能不管不成?
她不管,逼着她也得让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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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曾氏来报信的婆子砸了侯府的门,请也请不走,末了,还是被侯府的下人拖出去,交给了巡夜的公差。
“二姑娘,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那是你的亲娘啊,她都要被老爷打死了啊…”那婆子被拖走时哭喊道。
许双婉这厢已陪长公子在云轩堂那边用完膳回来了,望康睡着了,她正坐在廊边看着长公子练锻体术,这时听下人传回了婆子的话,她垂了眼,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来。
“伤心了啊?”长公子收了招,坐在了她身边。
“嗯?”许双婉转向他。
“休息会。”
是又想逗她罢?许双婉摇摇头,与他道:“没有伤心。”
说罢,怕他又要往下说,她又接了一句,“该了的早了了。”
她就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心软,也怕母亲那个人找着机会就要钻空子,她就用多出嫁妆三四倍的银两,买断了她心软的机会。
不亏欠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了。
“嗯,好吧,那也不怕人说你?”
“说吧,”许二姑娘微笑了起来,如水的眼睛瞧向了他,比春水还缠绵,“这样与您也更配些。”
宣仲安先是一呆,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着下人的面就把她抱了个满怀,“配,极配,这下我们走在一块,就没人说我们不配了。”
这凶夫恶妻的,确实再配不过了。
而这时,许家已是强弩之末。
这次因为式王成了太子,式王在人面前更是说他与宣兄相交甚笃,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搭上了新太子这股风,归德侯府这次算是真正的起势了,许冲衡在外没少说他是宣仲安的岳父,想借此再重新回到官场。
此前,他被吏部的新尚书清洗了出去。
有被许冲衡问到头上的,就托人问到宣仲安头上了,问他们两家是不是和好了。
宣仲安跟人说:“前几天还有许家的人骂我娘子狼心狗肺,这话在我侯府门前还没散呢。”
这话一出去,再仔细打听打听,这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朝廷这时候也是乱得很,朝廷大臣折损了近四十余位,外地官员纷纷被调进京来任职,在他们手下,各部官员更是惨遭了一轮血洗,各部现在都不太稳,人人都以自保为上,京中官员就更是如此了,他们已经安逸太久了,很怕在这轮上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
许家女与观王通奸那事就是明目张胆地公诸于世了,这时候也没几个人有心思去管,去理会,就当听了那么一耳朵,稀奇的只是在心里以为富贵人家比寻常人等更要脸面的平民百姓罢了。
这种偷情之事,在官员当中也不见得少了,朋友之妻不可戏那只是说出来的戏言,说起来也是调笑的,要知这真戏起来,别有一番趣味,只是这到底放不到台面上来罢了,所以他们就算表面上听到这等事会跟着义正词严批判几句,心底到底是一些不以为然的。
说起来也是怪事,京中官场这几年怪象颇生,出的荒唐事一桩胜过一桩,老百姓们口头上骂着这些贪官污吏贪得过多,生儿子都要没屁眼,早晚会得报应,但又很艳羡他们家中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他们对读书人景仰万分,求的也不过是儿孙们也能像那样,风光无两,被人羡慕,至于被他们诅咒的报应,就被忘却了。
等观王还是娶了原观王妃家的女儿,众官员听到也没什么奇怪的——还真会娶一个通奸之女当正妻不成?
观王也是在酒宴上跟友人叹然,“不过是鱼水之欢,逢场作戏罢了,哪料那许氏娘子当真了,我看她纠缠我,也是喜好此道中人,却没想她心机颇深,有那麻雀升凤凰之想。。”
不过是玩玩,玩玩之余要是能得点好处,那是再好不过,得不到也没关系,他顶多也就是赔上点名声。
观王乃宫女所生,他生出来没几年母亲就死了,在宫中一向不好过,出宫立府得了王府,得了每月的王爷俸薪,这日子才好过起来,如此他向来在女人身上不花什么金银钱财之物,许家女贴上来,他也就送过几支银钗罢了,这还是下面人孝敬他的,着实算不得什么。
他友人一听,也是无关痛痒地道了一句:“这许家也是不成气候了。”
倒是他们身边有个官员,平时以溜须拍马见长,人也好色,这时酒上了头,不免放浪了些,只见他听了他们的说话,色眯眯地道:“这许家出来的女儿,莫非那上功夫颇好?你们看,那宣尚书可宝贝着他家那位少夫人呢,嘿嘿,嘿嘿,听说为着她连霍家送的妾都不要,也不知道那个是个什么滋味啊?”
观王一听,眼睛溜了一圈,当下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那改日要是碰见了,得好好见识见识不可。”
这见识是为何物,在座的这几个风月场中的常客岂会不知,当下心照不宣,一个比一个笑得淫浪了起来。
许双娣到底是败坏了许家女的名声,许家这段时日已经订婚但被退了婚的婚事就有三桩,几房本已日子难过,这下因家世败落,名声也毁就彻底败落了起来,这墙倒众人推,许家以往也没结过什么善缘,这等时候连扶他们一把的人都没有,几家聚于许伯克这个太老爷面前,让他给他们一个说法,许伯克被他这群不孝子孙也是气倒了,他这一倒就没起来过,人中风不能动了。
许冲衡这头又去跟许曾氏打了一架,怪许曾氏去侯府败坏他的名声,丢他的人,这次他下了死手,是带了仆从过去的,这次是真把许曾氏打得头都破了,血流了一地。
许双娣本来见父亲声势太大,躲了起来,但许冲衡在求官的人那得了侮辱,这心里邪火哪是那么容易好发泄的,他把他的求官不成归于许曾氏这母女身上,见许曾氏昏了过去,他把许双娣从她的小房间里拖了出来拳打脚踢了好一会,才算把心口的恶气出了一半出来,这才领着下人愤恨离去,留下了血流了一地的许曾氏和许双娣。
许双娣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两天后,这天晚上,她半夜提了刀去许冲衡的院子,想把她父亲杀了,但走近院子被守夜的下人发现,许冲衡怒不可遏,竟把她押进了祠堂,行族法把她关过鸡笼里,沉河淹死。
许家的人纷纷答应,骂她淫妇,荡妇,许家女眷更是恨不得她死,有那甚者,提了屎粪倒在了她的身上。
许双婉知道这事,还是她父亲着人来报给她听的。
许冲衡竟拿了这事来跟她示好,说她姐姐以往欺压她的恶,败坏他们许家女名声的仇,他这次做主替她们报了!
许双婉听到这说法,被气得发抖!
她就不信,许双娣偷情之事被闹得这到大背后没有许家的手笔!
许双婉这次也没有出面,这时候她也出不得面,许家不知会拿这个从她手里换多少好处才会松口。
但她还是想了法子,从许家家族那边入手,找了个族老带头,把许双娣救了出来。
许家也不是一个明白人都没有,族老几家那边几支比不上许家,但当中还是有几个人不像许伯克那般的为人处世,唯利是图,不分黑白,以往也因着跟许伯克行事不一样,跟许伯克这一支关系不密切。
这次许冲衡为了行私刑,找上了家族,这才有了他们的出面。
他们也不喜欢许双娣,他们就是关系远,他们也同是许家没出五服的亲戚,出了许双娣这么个人,他们家中闺女也是会受些影响。
就算影响不了她们真正能成的婚事,但被人说道起来,总要多几句闲言碎语。
但许双婉这边派来的人跟他们许了一些他们能用得到的好处,两相一权衡,几个族老商量了下,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放过许双娣,给她留条命了。
许双娣被救出来也是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救她的人是许双婉派来的,她抓着那人的手朝他嘶吼道:“告诉许双婉,我恨她,恨她这个婊子,别以为她救了我我就会感激她?她早干什么去了?我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全是因为她,是她,是她,我至死都不会原谅她,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会咒她不得好死,有朝一日下场比我还惨!”
“她怎么不去死呢?”许双娣最后哭着道,困惑不解。
她明明才是许家的嫡长女,长得最好看,才情最好的那个啊。
她才是那个最讨男人喜欢的人啊。
救她的人听了没打算把她的话传给许双婉听,但他把少夫人让他给许双娣安家的银子扣了下来,没给许双娣安排去原本她该去的富庶的南边,而是把她放在了去往北边走商的马车上,给了带路的一点钱就走了。
许双娣走后,许曾氏朝侯府递了最后一次话,说她要去江南找许渝良,想临走前最后见许双婉一次。
许双婉想了想,应了。
许曾氏一见到许双婉,未语先泣,眼泪流个不停。
许双婉看着老了不少的母亲,头发也不像以前那般黑了,中间银发斑驳,竟跟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似的。
她朝她的母亲笑了笑,笑得浅淡又温柔。
“你怎么对我那么狠啊?”许曾氏看着她的样子,心跟被刀子割了一样地疼,她弯下了腰痛哭着,“明明对不起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爹啊,是你祖父他们啊,你怎么就不帮我一帮?你以前都是帮我的啊,我是你的娘啊,婉婉,婉婉,我是你的亲娘啊!”
她痛不欲生,无法理解,“你怎么连亲娘都不要啊!”
听着她的话,许双婉笑叹了口气,眼里泛起了泪。
这就是她的娘啊,她的母亲,她曾经以为在那个家里,至少是真心疼爱她的母亲。
后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这岁月啊,真是轻易就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那,您怎么连亲女儿都不要呢?”许双婉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扶着她的手,眼睛含着泪笑问着她:“您怎么就不怕,您当初帮着他们推的那一把,我就魂飞魄散再也不会有命了呢?您,怎么就不怕,事到如今,您还到我面前来责问我,是在我心上的旧伤口上撒盐,再让我痛一次呢?在这一切过后,您怎么就还能喊得这到大声啊…”
第69章
许双婉也知道但凡她软弱一点,她母亲就能把她带到她母亲想要的那个点去了。
她没允许自己拿归德侯府去换她母亲的疼爱,与她没得到过的父亲的喜爱,她知道她永远都满足不了他们,就是换,换的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她母亲也应该多少知道,她拿来了换了以后,她在归德侯府过的会是怎样的日子。
那种日子,她不也过过?为此,她甚至怨恨舅舅,恨舅舅一家是拖累,让她得不到婆家的喜欢,与丈夫的喜爱。
她自己明明就过过那样的日子啊。
换到她的女儿身上,她怎么就不会心疼一下呢?
她母亲都忍心她过不下去,她又何苦来哉,非要求他们身上原本就不给她的感情呢?
得不到,就得不到罢了。
“你有能力啊,没有能力,我就不求你了啊!”许曾氏也抓着她的手,再次哀求:“婉婉,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现在不跟以前一样了,你有儿子,你在这府里说话算话,这府里就你一个夫人…”
“许夫人!”许双婉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刹那冷了下来,“我归德侯府的侯夫人还好好地在着呢,您要是不客气,就休怪我无情了。”
什么就她一个夫人!
“好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掌我自己的嘴行吗?”许曾氏抽向了自己的脸。
许双婉没拦她,她站了起来,站着看着她的母亲,饶是如此,也还是不忘算计她的母亲,在这一刻,见到她母亲那刻隐含在心底的痛楚淡了。
她母亲还是学不会靠自己,总是忘不了把自己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以前是她父亲,现在,她成了她那根救命稻草…
她静静地看着她的母亲,直到她停了手。
“何必呢?”何双婉开了口,回身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直视着她的母亲:“你伤害自己,什么时候你凭这个得到过你想要的?你在父亲那里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不要跟我提起他!”许曾氏朝她吼道,“他不是个人,是个畜牲。”
“母亲,天色不早了,您该回了。”晴朗的上午,外面蓝天白云,沁园的树都长了绿叶,许双婉想等会她回去的时候往园子里走一走,静一静心。
她小时候尤为喜欢游园,看树看花草,路过小溪还要去找一找里头有没有小鱼,她曾天真烂漫过,甚至跟父母开口,希望他们有天得空,能两个人陪她一块儿去园子里走一走,看看她在园子里找到长得挺拔不弯曲的高树,和开得最美最长不凋谢的花…
当时,她挑了个父母都在的时候跟他们说了,父亲当下就怒骂她小小年纪就心思不干净,去那不该是她这个姑娘家该去的园子,母亲也是叹气地看着她,像是她惹了不该惹的祸,替她添了天大的麻烦…
他们都对她很失望。
许双婉到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七八岁前,母亲对她其实也很失望的事来,觉得她不讨父亲喜欢,嘴笨人拙,哪怕母亲不高兴、哭泣的时候陪母亲的人,给母亲擦眼泪的人是她,不是姐姐,但母亲说起她来,十句里有八句都是“你怎么不及你姐姐的一半”…
她后来经过努力,在母亲那里得到的多了,可惜啊,这年月太短太短了,短到她还没过双十,就已失去了。
她真是没什么亲人缘。
“婉婉?”许双婉镇定的话让许曾氏呆了,看着侯府本来在外面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来请她出去,她慌了,“婉婉,不对,婉婉,娘又说错话了?”
她已年老,脸上还有着没褪去的伤痕,看起来,太可怜了。
许双婉没看她,她发现就算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忍心去看曾生养过她,也对她好过的老妇人。
“许夫人,前路漫漫,一路珍重,”她侧着身,半蹲下身,“双婉与您,就此别过。”
且后会无期。
福罢,她站了起来,转身而去。
许曾氏在背后凄厉地叫了她一声,“婉婉,女儿!”
她的女儿啊!
没多时,许曾氏被侯府的人送了出去,她出了门,见侯府的人转身要走,她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把那句不好意思说道出来的话说了:“你家少夫人,没东西给我啊?”
侯府的人朝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许曾氏站在侯府门口,良久,直到身边的下人小声的叫了她两句,她才闭上眼,凄凉地哼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