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杜明鸢飞快的看了崔氏一眼,咬唇垂眸。
蒋妩笑道:“你若不告诉我,就是不拿我当姊妹了。我回来这两日病了一场,今日才得了空来瞧你,你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怎么会!”杜明鸢急切的拉着蒋妩的手摇头道:“我们自小要好,耳鬓厮磨着长到这么大,就算你出阁后咱们也未断了联系,你去了锦州,我想念你都来不及,如今你回来了,我欢喜的很,哪会生气…我自然当你是姐妹的,不过这件事,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什么决定?”
“我…我在后头的茅屋里清修,我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叶天使啊的一声惊呼,“鸢儿姐姐你说什么呢!什么做姑子,呸呸呸!”
蒋妩却是笑望着崔氏:“这不会是杜夫人的好主意吧?清修?真是有趣,我虽然孤陋寡闻,可还是头回听说京都城里还有这样有趣的事儿,怎么,前头那位的夫人去了,一个做继母的,将前头的两个嫡出儿子养成无用之人,还要逼得人家女儿做姑子去?”
“夫人又说笑了。”崔氏尴尬的赔笑。
“说笑?我记得鸢儿的生母有不少陪嫁,其中有些颇为赚钱的铺子和田庄。她年纪尚小时候这些都是交予你经营,如今…啧啧,我知道了,如今你的女儿也大了,鸢儿的两个哥哥又不争气不争嫁妆,你就想把鸢儿逼得出家,然后鸢儿母亲的嫁妆就都归了你们?”
“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崔氏虽然惧怕蒋妩,却也强撑着“据理力争”:“是鸢儿损毁闺誉在先,我不过是…”
“放屁!”蒋妩横眉,一巴掌拍翻了八仙桌,桌上的茶盘瓷器随着木质桌面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吓的崔氏和丫鬟婆子都惊呼着四窜。
“鸢儿是什么性情我会不清楚?她好歹叫你这么些年的母亲,你不想着怎么对她好,竟然还有脸作践她,你的心都偏的没边儿了!你分明是瞧着鸢儿及笄了,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生怕你不将那些嫁妆陪送给鸢儿污了你的贤惠名声,若是给了你又舍不得!这些年那些铺子庄子盈利都是你赚着,你反倒给鸢儿没脸,敢虐待她,还要毁了她一辈子!你这恶婆娘就该剁了喂狗!”
蒋妩愤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崔氏的头发,崔氏吓的“妈呀”一声惨叫,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蒋妩在外人面前,没法动功夫,也不想动功夫,干脆抡圆了巴掌先左右开弓扇了她十来个嘴巴,又将她脑袋上的朱钗连着头发扯下来两撮。
她“行凶”之时,杜明鸢被叶澄狠狠拉着“远离战场”,两旁的仆妇婢子手足无措,想要拉架,却被蒋妩的气势所迫,再者说蒋妩身边的那个婢女眼神也忒凶狠了些,更何况,谁敢动蒋妩一下?霍十九那个煞星回头还不将谁生吞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底还是有血脉亲情的对崔氏上心,杜明菲和杜明艺小姊妹两个都奔上前来要去拉扯蒋妩,却被听雨不费吹灰之力的扒拉到了一边,一手拉住了一个,铁钳似的手指握着她们的手腕,疼的他们吸凉气。
“二位杜姑娘可不要犯浑,我家夫人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素来只有她动手教训人,还没见谁敢碰她一下儿的,您二位若是不在乎死活,也不在乎下半辈子了,就尽管过去。婢子绝不在阻拦。”
听雨说着,缓缓放开了手。
杜明菲和杜明艺却都犹豫着不敢再靠前。
崔氏先是被打懵了,想与蒋妩挣吧两下又不敢,想还手还忌惮她那个厉害的丈夫,犹豫之下已经挨了揍,火气蹿升之下,也禁不住伸手去抓蒋妩。
可蒋妩哪里会让她抓到?她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恰好躲开崔氏涂抹鲜红蔻丹的指甲。
许是打累了,也许是打够了,蒋妩这才起身,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打了崔氏脏了她的手一般,“你叫鸢儿去做姑子,信不信我明儿就送你和你养的两个一同去做姑子?”
崔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最要紧的是一张脸已经肿了起来,两侧巴掌印十分明显,妆也都哭花了,呜呜咽咽道:“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我管教女儿,还轮到外人插手…这事儿也要讲个道理,说出去也是鸢儿自己的不是,谁然她跟她表弟私相授受,我不宣扬开,只叫她思过而已,她却勾引了外人来打我,这日子没发过了!我今儿没了脸,大不了一死来的干净!”
说道最后,崔氏抽抽噎噎,一跺脚,就要往门柱子上撞。
丫鬟仆婢们都紧张兮兮的阻拦。
蒋妩却道:“你们都放开,让她死!典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戏码虽落了下乘,可我也是许久都没见着了。你们放心,她死了,我有法子让你们家大人闭嘴!”
仆婢们闻言,果真有人撒了手,不去阻拦崔氏,也有忠心为主的,拦着不让她做傻事。
蒋妩拉起杜明鸢的手,道:“你们且闹腾吧,我这就带着鸢儿入宫面圣。好歹皇上也叫我一声姐姐,没有道理我这个做姐姐的朋友受了虐待,皇上还坐视不理的。你们该碰柱子的碰柱子,该上吊的上吊,都别停,回头我带皇上来在清算旧账!”拉着杜明鸢往外走:“鸢儿,走,随我入宫面圣。到要让皇上看看,天子脚下的六品官家中到底是什么样儿,继母当道,苛待发妻的子女,还栽赃陷害不给人留活路,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没王法的事!我相信今儿个皇上愿意扮一回‘青天大老爷’的!”
杜明鸢早就被蒋妩刚才突然发泼镇住了。她不但为了她不顾形象的与人动手打架,又要带她去面圣…她心里十分感动,却也不想给蒋妩添麻烦。
“妩儿,还是不要去了…”
“要去,要去,皇上这些日无聊,正愁没乐子呢,他要知道了这里的‘趣事’一定喜欢。”
这边说着话,那边崔氏也不去用头碰柱子了。
她差点忘了,小皇帝还认了面前这个“泼妇”做姐姐…
虽然是口头上的,又没有封公主,但是大燕的皇帝,又有什么时候按着章程办过事?一切的道理在他眼中都不是道理,只要皇上愿意,他想要谁活谁就能活…
崔氏身子颤抖的像是风中的树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妩却也看出杜明鸢眼中的乞求。心内暗叹一声,杜明鸢就是太过善良。
若她真有一星半点的狠心,也不至于被继母欺负至此,还说什么毁了闺誉。
她说要带走杜明鸢,其实是不能够的。毕竟她的身份是锦宁侯的夫人,若是带了杜明鸢去霍家,那才是真的毁了她的清誉。毕竟杜明鸢与蒋娇不一样,毕竟蒋娇还小,又是她的血亲妹子。杜明鸢却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果真被有心人煽风点火, 那她还要不要嫁人了,难不成真的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那不是便宜了那些小人。
“锦宁侯夫人,有话好说,这事儿当真是,误会,误会。”好容易,崔氏才强撑着笑容小跑步追上去。
蒋妩便停下脚步斜睨她,“你说什么误会?是我误会了你,还是你误会了鸢儿?”
“是,是妾身误会了鸢儿,想来鸢儿素来懂事听话,断然不会是那等放荡之徒,一定是我那外甥不懂事。”
“哦。”蒋妩拉长因:“感情是你外甥捣鬼,怎么,还想让鸢儿的生母的嫁妆直接抬去你崔家?”
崔氏被噎的险些翻白眼。虽然她想过退而求其次,若是不能让杜明鸢去做姑子,她也要让那笔嫁妆进崔佳的门。
蒋妩又拉着杜明鸢回了主位坐下。
听雨就随手指着地上的狼藉:“那个,换掉。”又指着炭盆:“大冷天的是想冻死谁啊!还有热茶呢?我们夫人不吃老君眉和六安茶!”
“是是是。”下人们被听雨指使的抱头鼠窜。
不多时屋内就燃起了银霜炭,翻到的桌子摆正了,重新换了干净的淡粉色桌巾,又上了崭新的青花瓷茶具,沏了茶水。
这时崔氏已重新梳了头,只是脸上红肿的已不复方才的容貌。
蒋妩就道:“你那个外甥,要么你让他滚出京城永远别回来,要么我亲自让他滚出去。”
“这等小事哪里敢劳夫人动手,回头妾身就让他滚。”
“嗯。还有,鸢儿生母的嫁妆所有田产铺子的账簿都在你这儿吧?念在你也算有苦劳的份儿上,之前的那些经营所得我们鸢儿就不要了,从现在起,一个月内,我要看到鸢儿拿到所有的账册。”
“这…”崔氏心里像是扎了一把刀,在手里捂了这么多年的肥鸡马上就要飞了,偏对方她还不敢得罪。
“怎么?有疑问?”
“没有,没有,这是应当的。我只是担心鸢儿没管过账册,不知道其中细节。”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鸢儿冰雪聪明,一点即通,回头我会安排妥帖的掌柜来全全接手,就不劳杜夫人费心了,我看杜夫人还是好生教教你养的闺女什么是孝道吧。”蒋妩扫了一眼杜明艺和杜明菲,冷笑道:“若是他们姊妹拉架,我或许少揍你几下呢,你瞧你养的是什么闺女,遇到事只顾着自己,不管亲娘的死活了,这样的人渣还不如你当初生个蛋现在还好煮着吃。”
又是猪跑,又是生蛋…
崔氏气肋扇疼。
杜明菲和杜明艺也都羞红了双颊,低垂着头敢怒不敢言。
蒋妩回头对听雨道:“今日不早了,你留下伺候鸢儿,等一切妥帖了再回府里来,记得每日将此处的情况回与我。”
听雨屈膝行礼道:“是,婢子定然伺候好杜三姑娘。”
杜明鸢连忙要推辞, “听雨是你身边得力的人,我如何好留下她,妩儿,你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你放心,听雨身上是有功夫的,她在这里我也安心。”蒋妩站起身,道:“我明儿就请万隆票号的东家亲自帮你推荐个大掌柜过来,一总打理你的嫁妆,保证让你将来出阁时候风风光光。”
万隆票号!
那是如今大燕首屈一指的票号,据说东家还是个神秘人物。
想不到,锦宁侯夫人还能说得动万隆票号的人,且与其轻松,像是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崔氏额头也开始疼了,连带着太阳穴一跳一跳。
蒋妩带上叶天使与冰松出门去,崔氏等人必然相送,等到了廊下,杜明鸢要将白狐裘还给蒋妩,蒋妩却推辞:“你留着,免得不长眼的奴才怠慢你让你受冻。”
崔氏连忙道:“是下人的疏忽,我回头就吩咐下去。”
蒋妩笑道:“我知道杜夫人有这个能力。你辛苦了,好生照顾我的好姐妹,若是我听说你那个外甥还没滚,或者有人对鸢儿有一星半点的不恭敬,再或有谁在外头造谣生事,你晓得我会怎么做。”
“是。”崔氏谦恭受教。
蒋妩便对杜明鸢微笑,随即与叶天使和冰松离开了。
他们走后,崔氏不敢在杜明鸢的房中停留,听雨就和杜明鸢的婢子桐花一同服侍她更衣洗漱,屋内也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马车上,叶天使崇拜的道:“妩姐姐,你方才当真好威风,将那个坏心的丑女人打的腮帮子都肿了,可算是为鸢姐姐出了口气。”
“光这样还没用。崔氏若是不看到厉害,是不会改过的。她不是心长偏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心,对于这样的人,根本不用考虑太多,等将来鸢儿出阁,不在理会她就好了。”
叶天使对蒋妩方才在崔氏身上使出的“拳法”还是敬佩不已,挽着蒋妩的手臂道:“我若是能与姐姐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
蒋妩就笑着打趣她:“能不能这样做事,全在你未来的夫婿有没有这个度量容你去做,也要看你惹了事他又没有本事给你善后,更要看他想不想为你善后。”
蒋妩突然就想起了唐潇。
上一次在霍府,唐潇看到小美人时眼睛可都直了,而且他还求了她帮忙要回玉牌。
蒋妩便道:“天使,你手中是否有一块意外得来的玉牌?”
叶天使一愣,诧异的道:“妩姐姐如何知道?”
蒋妩道:“我有一个朋友,丢失了一块玉牌,也是几经波折才查出玉牌在你手中,奈何他与你素不相识,也不好贸然就来与你讨要,是以托了我来帮他说句话。那玉牌是他家家传的,若是丢了,他说他祖父会将他剁成肉段。”
叶天使噗嗤笑了,从怀中掏出个钱袋,往掌上一倒,就有一枚玉牌落入手中,上头赫然是一个明晃晃的“潇”字。
蒋妩一想唐潇,在看这玉牌,反而玩味的品出了几分味道来,不过她不会乱来毁了姑娘家的清名,只道:“这玉牌?”
“既然是姐姐的朋友,那自然要归还给人家了,况且我也不想看个无辜的人被‘砍成肉段’”说着就将玉牌递给了蒋妩。
蒋妩笑着道:“那我代他谢你,改日让他好生与你道谢。”
“不用,我也是偶然得了它的,当日我的钱袋被个小叫花子给摸了去,等送还给我时,这里就多了这个玉牌,现在想来,应当是那叫花子偷来不留神掉进去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护短

蒋妩却觉得事实定然不是叶天使所理解的这样,否则当日唐潇与她提起此事时,不会那般别别扭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既然应承下来要帮忙,就不好在多言什么,只收好玉牌,道:“我会代为将此物归还,不过以他的性子,必然要亲自道谢的。”
“不值什么的。”叶天使有些抹不开,摆着手道:“本也不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是应当的,如何又当得起一句谢。”
蒋妩将叶天使送到叶家,看着便府挂丧愁云惨淡,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只对叶天使道:“过继的事情你先莫焦急,左右叶婕妤才刚去了,她父母也未必立即就有这个心思,咱们一切从长计议。你我要好了一场,我断不会允许人随意欺负了你。”
方才在杜家,叶天使就已经见识过蒋妩是怎么保护朋友的,如今能得她这一句,虽没有赌咒发誓那般郑重,可她就是知道蒋妩是一诺千金,言出必践的。
叶天使郑重的给蒋妩行了礼,再扬眉时,面上带笑,眼中潮湿:“多谢妩姐姐。”
“何必道谢。”蒋妩笑着道:“快回去吧,外头冷。闲了就来府里,或托人给我捎个信儿也好。”
“是。”
蒋妩目送叶天使进了府门,便吩咐回霍府。到了府中想了片刻,就让冰松取了个精致的小巧锦盒来,将玉牌放了进去,“冰松,你亲自走一趟,去万隆票号找唐公子,就说幸不辱命,东西已经找到了。”
冰松连忙认真的点头,将锦盒贴身揣好,“夫人放心吧。”
折腾了半日,蒋妩也疲累了。就叫玉桥几人进来服侍她卸妆更衣。素颜穿回居家常穿半新不旧的天青色袄子,斜歪在暖炕上,不多时就睡着了。
蒋妩这厢睡的安稳,可外头却已经炸开了锅。
锦宁侯夫人大闹杜家。将杜家夫人给揍成了猪头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过一个时辰就闹的人尽皆知。
杜大人虽官微言轻,可到底也是要口志气的,前思后想,想去告御状,因知小皇帝那个性子,是又怕他不管正事,自己去了反而丢了乌纱不划算,就憋着一口气,在宫门前犹豫不决。
恰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而来。他认得马车上的标徽是英国公蔡家的标记,忙退开避让。
谁知道平日里绝不会对他有任何关心,今日马车却在他身边停下了。
暖帘一撩,英国公方正的脸探了出来,红彤彤的脸庞显示出他的好气色和好心情。笑了一下:“杜永新?啧啧,杜大人在这儿愁眉苦脸的是做什么呢?”
“国公爷。”杜毅忙行礼,陪笑道:”没做什么,下官就是,就是路过…”
“路过?我看你是有事儿要面圣吧?”英国公捋顺胡须,笑道:“你老婆叫旁人的老婆给揍了,你若没点儿动作还不叫个爷们呢。”
杜毅脸上一红。明知道英国公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可他的话也的确说到了他心里。
同朝为官,他的老婆叫人上门来揍了,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叫人说他杜永新怕了霍家?
他正犹豫之时,就见英国公已将暖帘掀的更大。回头对里头的一人说:“你看看你,就这样纵着她吧,如今都敢上门去打架,回头还不上房揭瓦?你是不是也好歹给杜大人个说法?”
杜毅诧异的往里头看,正看到霍十九坐在里头。灰鼠毛领子衬托着他如玉俊颜,清俊面庞上表情很是不屑。
“说法?”霍十九嗤笑道:“我霍英做事,从不给人说法,再说拙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能逼的她登门去打人,就一定是有人将她惹急了,杜大人若要说法,不如好生回府里去问问杜夫人,看看她是否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激怒了拙荆。”
“你…”杜毅气的险些吐血,“打了人,还有道理了…锦宁侯未免也太护短了些。”
“我的妻子自然是我护。”霍十九理直气壮的道:“拙荆待字闺中时,与杜大人的千金鸢儿小姐是手帕交。他们二人情如姐妹,拙荆会打人,八成与贵府千金有关。杜大人,内宅违和,岂能有心思当好差事?皇上的俸禄可不发给无用之人,还请杜大人好生回府去肃清宵邪之辈,还拙荆一个公道才是。”
还公道?他才是那个需要讨个公道的人吧!
杜毅眼看着华丽的马车帘幕落下遮住了英国公的笑脸和霍十九的不屑,眼看着马车再度启程,轧在满地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容易才拔步上马车,往府里赶去。
不论如何,他也该好生查查,后宅起火对他的仕途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杜毅急着回去调查时,霍十九已在路旁下了马车,对英国公恭敬客气的道:“多谢国公爷捎带了在下一程。”
“说的什么话,如此与我客套,可不是外道了?”英国公好奇的探身出来,问霍十九:“你夫人年轻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
霍十九笑着道:“是啊,也难为蒋石头养出那样的女儿。”
“如此河东狮吼,你这样清俊文雅的人受得住么。”英国公望霍十九的眼神充满怜悯,长叹一声:“果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你这样的英雄人物,竟没得个贴心温婉的美人相伴。不如我回头送你两个美人,你养在外头。”
霍十九闻言连连摆手:“不不,多谢国公爷关爱。只是在下家教守旧,着实不敢如此,再者说蒋氏虽然脾气不好,还真的很对在下的胃口。在下可再不敢惹她不快了。”
“想不到啊。”英国公惋惜的摇着头:“你这般的英雄人物,竟也过不了没人关。”
霍十九又与英国公寒暄片刻,便与曹玉一同踏着傍晚最后一缕阳光回了府。
赵氏和霍大栓、霍廿一、蒋嫣几人刚用过晚膳,才叫人撤了桌子。听下人回霍十九回来了,忙又吩咐人将晚膳摆上来。
霍十九在门廊脱了大氅交给婢女,就撩帘子进屋,给赵氏、霍大栓、唐氏等人行礼。
“你命人回来说晚膳不在府里用,就没有等你一起,你媳妇儿说困了,要在卧房里少吃一些继续睡,待会儿你回去也瞧瞧,可不要病了,这两日天气骤然冷了,感染了风寒可不好。”
“是,娘。”霍十九笑着应是。
赵氏犹豫着,因为唐氏在一旁,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霍大栓却是个急性子,脾气又直,当下开了口道:“你知道你老婆去人家闹事么?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听不少人在说这件事,咱家妩丫头把杜家的夫人给揍的鼻青脸肿,据说骨头筋都折断了好几根呢!”
“啊?还有这等事?”唐氏诧异的道:“妩儿和杜家三姑娘要好,若是去杜家也不过是见见小姊妹罢了,如何会打人?”
“真的,亲家母难道不知道?”霍大栓就问霍十九:“你倒是烦个屁,你爹问你话呢。”
霍十九对霍大栓的直白很无奈,哪里有当着人家生母的面儿说这样话的。
他笑着道:“这件事以讹传讹,未免有夸张的成分,妩儿做事有分寸,哪里会将朝廷命官的夫人打的骨断筋折呢?八成是有人在外头刻意的渲染此事。”
“这么说,妩丫头的确是动了手了?”霍大栓现在脑子倒是很灵光。
霍十九道:“的确如此。我今日入宫,皇上也听说了此事。不过皇上是抚掌大笑。”
“真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像话,打了人还抚掌大笑。”霍大栓摇头叹气,回头对赵氏道:“七斤你可好生教养着,喜好与人动手这一点可千万别随了他娘,否则一点点事还不都闹的天翻地覆的。”
唐氏不愿自己闺女被公婆误会,就道:“妩姐儿身边有得力的丫头,出门必然也是带着的,不如叫来问问清楚。”
“是啊,咱们只听见人在胡诌,也不知道深情底理的。还是问问最好。”蒋嫣也明白唐氏的意思。
霍十九更加明白,也不希望蒋妩在公婆和家人面前跌份儿,也不等霍大栓说话,就吩咐人去叫蒋妩身边的听雨来。
谁知不多时候,赶来的却是冰松。
这么多人,人人都眼神期待表情严肃,冰松被吓的不轻,紧张的问:“太爷、太夫人有何吩咐?”
霍十九道:“怎么是你,听雨呢?”
冰松道:“夫人留下听雨暂且照看着杜姑娘。”
“哦?杜家可发生什么事了?”
冰松颔首道:“杜家夫人虐待杜三姑娘,听夫人的意思,她竟是看中了三姑娘生母留下的嫁妆,想要将三姑娘逼走好将嫁妆吞了,还找了她外甥来一同下套,坑骗杜三姑娘上钩,想要坏了她的清誉,好在夫人聪明,戳穿了她。如今杜三姑娘虽然瘦的变了个人,可也已经住回原本的卧房了。夫人不放心,就让听雨照顾着。”
“看看,就知道咱家妩丫头有侠义心肠, 不是胡来的人。”霍大栓一拍大腿。
霍十九也是这会儿才明白来龙去脉的,就道:“夫人现在做什么呢?还谁呢么?”
“夫人才刚醒了。”
“那我回去问问她。”霍十九拱手给父母行过礼,就急匆匆的下去了。
“看看,这个‘老婆迷’”霍大栓醋味十足的一句话,逗得众人皆莞尔。

第二百三十五二百三十六章 宴会

霍十九一路快步回了潇艺院时,方进院门,便被眼前的静谧美景吸引了心神。白雪积压在屋顶,青瓦铺上了厚实的雪毯,呼应着黯寂夜空的一弯月光,廊下大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将朱漆廊柱与围栏都投射出明暗光影,糊着高丽纸的窗内透出明媚柔和的光辉,女子披垂长发的姣好侧影映射其上,在看一册书卷。
整个院落,都因这一抹剪影而柔和起来,连初冬的阴冷都消抹的一干二净。
他不自禁放缓脚步,生怕打扰了这等静谧,却又觉得不过这一会儿没见,就着实想念她的紧。成婚至今,儿子都有了,他也是近中年的人,却生出这许多毛头小伙子才该有的砰然情愫,着实令他哭笑不得,却也为之陶醉。
“侯爷回来了。”大丫鬟玉桥撩帘子出来,正瞧见霍十九缓步而来,忙屈膝行礼,回身为他打起夹竹的松竹锦帘。屋内的光辉就铺洒在霍十九面前的地面。
他进了门,将大氅交给婢子,搓着手进了里屋。
蒋妩已放下书册,左手撑着雕花梨木炕几含笑望着他,姿态慵懒妩媚,眼神澄澈温暖。
霍十九禁不住俯身抱抱她,落吻在她眼睑和脸颊,随后才在对面铺设厚实坐褥的炕上盘膝坐下。
蒋妩双手撑颐凑近他,笑着道:“我给你惹了大祸,你居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