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的笑,却又似一把刀,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又割了一刀。
当初,的确是她嫌他徒有其表…
“阿英…”
“说正事吧。”霍十九不愿再听一个爱慕虚荣又一心想着谋害蒋妩的女人诉说衷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样做,我就给你留一条生路。”
苗姨娘身上一震,牵动了鞭伤,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霍十九见她如此神色,就知必然是有内情的了,也不焦急,反而吩咐人上茶来,就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宽茶。
苗姨娘紧张的咬着下唇。表情甚是难堪。
“阿英,你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霍十九手上动作一顿,道:“我哪里表现的让你感觉我是对你还有情?”
一句反问,让苗姨娘脸上火烧一般的热,“你…”
“我供你吃穿,不过是心善罢了,你若觉得这样就是我对你有情,你感觉未免太好了些。你今日,若是实话实说尚且能有一条活路,若不说,我只能拔了你的气门。你要给妩儿的汤羹下砒霜,并非是我诬赖你。”
苗姨娘这会子当真想说“那你尽管来杀了我吧”。可是她还是害怕,当初沦为官妓过的那种非人的生活那般辛苦,她也总想着还是活着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二百三十章 帖子

霍十九是重情义的人,如果她说实话,她或许会保护她。否则若不说,也活不下去…
思及此,苗姨娘也知不能够再支吾下去,垂眸道:“是有一次,我出去上香回来遇上的一个老妈妈,她吩咐我做的。”
“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身份?”
“五十出头,生的很结实。她当时并未说自己是谁,可是我让谷香跟过两次,见她都是七拐八拐的,最后回了英国公府。我就猜想,或许她是英国公府里的人。是蒋氏在什么时候不留神开罪了英国公…她应承下,只要府里办丧事,她就给我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霍十九闻言笑了:“荣华富贵?看来果然你是看重这些的。你根本不稀罕衣食无忧,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连恩人之妻也想杀。人若真蠢到你这样地步,还真是稀奇的很。”
苗姨娘面红耳赤,霍十九竟说她蠢,若是搁着从前,她定然要与他争论一番。
可是霍十九接下来的话让她后怕起来。
“英国公府的人,是那么好相与的?连你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吩咐你做这样的秘事又没有瞒着行踪个,不就是笃定你成事之后不会将他们供出去?你说,什么样的人可以永远不用担心她会多话?”
当然是死人。
苗姨娘双眼圆睁。
霍十九站起身,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就继续收着吧,若是再用五日的刑,你还不死,我就送你出府行乞。”
说罢,霍十九转身便走。
苗姨娘被刺激的一声惨叫:“你说什么!你答应我要保证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有胆子要害妩儿,就得有胆子承担。我若是你,还不如一死了之。反正你活下来也是一辈子讨吃的命了。”
话音落下时。霍十九已与曹玉离开了。
苗姨娘看着晃荡的门扉失魂落魄的道:“好狠毒,阿英,你好狠的心…”
方才进门的两个汉子见状却是笑了起来,将屋门紧紧关上。随后用辫梢挑起,苗姨娘的下巴,“你这臭婊子,侯爷对夫人那可是真真在乎急了,你自个儿放着好日子不做,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你不是讨吃的命,是天生就是个*!也就是侯爷好心才收留你,你当初做的那些事,自个儿竟然还有脸留下混吃混喝!”说罢甩手就是一个嘴巴。打的苗姨娘耳朵翁翁直响。随即就有鞭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她身上。

霍十九与曹玉并肩缓步走向潇艺院。
“墨染,你身上可好些了吗?”
曹玉的神色落寞,人也清癯许多,可眼眸更显精芒,闻言笑道:“爷放心。我没事了。您只管好生与夫人团聚,我定会保护您周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十九叹息道:“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曹玉微笑。
二人回到卧房门前,曹玉守在外头,霍十九则是进了屋。
七斤已经被乳娘抱下去睡了,蒋妩这会子正抱着暖炉,双腿平伸的靠着白鹭五福的锦绣靠枕闭目养神。炕桌上放着一张烫金的帖子,霍十九到了近前好奇的站来看。一看之下面色就是一变。
“什么时候送来的?”
蒋妩张开眼,笑道:“方才。”向里头挪了挪,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英国公夫人的帖子不容忽视。”
霍十九眉心挤出个川字。
“我想法子不让你去。虽然宴请的并非只你一人,可人多了更加混乱。 我担心你有事。”
蒋妩就靠着霍十九的肩膀,笑着道:“我若不去,反而落了下乘,反正除了圣旨无法违逆,我还没惧怕过什么人。”
她说的虽是实话。可如今局势紧张,并非从前那般明朗,他带兵回来坏了英国公的大事,对方怀恨在心,还不知要怎么作伐子呢。这宴会又是单请女眷的,到时岂不是要将她单独至于龙潭虎穴中?
若是再出一个什么类似于上次跌落莲花池的“意外”,他又不在她身边,岂不是要让他悔恨一生吗?
他眉头紧锁,仿佛天都要塌了的模样,着实让蒋妩好笑,挽着她的胳膊道:“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了。无非是个宴会罢了。那群人不能将我如何的。若说犯愁,这件事我不愁,担心的反而是别的事。”
一听蒋妩有事担忧,霍十九立即收了心神,道:“你有什么事儿解不开,就与我说,我帮你解决。”
蒋妩叹道:“还不是叶婕妤的事。她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出来,可我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也家就要知道消息了。我与她相识一场,若情况允许,是必然要去吊唁的。我是知道她死因的,若是见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叶家夫人和老爷,心里必然不好受。偏偏那些秘密是不能告诉他们的,他们连女儿真正的死因都不能知道…我这心里,当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苦。”
霍十九本想说“那样的女人蠢死了活该,脑子里装着半斤浆糊就敢入宫侍奉圣驾,今儿不死往后也要死。”
可是毕竟蒋妩与叶澄、杜明鸢三人是自小到大的手帕交,叶澄性子再不讨喜,蒋妩还是会多少有些难过,他也不好在多说死者的不是,只好生的安慰了蒋妩一番。
到用了药,又重新换了膏药覆腿祛风散寒,蒋妩就疲累的睡了。
霍十九却是一整夜都没合上眼。
英国公府的人,连苗姨娘都利用得到,等蒋妩真去参加什么宴会,人就在眼前,岂不是危险透顶?纵然蒋妩在能耐,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
不行,他必须要想个办法。
次日清晨,蒋妩还没起身,霍十九就急匆匆的出去,出门时还不忘记嘱咐听雨和冰松,千万不要吵了蒋妩休息。
蒋妩自然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看着半掩的水蓝色抽纱绣帐子,愣神儿了半晌,又感觉腿已经不疼了,被窝里又那般暖和,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梳头的时候,听雨和冰松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蒋妩看的好奇,禁不住问:“怎么了?有事儿就说事。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听雨将珊瑚蜜蜡的松石珠花为蒋妩簪在发间,目光正与她的在镜中相会:“夫人,是今儿一大早,侯爷就去了后头,将原本留在府里养着的几位姨娘都遣走了。”
“啊?”蒋妩扶了扶发簪,拿了耳坠子戴上,道:“他也真够神速的,听说是怎么遣走的了吗?”
“说是侯爷很强势,每人赏赐了一座田庄两个婢子,往后他们衣食无忧是定然的了。侯爷说也难为他们跟了他一场,别的给不了,也只能给这些。”
蒋妩好奇的道:“那他们就痛痛快快的走了?”
冰松连连摇头:“哪里肯啊,都跪地上求着说不走,愿意留在府里。侯爷拉下脸来下了死令,他们才不得已离开的。”
蒋妩起身,穿了灰鼠毛领子的棉氅,抱着个暖炉,踩上鹿皮的保暖靴子,就往后院去:“场面一定很热闹,我得去看看。”
听雨和冰松对视一眼,都禁不住笑,谁说夫人不在乎那些姨娘的?二人都穿了棉袄跟着蒋妩。
才刚离开潇艺院,在冗长的甬道上走了不过半盏茶功夫,天上就有零星的雪片飘落下来。
蒋妩驻足,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纵然天很阴沉,可是大雪却将整个精致的霍府披上了银白的雪毯,因雪落的急,房屋和地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做白色。
到了后院,眼看着远处姨娘们在婢子的服侍下哭哭啼啼的上了马车,丝毫不许停留的走后角门离开,蒋妩心情越发的好了。
这厢的动静太大,也惊动了赵氏和唐氏等人。蒋妩正站在抄手游廊里看热闹时,唐氏也带着蒋娇赶了来。
眼看着蒋妩穿着质地上层的厚实大氅,妆容精致容光焕发,唐氏很是欣慰的道:“侯爷是疼惜你的,为了你,这些姬妾一个都不留了,你往后也要好生对侯爷才行。人啊,是没有永远单方面付出也甘之如饴的。你若是不好生对待他,他早晚一日是要厌倦的。”
蒋妩挽着唐氏的手臂,笑着道是。心里却知道唐氏说的是她与蒋学文。
父母婚姻的不幸福,是蒋妩的遗憾。可她更庆幸唐氏能提早发现问题,并且快刀斩乱麻,否则今后一辈子她或许都会活在压抑中。
后院安静了。
有丫头仆婢们来来往往整理院落。
蒋妩就扶着唐氏,送她回去。原想着要陪着坐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回:“夫人,才刚叶府里来人报丧,说是叶婕妤病殁了。”
唐氏诧然道:“好好的,年轻轻的姑娘,怎就会病殁了?”
蒋妩虽然早就知道叶澄的死讯,如今琴儿听到,也觉得心内憋闷的很。想了想,叫了听雨来,“我身子不适,忌三房,你代我去叶家祭拜一番,若是遇到叶姑娘了,就说请她忙完了,得了空就来看看我。在探听一下杜姑娘的事儿,我这回来还都没倒出空来去看他们。”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继母

听雨虽跟着蒋妩之前是霍十九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大丫鬟,跟着蒋妩又专管贴身侍奉的事,并无多少机会出去。可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况且叶家虽然门第不低,总要给霍家一些颜面的,是以也不需要担忧自己受冷待,就行了礼退了下去。
唐氏见蒋妩似不愿意登门,叹息道:“我也回到你不喜欢叶婕妤从前的性子,可好歹你们姐妹了一场,这样不去,未免不好。”
人都已经派出去了,蒋妩知道唐氏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是以也不顶撞,只道:“的确是因为忌三房。”
唐氏也不在多说,转而道:“幸而你没有入宫,叶婕妤那样精明的性子在宫里还闹了个病逝,你又没有那么多心计,又不愿意与人争,只凭着身手好有什么用?可见老天爷还是厚待你的,给了你一门好亲事,也算得是因为你爹那人不怎样的一个补偿。”
唐氏眉心的郁色不散,蒋妩看的心中也不舒服,就只摇着头道,“娘何必想这么多,女儿在一日,您就只管跟着女儿安富尊荣罢了,至于父亲那里,阿英也会派了人去照看的,如今长姐有孕,七斤还小呢,您就多费心帮衬我们姊妹是正经,何苦想那些个有的没的。”
照有了身子的蒋嫣和可爱的小外孙,的确是唐氏最近的一个精神寄托。憋闷的事她也不愿意多想,虽然和离的话是她闹出来的,可蒋学文做的也到底是太让她失望了。
再想起前些日子听人说,蒋晨风也离开了家,与好友结伴游学去了…
唐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蒋妩眼看着唐氏默默流泪,又是劝又是哄的,好容易才让她情绪稳定了一些。
不多时,听雨就回来了,不光是自己回来。叶天使也一路跟了来。
叶天使今日穿一身素色的褙子,长发挽了个双平髻,鬓边簪了一朵白色的小绢花,也算是为叶澄之事表了一份哀思。
见了蒋妩。叶天使立即快步到了跟前,“妩姐姐回来了,我早就知道,可是一直没得空来看你,如近叶婕妤又出这样的事,家里已经忙的一团乱,老祖宗他们还在商议要将我过继给叶婕妤的父母那件事,我不得闲,妩姐姐不会怪我吧?”
蒋妩连忙摇头,道:“哪里会。反而是我这些日身子不好。也没看你去。”
蒋妩虽隐瞒了缘由,她的身体最近也的确是不好。
“姐姐不介意我就罢了,我哪里会介意姐姐?”在她身畔坐下,叶天使叹息道:“想不到她就那般去了。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蒋妩不愿意多提起叶澄的死,就问:“鸢儿怎么没与你一同?今日没去府上祭拜吗?”
“鸢儿姐姐说是病了。在府里养病呢。”叶天使也觉得好生奇怪。就道:“说是早就病了,我就纳闷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大好。”
蒋妩对杜明鸢的感情明显要深许多,闻言立即道:“别是什么大病吧?我待会去看看她。”
“我也去。”叶天使道:“家里太压抑了,不想这样早回去,而且我也有日子没见鸢姐姐了。”
“那好。”蒋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膝盖。这几日又是吃要又是敷药的,膝盖已经不疼了,她便叫了人来为她更衣。
听雨和冰松打开乌木金漆的柜橱,就要拿出蒋妩平日出门穿的那件素淡的浅青色褙子。蒋妩却制止了,道:“穿那件真红镶金百蝶穿花的。”
两婢子一愣,忙道:“是。”心内还都有些纳闷。
蒋妩是素淡惯了的。怎么今儿个想起穿这件华服来?这件褙子还是霍十九亲自挑选的,上头绣的牡丹花都以金丝绣成,上头的花蕊都是真正的红宝石,蝴蝶的翅膀上则是用的珍珠,因过于华贵。等闲人是撑不起这件华服的贵气的,本以为蒋妩不喜欢,这件衣裳一直都压箱底,还从没拿出来过。
蒋妩穿了鹅黄的立领盘口内裳,就穿了真红的褙子。
腰身被勾勒的盈盈一握,裙摆上的宝石和珍珠在花丛蝶舞中熠熠生辉。淡淡的鹅黄,明艳的真红,当真是贵气逼人。
长发打散梳了高髻,斜插类似金凤钗,红唇烈烈,黛眉斜飞,更增锐利气势,将她剑眉下原本纯澈温柔的杏眼也衬出了几分锋利。
蒋妩是没有打算为叶澄穿素的。
而且杜家人是逢高踩低的能手,她既然登门一次,就要给杜明鸢壮壮脸面,决不能叫狗眼看人低的继母瞧扁了。
冰松为蒋妩披上白狐皮的短毛披风,红与白掩映着,显得蒋妩明艳非常。
叶天使赞叹的道:“这样的气势,也只有妩姐姐有。”
蒋妩拉着叶天使的手向外走去,道:“你就变向说我厉害吧。”
“我可不认为厉害是贬义的。我羡慕姐姐的洒脱利落呢。”
蒋妩闻言莞尔,亲手为叶天使拉拢了石青缂丝的斗篷,二人就相携出了门去。
霍家的马车华贵宽敞,又上了欄墙,点了炭盆,很是暖和。叶天使索性就与蒋妩同乘,一路上先聊着,不多时候就到了杜家。
杜家宅邸是个寻常的三进院落。因四世同堂,宅子又不大,加上仆婢,住的是拥挤的。而杜明鸢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寻常六品官,俸禄有限,家里虽有一些田产庄子,到底也不过是寻常的富庶人家。比蒋妩出阁前的蒋家却是富裕的。
当霍家的华丽马车缓缓停下,下人去叩门时,来应门的下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说,霍家?就是,就是霍侯爷家?”
“正视,是我们夫人登门拜访。”
“啊!请稍后,我立即去通传!”
门子撒丫子就往里头跑去,不多时,就听闻府内有脚步声临近。
蒋妩挽着叶天使的手站在马车旁,正看一名年近四旬的美妇人带着仆婢开了大门迎出来。原本是初见,蒋妩却能从往日她与杜明鸢闲聊的描述中确认,当中那人就是杜明鸢的继母崔氏。
果然生了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美貌果然是又细又长,红唇薄薄的,唇角带笑,看着就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与珠圆玉润的杜明鸢一看就不是一家人。
叶天使刚要上前去客气一番,见蒋妩没动作,自己也就没有动作。
崔氏带了仆婢迎了上来,行礼道:“不知锦宁侯夫人大驾光临,妾身出来迎接完了,还望夫人恕罪。”眉眼中都是顺从。
蒋妩略抬了抬手,道:“杜夫人不必多礼,我只是回了京都,没见鸢儿着实想念的紧,听说她病了,恰今日得闲,就来瞧瞧她。”
崔氏眼神闪烁,忙笑着道:“锦宁侯夫人能来是咱们的荣幸,还请进来叙话。”
蒋妩也不客气,拉着叶天使就走在了前头。似好不在意杜家人。
崔氏则是恭恭敬敬的落后了蒋妩半个身子。
到了前厅,上了好茶,蒋妩便单刀直入,“敢问杜夫人,鸢儿可在?”
“啊,鸢姐儿是病了,怕冒然相见过了病气给您。”
“无妨,我既然来了,就不怕什么病气。”蒋妩站起身,道:“鸢儿的卧房在何处?她既病了,我去探望她才是真,也不枉我们姐妹好了一场。”
叶天使便也起身,跟着蒋妩就要往里头去。
崔氏有些焦急,连忙往后使了个眼色。
立即就有个五旬的老妈妈上前来,臃肿的身子恰好挡住蒋妩的去路,满面堆笑道:“锦宁侯夫人留步,老奴想,既然来者是客,不如请三姑娘出来见您。”
蒋妩锐利的眼神像含着刀锋,随意一眼,已扎的那老妈子脸色发白。
“感情贵府是不欢迎我。”
“不不不。”崔氏忙道:“我们哪里有这个意思,锦宁侯夫人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不如我来引路,咱们这就去鸢儿的卧房。”
蒋妩微笑颔首,与叶天使拉着手,不紧不慢的与崔氏一面闲聊,一面往后宅去。
此即正是大雪纷飞,蒋妩身上的红妆与白狐裘将她衬的如凌雪而开的红梅一般艳丽,更让人觉得威迫慑人。反观厉害的崔氏就慈爱了许多。
一路上走的很慢,院子里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崔氏却是与蒋妩说起了一棵树、一口井的来历。
蒋妩也不催促,只是与叶天使交换了眼神。
叶天使看崔氏的眼神就越来越狐疑起来。
怎么这人好似在拉着他们兜圈子,拖延时间似的。
杜明鸢所在的院落住着三位姑娘,杜明鸢居于正房,两侧的东西厢房分别住着崔氏所出的两名继女。
听闻动静,东西厢房的姑娘都迎了出来,见了礼。
崔氏很是客气的拉过两个女儿,引荐道:“锦宁侯夫人,这是鸢姐儿的妹子明菲、明艺。”两个姑娘都与叶天使年龄相仿。看蒋妩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蒋妩却是懒得看他们,道:“杜夫人带着我饶了这一大圈,拖延了这么多时间,想必已经将鸢儿安顿好了吧?怎么还有心思继续拖延,连两位千金介绍给我?不怕我记下他们的脸面,以后图报?”

第二百三十二~二百三十三章 出气

蒋妩未出阁时就是知名的“河东狮”,跟了霍十九后,有了个霸道的丈夫,脾气还能好的起来?崔氏以及随同下人一路上小心翼翼以礼相待,就是怕叫蒋妩抓住什么把柄错处随后作伐子,他们惧怕奸臣,就连杜大人为官每日也是累极了的,稍微站错队就有可能丢了乌纱,丢官还是小事,稍不留神连家人都要带累。
如今朝廷上已经是乱为王了,皇帝年幼,奸臣当道,哪里还有个说理的地儿去?只能自己千万分的小心。
可不想,还是惹上了这个煞星的老婆。
“锦宁侯夫人说的哪里话。”崔氏满脸堆笑,道:“早听闻锦宁侯夫人是很喜欢与人开玩笑的,今日真个儿是见到了。”
话音方落,两旁的妈妈和媳妇子就一同笑着符合。
他们干笑,蒋妩却是表情不变,直接转身往正屋走去。
崔氏与众人的笑容就僵在脸上,连忙追上去解释:“鸢姐儿是有点事儿,才刚出去了,您…”
“不是病了在养身子么?出去?去哪儿了?”
进了屋,就发现屋内地当众的暖炉空空如也,莫说是烧炭火,就连炭灰都没有。床上的被褥也折叠整齐,桌上放着绢灯,纱内并未放置蜡烛,八仙桌当中的茶盘内,白瓷茶壶和茶碗上有淡淡的灰尘。
蒋妩只看一眼,心中就已隐约有了数,在首位当中坐下,莞尔道:“我也算是享过大荣华富贵的,可再清洁的地儿也没见如此干净的,人不过‘出去有点事’,大雪天的炭盆也不燃了,屋子也给晾成了冰窖,茶盘上杯子都落了灰尘。”食指滑过桌面,将指尖的灰尘给崔氏看:“您瞧,这里也是灰呢。我身上这件白狐裘和褙子都是我家侯爷赠与我的,弄脏了可怎么好。”
崔氏紧张的脸色泛白,饶是平日里再强的“霸王”,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也失了说话的底气,更何况这件事是她欺骗在先。
叶天使早已看出些端倪,想着杜明鸢那样温柔大方的人,这会儿还不知被这老虔婆虐待成什么样,本以为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已经够命苦,原来摊上个没人性的继母才更命苦。她恨得牙根儿痒痒,水灵的大眼中满是忿恨的瞪着崔氏,恨不能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
崔氏袖口拭汗,总算找到了声音,“夫人误会了…您这身行头是极为珍贵的,回头妾身定送上一身新的赔补给您。”
蒋妩厌烦的摆手:“我还不差你这一星半点。鸢儿若无恙,怎么都好说。她若是有半分不对,您就等着与杜大人好生喝一壶吧。”
崔氏身子一晃,若非有两侧老妈妈搀扶,早已一头栽倒在地上。
杜明鸢的事其父不知。若因她对前头那个的女儿有想法而影响到男人的仕途,她怕是一辈子也翻身不得了。
正抓心挠肝,想命人出去再催时,外头便有一阵脚步声到了廊下,撩起门帘,就见一身青色细棉褙子的杜明鸢搓着手低着头进了门。杜明鸢原本珠圆玉润的身材不复存在,如今清瘦了许多,却显得脸庞越加清丽。
她进门来,没来得及看主位上的人,先是给门前的崔氏行了礼,“母亲。”
崔氏心里暗骂杜明鸢鬼主意太多,明明是上头那位更要紧,她进了门还不忘想着给她摆一道,生怕人看不出她对她的惧怕吗?
“锦宁侯夫人来了,鸢姐儿…”想嘱咐,又不知该如何嘱咐。
“鸢儿。”蒋妩已站起身,与叶天使并肩走近。
杜明鸢这才抬眸,一看到明艳异常气势非凡的蒋妩,眼泪立即涌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住蒋妩的手:“妩儿!你回来了!太好了!”
看样子,杜明鸢根本不知她回了京都。这就奇了怪了,她在外头火烧娘家的事儿都做了,想必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怎么杜明鸢却不知道?她的卧房久无人居住,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单衣,人也消瘦了这么多…
蒋妩解了白狐披风,不容拒绝的为杜明鸢披上。
一阵温暖将她笼罩,杜明鸢打了个寒颤,心里暖了,眼泪却更止不住,“妩儿,你回来就好。往后我们还可以常常见面。”
崔氏却是陪笑道:“这如何使得,这件狐裘可是锦宁侯赠与夫人的,怎好觉鸢姐儿糟蹋了。”
蒋妩剑眉一挑:“我的东西,愿意给谁是我的自由,怎么,杜夫人家里的事管不明白,手都伸长到我霍家来?”
“哎呦夫人说的哪里话。妾身哪里敢当。”崔氏额间见了汗。
蒋妩面对杜明鸢就温柔了许多:“鸢儿,你最近没在府中吗?现在住哪儿?为何穿的如此单薄,还清减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