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不能轻率决断,须得仔细思虑一番。”
我本能地起了担心,便提醒说。
司鸿宸却不以为然地笑笑,侧身俯在我的颈项旁,深深地吮吸着。
“我的夫人,你的梦里不是说,此关是我的功业大计,必去不可吗?冲这话我也要去。如果这梦是真的,那你多做些,告诉我裕王究竟是谁…”
感受着他轻柔的抚摸,耳畔只有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我再次深陷在无边无际的波涛中,陶醉於他带给我的激情和浪漫。
第二天傍晚,司鸿宸骑马回家,看见他脸上难掩的喜色,我知道他成功了。
“果然不出所料!”
司鸿宸兴奋地告诉我道:“楼家盛原是押了别人的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我领先抢去了。靖帝果然英明,也难怪不想倚重楼家盛,他是假借我的豪言壮语,来灭楼家盛的煞气。你没听见,靖帝在殿上笑得多欢呢!”
“袁放势必恨透了你。”我不无担心道,“小心他在半道上给你设障碍。”
司鸿宸敛起笑意,微微蹙眉,“我会时刻提防他。无论怎样,他是我最大的敌人,我必须借力挡一挡。”
“你看封叔怎样?”
我又开始吹枕边风,“封叔是天下巨商,识得几多人物,路路通融。上次你受伤,若非封叔义举,你如何脱离死亡?这次你请他暗中相助,他一定会答应,这样袁放再起歹心,也奈何你不得。”
“不行!”
司鸿宸断然拒绝,肃然道:“我替靖帝做事,第一要务便是不辱使命,这兵器便是重中之重。此行秘密,怎好让外人插手?再说,我司鸿宸靠的是才智才俊,求助於一名商人,有辱我司鸿宸的英风!”
他本来就是骄矜之人,却没想到拒绝得如此之快。我一时无语,心里却酸涩涩的,难受极了。
见我良久无动静,他慢慢靠近我,熟悉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他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吻,说道:“放心,我会尽快回来。一个楼家盛在我眼里真的不算什麽,为了这些兵器,我会慎之又慎,夫人可信我?”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了,蜷缩到他怀里,嗯了一声。
他就势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一拍,像在哄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乖婉茹,快睡觉,等你丈夫的好消息吧。”
我在他轻拍细荡中,很快就睡过去了。
五日後,司鸿宸整装束甲,准备向西境出发。
我送他到府门,他吻了吻我。两个人手牵着手又走了一段路,我却又不说什麽,静静地看着他跃马落鞍,阳光照得他的铠甲发出耀目的光彩。
一树银杏正浓,司鸿宸的人马已经远去。我低下头,他握我的手的感觉犹在,我却莫名的不能释怀。仿佛有沉重的阴暗逼将过来,究竟是什麽,却说不出。
已经是盛暑,毒辣的日头天天烤焦大地,连晚风中也裹着烘烘的燠热之气。我怕热,又得不到司鸿宸的消息,搅得寝食难安,人明显瘦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的起来,眼皮乱跳,感觉有什麽事情要发生。我心下惶惑,连饮了几大口凉茶,心中的燥热还未消去,却听得府门急敲的声音。我的手一抖,茶杯碎了一地。
赶紧过去开门,嘎子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夫人,不好了!兵器丢了,卫尉大人正四处找呢!”
我惊得半个魂灵飞上天,急问:“莫非袁放暗中使坏?”
“坏就坏在大人只顾提防袁放将军,没顾得那里盗匪出没,这麽多的兵器转眼间就不见了!”
我脑子嗡的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直喊道:“坏了!坏了!”
原来,司鸿宸庞大的车队风雨兼程,沿路还算太平。眼看离西境不远,却被大河挡住了去路。与当地官员一聚首,说是大桥前几天不知怎的垮了,正着人重建,花时至少一年。
司鸿宸无奈扎下了营帐,催促官吏急调几十条大船。自己带着押车总管与几名执事立即清点军辎。暮色降临时,百余辆马车全部清点完毕,车上的兵器竟是无一摧折损伤。司鸿宸大是满意,正逢官吏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司鸿宸下令全部兵士严守车队,几位执事不敢酣畅,只饮了几爵,就照应各方回帐歇息。
刚歇下没多久,就有探路兵士前来禀告,离此地十几里的水坝处,有一批人正在造工事,听他们言语,白日里要泄闸放水。一旦洪水来临,大河水位暴涨,那些好容易调集来的大船势必覆没。
司鸿宸拍案而起,怒道:“谁这麽大胆?坏了大事我取了这些人的脑袋!”
当地官吏闻讯赶来,为难道:“此工事关朝廷直辖,咱们小吏实是无权干涉。大人也是朝廷中人,是否能亲自说说?”
司鸿宸心中一动,暗暗派人前去打探,最後得到可靠情报:这批人原是属於袁放僚下的。
“好个楼家盛,果然出洞了。”
司鸿宸冷冷一笑,召集所有兵士连夜潜行,在大坝与那批人械斗了一场。双方厮杀凶猛,从深夜一直杀到天大亮,最後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楼家盛,等我回到皇城,再继续跟你斗!”司鸿宸胜了,冷漠地笑了笑。
等到了营帐,却傻眼了:这里在夜间似乎也经历过厮杀,遍地是留下看管的兵士的屍体,连几名年轻执事也惨遭杀戮。
上百辆装着军缁的马车,包括三百架云梯、上千张机发连弩、几十万枚精铁箭镞、精铁胡刀等等,全都不翼而飞了。
说也奇怪,天上原本出了太阳,顷刻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滂沱大雨浇了下来。司鸿宸惨淡大笑,举起刀剑横向自己的颈脖。
身边的总事早已看出端倪,飞身扑上去抱住了司鸿宸,大哭道:“丢了兵器,我等也有求死之念,大人不要死在他乡啊!大人要是弃我等不管,我等怎好回去交代?我等秘而不宣,朝廷几天内不会得知此事,趁着空挡,大人不如查清劫匪是谁,说不定能追回兵器。”
司鸿宸冷静下来,大喘着粗气道:“朝局你等清楚,袁放早先会得到消息。这几天我便是最後一搏,追回兵器!如若不能,必遭朝廷凌迟处死,我也绝不苟活!”
当下兵分几路四处查找,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我,派嘎子马不停蹄赶回皇城,将坏消息告诉我。
也许那日他不听我劝说,心中後悔了吧。
听了嘎子的叙述,我半晌才缓过劲来。敛起心神思忖,事到如今只能靠封叔了。於是急催嘎子,“你马上赶去俪城见太平侯,将此事告诉他,请他务必帮忙。”
嘎子领命而去。
我焦虑地等待,祈望嘎子已经到了俪城,封叔出发去西边打通一切,兵器能失而复得。
这样在焦灼不安中捱了五六日,卫尉府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大批御林军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袁放。
一见此人,我的心彻底凉了。
“皇令在此,进去搜!”袁放阴沉着脸,大手一挥。
整个卫尉府顷刻间鸡飞狗跳,四处狼藉。没过多久,有人不知从哪里搜来一大箱子,交给袁放。袁放打开,瞧了瞧满箱子金砖,笑得狡黠,“人赃俱获,司鸿宸,这回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满意地收起箱子,朝我挖苦一句,“等着收屍吧。”
箱子里本来装的是衣物,我昨天刚收拾过。我明白袁放是有意栽赃,冲着他的背影高骂了几句。袁放并不加以理睬,领着御林军扬长而去。
洗劫後的卫尉府空寂无人,我颓丧地坐在院子里,脑子空白一片。
府门那里传来脚步声,我抬起头,封叔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
一见他,我无声地叹口气,嘶哑着声音道:“晚了,敖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知道,所以赶了回来。”封叔脸色也是凝重,“找不到兵器,靖帝那里交不了差,敖兄弟心急火燎,又碰上袁放早先去靖帝那里告状,说修工事的兵士无端被敖所杀,兵器被劫之事就过早暴露了。看来袁放是故意埋下陷阱,等着敖兄弟往里面跳。”
“您说该怎麽办?”我焦急地问他。
封叔沉吟片刻,道:“敖兄弟现今关在死牢,一般人无法进内。我会打点牢头,你去劝慰他几句,别想不开,给我七天时辰,我暗地竭力寻找军辎。七日後若是找不到,算是我和他都无好造化,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连忙行了一个礼,由衷地表示谢意。
“感谢免了。”封叔眼睛里锐利十足,“谦儿也知道此事了,如若他跑来见你,你关起门不要理他。我封某人惜才,绝不顾及儿女私情,不然这忙我绝不帮!”
我连声答应,恭送封叔出门。
两天后,按照封叔的吩咐,我独自偷偷前往死牢,去见我日夜思念的丈夫。
白日里大街上本就热闹,卫尉馈饷失职将遭伏诛,消息传来,市民百姓将整条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好容易拨开拥挤的人群,正看见押送司鸿宸的囚车遥遥而来。沿路尽是人们的唾骂声、吆喝声,以及零星的惋惜声。司鸿宸蓬松着长发,整个头部露在外面,时不时遭受臭鸡蛋、烂菜叶的袭击。而司鸿宸微闭着双眼,嘴唇抿得紧紧的,谁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着什麽。
“司鸿宸!”
我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这声音如此微弱,很快被如潮的人声淹没了。
司鸿宸微睁开眼,他似乎看到了我,眼里掠过一道苍凉,接着又闭上了。我紧随囚车跟了几十步,就被不断涌来的人群抛在了後面。
望着渐行渐远的囚车,我悲哀地哭起来。
有人在後面扶住我的肩,封逸谦关切的声音,“宜笑,七日之限已到,先别哭,快想想办法。”
还有什麽办法?
我回过神,无望地盯着他,眼泪还是止不住,“封叔呢?他在哪儿?”
“封叔尚未出现在皇城,那些军缁还在追查之中。宜笑,既然封叔答应救敖卫尉,他应该会做到的。”
我听不进他的劝慰,只是一味的摇头。
来不及了,现在唯一能救司鸿宸的,就是还在封叔手中的玉珠。这世道太可怕,我多希望我和他人手一粒,一起离了这个扰扰尘世,回到适合他的时代去。
可是,现时现地现处境,除了绝望,我竟然一丝办法皆无。
人群里出现了嘎子等人的身影。我惶急地拉住他,问:“你们想干吗?”
嘎子神情焦虑,鼓动我,“夫人,我已召集部分弟兄,单等伏诛时辰一到,大夥儿一起劫法场!”
封逸谦上前,连忙加以阻止,“不行不行!你有个劫场,靖帝有个护场。几十位精兵再强悍,怎抵挡万千皇家御林军?再说,袁放的兵马早已严阵以待,你等纵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皇城。此等行动无疑作茧自缚,甚至会牵累你家夫人!”
“那怎麽办?总不能让大人白白等死!”嘎子驳斥道。
“我说过,封叔会有办法的。先耐心等!”封逸谦皱了眉头。
“此事侯爷无用!等侯爷出现,我家大人早身首异处了。”嘎子咬了咬牙,目光投向我,“夫人,您下令,我等兄弟就乾!”
我正要随嘎子走,封逸谦拉住我,急切道:“宜笑,先等等封叔。”
嘎子生气地推开封逸谦,怒道:“要你劳什麽神?怪不得我家大人不喜欢你,你就是对我家夫人居心不良!袁放算什麽东西?我等就不怕他!”
他们俩个当着我的面,轻声争吵起来。我无助地望着天空,心中茫茫然。
是啊,为了一个司鸿宸,怎好连累这麽多勇士做无谓的牺牲?可是救不了司鸿宸,我活在这世界还有什麽意义?万般无奈之下,我脑子里蹦出一个人名来。
罢了,就当这人还是楼家盛,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求他答应暂缓段时日。
想到这里,我顾不得其他,独自离了人群,发疯般向皇城深处跑去。
袁放的大将军府外,我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见进去禀告的守卫慢吞吞地出来。
“大将军说了,他正忙着呢。夫人要是不嫌久,先去客厅候着吧。”
无心思顾及守卫倨傲的态度,我低着头往里面走。穿过宽阔的天井,我并未往客厅走,而是顺着笑闹声绕过花墙,进了花园。
柳荫树下,凉风习习吹人襟,袁放正坐在八角亭内,和他的新宠夫人下着棋。娇滴滴的女声伴着袁放开怀大笑,看周围繁华景致,构成旖旎惬意的场面。
我迈上亭下台阶,对着袁放,直直地跪了下去。
亭内的人视我为无物,继续着他们的游戏。我沉默地等待着,耳畔蝉鸣交响,五脏六腑似火烤。
过了良久,终於亭内安静下来。
袁放独坐在石凳上,手里把玩着棋子。我抬起眼,正望见袁放的眼梢处掠过一抹阴鸷。
“我知道你跪地求我,是要我放过司鸿宸。”他悠悠地说道,“可是,你不想想,这世上最希望司鸿宸死的是谁?这麽好的机会到了,我怎麽会放过?”
我咬定牙,太阳穴上的血脉在激烈跳动,“他是我的丈夫,我会说服他离开,不再与你为敌。”
“你似乎还没清醒,现在不是他要我死,而是我要诛灭他!”袁放讽刺道。
“你杀了他就会感到痛快了吗?你来到这个世界,主要目的不是杀他,而是更高的目标!司鸿宸已经沦为阶下囚,对你的地位毫无影响,他不会成为你的障碍!”我高声说道。
“我就是要他死!”
袁放怒气冲天,大袖甩动,石盘上的棋子摔落一地。
他指着我,目光阴郁,“听好了,司鸿宸就是我袁某的绊脚石!只有灭了他,我的心头大患才会消除!告诉你,我迟早会是裕王!梁汉王朝是我的,金缕玉衣也会是我的!”
一席话如寒冰,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我全身不住地颤抖,竟无声地笑了笑。
我来干什麽?
司鸿宸和楼家盛,他们彼此为敌,生是仇,死亦是仇。
求已无望。
远远的有钟声传来,断断续续。袁放此时调动起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你听,钟声在响,七日期限已到,司鸿宸的脑袋要搬家了!”他从我身边经过,留下一串笑声震响在我耳畔。
“我去帮你收屍去,顺便再补上几刀以解我心头之恨!苍天有眼,苍天助我啊!”
我软瘫在地上,心里一阵一阵的悲哀。千般痛楚辗转,到最後连哭一声都无力。
原来,天理循环真的是有因果报应的!
司鸿宸!
我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几乎是跌跌撞撞而去。
马蹄声沓沓从後面而来,震得地面都有些发颤。袁放的人马匆匆经过,扬起一地青烟。我没注意他在吼喊什麽,似乎聋了呆了,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就是卫尉府,门外停着那辆囚车,马儿还在■哧■哧喘着气。
他们是不是已经把他运来了?
我悲凉地想着,脚步再也不能移动。
嘎子从里面出来,看见我,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大人,夫人回来了!夫人,大人正等着你呢!”
一刹那,我只觉得脑子里无数声音轰然而响,紧接着便是空白一片的静止。我明明看见,司鸿宸从里面冲出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我定在那里,满是惊喜的眼中慢慢腾起酸楚,泪水终於夺眶而出。司鸿宸修长的影子慢慢走近,几乎遮蔽了我眼前所有的光。
“婉茹。”
我望着他,沙哑着嗓子,“你没死,你是不会死的对吗?”
“军缁找到了。我被押赴刑场最後一刻,宫内有人突然颁旨,我就稀里糊涂被放了。”
我听着他简短的回答,听着他熟悉而深沉的声音,泪眼迷蒙之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回,我终於哭出了声。
几日後。
天色变得漆黑,卫尉府内静极了,院中隐隐的似有虫吟。我手捧着刚烧好的茶水小心走向房间,忽而陶罐摔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愣了愣,嘎子已推门出屋。
“夫人。”
他看见我,垂下头打声招呼。
我看他一副沮丧相,不由哑然失笑,轻声问道:“怎麽,又挨骂了?”
嘎子满脸委屈,“您说,上次招呼一些兄弟去法场,还不是想救大人?大人骂我尽添乱,差点铸成大错。”
我安慰他,“大人心情不好,随他说去。过段日子,自然什麽事都没了。你回去休息吧,大人叫你别偷懒就是。”
眼看着嘎子走了,我定了定神,进了房间。
司鸿宸站在烛光下,光着上身,一道道鲜明的鞭痕触目,像是许多蚯蚓在他身上攀爬。又好似有一把刀,火辣辣地割裂他的肌肤。
每次看到这些,我内心总是痛楚难挡。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司鸿宸的身心多次受到折磨,遍体鳞伤,不堪入目。以前磨难过後,他总是谈笑风生,连一个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而这次,他彻底变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终日深陷晦暗之中,唇角不再挑起那抹勾魂夺魄的弧度。靖帝并未将他降职,或许他不想真杀了司鸿宸。
又或许,封叔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无论如何,这次的经历,着实打击到了司鸿宸。
我将茶水放在案几上,藉着余光看去,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是看住我,便若无其事地打破沉默道:“封叔送来上等药,你的鞭伤不会留下疤痕。”
“已经留在心里了。”
我转身,正迎上了司鸿宸冷峻的眼神。他咬牙说道:“楼家盛送我的耻辱,我暂且收着。”
“单凭你的力量无法对付他,只有与封叔联手。”我尽量保持平静,弯身拾起地上摔碎的陶罐。
“他今天跟你说了什麽?”
“没什麽话,只是叮嘱如何用药、煎药而已。”我的心潮翻腾不定,不敢与他对视。
今天封叔离开时,丢下一句话给我,却惊得我彷徨万分。
“说服他的时机已到,你不用再犹豫了。只要随意加以提醒,敖立马会答应和我联手的。明日我在驿馆等着你的好消息,不然你的玉珠休想得到!”
“封叔…有何图谋?莫非他已蓄意已久?”
司鸿宸带着质问的语气说话,眼中已凝成一团寒气.
我停止了游离,故作轻松道:“他的事,我哪儿知道?他是惜才,何况我们原本也不是多大的肥肉,连供他一口残羹都不足。我是恨透了袁放害你,藉助封叔的力量消灭他。”
他眉头紧皱,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讨厌依靠别人。”
“现在不是民国,你不是军霸。养尊处优的日子没有了!”
我明知这些话会激怒他,但还是忍不住。为了玉珠,为了将来过得平顺,我不得不说。
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从司鸿宸的眼中一掠而过,他并未动怒,也不再开口。我等待着,好似箭在弦上,随时会发射出去。
果然,他默然了许久,才低沉地说道:“你去告诉封叔,出於报恩,我想投靠他。”
“这就好了!”
我笑着应道,觉得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有点迟缓地搂住我的肩膀,眼中有光芒瞬息流过。我并不去注意,带着莫名的释然,紧紧地贴着他,渴望彼此能更靠近。
那夜他又选择了沉默。
缠绵的时候,他的动作很粗野,呼吸紧促。不知怎的,我抽痛起来,却终究没有推开他。
一觉醒来时,天光大亮。
我满心满意被喜悦覆盖,洗漱出门时,司鸿宸还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的心情极好,忍不住过去主动吻了他一下。
“我走了,很快回来。”
我朝他招招手,很轻松地离开卫尉府。
还未到封叔所处的驿馆,突地刮起一阵大风,天上下起了细细的雨。
因为是夏天,我觉得很凉快,衣衫被雨濡湿了,隐现身体玲珑曲线。封逸谦站在驿馆门口,显得落寞而孤寂,他看见我,露出一个凄清的微笑。
我的心,不知怎的又变得沉重起来。
“封叔说你今早会出现,我偏不信。可是,我还是等在这儿了。”他潮红了面色,眼睛里带着雨水的潮湿。
我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笑说:“下雨了,快进去吧。”
他撑起一把伞,我俩肩并着肩进了驿馆。
按例,封叔下榻的楼上所有房间都被包了,我由封逸谦指引着过去,只看见空寂的楼梯口,一只大红灯笼迎风飘摇。
刚踏进封叔的房间,封叔挥手示意封逸谦,说道:“你且出去,回头有事再叫你。”
封逸谦离开时,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我,我显得淡定,还略略还以微笑。
封叔面色不动,待全部听完我的叙述,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啪啪击掌两下。有手下端来一只檀木盒子,封叔揭开盒盖,自里面掂起了玉珠项链。
我盯着我的项链,心潮起伏不定,双脚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似要扑将过去。岂料封叔把玩了几下,又将项链放进盒子中。
“先告诉我,这玉珠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如此重要?”
我不去回答他,冷言道:“这跟你没关系。敖已经答应为你效劳,这东西就可以还给我了。”
“不说也可以,因为我也不想过早给你。”封叔索性合上盖子,依然漫不经心道,“光答应有啥屁用,我需要的是行动!等到推翻靖帝,我自然会还你。”
“你耍赖!”我愤怒地叫起来。
封叔轻笑,“为了敖,我付出那麽多,难道仅仅只得到一句承诺?他让你来告诉我,就是还没彻底放下面子。这是个骄傲的男人,想征服他很难很难,这需要你们女人的手腕了。”
思路像打开闸门,我脑子里豁然洞开。那瞬间,有汩汩的水流声,漫得我无法呼吸,几疑自己就要溺毙一般。
“原来,兵器被劫之事,是你一手操纵的!”
我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
封叔面色稍显难看,不过很快大笑起来,到底说了实话,“没错,此事花费我十万两的银票。”
“我去告诉敖,你的阴谋不会得逞!”我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封叔依然大笑不止,“你去告诉他啊,说是我和你联手乾的。这件事本来就有你的功劳,不是吗?话说回来,他还能投靠谁?没有我,他还能平安无事继续坐在他的卫尉位置?孰轻孰重他已分得清,到了最後,还不是乖乖地顺从我?而你呢,一旦知道你也是同谋,挖坑差点埋了他的还有你,他会将你如何处置?”
我到底站立不住,踉跄了几步。
为了得到玉珠,我直接参与了封叔蓄谋已久的计划。凡事掌控在封叔指掌间,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我不是不知道,但终究还是难以抵住。
到头来玉珠没到手,却与封叔牵连甚深,逃不掉他的步步心机——我真是愚蠢到家了!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悔恨,指着封叔痛斥道:“我真瞎了眼,早知道你是只老狐狸,还听信了你的鬼话!你把玉珠给我!你这个魔鬼,就是推翻靖帝,你也不得好死!”
封叔收起盒子,冷笑,“没有我封某,你和敖就没有一线生路,他早就死了两回了!乖乖回去做你的卫尉夫人吧,得罪了我,我会让你的日子难过!”
话音刚落,房门大开,封逸谦冲了进来。他扶住我,高声道:“叔,您不能言而无信!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宜笑她还能怎样?您就把玉珠还给她吧!”
“谁让你管闲事了?老老实实呆着去!”封叔不满地斥责一声,回身朝手下喝道,“把这女人赶走,让她回到该去的地方!”
我被他们推搡着下了楼,两名夥计模样的後生低着头,从我们面前经过。
外面雨下得更大,风声若断。
我丢了魂似地出了驿馆,封逸谦追出来,撑伞护住我,担忧地唤道:“宜笑,别难过了。这事我也被蒙在鼓里。既然敖卫尉已经脱险,就当作啥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