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就跟在您轿子后面。”
宝掌柜周到,事后借名目多帮他些便是,苏苑娘启步,“那现在动身。”
“是。”
宝掌柜没有坐轿子,一路跟在主母轿子身边,常府离住着常家大半亲朋的常家客堂不远,差不多两里地的样子,轿夫走得快,一柱香的时辰就到了。
这里是常府的地方,方圆五里没有外人,路上走动的人不是常府的下人就是跟常府沾亲带故的,有宝掌柜在,帮着应答,苏苑娘得已没有下轿,一路安生坐到了客堂。
没想到常伯樊也在。
宝掌柜早一步得到消失,一知道老爷也在,就跑回来跟下轿的夫人笑道:“夫人,巧了,老爷也在。”
苏苑娘一早听说的是他要去与族老议事,一想客堂里也住着不少外地过来的族老,也未惊讶,就是朝里一走,见他迎面迎过来,她倒是吓了一跳,顿时顿住了身影。
她顿住,常伯樊也顿住了。
两人同时不走路。
苏苑娘背后,被知春紧紧拉在身边的胡三姐好奇地往前看了看,看到一个身着锦服、头上系着一顶礼冠的贵公子定定看着她们娘子,那脸冷冷的,样子好瞧是好瞧,但有让人说不出的害怕,三姐儿头一缩,自认为很小声地朝知春道:“那是谁呀?跟我们娘子有仇吗?”
第 21 章
天老爷,知春闭眼。
三姐儿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在她们前面的苏苑娘正正听了个清楚。
有仇吗?
说得上,也说不上。
他所有的错,错在他与害死她娘亲与孩子的人是同一个姓,同一家人,他庇佑了他们。
可只重活了几天,苏苑娘却是不想怪他了。
那一世,他也尽力了罢?她有没顾上的地方,可是他也是如此?
等到和离了,他们这世也许就能真正清白了,谁也不欠谁。
想到往后不用去怪他,她走她的,他活他的,不用见面,没有以后,也就没有亏欠怪罪的事发生,他亦不用再为她哭,苏苑娘不禁坦然,率先朝他走了过去。
“那是谁呀?”背后,三姐儿还在问。
“姑爷!”知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天老爷,竟是姑爷!
还想着背后要打凶人一顿替娘子出气的三姐儿脖子一缩,替她老娘骂了自己一句短命鬼。
她可真是一点眼水都没有,难怪老娘老担心自个儿会被她气死。
这厢苏苑娘走过去,常伯樊伸出手,她一接近,常伯樊就自然而然地托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开口道:“用过早膳了?”
没有,苏苑娘摇头。
“那一道?我与族里几个叔公正打算一道用点粥,你也去见见他们。”
“叔奶奶她们在?”
“不在。”
苏苑娘摇头,“我先去见叔奶奶他们,见过就来与叔公请安。”
男主外,女主内,这男女长辈,按她的身份,如若一并见是最好,若是不能,她这女眷最好是先去见女眷,得了内眷的话,再去见男眷也不迟。
“也好。”常伯樊未驳她的话,又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就几步,小心脚下。”
他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臂,低头看着地上,嘴里小心嘱咐着,苏苑娘偏头就看到了他仔细盯着地上的侧脸。
她只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地转回头。
“老爷,夫人,这边,老一辈们皆住在怡和园,小的已经着人去报了。”宝掌柜走在老爷前面一点,侧身躬着腰,禀道。
“好。”常伯樊应了一声。
怡和园不远,常家客堂左侧下的第二个园子就是怡和园,不到十丈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到了门口,常伯樊托着她的手让她转过来些,见她转身抬头毫不犹豫看向他,似是一路不看他的漠视从未存在一样。
他不懂她,有时候他以为他懂,以为看她看久了,就很懂她了,实则不然,他还是不懂。
**
他不说话,苏苑娘不解,便看着他不放。
“进去了,我先走了。”她双眼一看着他,常伯樊胸口的那些辛涩突然就又没了,他放下她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鬓,微笑道。
苏苑娘点点头。
“要送送我吗?”看她呆呆点头的样子,常伯樊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含笑问她。
是不是傻?他才送了她过来,要她再送过去?
苏苑娘等了两下,见他站着不动等她回应,怡和园里面这厢人声嘈杂,动静甚大,想必皆知晓她来了,这人还傻呼呼地等着她送回去,真真是…
“不送。”苏苑娘推了他一下,快走。
“不送吗?”
他还问?苏苑娘劝他:“莫傻了,快走。”
苑娘出语道他傻,常伯樊一下子笑出声来,就着她的手抬步:“好,这就走。”
他笑着,大步去了。
走到途中,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时苏苑娘已被怡和园涌出的人群包围,常家的姑姑嫂嫂围着她,见家主回头看她,招呼都来不及打,一道哄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有那嫂子打趣地掩嘴调笑。
“这才是新娘子欸!”
“这是分不开离不得?如胶似漆,羡煞个人喽。”
一众打趣声,围住了苏苑娘。
苏苑娘有一些窘迫,前世经历过的,再来一次,还是叫她无所适从。
她不是很喜欢被人这般围住说话,这让她头疼。
但这就是人情世故,不喜欢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回应,更不能避而不见——即便是爹爹娘亲,她不回应他们,不理会他们,他们也是会伤心的。
苏苑娘按捺着性子,鼓起劲朝她们看去,见到面前第一个笑脸对她的,她张口问:“请问这位姐姐,你是我们家的哪位贵亲?”
这个人她不认识,前世好像没有见过,她脑海里没这个人。
“贵亲姐姐”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握住她的手,仰头大笑了起来,朝四边的人乐不可支道:“你们可是听着了,小娘子可是叫我姐姐,往后你们谁敢说我老,我可不答应!”
“呸,哪门子的姐姐!”有一美妇笑骂,打下她的手,挤过她凑到苏苑娘面前,“别理她,她一介老娘们也好意思自称姐姐,她是我们家的亲戚,我是浏阳分家的媳妇,论辈份,你要叫我一声堂婶,这个是我表弟妹,是家里母亲弟弟的儿媳妇,这次来临苏探亲,就与我们一并来了,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她就是个促狭性子,爱捉弄人,你别介意。”
“那就是表婶了。”苏苑娘算了算,道。
“哎呀呀…”表婶毫不客气,打算应下。
“你这样叫,也可以,就是太抬举她了。”分家堂婶笑道。
“婶婶贵姓?怎么称呼?”苏苑娘见大家皆笑意吟吟看着她,也皆一一回视过去。
从前常家人爱道她清高,瞧不起人,苏苑娘从无这份心,便随便他们说,自认清者自清,只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谣言就成了真相,末了就连她自己,亦不认识那个外人口中的自己。
苏苑娘不是喜怒明显的人,但她眼睛清澈明亮,清澄的眼神一朝人探过来,里面尽是天真好奇,尤其末了她抿嘴浅笑一下,那浅浅的笑容很是讨人喜欢,这围着她的人被她一看,不等那分家堂婶好好作答,就七嘴八舌自我说道起自身来历来。
这说话的人多,声音就嘈杂了,不一会儿,这一圈的人就在怡和园的门口热闹了起来,弄得在里头等新媳妇见面的长辈们沉不住气,打发下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这才让一群人离开了门边,朝里走来。
苏苑娘被这一围,认识了两三个前世连听都没听过的沾亲带故的亲戚家眷,等到了里面见长者,有这一群人插嘴岔话,即便是她话不多,场面也其乐融融,她也收到了很多没曾想过会收到的见面礼。
尤其那个一见面就被她叫姐姐的表婶,看她穿着,不是太富贵的出身,竟把颈上戴的一只全身最为贵重的金镶玉佩环摘下给她,与她笑道:“承蒙你看得起,叫我一声表婶,我也不客气了,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送你这只金玉环当见面礼了。”
苏苑娘想推拒不接,可她前世从不是那等会说这些推托之语的客气话之人,就在她犹豫之间,她的手却自行做了主张接过了那只玉环,转身把它交给了知春,就把手上的那双玉镯皆脱了下来,给那位表婶戴上。
她手细,好在那位表婶也手细,能戴得上去,也好看。
“好了。”好在能戴上,苏苑娘松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抬头看人。
她这一抬头,看到了一位满面笑容的美妇,她嘴角眉梢皆是笑意,见到苏苑娘抬头,她“噗嗤”一声笑出声,伸指点了点苏苑娘的头,朝苏苑娘亲热道:“你呀你…”
可真是傻,名不虚传。
常氏一族大宗主嫡一门少年家主之名,颜燕娘早如雷贯耳,他名声之下的未婚妻苏氏之女,颜燕娘也是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传闻最盛的,莫过于她三魂七魄少了一半,不通悲喜的呆傻之名。
皆道如若她不是苏家女,哪进得了常家门。
果然耳闻不如眼见,苏家女是呆傻,但此呆傻不是彼呆傻。
这傻呼呼的,一看就是名门才会出来的那种不谙世事、不通世情的女儿。
颜燕娘都舍不得说她呆傻,回头就朝坐在身侧的自家老姑母笑道:“这种赤诚的小娘子,我是好些年没见过了,被她这么一衬,我可不就是那多年老火烧的老灶头,浑身除了黑这个色,就没别的色了。”
“哈哈…”她这一自行打趣,在场的人皆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 22 章
“你这促狭鬼。”一行人笑得前仰后倒,老姑母嗔怪地拍了下颜燕娘的手,转过头,见那小娘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好奇看着他们,心下对这孩子也起了怜惜心,一脸爱怜与孩子道:“她是自个儿打趣自个儿,不是说你。”
苏苑娘是听明白了的,自是知道不是笑话她,但长辈特意与她说,她也没作辩驳,当下点头,当是知晓。
“哎呀,不行了,”见她是如此乖巧,颜燕娘对众人放声大笑道:“我就是那黑芝麻馅做的心,也要心软了。”
她把那两只内镶着两头飞凤的玉镯脱下,稍稍端详了一下,往小娘子手中塞,笑道:“这凤镯一看就喻意非凡,不是凡品,岂能随便给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快快拿回去。”
“我娘亲给的,”是有喻意,东西也贵重,但苏苑娘收了人家的礼,给出去的也没有拿回去的意思,她摇头,“给你了就是你的。”
又道:“此物之于我,与你此前予我之物于你同等重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重要的换重要的,你看重的换我看重的,理应如此。
“啧。”颜燕娘这下真真不知回什么才好,回头朝老姑母看去。
老姑母思忖这是大宗家主夫人的回礼,燕娘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常家人,但也是她常家的亲戚,这份礼收了也好,领了这个情,回头多走动一些就是,便开口做主道:“这也是家主夫人的心意,回礼是贵重了些,但燕娘你就收下罢。”
“我还是长辈,哪有收小辈如此重的礼的事。”
“也是你们投缘,你有那份心,她也有那份心,难得。”在场也没有像她那样一摘就把身上最贵重的摘下来的。
“是了。”这种见面,都是隔着几层的亲戚,没有那给出贵重见面礼的说法,皆是意思意思下,颜燕娘也是见到小娘子喜欢,又想自己是借居常家客舍的身份,便把贵重的给出去示个好,这下好得了好,她再推托下去就要让人多想了,寻思还是见好就收,莫节外生枝才好,便笑着应了。
这礼她也不会白收,回头寻机还上就是。
出了这一档子事,老姑母有意为侄儿媳妇应付,自行引了话头说话,与苏苑娘慈祥道:“刚从娘家出来,到了我们常家,可还习惯?”
不习惯,地方是熟悉的,不讨厌,可人还是有那么几个很是不喜的,但也多了几个见了不讨厌的。
她还要在常家多呆一些时日,也不知何时才走,在别人的家要知礼,苏苑娘回应老姑母道:“你们很好。”
是你们很好,而不是习惯、喜欢常家,在场的人一想主府庶长嫂这些日子的上跳下窜,个个皆有所了悟。
这还真不是个傻的。
**
待时辰差不多,不等这内苑说话,宝掌柜的就来了,说伯老爷叔老爷那边有请夫人过去见礼。
苏苑娘这厢刚与内眷们用过早膳,口还没漱,宝掌柜的消息就送来了,不想让人等,她漱好口就与众人告辞,她一走,内苑众妇三三两两的按合得来的坐做一堆说话,难免要评断这刚见面的主府夫人一句。
不傻,是个明白人,那性子是个给几分好就还几分好的,之前的事哪怕是她做出来给人看的,一对价值千金的飞凤镯说送就送,说明她就不是个小气的人,绝计要比蔡氏那个见利是图,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要强百倍。
常家这次有身份来参加婚宴的内眷都是正妻,皆是在家里掌着家的,这次大宗少年家长成亲,夫妇二人皆来得正式的,一为礼,二也存了点想看看家主夫人的心。
妇贤,家和,之前老家主随着性子来,常府还能勉强维持住样子,托了当家夫人樊夫人是个能忍辱负重的性子的福。
大前年樊家被派守最西北边疆,与临苏远隔万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被召回,樊家已当不了少年家主的后盾,可能还需家主在京都大肆出力运作召其回来,而苏家很有能耐,但这位苏氏女不是本家女,她是分家的人,还是被外放出家族当替罪羊羔家出的女儿,到底能帮得了常家几分还说不定,眼看常家本家有几分起色,想着常家家族以后的几位族老们还是更寄希望于这位当家夫人是位能当家的贤妇身上,这才是福至子孙族人的正道。
如若当家夫人不行,他们也想早就准备。有族老就希望从自己身边出女进常家,帮着家主打理家事。
但此为下策,此前常家就是因宠妾灭妻伦常不分,嫡庶不显,才招来了樊家的大闹,如若苏氏女不是一无是处,这让妾室来分权的下策万万不能出口。
这次常家各分支来的人多,想法也诸多,几个族老碰面之后一商量,尤其在见过苏谶之后,他们也觉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静观其变的好。
当然,这当家夫人还是要见的。
苏苑娘过去的时候,那几个族老已得了自家夫人着人悄悄送过来的话,得知不是个傻的,而且有几分聪明,五个族老叔伯当中,有那一两个是明显满意的,下人一退,有那与常伯樊走得亲近的族叔就对常伯樊坦言道:“你叔祖母送话来,说你得了一个聪慧明礼的妻子,苏老爷我已亲眼见过,如传言一致,是个气度极其不凡的大文豪,胸中藏丘壑,笔下有山河。你这福气着实不浅。”
樊家没了,来了一个苏家,老天就是要帮他。
“承蒙叔祖、叔祖母看得起。”常伯樊温文回道。
“传言有假,不是个傻的?”一伯祖父抚须道,傻字一字随便就出了口,话语颇有些不客气。
常伯樊朝他望去,微微一笑,未明真假。
这位伯祖父辈分虽高,但只是小宗庶支出来的人,他高的是辈分,不是身份,本家敬他七分他就得七分的敬重,给三分,他也就只有三分而已,遂常伯樊不答,他心下恼怒,但也只以面上不好看,斥责的话却是不好话,只是当场拉下脸来表示他的不悦。
在场的人,谁以后看重,要走动,常伯樊离下定主意已不远。这伯祖父一家在广山一带过的很不错,为家族中事出过几次银钱,加上他的辈分,这几年在族中很能说得上话,但说得上话和辈分不是常伯樊最为看重的,他看重的,是能听话跟着他走的。
这伯祖父一系,看来还是适合守着广山。
“六公家的叔奶奶都说是聪慧明礼了,她眼光高,能入得了她眼的想来就是极好的了,”另一位叔祖父笑眯眯地开口,捧了先前说话的六公,又顺了常伯樊的心,“老夫都有些等不及要见人了。”
“是,凌志叔公。”常伯樊也不避忌太多,府内他会这段时间尽量留在家中帮苑娘过渡过去,府外他也不藏掩对她的爱护。
敢说她的,开口之前,得先惦量惦量自己的份量。
“你们这脑子,不是我说你们,这几日的事是谁操持的?人不聪明,人不贤惠,你当你们这几日嘴里嚼的食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厢,一直在一旁打着盹的另一个簇老睁开眼,咧开门牙没剩两颗的嘴笑骂道:“年轻大了,都老糊涂了不是?”
他牙掉的多,口齿模糊说话不清晰,说话还很不客气,但诸人一听明白他的话,就是个个都骂到了,就是那脾气最硬的,也不敢回一句话顶半句嘴。
他是常家现在辈分最高的,过年九旬的老寿公常文公。
**
这厢他们说着的苏苑娘在过来的路上,宝掌柜紧随在她旁边,把等会儿她要见的人一个一个说着。
因要谈及的人多,宝掌柜说的甚快,唯恐少说及一人,苏苑娘见他这急着走又急着说的,就放慢了脚步。
没两步,宝掌柜就察觉到了,朝她感激一笑,道:“夫人,不碍事,小的赶得上。”
苏苑娘大概能猜到等会儿要见的人,如她所料不假,其中有一个脾气最暴躁的,还有一个最为阴险的,他们召她,去早去晚他们皆会多想,最是小肚鸡肠不过,是以按脚程走是最好,用不着多快,她便与宝掌柜道:“我走的就是这般快,不用太匆忙。”
“是是是,是小的着急了。”宝掌柜着急把人带过去,忘了夫人是个娇女子,拍着头自责了一句。
“你接着说。”无碍,尤其他还是宝掌柜,苏苑娘对与她为善的人,从不计较。
宝掌柜就说了,之前只说到了德高望重的叔曾祖父长寿公常文公,现在就要说到广山的伯祖父常守成,守成公了。
守成公之后就是叔祖父常福六,常六公。
常六公之后是一另个叔祖父常凌志,凌志公。
最后一个是几位族老伯叔公中年纪最小的常青远,青远公。
他这一说,苏苑娘心里有了数,宝掌柜的说完,他们正好也走到了常家客舍的大外堂外面,这时候已有仆人迎来,苏苑娘瞧了满头大汗的宝掌柜一眼,朝他点点头示意,便朝那些当面行礼迎来的仆人们走去。
“这位就是我们主宗夫人了?小的见过夫人…”
“见过夫人。”
“见过当家夫人。”
“你们别过来,”一大群人围过来,十几二十个眼看像管事小厮的人一窝蜂地涌过来拱手作揖拢手心,意欲讨赏,知春抿着嘴挡在前面,在后面一瞧不对的三姐儿也已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拦着身后的苏苑娘等,瞪大圆滚滚的双眼泼辣地喊:“一群作小的大老爷们往我们娘子面前挤,还有没有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
晚上八点以后开始入V的更新。
下章见。
第 23 章
她这一喝, 这作势冲过来的一群人讪讪然地止步往后退。
毕竟身份悬殊在那摆着, 若没拦住则罢,拦住了,还得赔个罪。
“是小的莽撞,冲突了夫人。”一众人又连连拱手作揖告罪。
恶奴欺主的事常有,她身边以前不就有个差点咬断她咽喉的恶奴?更何况这里面混了获了恶主的意, 故意来给她下马的恶奴,苏苑娘知道是谁在其中作梗, 看也未看他们,搭着身明夏的手, 朝里走去。
打蛇打七寸, 找正主算帐才是正道, 用不到找小喽罗撒气。
一想里面有害她儿的人在, 苏苑娘往里的脚步快了。
她神情冷峻, 匆步入内的步伐竟让她走出了杀气来, 前面知春回头一看娘子不与常的神态,心头一惊。
这时没有让她问话的时间,知春只能看着娘子极快地走进了大堂,因不知娘子为何如此,心中莫名惊慌。
胡三姐见小娘子走得极快,眼看走到前面的知春妹妹一个错眼还落到娘子后面去了, 她一个小跑快走到了前面,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生怕前面还有那往她家娘子身冲的。
“来了来了, ”苏苑娘一进去,里面就有奴仆欢喜唱和道,“各位族里太爷,族里老爷,主宗老爷的嫡夫人到喽!”
“苑娘,”常伯樊起身,被坐着的众族老看了几眼,他未退却,上前跨步,接了到来的苏苑娘,抬着她的手,侧脸与她微笑道:“我带你见见族中长辈。”
苏苑娘抬眼瞧他,见他微笑如常,看不出什么来,便收回眼,随他走去。
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人害了他那一生唯一的一个孩子。
但她知道。
来之前,她都没想到,这个人已经在了。
前世她错过的,何止一二。
“这位是族里现在最为年长的长辈,他老人家是我们族里最为长寿的长者了,我们要叫他曾叔祖,来,苑娘,见过叔曾祖。”常伯樊带她走到常文公面前,道。
“见过曾叔祖。”
“好。”常文公咧嘴笑,接过贴身小厮递来的礼,交给她:“即成我常家妇,就是我常家人,往后啊,和孝鲲一道好好过日子,好好当家。”
“是。”苏苑娘双手接过礼,福身。
“这一位广山分家是成伯公,来,苑娘…”
“您好。”出乎常伯樊意料,他话未完,苑娘就已行礼叫人。
面前就是害她儿的人,苏苑娘逼着自己行了一记礼,却无法叫人一声伯公。
行罢,她朝下一个看去。
“苑娘…”见面礼还没收,常伯樊拉住了她的手臂,不等她说话,在她之前就出言笑道:“接过伯公的礼罢,这是长辈对我们的心意。”
常守成那脸已冷,见这小妇如此不知礼,这下连常伯樊的面子也不想顾了,对着常伯樊就是一句冷言:“怎么,让你夫人叫我一声伯公公,难为她了?”
本不为难,但我上世叫着你伯公公,尊你敬你为长,你却为把曾外甥女塞进常府,害死我儿,搅得常府没有安宁,还美其名曰是为常家长远之计,如此尊长,那声伯公苏苑娘万万叫不出口。
她宁愿担一个不尊这位“尊长”的名声,也只不尊他。
就当苏苑娘下了要固执行事的决心,就听常伯樊回人道:“苑娘天性胆小害羞,一时之间见到族里如此多德高望重的长辈难免有所胆怯,还望守成伯祖见谅一二,伯樊在此,替我家夫人向您告罪了。”
说罢,只见常伯樊收回在她臂下的那只手,双手一拱,恭恭敬敬朝常守成弯了半腰。
苏苑娘呆了。
不知为何,她心突地一疼。
不必如此的,不能如此,他害死了你儿,你何必还朝他低腰?
“我可担不起…”
常守成还要再说,却听有人抬高了嗓子打断了他,不快道:“行了。”
说话的是之前已经见过的老寿公常文公。
常守成已看到那小妇正眼中含泪,好似是他在刁难她似的,顿时心火大起,要说话之即,却被身边一人拉住了衣袖,朝他摇头,“欸。”
一介小辈,作为长辈要有容人之量,大可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拉住常守成的,是常福六,六叔公。
常伯樊那一低腰,让此生再行活过来,却未曾悲伤过一刻的的苏苑娘顷刻间泪眼婆娑。
她的眼泪不是为常伯樊而起,而是为他向杀死他们孩子的凶手弯腰而起,为他竟然居然是为周全她而起…
怎会如此?前世她厌倦了他的呼唤,憎恶见到他的人面,她已当他是生生世世皆不要再相见的陌路人,她不需他的周全。
这时,常伯樊已看到她的泪眼,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他从小与她相识,从未曾见过如此悲伤的苑娘。
不,他甚至从未在她身上见过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