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没那种胆。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是没打算再跟你们兄弟俩搅和在一起,我还想要命。”圣上可是在盯着他,他这次扒了太子的皮,就是也在跟圣上投诚,他再回下头,那是活得不耐烦纯粹在找死,式王也是糊涂,想不到这点就来找他了。
但式王如何,宣仲安却没打算跟式王计较,他还给式王说了点有用的话,“但你要是想人帮你,先做点让人觉得能帮你的事吧,要不你这一穷二白的,也就骗骗那些外面的人了。”
至于能帮到他的人,一个也骗不到。
京城林立着众多大家族,好多当朝大员都是世代为官的,都知根知底,谁不知道谁?
他杀了他们家中几个人,都被他们连手逼到太子面前去了,太子固然不可靠,但也可见他们联手的力量。
式王也不想想就他现在这给太子跑腿的身份,这些人里头会有谁理他?
他是皇子不假,可比他得圣上皇子眼的人,可多的是。
他自己都说了,他一无能力,二无才情…
宣仲安说着也笑了起来,“好好琢磨下吧。”
式王蠕了蠕嘴,“你…”
他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我取而,取而代之?”
取代他皇兄代之?
宣仲安奇怪地看着他,“我说,你来找我之前就没想过这事?”
式王沉默。
宣仲安这花生都吃不下去了,推开碟子不解地问式王,“你到底是凭的什么让我来帮你的?就因为你觉得我是你那个我有难时,你帮着你皇兄要我去死的所谓朋友?”
式王又动了动嘴角。
“你不是说脑门一拍就来找我了吧?”宣仲安皱起了眉,“喝多了过来的?”
式王深吸了一口气,别过了头。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争一争,才过来让我帮你的。”宣仲安扯了扯嘴角,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起来吧,式王爷,我送你回去。”
他也是没看错人,式王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传话的了。
式王没起身,他抬起了头,看着站起的宣仲安,“如果这位置,我争来了,你会帮我?”
打算领路的宣仲安回头,眼神冷酷,“我不会帮你,至于我为什么不会帮你,你自己想。但你要是能争到那个位置,到时候,会比我更有利于你的人帮你,你是不是真傻?”
他在这朝廷当中,算个什么东西?
他敢赌敢拼命,那是因为他一无所有,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宣仲安这下对式王是真真失望了,朝他扬了下手,“走吧。”
式王就是不走,坐着动都没动。
气氛僵持了下来,这下,一直坐在桌子一角不吭声的木美人眼睛突然从她那杯清水当中抬了起来,只见她朝式王温声道:“您与我家夫君出去一道走走消消酒,说话也更方便些,您说呢?”
式王瞥了她一眼,朝她点点,从善如流地就着她给的台阶扶着桌子大力站了起来,大声跟宣仲安道:“走一走,边走边说话。”
宣仲安瞪了他的婉姬一眼。
也是好大的胆子,竟知道给他安排事了。
许双婉微笑,低下头走向了他,站在了他的身后。
式王已大步过来。
二月底的夜风没有以前寒了,许双婉站在门口给他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又握了握他的手,见没什么不妥,才退到了他的身后让采荷给她系披风。
宣仲安站着等她,见她披上了柳黄色的披风,那模样娇俏得比初春刚刚发芽的枝芽还鲜嫩,不禁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脸,眼睛也温柔了下来,“好看。”
许双婉朝他浅浅一笑。
式王不得不在旁等着他们,看到这,不由朝她看去,但没看一会,就见宣仲安不悦地朝他看了过来。
式王赶紧调过了头往门外走,假装没打量。
“好了。”许双婉莞尔,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先前想跟我说什么,跟我说说吧,”走了十来步,身后的仆从走得甚远,式王也让他的人跟着归德侯府的人呆在一起不要过来,这厢他也没多等,就开了口,“我这里也没个主意。”
闻言,宣仲安轻微地哼笑了一声。
他倒是不会不说。
这说来,他是还式王以前帮过他的情,也是给圣上找点事,再来,他指点下式王,这要是以后式王真是误打误着了呢?
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那个运气,运气来了,老天爷挡得挡不住,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白捡了帝位的人不是没有。
宣长公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心眼,也从不做于他无利之事,这厢见式王开了口,他也没跟人含糊:“怎么争是你的事,但有一点,我可以跟你说明白了…”
他嘲讽地看着式王,“你就没想过,你暗悦你皇嫂的事,也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式王顿下了足,看向了他。
宣仲安把跟在他后面的尾巴拉到了他的胸前,替她挡着风,又把她的头转过来藏在胸口,省得被那只会暗中觑觎他人妻子的人多看了去,他扬头朝式王道:“圣上把人放进东宫,一是制衡你皇嫂和她身后的霍家,二来,你就没想过,那是他根本不想要你皇兄这个太子了,让他们夫妻先俩恶斗,他在旁边看热闹?”
这是明摆着在折磨太子。
太子妃和霍家现在要是不恨死了太子,他就不相信了。
看热闹?
式王先是一愣,后面他苦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热闹?把那个在外头养的皇孙放到东宫,东宫现在就是个冰窖,里头还放着成堆的刀剑,就等里头的人哪天忍不住,相互拔刀相向,砍个你死我活。
他父皇,根本就没打算要他皇兄了。
“现在霍家正是想摆脱太子之际,你吧,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得圣上的青眼,再去找他们家吧,你要为人拼一把,霍家也要找条出路,圣上嘛,”宣仲安说到这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圣上嘛…”
圣上嘛,可不是一般的皇帝,他连亲儿子都能说折磨就折磨,就是看到叔嫂俩搅在一块了,他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道德沦丧之事。
可能他更乐得如此折磨太子,还会怕手称快。
且他宫里头也不是没有从他皇兄弟手中得来的妃子,当年最得宠的那两个,就是他从他兄弟手里得的。
他一直把当这是他的本事来着,当时举朝皆知。只是后来皇宫进了新的美人,这两个旧日宠妃就成了皇宫里那可有可无的人了,也不再有人去说起她们,七八年一过,朝廷官员一更迭,知道旧事的人也是三缄其口,谁也不会提起这事。
但宣仲安知道式王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式王要是在圣上面前冒不出什么尖来,这个倒可能不失为一个法子。
但他的话一出,式王脸色剧变,看着宣仲安的眼也锐利了起来,“你是说,让我拿我心悦她的事去我父皇面前讨巧?仲安!你这是在让我拿她的名声去赌!”
他这话一出来,宣仲安还没说话,低头安静躲风的许双婉却听不过去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式王:“式王爷何出此言?想得到她的人不是您吗?”
要拼的,要得到太子妃的人,不是他吗?
“想让我家长公子指点的人也不是您吗?”许双婉不解,“您既然打算什么都不做,您又何必来我侯府?”
式王的脸和脖子又红了起来,这次他是喘气喘的。
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的头又扭了过来,嘴唇安抚地在她头上轻轻一碰,他朝式王看去,眼神只比式王的更冰冷无情,更冷酷锐利,“式王,想好了就去做。”
式王的眼也红了,他转过了身去,走云鹤堂的后院大步而去。
他的随从护卫看到,都不知道出何事了,在另一头匆匆地飞快跟了过去。
许双婉在宣仲安的怀里抬起了头,看向他。
宣仲安看着式王的背影,吻着她的发,肯定地道:“他会去做的。”
这是他能想到的式王能成的唯一的办法。
式王来他这喝酒装疯卖傻,图的不就是从他嘴里得出句能成事的话?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办得成了。
许双婉若有所思地又靠回了他的怀里。
这就是她家长公子所说的在纷乱当中求存活?
她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宫中,怕又要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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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病不上朝之事,在众臣之间议论不断,皆因他们派人去看望,太子都不接见,都是托宫人出来相告,他现在有疾在身,不便见客。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两天,太子把当时的玉美人金屋藏娇,还让她生下皇孙,且这个皇孙还是皇长孙之后,朝廷一片哗然。
那是萧后的侄女,按辈份,还是跟圣上一个辈份来的。
要是这算不了什么,可当年这萧家的美人沦落为官会供人取乐,当时圣上可是笑着说了:“萧家也就出这种玩意儿了。”
那可是个玩意,而且是被圣上憎恨的萧家所出的玩意儿!萧家跟圣上那可不是共戴天之仇,萧后当年把圣上的生母凌迟至死,弃于乱葬岗,她还暗中让人欺凌圣上,逼着圣上在太监的胯下学狗爬,哪怕这胯下之辱到今天已经没人敢说起,但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仇深似海到圣上把萧后的坟墓扒了也难解其恨,太子是怎么把萧家的女儿金屋藏娇了,还让她生下皇长孙的?
这是在生生打圣上的脸啊!
这要是圣上因此软禁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这先是还有不解这背后原因的臣子还在迷惑太子突然生病之事,没两天,在都知道这背后之事后,连一个替太子打抱不平的人都没有。
朝臣也就都明白了霍老将军托病不上朝,刚出茅庐就锋芒毕露的霍小将军为何腿突然断了的事了。
霍家这不是倒了大霉,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太子这么一个糊涂鬼。
此厢皇宫,老皇帝在他的寝宫太极殿中见了当朝的两部尚书宣仲安,宣仲安在殿中站了半天,才看到倚在榻上假寐的圣上睁开了眼。
他是突然睁开的,一睁开,他那双阴戾的眼就冷不丁地盯在了宣仲安的身上。
“微臣见过圣上。”宣仲安开了口,声音恭敬,温和。
“来很久了?”老皇帝坐了起来,朝他伸了手,“来扶朕一把。”
“来了一会了,”宣仲安依言走了过去,淡道:“见您在睡,就没出声打搅您。”
“嗯。”老皇帝在他的相扶下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脖子,道:“你一向是个眼色好的,单老头也没白夸你,就是朕不知道你这次帮老三,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65章
“也没帮,”内侍端了水来,宣仲安顿了一下,接过公公挤过的巾帕,送到了圣上手中,“就是说了几句。”
“嗯。”老皇帝擦过脸和手,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应了一声,“你这是教太子说话,又教他怎么行事,你这是很中意他们两兄弟啊?”
老皇帝的口气说得宣仲安握拳抵嘴轻咳了一声,方道:“也不是,有人问,臣在臣就说了,尽臣为人臣子之本份罢了。”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
这也真是个不会害臊的。
“你跟你爹,不太像。”老皇帝把茶搁到了一边,吃起了送上来的羹汤。
这次,宣仲安没接话了。
他父亲是归德侯府没落至今,还在险中求生的原因,也是老皇帝心中的欲拔一直没拔掉的刺,说起来,他在圣上面前,不会比太子在他面前顺眼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朕老糊涂了,是个昏庸的君主,什么都看不明白啊?呵…”老皇帝说着,冷笑了一声。
他的臣子怎么想他的,他心里有数。
可他管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的江山,他的美人,他的子民,他想如何就如何,至于明君英主这个名声,他也不愁拿不到手,史书这个东西,几个君王不擅改?
大韦在他手里十几年,这日子,没比先皇在世时差,他享受的只是他该享受的,那些指责他昏庸无道的,别说让他们当皇帝了,就只是让他们当个手握权利美人的大臣,到时候原形毕露出来的嘴脸,能好到哪去?
他们憎恨的,不过是他们得不到的。
“微臣未曾这般想过。”宣仲安这时接道。
“是么?”羹汤寡然无味,老皇帝喝了两口就没喝了,搁在了桌上,抬起老眼看着他:“听说你不喜欢美人?”
宣仲安知道他是指那个霍莹了,朝他笑了笑,“不敢。”
“我看你左窜右跳的,精力好得很啊,怎么就不喜欢美人了?”
“小臣愧然。”
“有这精力,多找个美人,你就不会这般闲了。”老皇帝状似想了想,道:“你眼光高,朕有所耳闻,不过,朕这后宫,缺什么都不缺美人,朕现在令人叫她们过来给你排着队挑,你尽管挑,不喜欢了,朕把全后宫的美人都叫来给你挑,如何?”
说着他抬头,就要叫人。
这时,宣仲安开了口,他笑道:“小臣从小身体有恙,不及您龙精虎猛,娶一小娇妻就已力不从心,力有不逮了,实在不是小臣不想,而是无福消受,没那个福气。”
老皇帝听了,朝他下方看去。
宣仲安也笑着低下头看了看,还自嘲地笑了一下:“一个美人就已有些喂不饱了。”
老皇帝一怔,随即,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站起来就拍宣仲安的肩:“那单老头就没把你这根也治治?”
“咳。”宣仲安又轻咳了一声,笑而不语。
看来,这是治过了。
这荤话说过了,老皇帝往外走,“你啊,既然身体有毛病,就不要到处乱窜,这搞不好丢了性命,这刚娶的小娇妻,刚得的胖儿子,就得陪着你一命呜呼了。”
“您说的是。”
“说说,你还没跟朕说你为何要帮老三,这是想当搅屎棍让朕头疼呢,还是觉得朕拿你没办法?”
“有点搅屎棍的意思,别的就没了,我是在您手底下讨日子过,您欢心了我才有活头,哪可能让您头疼?您高兴了我才好。”
“那你觉得朕现在高兴吗?”
老皇帝撇过头,因纵于酒色有些浮肿的脸一片死白,同样脸色苍白的年轻尚书站在他的身后,显得就像个刚下凡的谪仙。
“恕小臣看不出来。”
“呵呵,”老皇帝冷笑,“朕还当你什么都看得明白!”
他怒挥了下袖,袖子打在了宣仲安的脸上。
宣仲安被袖子抽了一记脸,闭了闭眼,顿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老皇帝回头皱眉,哼了一声。
宣仲安笑了笑,老实地眼在他的身后。
没让他滚,没让他去死,这就行了,像条狗也免不了,谁叫他就是这么干的。
这就是他赌着走的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老皇帝又开了口。
“刚查出来不久,本来还想着以后要是靠太子成了势,还帮太子看着点,或是握到手里当个把柄,后来您也知道,太子觉得我不成事了,我这恶从胆边生,就想着给他添点堵。”
“你这哪是堵啊!”
“是,”宣仲安也承认,还有点乐了,“小臣也觉着扒了太子爷一层皮。”
“就一层皮?”
“就一层皮,”更多的宣仲安就不认了,“小臣人微言轻,太子爷不是小臣能决定生死的人。”
您才是。
老皇帝冷笑,“单老头说你是胆大包天、穷凶极恶之人,被人逼急了,要小心被你反咬一口,你说说,朕要是有一天把你逼急了,你打算怎么咬朕?”
“您这也是高看小臣了,”宣仲安苦笑,“现在都是您指哪小臣就打哪,我恶,我咬人,不都是在您手下讨那么几天日子过?逼急了,都顾不上仪态了,要是还有更好的法子,您当我不想活的像个人一点?”
他毕竟也是归德老侯府的嫡长子,列祖列宗在上,皆是世族大家,再往前数一点,他的曾太祖父那是跟他们大韦开国大帝称兄道弟,结拜过的人。
他沦落到这地步,府中的祠堂都不太敢近,往往要路过那,宁肯抄远路也不肯近身,生怕祖宗从里头跳起来扇他一巴掌。
老皇帝阴阴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的凶名,恶名,这也是满京城有名了,听说连他自己府里的人都被他吓得失禁过…
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但老皇帝意外地有点看他顺眼,这个跟他爹完全不一样的归德侯府长子,比他爹出息多了。
当年老归德侯非要把他的侯位传给他的长子,宣容宣洱那个二子和三子哪一个都要比他强,老归德侯那个老迂腐,还是把侯位给了宣宏道那个窝囊废。
老皇帝根本瞧不起宣宏道那个只会虚张声势、又胆小怕事的东西,都不把他当人看,这些年一直在找机会弄死他,可惜他有姜家护着。
姜家跟宣宏道不一样,姜子浩那个老太史,还当过他几天老师,老皇帝不怎么喜欢他,但他那时候被他的兄弟欺辱时,这位老太史站出来为他说过话,事后还被打击报复了,也没见他把话收回去,这才太傅当了没半个月就被赶出了宫,窝回了太史监当个穷编史的,老皇帝记着他那点情,还想着这老太史哪天死了,他再想办法把宣宏道弄死就是,所以一直也没怎么下死招。
就是这人太长命了,拖到现在,都拖到他一手教出来的外孙知道想门道自救了。
想及这个人不过宣宏道生的儿子,教还是老太史那个老糊涂教出来的,老皇帝脸色好了一点,“朕暂且信你。”
“多谢圣上。”
老皇帝走到了皇太孙住的地方,走了进去,宫人看到他忙恭身问安,道皇太孙还在睡。
走到皇孙的睡床边,小皇孙果然睡得香喷喷的,脸蛋一片红彤彤,嘴边还带了点笑,一看就是个健壮的小子。
老皇帝坐了下来,看了他一眼,这神色是真真好极了。
他回过一点头,声音也放低了许多,“这小子,见着了朕也不知道怕,天天笑个不停,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皇太孙这性子好。”
“嗯,坐着说话。”
“谢圣上赐坐。”
宣仲安等公公搬来了椅子,朝人一笑颔首示意了一下,在他身后一点坐了下来,隔着点距离看向了睡床里的皇太孙。
是健壮,睡着的样子就一片旺盛之气了,这还真跟他家那个吃饱了还要打几个小呼噜的胖小子不一样,这个长得要俊秀文雅得多了。
他儿子太胖了,脸上的肉多得不用摇就发颤…
回头还是得让他少吃点奶。
宣尚书心里想着,嘴上含着点淡笑,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老皇帝先开了口。
“小臣看了,有点明白您为何疼爱皇太孙了,皇太孙这不愧于是龙子龙孙,小臣瞧着,这精气神就是与一般人家的不一样。”
“你还知道看?”
“小臣就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儿,一看,跟皇太孙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宣仲安心想这话应该传不到他家婉姬耳里去。
要知道那个护犊的,他这个当爹的捏一把儿子逗一逗,她都要瞪大眼睛盯着生怕他欺负了他,要是说她儿子不如别人了,哪怕那个人是皇太孙,也不知道又要怎么哄望康了。
明明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吃奶睡觉,什么事都不会干。
“嗯。”老皇帝脸上没显出什么,转过了头,又看向了皇太孙,嘴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你看他怎么样?”
宣仲安半天都没出声。
老皇帝也没有。
过了许久,宣仲安开了口,道:“我看皇太孙极好。”
老皇帝哼笑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显微高了一点点,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就是小了点。”
是啊,太小了。
所以宣仲安哪怕知道老皇帝把他叫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在逼着他表态,他也是想了一会,才说出了“极好”两字。
“还有,他母族一门,也没那么好铲除。”老皇帝淡淡道。
宣仲安这时心里已经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来了,圣上这是想把霍家给除了,让皇太孙以后没有外戚干政?
那选他,圣上是什么意思?
圣上再怎么活,也活不到皇太孙成年罢?
不过他还没有想到,圣上这是根本不想要霍家。
看来,他想岔了,选他不是让他来扶助皇太孙的,而是让他干掉霍家的。
宣仲安笑了笑,果然啊,在皇帝下面讨条活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老三那,朕跟他说了,”老皇帝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跟他道:“朕跟他说,看在你这次帮朕找出这事来的功劳上,朕答应他了。”
“啊?”宣尚书这次是真没跟上老皇帝。
“回头朕废了太子,他就是太子…”老皇帝像没听到他的错愣似的,接着道:“霍家他要是有本事,他的皇嫂也是他的。”
“太子那个人啊…”
这时候,皇太孙醒了,老皇帝马上脸上就起了笑,笑得一张浮肿虚白的脸更为可怕了起来,他手伸向了皇太孙,皇太孙丝毫也没觉他可怕,露出了长了几粒小白牙的嘴,张着手朝他叫了起来:“祖父!祖父!”
他要他抱。
老皇帝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摇了好几下,还打起了舌头发起声响笑着逗了他好几下,等奶娘过来,这才把皇太孙放到了她怀里。
“小心点。”他道,脸又沉了下来。
“是,奴婢会小心的。”奶娘恭敬地道,抱了皇太孙下去。
“祖父?父父?”皇太孙路上还不解地回头看他。
“先去,皇祖父等会就过来抱你。”老皇帝又笑了起来。
等皇太孙走了,他脸上的笑又没了,他看向宣仲安,整个人又显得阴森了起来,“太子朕打算先把幽禁了起来,你要做的是,别让老三跟霍文卿在这几年里把他杀了,等皇太孙能记事时,再让他们相互残杀,让霍文卿把太子杀了是最好。”
宣仲安看着皇帝,面无表情。
老皇帝见状哼了一声,“无毒不丈夫,他不经点事,怎么能成的了大事?”
您这是打算让皇太孙记住他的母妃杀了他的父王,让太子和霍太子妃永无翻身之地,您这是在用一个再残忍不过的法子在绝后患呐。
皇太孙这还没记事,就要面临着他母妃跟亲叔叔在一起的情况,还要紧接着看到他母妃要杀他父王。
宣仲安也不知道皇太孙当这个已经被钦定了的小皇帝当得值不值。
“把老三哄好了,霍家吧,能先斩除就斩除,用不到留到那个时候。”老皇帝一句接一句把话抛了出来,“趁朕还在,把他们家解决了,这事朕倒是不用你出手,但你要在当中把好一个度,这个度你怎么拿,你心里有数罢?”
没数也得有数,宣尚书当下就点头,“小臣心里有数。”
“哼…”老皇帝见他干脆,稍稍有些满意,又哼笑了一声道:“便宜你了。”
宣仲安笑了起来,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他不觉得,连太子和太子妃都要铲除的老皇帝,日后会容得下他。
不过,现在老皇帝要用他,宣仲安再明白不过,机遇与危险同时并存,他,这次也还是得接着赌。
不赌也不成,老皇帝今天叫他进来,压根就没给他另外的活路。
**
宣仲安这次回了侯府,一回去,就抱着胖儿子不放,打量了半晌与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儿子道:“胖点也好。”
难看点没关系。
宣仲安弹了弹他的脸,又道:“侯府吧,要是还能落到为父手里,这规矩就要改一改了,你日后不成器,就学你二叔公他们吧,去广海,广南随你选,更远的地方也行,到时候我多你备点银子,你出去了也当是为我侯府开枝散叶了。”
他一回来就抱着儿子说这些话,许双婉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在旁看了许久,在给他递茶的时候假装不在意地道:“怎么跟望康说起这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