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这声音,就跟去年靖帝御宴时一样,几乎相接。我讶然,某种不祥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待得回神,已不见了司鸿宸。问了随侍的婢女,只道后院去了。我不得再多问什么,看封逸谦无事,便借着更衣之故,起身去了后院。
起先流水一般泻地的灯光,此时变得昏暗起来。墙角边、倾世步道上、树荫下,司鸿宸的兵甲雕塑般站立着。我还看见了嘎子,曾经只是卫尉府一名小侍卫,如今成了司鸿宸颇得中庸的得力干将。他也看见了我,露出一丝惊讶。所有的人似乎戴了面具,神态模糊一色。但在我的眼里又都成了活生生的,变得愈发分明。
不知,司鸿宸催促我离开,宫外已经响起袁放的喊杀声…
经历过如此惨烈的一幕,我的鼻子变得格外敏锐,我已经隐隐嗅到了血腥味。
嘎子已经追过来,在后面小声说话:“皇后…您这是要上哪儿?”
“休得多问!”我厉声低叱。
“皇后,您不能过去!”嘎子企图住拦住我。
我一甩长袖,丝毫不加以理会,昂首跨入后院大门。后院十分冷清,春夜,如水一般的清冷。但我的心境如烈焰在燃烧,额头到脖子一片的热潮。
但见门扉一动,有人随即喝问:“是谁?”
“是我。”我推门而入。
夜色沉沉,不大的房里只点亮一盏烛火,里面的摆设斑斑驳驳似明似灭的,模糊成一片。
“你怎么还不走?”
司鸿宸低沉的声音,总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而更为震撼的,却是我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摆设如此熟悉!
这不是小树林那间茅房里面的不值吗?
这一下,我的呼吸几乎窒住了。司鸿宸也没料到我突然出现,惊愕地看着我。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说话,看得清对方的面容,也听到了对方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
我终于开口道:“为什么把那些破旧的东西都搬来?这些对你有何意义而言?”
“我在那里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此生不会忘记。还有,曾经有段美好的记忆,虽然很穷困,饥寒交迫,人生的第一步不知道如何跨出去,但是有个女人一直陪着我、鼓励我。在那里。我第一次真正爱上了一个人。”
我的身子开始发抖,硬着声音道:“那女人叫楼婉茹?”
“不,她叫韩宜笑。”
恍似听见金属撞击的脆折之声,我心中剧痛,眼泪迅速湿了眼眶。我别过脸去,心中想:这个人一定是寂寞了,空虚了。我不能轻易被感动,危机随时发生,这个人正在用他手中的兵权,企图改朝换代、企图对我的阿谦造成新一轮的伤害,我一定要阻止,绝对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我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微微喘息,嘶哑的声音在说道:“这些我不想提,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吧。我是来请求你,放过鑫远新朝,放过我的丈夫吧!”
“韩宜笑,别天真了。封骥已被我控制,你的傀儡皇帝丈夫正在此地,裕王府在场的大臣十有八九是我的人,此乃天赐良机也!我的兵夜夜磨刀以待,只要我一声令下,新皇朝就是我的了!”
“你要逼宫吗?”我沉声道,“今晚有我在,我会让历史改变!”

 

罪名

“难道历史真的记载这么一段,我逼宫成功?”司鸿宸认真地看我。
我摇摇头,说道 “司鸿宸,我真的不知逍你的末来。但是我有预感,如果今晚我不加以阻拦
,裕王府不是你的安乐窝,而是你的战场 ”
司鸿宸得意地一哼,“任何人都被我控制,找即将不战而胜。裕王府不是战场,是我的光荣地
。”
“司鸿宸,你已经被古代人蒙蔽了你的智慧!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有人躲在阴暗里,你根本看不
见! ”
“谁?”
“封叔 ”
望着司鸿宸面露惊讶,我用诚恳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封叔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想
想,他前半月去俪城修身养性,真的会是这样吗?你看见了?别人都看见了?裕王府大宴,他
早早来道贺,显锄如此轻松,连喝酒也爽快,没多久就醉了,你不认为其中有诈吗?”
“你是说--”司鸿宸双目一凝,眼里闪过光芒。
我深吸气,缓缓道:“封叔绝对不会作茧自缚。”
司鸿宸素来机智过人,立时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封骥是故意等待我起兵,然后借机以谋反
罪之名,除掉我?”
我不住地翘首。
司鸿宸沉吟,两道精致的眉挑动,“就算我和他兵权各半,裕王府里外不见其多少兵马,这就
有点奇怪。不过,这个入绝不会走败棋,我是领教过的。你说得也对,防入之心不可无。封骥
在我身上压过宝,也是时候推开我这块绊脚石了。”
他说话到此,临窗而立。裕王府的盛宴似乎正处干高潮,笙歌艳舞一声声毫无停歇。月色明亮
,柳暗花明抱影销魂,两个人却无心欣赏,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终干,司鸿宸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皇帝丈夫。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做这
样危险的行动。”
我微闭眼睛,如实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必须得做。”
“他是个幸运的人。”司鸿宸不禁感叹。
我回答:“他在等我,我要走了。”
司鸿宸走到我面前,微弱的烛光映上他的面庞。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灰色的雾蔼,若有若无的熟
悉的男入的气急。我有点慌乱地转过头,他的手轻轻搭在找的肩膀,并没有多少举动,声音
沉静得像是在拼命压抑着情感。
“为什么他有你?你要是属干我多办......剩给我的,只有这些细碎的回忆了。”
“男盗女娼!”
门外有人兀地说话,紧接着,几道人影映在墙面上。几盏纱灯几平同时亮了,光影如焰火,将
阴暗的房间燃映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过于刺目,我不禁伸手挡住面容,却挡不住外面的人进入,封叔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阴
森地望定我和司鸿宸,唇际更是入骨三分的冷笑。
封叔的背后,站着封逸谦,一模一样凌厉的目光。他的神情更显睚眦欲裂,似乎要将我一口吾
噬。我不由得一个激灵,慌乱地叫道:“阿谦!”
封逸谦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扬手便给了我一巴掌。
“不要叫这个名字你不配 ”
他狂吼一声。还不待我说话,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发狠般用力,便将我掼倒在地上。
周围的事物摸糊了,眼中封逸谦的身形在晃动。只听司鸿宸怒道:“圣上,你这是在干什么?

封叔的声音及时响起,又阴又狠,“正想问裕王,你和皇后在干什么?瞧瞧这间屋子,多么熟
悉的地方,皇上也一定记起了吧。裕王你可真是煞费心机,先将我封某灌醉,又让皇上迷迷糊
糊的,原来是伺机两人团圆啊。司惜封某多的是各种解药,你上当了,裕王,请问还有什么可
狡辩的?”
我突然间无法呼吸,心里剧烈地一跳,明白了。
我确实想得没错,老奸巨猾的封叔,借着喝醉酒而布下杀招。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目标
不是司鸿宸,而是我。
果然成功了。
这次一箭双雕,连带了司鸿宸。
找阻止了司鸿宸的预谋,却把自己带进沟里去了。
更为可怕的是,这里像个巨大的银镜,让封逸谦看到了真实的一面,我百口难辩 --他下再相信我了!
我和他好咎易重新建立的信任,经历短短的几个时辰,再次脆弱地断了。
我恍惚着,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灯影像血一般耀眼。
司鸿宸并无惧意,与封叔争锋相对,“此事与皇后无关,全是我一厢情愿的。侯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扯进皇后,少血口喷人!”
封叔大笑道:“裕王,找们进来的时候,你的手可是搭在皇后的身上。如若是你一厢情愿,皇后会随便靠在你怀里,随便你动手动脚吗?”
“够了!”
封逸谦陡地喝住,扬声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坐得住!裕王,朕知道撼你很难,就请仲父依法裁度。我朝法度森严,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有法依法!”
说完,挥手下令,“卸车换马,将皇后押回皇宫!”
随即转身,连眼角都末曾看我一眼,便离开这间屋子。封叔跟在封逸谦的身后,马鞭漫不经心地敲在一边手上。他的目光极慢地扫过我,看了看司鸿宸,不说话,只是在笑着。
我挣扎着起来,身子有点摇晃,我稳住,把眼晴微微一阖。
司鸿宸伸手想搀扶我,被我一把推开。他似乎也觉得无措,眉宇间微拢了一下,复杂万分地看着我,“韩宜笑......”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解释。”我自顾步履沉重地住外面走。
“我说过,我不想让你受伤害。”
“若真这样想,你就不要出面,不然反而害我。”
我脑子还是清醒的,嘴里呢喃着,说给司鸿宸听,也说给自己听,“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情发生。阿谦会明白的,他会明白的......”
那个时候我脸上火辣辣的很痛,封逸谦第一炊打我,他真的打我了。
整个裕王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寂下来。
周围鸦雀无声,要不是看清黑压压匍匐一地的群臣,找真的以为,刚才的盛宴只是一场幻觉。
封逸谦已经上了马,策马前他回首一望,他井不望我,而是望了裕王府高峻的墙角。
然后在御林军的守护下,扬长而去。我摸糊地看到,堆叠精扎的虬龙绞绣扭曲在他的袍服里,一丝哀凉拢上心头,我几乎是软瘫在撵车上。
待封逸谦走远了,封叔才又现出身,朝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立时领会意恩,上来将我反手按到,用绳子缚住我的胳膊。
我动弹不得,愤恨地盯着封叔,冷笑道:“恭喜啊,总算被你逮住了机会。”
“英雄一旦动了私情,离死就不远了。真没想到堂堂裕王,啧啧。”封叔一副感叹不已的样子,说道,“我会让你慢慢等,看敖是怎样一败涂地的!他败了,你完了,整个新朝必是封某一方坐大,哈哈!”
顿了一下,他又道:“如我所愿,谦儿果然放弃你了。这下你不会再翻身了!”
辇车随着封叔的笑声启动,裕王府在夜色中慢慢消失。找知道司鸿宸一定在哪里看着找,是担心还是无奈,不管怎样,一想到回皇宫,我还是胆颤了。

 
梦靥

民间风传那晚发生在裕王府里的事,百人有百口,愈传愈玄乎,几乎全是对我和司鸿宸不利的
。而司鸿宸与封叔之间的矛盾,在一夜间公开化,而且大有愈演愈激烈之趋势。不到半月,整
个新朝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在议论裕王的风流韵事同时,又在猜测他与太平侯这场龙虎斗,朝
局立时变得波谲云诡。
有人开始上奏,说呈后本是裕王之妻,离分生情,有违伦常,应废了皇后这封号。
那时我已经被禁锢在皇后宫里,奏疏雪片似的纷纷起了,封逸谦本来就气急,这回愈发跳脚。
木平侯封骥适时上了一道奏本,井与封逸谦长谈了半宵。
策二天,找即被削去皇后封号’搬离皇后宫。后宫深处有座“茴院”的,距离囚禁靖帝的地方
不远,那里成了我的居所。
我本来耐心苦等封逸谦出现,面今他这么无清,绝望得我连哭都哭不出一声。
伺候我的只有一个叫秀秀的小宫女,曾经给虞纤纤洗盥盆的。这样情苦的差事,原先皇后宫内
能回避的都回避了,执事总管便派了秀秀来。
秀秀长得并不秀气,脸上满是雀斑,不爱干净。在茴院也懒,凡事找亲自去做。幸好人不坏,
有点傻傻的,我反丽放心。
我白天爬上院墙,翘首望着封逸谦寝殿的方向,盼望他有一天能出现。秀秀在下面眨巴着眼睛
,偶尔会指挥我,“我要花!给我摘下来!”
这时节,应该是树头花艳杂娇云,我和封逸谦同骑骏马,马踏青苔,逗留在粉墙青瓦的绿荫深
处。如今花犹在,虽是昔通的蔷薇,盛欣锄烈火,日光下灼灼灿烂。可这是小院子里唯一的
花了。
我也不再母仪天下,也许以后也不能了。
摘了几枝给秀秀,看秀秀欢天喜地的模样,找不觉暗叹了口气。
四月底,封叔派人巡查茴院,蔷薇开得最旺盛的时候,便被连根铲除。我望着一地残红,心里
有些东西慢慢地涌了上来,幽怨幽凉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我哭了。
离那次夜宴已经过了两个月,却漫长得如亘古一般,我望断秋水,竟等不到封逸谦来。他连个
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记起那一巴掌,知道,他真的恨透了心。
“这孩子苦啊!如今当了皇帝,更苦!皇后,小夫妻之间难免磕磕碰碰,平常人家一日吵三日
便好。可这里不是封家,是皇宫,他现在是皇帝了......”
封泽的话至今还在耳边徘徊。那次要不是听了封泽的劝告,软下心,也就不会跟随封逸谦赴宴
。其实到现在我才了解他,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认死理儿。
八月里,茴院里惭显阴怜,那是常年少见阳光的缘故。院子里一片残茎败叶,连麻雀也嫌弃这
儿冷清,很难见到它们的身影。我在这种环境的折磨之下,终干病倒了。
袁放将我绑架的那段时间,我确实备受折难。山峰终年不化的雪冻坏了我的身体,虽然回皇城
后有过精心调养,自恃年轻不碍事,等双脚伤势痊愈便不再放心上。如今到了飒飒秋风一吹,
旧疾便发作了。
我还真像林黛玉在凄恻中等死,心中怀着一腔悲愤,感叹富贵如花开花落。世态炎凉。摸着XX(无图)仿佛所有的精力已经虚耗殆尽,什么样的风良都过来了,没有了爱,也就没有活的盼头。可是,又舍下得很多事,很多心......我压抑下住涌出的悲伤,边咳嗽边恸哭着,最后一口鲜血吐在床头。
这下秀秀吓坏了,飞跑出去找人。
昏昏沉沉中,感觉眼前不断地有人影晃动。找听到有人说话,又有人在摸我的额头,探我的鼻息。我死死地抓住脖子上的玉珠,硬是不放手,生怕他们趁我迷糊将玉珠拿走。
后来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人只是奉旨查看我的病情丽已,接着,他们禀告去了。
我睡的房间里充临了药腥昧,不断地有宫女走来走去。仿佛又回到了当皇后那阵子,我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对眼前的事物都己波澜不惊。
“圣上来过了。”
某一天,秀秀突然告诉我。
我开始清醒,闻言心里一动,竟是莫名的酸涩,“后来呢?”
“他只是站了一会几,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来过。”
我的心里又黯淡了下来。
那段日子我梦靥连连,感觉是在没有光的深悔里浮潜,那些熟悉的久远的面孔在眼前晃来荡去。有次我见到了母亲,她还是憔悴的面容,头发有点散乱,空洞的双眼盯着找,说话依然尖刻,“死丫头,这三年跑到哪儿去了?老屋快被拆了,等我出院回来没地方去,我让你找他去要回来!”
我知道母亲嘴里的“他”是谁,吃了一惊,正想走,健彬出现了,他的身旁站着韩嫣嫣。
“宜笑,你还是不要回来了。我和嫣嫣过得很好,我们快结婚了。”
韩嫣嫣挑起那抹似有非无的讥讽,极为不屑地说:“瞧瞧你,混得成什么样?我看你天生就是被赚弃的,这里呆不下去,到了用里,照样也是!”
我的手被旁边的人抓住,我转头看,原来是司鸿宸。他却眯眼似笑非笑的,流露出一种从骨子里溢出的漫不经心,“别理他们,跟我走。我是裕王,我会让你过上幸福日子的。”
我听了满心欢喜,却还是司惯性地摇摇头。司鸿宸神色转眼变得阴霾,攥我的手如铁一般,说话阴狠,“韩宜笑,你会后悔的!跟着个傀儡皇帝有什么好处?我和封骥早晚会有血战,封逸谦附和太平侯,到时候你站在谁的一边!”
不要......
喉咙里有什么梗塞住,我挣扎着始终发不出声。在这样的梦境中,我终于睁开眼晴。房间里很昏暗,几缕稀疏的光线落在窗前。周围沉寂得脸一声窸窣也没有,终究太静了,静得连我的呼吸都不畅,我翻了个身。
屋里站着一个人,朱红的锦袍,披着的长发泛着微薄的光。可他的面色,却晦暗不清。
我眯起眼睛,人显得更加慵懒,声音也慵懒。
“阿谦,是你吗?”

 


龙虎斗开始

他只是无声地望着我,眼睫在脸颊上除了一层阴影。发丝垂落,掩佳半边颤容,丝毫掩下住脸
上那种单单的怨意。我看着看着,有滚热的液体在脸上晕散,缓慢地落。
“阿谦,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答应你,跟你在一起,你却不要我了......好日子才多久啊
,我感觉才刚酬开始,就这样结束丁吗?”
我哭得伤匕,再度睁眼看去,就见封逸谦已站在床前。 眼前暗了下来,所有的光线俱在他的身
后。我不自禁地伸出颤抖的手,使足了所有的力气,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喜欢你,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被一个男子感动过。我们肌肤相亲,海誓山盟......也因为这样
,我心急火燎地想阻止裕王......”
突然又不能解释下去了。自从知道司鸿宸的身份,我事事需防,又谨言慎行。我纠结在其中,
时时刻刻对他有所戒备,又不能不护着他。
眼里再次蒙上雾气,痛苦的迷乱中,感觉封逸谦的手在抚摸我的肌肤,似游离,那么轻,温柔
到了极致。我含泪笑着,仿佛干渴的人得到春水雨露,满足地轻叹一口气。轻细的声音刚自嘴
唇吐出,便俏失在一片迷茫之中。
这个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的......
窗外风声碎乱,木窗子吱嘎的晌。我蓦地睁开眼睛,四下静寂极了,房内空无一人。我茫茫然
环视周围,摇摇晃晃站超身,赤着脚扑向窗边。
“娘娘,你这是想干什么?”后面兀的传来秀秀的惊呼声。
我望着窗外,满心悲凉地问道:“圣上来过了?”
“圣上根本没再来过。娘娘,你又在做梦了!”
水汽蒙上了眼睛。
我的双手埋住脸,泪水之下,深深的痛苦就渗透出来。
原来,真的又是一场梦。
我病愈后,皇宫里发生一件较为隐秘的事:靖带离宫,被四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封叔的主意,做皇帝的封逸谦自然附和,于是在某个寂静的清晨,搬运的车队停在囚宫门
口。
此事悄然进行,我自然一无所知。
那天旱晨我在茴院外面散步,听到附近有人说话声,便不知怎的走了过去。车队经过树林子一
带,恰巧被我撞见了。
我避让路边,心里猜疑这是怎么回事。赶车的宫人只顾把马车赶到宫门,这样可以尽快回去变
差,所以也没在意我。车队驶过我面前的时候,我听皿其中一辆不超眼的宫车内传来熟悉的女
人的声音。
“停车!”
那声音带着威慑力,宫车徐缓停下。我正自疑惑中,虞纤纤下了马车。
她美丽依旧,一身的素白,看上去比以前更添几分仙气。押车的御林军喝令她不许下,她置若罔闻
地自顾走着,一直走到找的面前。
吧?前一阵子还盛气凌人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快就被贬了?早知道会这样,那天你来的时候,我应该给你点经验,教教你如何媚惑君王。”
我无奈地叹口气,轻声道:“别一百步笑五十步了。我如今这样,也不想跟你计较什么。他们要你们搬离到哪儿去?”
“随便去哪儿,我已经不在乎了。封骥不是想让靖帝决点死吧?我偏要他开心地活着,活得越长命越好!”
虞纤纤笑着,笑得咬牙切齿,“天下早晚又将大乱,我倒要着看,这江山最终会在谁的手中!”
我已经没了先前的锋芒,只是摇头说道:“虞纤纤,你死了心吧,靖帝下会翻身的。你我都是女人,事到如今还是互道珍重吧。不管以后怎样,希望找俩还有机会再贝面。你是个很美的女子,因为仇恨,你对任何人都充满了邪恶意念。其实我从小也是这样,恨伤害过找的人,巴不得他们没好下场,结果连自己也被魔鬼之心缠住,如今想想,这又何苦呢?没错,我现在处境艰难,可是我不恨,就像当初你抢走了敖,我照样没恨过你。”
虞纤纤默然,稍作停顿,才缓和了语气,“你真的这么想?”
我点了点头。
她又停了片刻,直到御林军催得紧,才好像不在意地晒道:“将来也许能再见面。”
说罢,似乎叹了气,转身上了马车。
我木然地站在阴影里,看马车渐驶渐远,最后消失在眼帘中。
此事发生没几天,皇城里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裕王的属下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深夜,与太平侯的一群亲信发生肉搏战,起因是裕王的属下聚众闹事,双方起了冲突。
且不论孰对孰错,裕王的属下多是从前混迹江湖的,方刚血性,多有搏击之勇。而太平侯的人更有渔色淫乐之能,双方一交恶,太平侯的人马自然伤亡惨重。人们议论,当初太平侯早就不满足于封侯的戚赫荣耀了,一日搅入朝局,老辣的商人目光便盯住了蒋魄的裕王,决意在他身上豪赌一次。而今朝权在握,功业之心已就,裕王已经登上大富大贵之巅峰,于是真正的龙虎斗开始了。
事情既发,封逸谦便颁发特诏:废黜裕王,同时免去其大将军官职,改由太平侯兼领军权。诏书还没抵达各郡县,司鸿宸带着他的兵马离开皇城,突然不知所踪。
秋高气爽的八月,皇城一片阴沉窒息。
近三年来,幼其是去年消灭袁放,司鸿宸以其卓越的指挥才能为人称颂,具有不可估量的凝聚力,已经成为国人顶礼膜拜的英雄人物。司鸿宸一走,沿道能人志士纷纷加入,声势愈来愈浩大,这更加深了封叔的忧患。
干是,秋丽蒙蒙,辎车磷鳞,封叔率几万兵马沿着司鸿宸走过的路线,向远方浩然进发。
皇宫里一下子变得空了。
我站在屋檐下,漏雨将歇未歇的,风声欲断。秀秀撑着青竹伞进了院子,我一见她,便紧张地问:“圣上是否同意?”
“圣上要您去寝殿候着。”秀秀回答道。
我长舒一口气,空落落的心,此时方稳了下来。
封逸谦同意见我了。

 


他对我腻了

接过秀秀手中的青竹伞,我独自离开茴院,向前殿走。满眼微风细雨,如烟似雾,景色朦胧,人也朦胧。
侍候在外殿的内侍刚打起帘子,风吹拂,一股暖香就赫然扑在脸上。那是西域盛产的麝香,以前封逸谦闻不习惯,我很少用。
我轻皱眉头,一步一步走进内殿,隔着翡翠碧纱的屏风,隐约看见他躺在躺椅上。那躺椅缓缓摇晃着,宽大的袖口拖曳在地上。我听不到他的说话声,不禁生了怯意,便悄无声息地转过屏风。
入眼的却是数名女子跪在躺椅前,一身的紧窄俏丽的服饰,全然不似宫女打扮。我一时愣住,不知该不该行礼的时候,封逸谦似乎发现我了,微微一动。一旁的女子忙在他的脚下搭了脚凳。
封逸谦双脚搁在脚凳上,扶着女子的肩半坐在躺椅上,目光幽静地看着我。
明暗之间,我的胸口一颤一颤的,不知道是痛了还是辛酸。
他不应该这么憔悴的。
我一时百感交集,语调己带了微微哽咽,“阿谦。”
“我是皇帝。”
封逸谦眉峰一挑,面无表情地说道:“跪着吧,叫圣上。”
我感觉太阳穴上的血脉在激烈地跳动,半响后走到伏跪在地的众女子旁,双膝往下弯,却好似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心中茫茫然的想哭,嘴角抽搐着却发不出声,一咬牙,便跪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