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赌蛇问了对方的称呼,这是示弱,装出很重视敌人的样子,其实却是陷阱,他故意如此,让对手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赌蛇正居于劣势,对铁蝾的实力大吃一惊。作为旁观者的魏省却很清楚,战斗进展到此,赌蛇毫发未伤,而铁蝾却已是承受了多次打击,纵然没太大效果,但战术上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果然,铁蝾上钩了,他肆无忌惮地攻击而来,由上朝下袭杀而去,赌蛇这时提起软剑一刺,除了化解对方这次攻击,另一个目的就是试铁蝾的动态视觉和瞬间反应能力。一个人平地上站着时,你是测不出他的极限的,只有空中无处借力时受到攻击,才可看出他究竟能躲闪到什么地步。
随后,赌蛇再次拉开距离,趁铁蝾立足未稳,三把飞刀,眼睛、咽喉、脚踝,瞄的这三处,是铁蝾的弱点。咽喉的孱弱初就暴露了;眼睛是刚才软剑刺向面门时,铁蝾的手所首先遮挡的部分;而脚踝,是又一次试探。
有一点魏省也没看出,那就是这三把飞刀的速度,其实是赌蛇有意放慢了的,如果铁蝾来不及做出反应,这攻击反而失去了价值。
结果,铁蝾挡下两把飞刀,躲过了一把,并且恼羞成怒,横冲直撞地就杀了上来。这时,距离铁蝾已有一段距离的赌蛇,获得他想要知道的后一件事,那就是铁蝾的快奔跑速度。
至此,这场战斗才算正式开始,赌蛇已经得知了对方的速度、反应力、弱点以及突破弱点的低力量,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对方的力道有多大、非要害部分能承受多大威力的攻击、恢复力如何等等,都没有意义。
不让对方有伤到你的机会,迅速找出并精确攻击要害,一击杀死对手,这才是刺客。
由铁蝾对脚踝被攻击的反应就可以判断,铁蝾身体上需要拉伸弯曲的关节处,鳞片强度都较弱,从这些地方入手,还能废掉铁蝾的行动能力。
所以,赌蛇停下来,用超过铁蝾快反应的速度,用超过铁蝾身上弱点承受力的强度,发起了一次攻击,这一击,就分出了胜负。
魏省从头至尾看完这次对决,他想过,如果换做一个和赌蛇拥有相同身体能力的人来和铁蝾打,这场战斗也会赢,但那人可能会负伤,甚至是惨胜,因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的寻找弱点,绝没有赌蛇的方式来得有效率。
赌蛇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有意义的,不浪费丝毫体力,不让对方战斗中占任何便宜,可怕的就是通过细小的举动来诱导对方的心理状态,从而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死对手。
也正是因此,魏省才会对吉尔森二世说出:“是战斗技巧方面的差距。”这个结论。
……
另一方面,赌蛇那天以后的境况,也并不轻松。
吉尔森二世的爪牙众多,从欧洲到美洲,对赌蛇的追杀从未停止,不过像铁蝾这样的高手却是没有了,那个侨顿也未再次现身过。
近两周的时间里,杀手们如影随形,即便赌蛇多次换了假身份,连机场安检都能混过,却始终无法摆脱他们。当然,他们是不敢与赌蛇正面较量的,毕竟连强级高手都被杀了,恐怕来硬的也是白白送死。这些杀手多半采取狙击、投毒、偷袭之类的方式。可惜都未能成功,自己还损失了些人手。
赌蛇这种大师的面前,他们的手法如同儿戏,根本不值一提。杀手的第一件武器是狙击枪,而后一件武器,或许只是一把小刀罢了。离目标越近,越是需要高超的技巧,初学者用枪械来远离目标,大师则可以任何距离上游刃有余。
至于自己的行踪总是被捕捉到的情况,赌蛇很快也有了了解,他排除了各种被跟踪的可能,后无法排除的方法,果然还是能力者的追踪。
于是,他又细查了心之书的内容,瞄准了吉尔森二世手下的另一名能力者,这个人就是魏省。
一般人得知了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开始无差别地射杀小动物,但赌蛇没有,他想了个计划,利用魏省的这种能力,为自己所用。
一个月前的汤姆·斯托尔可能还不会想出这种策略来,但此刻,有心之书这强援手。随着与仇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赌蛇杀戮的本能也愈发灵敏而犀利…
第十三章圈套
2101年,4月4日。
时近午夜,风微帘幕清明近,花落春残。
如果杀人也要挑时日,这天就很不错。
吉尔森二世待酒店房间里,盯着电脑上经过分屏处理的数十个监视器荧幕,心绪不宁,如坐针毡。
这天早晨,赌蛇已来到了维加斯,不到一个小时,魏省的监视便中断了,理由很简单,因为赌蛇住进了一家星级宾馆的套房里,并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这地方,鸟类和老鼠都无法入侵,无脊椎动物的智商又难堪大任,所以他走上大街以前,就由杀手们接手了监视的工作。
吉尔森二世已成了惊弓之鸟,他可不想重温七年前恐怖的遭遇。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手下几乎全部的强级高手,共计六人,前往那家宾馆,哪怕是把整栋大楼拆了,也不能放赌蛇活着走出去。他想活着离开的方法,只有被抬出去这一种,而且好是被收拾得毫无抵抗能力,直接抬到吉尔森二世面前。当然,那是好的情况。
至于吉尔森二世所能接受的糟情况,也就是赌蛇被杀死,自己没能折磨他一番,仅此而已,他可绝不会去考虑让对方有机会再次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策略。
说到强级高手,伯爵手下还有一人没去参加围杀,那就是被称为“猎犬”的盖瑞·侨顿。狗这词汇英语里,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个侮辱人的词儿,所以这个绰号,并不是贬义的,其代表的是忠诚、机警、擅猎。
终,吉尔森二世还是相信侨顿的,事实上,几番揣度以后,伯爵发现,其实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了,因此,侨顿被留了伯爵身边,担任护卫的工作。
一切就绪,伯爵需要等待的只是一个迟早要来的好消息而已,但不知为何,他仍然是难以自制地感觉到恐惧,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扼自己的咽喉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同样觉得有些异样的人,就是魏省。他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应该是已经完结了,理论上赌蛇也没有六名强级高手的围攻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魏省的直觉告诉他,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魏省将精神连接到了赌蛇所宾馆附近的一只鸽子上,控制它到周围的街道上空盘旋起来,仍然一无所获,正当他觉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准备放弃时,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进入了鸽子的视线中。魏省自然认得出,那就是赌蛇,但他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从宾馆里逃出来的?
未及多想,只见赌蛇拐入一条巷中,接着浮劲猛起,踏墙而上,如履平地,就抓了几下建筑上不平整之处,便来到了四层楼高的建筑天台,接着他便是跃如飞燕掠空,落如蜻蜒点水,从屋顶上一路疾走而来,走的路线是一条直线,而那方向所指的目的地就是…
魏省心中惊疑不定,赌蛇怎么可能知道吉尔森二世的藏身之处,他才刚到维加斯不久而已,哪里来的情报?难道他有内应?
不及多想,魏省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通知伯爵。一则,自己是其位,谋其事;二则,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这煞星杀进酒店来,见人就砍,那自己也活不成。
他没有中断对那只鸽子的控制,继续分神监视着赌蛇的一举一动,『操』控那只鸽子跟了赌蛇的身后。魏省本人则拎起电话就往吉尔森二世那儿打,对方轮椅上的电脑自然也有接通通讯器的功能,很快便回应道:“魏省吗,有什么事?”
魏省道:“赌蛇从宾馆出来了,正往酒店这儿来。”
“什么?!”吉尔森二世惊道,他立即同时接通了另一处的几名杀手:“你们都干什么?!人都跑了!”
对面的回应却是:“老板,这家宾馆很奇怪,好像…像个『迷』宫,我想我们都被困住了。”
“蠢…货!”吉尔森二世狂吼着:“他都杀上门来了,你们却宾馆里『迷』路了?!快都给我滚回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吉尔森二世不断叫骂,另一边则是一片混『乱』,强级能力者们都火了,那孙子有钱,骂也就骂了,可他们一帮成年人一个宾馆里面『迷』路,这算什么事儿?
“伯爵大人,他已经到了。”不久后,魏省那边的通信又『插』了进来。
吉尔森二世看着监视器上那酒店大门外走进来的黑衣男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他惊怒交加,死神的镰刀仿佛已贴了自己的喉结上,咽口唾沫都不行。
赌蛇一进酒店大堂,对着天花板拔枪便『射』,闲杂人等立即作鸟兽散,这酒店的保安没配枪,所以也没人敢上前,拿这点儿工资谁来跟你玩儿命,赶紧报警才是。
前台的小姐还以为对方一定会过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她脸『色』惨白地躲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结果只听到一双皮鞋的脚步声走着走着,竟直接从桌前经过了…
赌蛇好似以前来过这地方似的,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某个楼层,电梯门关上之前的刹那,他从缝隙中又放一枪,精确地干掉了一只飞进酒店大堂里的鸽子。
这货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也没打听什么人住什么房间,居然就上了电梯。围观群众当时就惊了,难道这位大侠开枪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对人群发出示警,那他接下来想干什么?炸毁大楼?
酒店经理立即广播开始疏散客人,当然,做这件事之前,他先接通了吉尔森二世的电话,不过对面显然无暇理会他这小人物,骂了几声就结束了通讯。
这酒店里自然也有吉尔森二世建造的安全屋,也是位于地下室,他发疯似地催促侨顿推着自己的轮椅赶紧去那儿,后者虽有心与赌蛇一战,但既然伯爵吩咐,也只好照办。
由于较为强悍的杀手们都被派出去了,这酒店中剩余的那些属于吉尔森二世的私人武装力量大都只是一般人而已,没剩几名能力者,就是有,也基本属于于魏省这类不适应战斗的类型。吉尔森二世逃窜的时候,他轮椅上的电脑荧幕简直就上演一部血腥无比的动作片,他的手下们但凡敢阻拦赌蛇的去路者,被这家伙一枪一个,有时距离近就一袖剑把人的脑袋刺个对穿。
当吉尔森二世终于乘上了往底楼去的电梯时,赌蛇竟从监视探头中消失了,他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吉尔森二世的房间所的楼层。
寂静无声的二十秒,电梯中的气氛压抑无比,忽然,通讯器又响了,吓了吉尔森二世一跳,他声音颤抖地回道:“谁?”
魏省道:“是我,伯爵大人,快离开电梯!”
“你说什么?怎么了?”吉尔森二世问道。
魏省道:“他潜入电梯井了!您监视器上肯定已经看不到他了,我控制了动物进来,还能大概掌握他的去向,不过他行动很快,我也不知道能跟多久。”
“那…我该怎么办?”伯爵老爷此刻已是方寸大『乱』,慌不择路。
魏省道:“侨顿您身边对吗?”
一旁的侨顿道:“是的,我。”
魏省接着道:“赶快停下电梯,打开门,背着伯爵走楼梯,往顶楼逃。千万别再往下了,赌蛇的行动很快,他从电梯井里跃下,顺着钢滑,肯定能比你们快到底楼,他也可以直接侵入你们所的电梯间,或是堵安全屋的门口,那样伯爵就危险了。
你们现反其道而行,从楼梯向上跑,伯爵腿脚不便,赌蛇一时肯定想不到你们会这样选择,这就争取到了时间,我已经联系了直升机到楼顶接应,只要上了飞机,就安全了,他毕竟不会飞。”
吉尔森二世一听这话,立马喜形于『色』,心道这魏省果然能干,关键时刻临危不『乱』,护主有功,看来今后要重用,他随即就冲着侨顿道:“快啊,没听见他说的吗?!”
侨顿思来想去,也没察觉到这套方案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停下电梯,背着伯爵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耍一下小聪明,回头又按了电梯『操』作盘上的另外几个楼层才离开。
背着伯爵跑了二十层楼,终于上了天台,可以喘上一口气了。遥望夜空,没有半点云彩,却也不见有任何直升机的踪影,无奈现吉尔森二世的轮椅也丢下了,两人身上都没有能和外界通讯的设备。
五分钟过去,这段时间如煎熬一般,吉尔森二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那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敢去想。
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处,那扇门被打开了,赌蛇站那里,他的左手上,还提着一捆白『色』的粗麻绳。
“找合适的绳子,耽误了几分钟,没有久等吧。”他一边说着,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吉尔森二世此刻正靠天台的边缘,坐地上,他靠自己无法动弹,只是发了疯似的狂喊着:“杀了他!侨顿!快杀了他!别让他靠近我!”
侨顿挡伯爵面前,他的后背,就是吉尔森二世后的一道屏障:“哼…这样也好,我本就不觉得,逃跑能解决问题。”
赌蛇把麻绳往旁边的地上一扔,说道:“本就不存逃跑这种事,这里高五十二层,而那直升机,也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侨顿道:“这么说来…魏省是你的卧底?”
赌蛇道:“你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愚蠢吗?就和你不久前以为自己中毒时一样愚蠢。”
“你这混蛋…”侨顿咬牙切齿,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赌蛇道:“答案非常简单,我从监视器中消失后,并没有进入电梯井,而是去了魏省的房间。他和你们通话的时候,我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他可比你聪明多了,因此也很会演戏,每一句话都很『逼』真。
吉尔森早已惊慌失措,当失去了监控画面时,魏省的能力就成了唯一可信的监视手段,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的通讯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短时间内你们几乎不可能找出话里的破绽来,于是你们就相信了…相信他的动物连酒店内部都可以监视到,相信了所谓的直升机,于是,你们没有进安全屋,而是来到了这里。”
“你说完了?”侨顿冷冷道:“说到底,还是一战而已。”
赌蛇沉默了,他渐渐『逼』近侨顿,袖剑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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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复仇
侨顿表面上总是不遗余力地摆出睿智机警之姿态示人,实则只是个自作聪明之辈。他以为同是强级能力者,胜负至少伯仲之间,却不知相同级别之下,能力运用和战斗经验一样会将实力差距拉得天差地远。何况,赌蛇早已通过吉尔森二世的心之书,获知了侨顿的能力,对于这样一个老练的刺客来讲,知己知彼,自是百战不殆。
当二人间距离不足两米时,赌蛇霎眼间转到了侨顿身后,袖剑倏地一刺,侨顿也并非跟不上这速度,回身让过,顺势抓住赌蛇手腕,那一刹那,侨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
他的能力是精神感染,只要接触目标两秒以上就可以立即生效。果然,赌蛇立即就表现出了异样,他暴喝一声,用蛮力挣开手腕上的钳制,接着退出十几米距离,浑身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平静,而是满面通红,青筋毕『露』,十几秒过去,他似乎是压抑不住了,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扭曲,还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袖剑,活像个酒醉的疯汉。
侨顿的嘴角泛起冷笑,他对这反应非常满意,被他的能力影响者,表现很像是吸毒过量,只是他们不会因中毒而口吐白沫或死亡。
这就像是精神层面上嗑了整整五十颗甲基苯丙胺的成『药』,一般人用上一点儿这东西,至少就能亢奋五个小时,试想一下,数十倍的效果,一瞬间爆发出来,那赌蛇的表现也就情理之中了。
侨顿得意地笑着,对吉尔森二世道:“伯爵大人,他现基本已经没有意识了,每一寸肌肉都高强度地运动,血『液』血管中奔腾。我现带您去安全屋躲避,让他一个人这儿闹着好了,一般人中了我的能力,多一个小时就会力竭昏死,像他这种,估计也多撑不了几分钟,到时候,您就可以活捉他,然后…”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那自然是炼狱般的折磨。
吉尔森二世的脸上浮现了病态的笑容,仿佛瞬间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他冲着独自原地胡『乱』挥舞袖剑的赌蛇咆哮道。
侨顿道;“伯爵大人,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他现这样,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他这话说的没错,精神感染虽然摧毁了对方的理智,但本能还,而且很可能被激发得加敏锐,对于赌蛇,侨顿早已心中暗生惧意,现的赌蛇,是侨顿万万不想靠近的。
他弯下腰去,伸手想要去扶起吉尔森二世,可就这一瞬间,一把袖剑,由他的颈后刺入,从咽喉探出,剑尖几乎都快要触到前方吉尔森二世的眼球了。侨顿的血顺着剑上的血槽,滴落了伯爵的脸颊上,让他明白了,自己并未脱离地狱,而是坠入了底层。
赌蛇这位尚未断气的对手耳边说道:“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可以解释一下,上来前我已经服了大剂量的镇静剂,刚刚刺你那一剑,也是放慢了动作的,故意让你有机会接触我。
因此,你才会对我快的速度估计不足,对我发疯的戏码也深信不疑,终做出背对着一个手持武器的刺客,放松警惕的愚蠢行径。”
他抽出了袖剑,血溅了吉尔森二世一身,侨顿喉咙里咯咯作响,可说不出话,赌蛇又他的后心补了一剑,直到对方断气,才把尸体甩到一旁。
吉尔森二世面如死灰,他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地面对着一头饿狼,不,是一个魔鬼。
“我的老师曾教导我,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猎物说,也等割了对方的喉咙再开始讲,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做的。”赌蛇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走向了先前扔地上的那捆麻绳。
“但我要为你破一次例,伯爵先生。”赌蛇拾起了绳子:“因为七年前,你已经让我破例了,我要杀的人,从来都是会死的。但你,竟侥幸活了下来。”他一步步『逼』近着:“好如今,我还有机会补救,了结这桩早就该结束的事。”
“你…”吉尔森二世只出口一个字,就被赌蛇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那种表情我曾经看过一次了,如果我是那种可以用钱收买的人,七年前我就已经被你收买了。”赌蛇蹲下,视线与吉尔森二世持平:“你和我,不是钱的事儿,得靠命才能解决。”
“为什么…你应该早就不是阡冥的刺客了…你放过我!我承认追杀你是我犯了个错误,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发誓今后…”吉尔森二世又一次被打断了。
“我当然理解你。”赌蛇从身上拿出了一本书来,那是本黑『色』书皮,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的书,“我了解你的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他说着就用一个火机点燃了那本书,并随手扔到一旁,“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从你身上找出一星半点值得怜悯的品质,或是值得救赎的价值,那个人一定是我。”
赌蛇的眼神和语气越来越冷:“有这么一个故事,七年前的某一天,有近千人围住吉尔森伯爵府抗议,他们只是一般的民众,因为对分商令忍无可忍,却又无法改变政策,所以只能聚一起,举着牌子,喊喊口号,顺便诅咒伯爵的全家不得好死。”赌蛇说道:“于是,他们中有许多人被逮捕了。不是被警察抓去,而是被你,一个贵族的私人武装所逮捕。
那天被抓的人大约一百左右,后来他们无一例外地人间蒸发了,让双鹰郡笼罩一片恐怖的阴影中,敢于反抗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大半。
那些人的去向,阡冥自然是知道的,他们后无一例外地死了,被你秘密处刑以泄愤,而且被冠上的竟然是叛国罪,真可笑…
当时的总督作为你的党羽,对那些死者根本就不闻不问,他默许、甚至是帮助掩盖了这种肆无忌惮的屠杀。
也正是这次事件,才直接导致了十二月时我们的那次行动。”
吉尔森二世回忆起那时的事情,神『色』数遍,接着道:“你是想为那些人报仇吗?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帮贱民罢了!难道就为了这种理由我必须去死吗?!”他歇斯底里地喊着,他看来,自己的『性』命确实要比平民金贵得多。事实上,许多平民的价值观和他其实是一致的,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正义公理可言的时代,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早已不是什么道德品格,而是金钱和地位。
赌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道:“我的导师,阡冥伟大的大师,乔万尼·彼得拉赫,他虽然不是什么高位的能力者,却是我们每个兄弟都尊敬的长辈,他传授我们刺客的精神和技术,教导我们为了公正与光明去背负杀戮与黑暗,我们灵魂中刻下阡冥的烙印。
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那年,当组织的领导者认定任务不可能完成时,老师毅然决定独自前往去营救那一百人。”赌蛇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已年过六旬,技术和意志终究会败岁月面前,身体的衰老、多年伤痛的累积击败了他,营救失败,他被捕了。”
吉尔森二世的眼中闪过了什么,他似乎想起来了,想起了对自己非常不利的回忆。
“你们拷问他,折磨他,却问不出一个字,所以,终他还是难逃一死。但可能是你心血来『潮』吧,你选择了绞刑,事后还将他的尸体挂了自家的院子里示众。”
吉尔森二世已经不敢再去直视赌蛇的眼睛,而对方的阐述仍然继续:“你不该这样做的,你扼杀反对的你的平民,蔑视他们的生命,这已不可原谅,但你绞死一个刺客,是对他的侮辱,你践踏了老师的荣耀。
要知道,绞,是给罪人准备的。”
这句话说出的那一刻,一条麻绳套了伯爵的脖子上。
吉尔森二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促成了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又是什么,让赌蛇这样有万般手段可以取人『性』命的杀戮机器,选择用绳子将自己吊钟楼外面。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也许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如此,但有时,这世上,真的会有报应。
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警车,从楼顶望下去,可以看到被疏散的客人,酒店工作人员,路人,还有大量的警员。
这时,酒店楼顶忽然亮起一道光束,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像烟花般点亮了一片天空。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却见一个身前是鲜血的男子从楼顶被扔了出来,他的脖子被粗麻绳勒住,如同接受绞刑般,悬挂了几十层楼的外面。
那尸体高空随风而摆,面目狰狞惊恐,死不瞑目。那张脸,正诉说一个可怖而冗长的故事,一个长达七年的,关于复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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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Mirrorface
4月9日,双鹰郡某处。
黑土坡,孤坟前。夕阳斜,雁归鸿。
赌蛇来到师父的墓前时,那里已然站了一个人。看那身形轮廓,高大矫健,应是个壮年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色』斗篷,领后的罩帽裹头上,神神秘秘的模样,活像个十九世纪的炼金术士。
那人没有带来鲜花,而是带了一瓶烈酒,那是彼得拉赫生前喜欢的酒。此刻,地上的酒瓶已经空了,墓碑却是湿了大半。
据我估计,他是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地将酒倒了墓碑上,不过也不能排除他『尿』急的可能。
好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言归正传。
面对陌生人,赌蛇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他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心中还不能排除对方会突然出手偷袭自己的可能。
“你是他的弟子吧。”那男子忽然开口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十分沙哑,还有一种类似从罐子里发声那样沉闷的感觉。
赌蛇不再向前走,停留对方身后两米不到的距离,回道:“您是家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