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妩欠了欠身,在霍十九身畔坐下,同样以金语答:“多谢大皇子挂怀,妾身无恙。”
霍十九诧异的看看蒋妩,随即将一碗梅子汤递给她。
蒋妩喝了一小口,觉得恶心的感觉果然压下去了。便道:“大皇子的气色倒是很好,可见我大燕国的风水养人。”
“是啊。大燕国是不错。”文达佳珲冷笑,这一次说的是官话:“锦宁侯有意留客,我无端端多逗留了这么多日子。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不可辜负了锦宁侯的美意。”看向霍十九挑眉道:“你说是也不是?”
霍十九莞尔一笑,给蒋妩夹了一些清淡的小菜。
他笑容美不胜收,对蒋妩温柔体贴,偏无视了文达佳珲的问题,让高贵的皇子恼火更甚。
文达佳珲已经快到忍耐的边缘。长久以来的不得志,加上明明有把握将讷苏肯踢下去,偏霍十九不肯与他谈和平条约的事,叫他担心腹背受敌不敢轻举妄动。文达佳珲这些日着实已快要忍不住了。
见文达佳珲沉下脸,霍十九笑着看向舞姬。漫不经心的以金语道:“金国如今新皇登基,难道就没有给大皇子什么封赏?毕竟您镇守边关多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再者说若非您在边关如此拼命,恕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贵国新皇怕也没有功夫拉拢人脉以登皇位吧?”
一句句,都戳中文达佳珲心中最觉得不平之处。的确,他为臣为子,这些年来并未有对不住金国之处,他的心中国家大义要高于一切。虽然他有野心。可只要事情的发展合乎道理,若真是父皇的意思要将皇位传给其他人,他想他应当也会服从安排的。
可是他的好兄弟将事做绝。不但父皇驾崩不让他回去奔丧,就连圣旨都敢捏造。到如今,父皇到底传位给何人已经成谜,讷苏肯有可能是父皇所选,可更有可能是篡改遗照才有今日结果。文达佳珲哪里能不气?
“那也是父皇的意思。我为臣子,哪里会有半点怨言。”
“大皇子果然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在下佩服。”霍十九认真的拱手致意。
文达佳珲心中又添一层堵。好像方才吃的那口酒都被阻拦着,半晌都流不进胃里头去。
蒋妩见霍十九将文达佳珲的火气和怨气都成功的挑了起来,便知是该她说话的时候了。
因为只有体会过强烈的愤怒和绝望,才会对希望特别重视和感激。
“其实。若是大皇子敢做,我倒是有法子解决你当下的难题。”蒋妩笑吟吟望着文达佳珲,很是诚恳的道。
文达佳珲闻言挑眉,“哦?什么法子?”
“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达佳珲一愣,犹豫起来。
若外人看,蒋妩是毫无攻击能力的弱女子。他纵稍微有一些惧怕之意,都是天大的笑话,怕要被天下爷们儿笑掉大牙的。
可是他清楚的很,蒋妩有能力在瞬息之间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他们夫妻两人合作,还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将过错算在他们的头上。
蒋妩见他迟疑,便猜想得到他的顾虑,以金语道:“大皇子放心,我既然诚心要帮助你,就不会害了你性命。”
“帮助?你为何要帮助我,我又如何能够信你?”
“你可以不信,那便随你在这里懊恼吧。”霍十九道:“那和平条约,我也可以立即就签与你,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率军入盛京,将你的弟弟踢下龙椅,那位置由你来坐。只是从今往后,大皇子就要背上骂名,或许史书工笔不会有这一笔,但是千百年后的野史之中,都会有你篡权夺位杀害亲兄弟的骂名。你的名声和评价,或许会从‘一代明君’改为篡权夺位、居心叵测。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是吧?”
霍十九笑容可掬的说着让文达佳珲快要崩溃的话,淡然的望着文达佳珲已经控制不住要露出暴虐情绪的脸,眼看着他的嘴角抽搐着,似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立即要冲破牢笼,将猎物啃食干净。
蒋妩莞尔,霍十九若真想气一个人,当真会将人气的恨不能当即撕了他吃肉。可见这些年锻炼出的功夫一流。
“大皇子。该不会真的想回去硬碰硬吧?”蒋妩蹙眉道:“若那样,即便能赢了,对你来说也的确不飞吹灰之力。可到底落了下层。”
“那你说一说,如何才算上层?”
蒋妩闻言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外头说。”
文达佳珲虽然行事谨慎,可毕竟不是怯懦之徒可让人尽情鄙夷的,这一次没有犹豫,爽快的道:“好。”
霍十九道:“恰好院中雪景迷人,咱们一同去看看也好。”
仨人起身,并不带下人,只是缓步沿着石子路往后园中走去。期间霍十九一直扶着蒋妩的腰,小心翼翼的往前去。
文达佳珲看在眼里,却觉如此厉害女子竟然也有小鸟依人的一面,还真是有趣的很。方才的气愤不免就散了一些。
到了一处空旷之地,眼见着四周并无遮蔽之物,蒋妩才道:“大皇子,我听说你有一位叔叔称为恭亲王的,曾经与你父皇就很不对盘,还曾经两次提出过分的要求,气的你父皇说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此人。且此人虽然贵为亲王,却不知做个闲散王爷,喜欢把握权柄,就算你在盛京时他也对你指手画脚,插手军中事情,是也不是?”
霍十九炸了眨眼。很是好奇蒋妩这些话都是哪里听来的。
文达佳珲则是望着霍十九,暗赞他的功课做的倒足,与蒋妩一唱一和的戏演的也精彩。
他不放顺水推舟,看看他们的目的。
思及此,便笑道:“的确有这样一个人。”
“嗯。”蒋妩道:“你说,金国老皇帝驾崩,这位恭亲王有没有可能其实存了兄终弟及的心思?”
“怎么可能!”大皇子道:“我父皇又不是没有子嗣,莫说是儿子,就连孙子都有了,就算我与两个皇帝都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在,哪里就轮到他去?”
“可若是他这么做了呢?!”
“你是说…”
文达佳珲与霍十九都愣愣望着蒋妩。一时间仿佛无法消化她胆大包天的“假设”。
夜色中,蒋妩白净的面庞被染上幽蓝之色,她唇畔的笑容就显得野心勃勃,霸道十足:“自古成功者不拘小节,大皇子既然对那个位子有心,何不做的再漂亮一点?以擒贼为名出师,总比做逆贼要好多了吧?”
“擒贼?”
“就是杀害讷苏肯自立为皇的恭亲王啊。他一心谋夺皇位,竟然杀害了新皇。大皇子为了给兄弟报仇,为了不让江山被奸人掌控,举兵攻上,兵不血刃夺回皇位,斩杀恭亲王一脉,捉拿叛党无数,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如此有勇有谋,重情重义的皇帝,难道百姓会不拥戴?而且,既是恭亲王害了讷苏肯,那么讷苏肯原本的部下党羽,应当也会感激的追随为他报仇的大皇子吧?如此,既能夺皇位,又能杀奸人,还能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收纳有才有志之士,名正言顺,名留青史,何乐而不为?”
蒋妩大胆的想法,详细的分析,让文达佳珲冷锐目光若湛然星子一般明亮起来,灼灼望着蒋妩,实在的问:“蒋妩,这些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丈夫的想法?”
蒋妩笑而不答。
霍十九早已对他的小妻子刮目相看,为她理了理大氅,道:“咱们回去吧,你冷了。”
“我不冷。我被我的想法激的热血沸腾。若我是大皇子,定会立即采纳这个建议,然后做千古垂名的明君。”
第一百十七~十八章合集 丰功
蒋妩说这番话时,杏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让人知道她并非只是随意说说,而是真的有这种野心。
此时的霍十九与文达佳珲心中同时有异样感觉,亏得蒋妩是女子,若她是个男子,有如此身手,又有此才华与抱负,当今世道还不知要被她泛起几层浪。
回到厅中,蒋妩只稍坐了片刻就告诳驾回卧房去,结果走到半路就忍不住吐了。
冰松和听雨紧张的什么似的,忙小心翼翼搀扶她回去漱口净手更衣。
到躺在临窗铺着淡紫色床褥的暖炕上时,蒋妩才觉得好些,揉着发酸的腰问冰松:“什么时辰了?”
“夫人,已经是亥正了。”
“难怪我这么累。”蒋妩掩口打了个呵欠,“我睡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是,夫人只管歇着,咱们待会儿就去。”
蒋妩面朝里侧躺着,含混应了一声,不多时候就已睡的深沉。
冰松和听雨都是知道蒋妩的身手,且亲眼目睹过的。那时仿若地狱煞神一般的狠角色,现在也被孕吐折磨的消瘦无力。
旁人不知道,冰松可是知道的,蒋妩从前大半夜里翻墙出去“练脚程”,回到卧房还有一千次至两千次的出刀要练,一折腾就是大半夜,哪里就乏累过?次日起床还不是照样绑着家里劈柴?
现在可倒好…
不过,在蒋家时那种朴实无华的日子,往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两婢子都是担忧,忧心忡忡的拿了交杌守在一旁。谁都没有心思去睡。
不多时,霍十九回来,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见蒋妩已经睡下,只瞧侧躺的背影就只觉得她娇柔孱弱,越发不忍心打扰。就询问的看向冰松和听雨。
听雨站起身,屈膝行礼,随后走向外头。
霍十九自然跟着出去。到了廊下,又沿着抄手游廊往院门口走了一段距离。距离卧房很远了,听雨才低声道:“…才刚回来路上就吐了,还总说腰酸的厉害。夫人能忍痛,若非是疼的厉害了她也不会说出口的,周大夫前儿就说,夫人这一胎着实是危险。我瞧着夫人现在这样,其实不大好。”
霍十九闻言,只是垂着长睫,听雨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侯爷,您说要不要再请郑太医来给夫人看看?”
霍十九点头道:“明儿就去请吧。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尽力才是。”
“是。”
晚上,霍十九是搂着蒋妩一同在临窗暖炕上睡的。因为她睡的太沉太甜,霍十九不忍打扰她,索性就脱了鞋与她一同侧卧。
与她相处越久,他就越是发现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亮点和惊喜。就譬如今日精辟的分析和精准的策略。着实与他先前计划的不谋而合,且订策更加稳、准、狠。
想法的不谋而合,既是他们心有灵犀,可谁有能说这不是蒋妩对他的一种认同和认可?这些年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找来怒骂而已。认可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奢侈的。
如今却得到了。
霍十九搂着她的腰,将她全在怀中护着。先是从惊讶赞叹便做后来的疼惜,竟然是一夜没睡。
次日清早,蒋妩起身时霍十九已经去衙门里了。
蒋妩用过早膳,就对冰松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鸢儿了。你去杜家下帖子,就说我请她出来走动走动。叫杜夫人务必不准阻拦。”
冰松闻言道是,笑道“杜夫人最怕侯爷了。若知道是您请杜姑娘来,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儿?”
“就是知道那妇人趋炎附势,才要一这种发自制约她,否则她欺负起鸢儿就没完没了。”蒋妩双手撑着酸疼的腰,在地上来回踱步:“我如今嫁入霍家。门槛儿高了,鸢儿和澄儿他们也都不好来拜访了。我若不下帖子,怕他们连门口那些争抢着要送礼的人都挤不过。”
冰松想了想道:“那不如我去与门房说一声,就说放杜姑娘和叶姑娘进来是您的意思?”
“如此甚好。”
冰松行了礼,就下去请人了。不多时,穿了身半新不旧的石青色棉氅的杜明鸢,就与叶澄、叶天使一同来了。
蒋妩惊讶的笑道:“哎呀,你们怎么凑在一处?如此很好,倒不必我费事在去叶家下帖子。”
叶澄心里不舒服,才刚在杜家做客,就见冰松去传话,私下里问了,却知根本没有人去叶家请她。她若要口志气,今后不与蒋妩往来就是了。可他又不愿意放开这条大鱼。
杜明鸢看着蒋妩,担忧的道:“你瞧你,清减了这么多,身子真的很不舒服?我自小到大也没看到你瘦的这么多过。”
蒋妩笑道:“是不舒服,将来你们都成了婚,自然就知道其中苦楚,也更知道父母养儿不易。”
叶天使道:“妩姐姐这般憋闷在家中,自然不舒坦,或许找机会出去走走才好呢。”
叶澄忙拉着蒋妩的手道:“妩儿可别听天使浑说,你现在身子不适,出去也不合适。等到你平安生产后,在要出去逛逛也不迟。”
杜明鸢却是伤感的道:“只是来年妩儿生产后,不知道咱们是不是还能随意去陪着逛逛。”
叶澄闻言也是沉默。
蒋妩疑惑道:“怎么了?来年怎么就不能随意出去了?莫非你继母又想出什么新的规矩来为难你?”
“不是的。”杜明鸢摇头。
叶澄惊讶道:“你跟着锦宁侯身边,竟然不知道宫中要大选的消息?”
蒋妩愕然。
叶澄解释道:“皇上如今回宫了,且翻年就十五了。这不,今儿个下了圣旨,吩咐百官文武家所有适龄女儿不准出阁,要到翻年三月大选过后,不被留用的才许自省婚嫁。”又点了下杜明鸢的额头:“鸢儿是觉得必然会中选,到时候入宫陪伴圣驾,哪里还有机会陪着你出去逛?”话毕笑了起来。
杜明鸢羞红了脸,嗔了叶澄一眼。“我哪里是那样想,你这蹄子,看我撕了你的嘴。”
杜明鸢与叶澄便在闺房里笑闹了起来。
晌午留了饭,杜明鸢就先告辞了。叶澄与叶天使自然随着要离开。
听雨送三人出去。却是低声与杜明鸢道:“杜小姐留步,我们夫人还有话说。”
叶澄闻言,心里的火蹭的蹿升,只觉十分不平。蒋妩这样厚此薄彼已经多少次了,到底什么意思!
可偏她先做了指挥使夫人,随着霍指挥使成了锦宁侯,她也成了超品的诰命,又成了侯夫人。
她夫婿位高权重,她自然可以在女眷中横着走路。叶澄根本不敢开罪。
眼看着杜明鸢随听雨回了内宅。
叶澄驻足忘了良久,再看在风雪之中雕廊画栋处处景致的霍宅。越发觉得命运待人不公平…
回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从二门处走来意英伟的宝蓝色身影。
宝蓝竹叶纹锦绣大氅的领口上黑色貂绒风毛衬得他雍容华贵,加之光洁如玉的俊脸上冷淡的表情,只看得叶澄心中砰然。
拉着叶天使的手,便迎面而去。
叶天使抽出手。不情愿的瞪了叶澄的背影一眼。
而叶澄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霍十九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叶天使的心思。
“侯爷。”远远地,叶澄屈膝盈盈行礼,她今日穿着杨妃色的锦缎大氅,领口上戴着金镶玉的领扣,头上是白兔毛卧兔儿,雍容又秀丽。
霍十九却只“嗯”了一声。脚步不缓的就往前快步而去。
叶天使在后头看的“嗤”的一声笑。
叶澄抿唇,又追了两步:“侯爷,妩儿的身子还多劳烦侯爷照顾了。”
霍十九这才停步回头,漫不经心的看了叶澄一眼,“嗯。”了一声,又要举步。
叶澄被他扫了那一眼。已觉得浑身都在冒热气,尤其脸上发烫,让她担忧霍十九都感觉到她的热度。
眼见他又要离开,依旧是欠奉表情,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叶澄急中生智,缀行了两步,随即一声惊呼,“啊!”
脚下一滑,娇躯就往霍十九方向倒去,慌乱中,双手攀住了霍十九的左臂。拉扯的霍十九再次停步。
“侯爷。”娇羞无限的轻轻唤了一声。叶澄已是霞飞双颊,娇美面庞上的笑容柔嫩的仿若三月枝头初绽的鲜花,满是春意。
叶天使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叶澄竟然不顾身份,做出这样的事,竟公然勾引手帕交的夫婿!
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萦绕鼻端,与蒋妩身上淡淡的清香截然不同。这类的脂粉气霍十九闻过太多。这般主动的女子他也见过太多了。
蹙眉抽出手臂,霍十九冷淡的对一旁低垂了头的小丫头道:“还不送客。”
“是。侯爷。”
小丫头上前来,做请的手势。
霍十九已经抽出被拉住的大氅,快步往内宅去了。
叶澄双手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看着霍十九的背影,面色红透的咬牙切齿,随即转身大步往外头走去。
叶天使跟在后头看了出好戏,一路上都觉得心情大好。
卧房里,杜明鸢低声对蒋妩道:“…所以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论是否能够中选,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谁还不都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入宫侍奉圣驾难道是那么简单的?鸢儿,你听我一句,即便嫁给凡夫走卒平凡一生,也好过于那般锦衣玉食金牢笼的生活。”蒋妩拉着杜明鸢的手,诚恳的道:“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你并不适合那样勾心斗角劳心劳力的生活。皇上是天子,若是真心疼你爱你还好,若是不好,只不过三两日就将你丢在脑后了。你看他宠爱新人,会伤心难过不说,在宫中不受宠的妃嫔,被人暗地里折磨死的都有。更何况各种明枪暗箭简直防不胜防。鸢儿,你若不愿入宫,我回头就去与阿英说,让他想法子将你的名字在备选的名单上勾了。”
见蒋妩如此为她焦急操劳,还单独将她叫了回来如此嘱咐,杜明鸢很是感动。 点头道:“妩儿,多谢你。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这一切还是要看我父亲的意思。你是知道的。我家里的情况…我为人子女,总不能为了自己违背了父命。”
蒋妩闻言,只觉挫败。
她何尝不是抛不开亲情。又放不下责任,当初才会答应蒋学文的要求?如今她与霍十九过日子,虽然已经决定了未来要如何走。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和底线,可一旦蒋学文要求她做一些刺探之类对不起霍十九的事,她还是会觉得左右为难。
身为女子,为何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霍十九站在廊下,将二人对话都收入耳中,又听蒋妩没有回答,怕她想起自己来难过,这才咳嗽了一声。
听雨便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杜明鸢闻言,慌忙的遮了面纱站起身来。
蒋妩也扶着床柱起身,笑道:“回来了?”
“嗯。”霍十九随手将大氅丢给听雨:“今儿可还好?”
“很好。阿英,这是我的好姐妹杜三姑娘。”
霍十九看了杜明鸢一眼,就在一旁坐下。冷淡的道:“是顺天府通判杜永新家的女孩?”
“是啊。你知道的还真细致。”蒋妩怕杜明鸢紧张,一直拉着他的手,又怕坐的久了传出去叫外人说杜明鸢闲话,就道:“鸢儿,我送你出去。”
“不必不必,你快好生歇着吧,不要出去走动吓唬我。”杜明鸢回头吩咐冰松。“你快照看好你家夫人,不要叫他乱走,外头冰天雪地的,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妩儿,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杜明鸢不放心的摸了摸蒋妩的脸颊:“你好歹也多吃些。多照看自己的身子,瘦成这样儿,我瞧了心里难受。”
“知道了。”蒋妩依旧坚持要送她。
杜明鸢又是一番推辞,临出门屈膝给霍十九行了一礼,就带了婢女出去了。
蒋妩站在廊下。看着杜明鸢的背影走远,这才叹了口气。
霍十九从背后搂住她的腰,道:“怎么了?不开心?”
蒋妩点头:“没有,只是替鸢儿为难。”
霍十九笑道:“放心吧,你若真不愿意她入宫侍奉皇上,我想法子将她除名了就是。她也快及笄了吧?你若是信得过,我帮她相看几个好人家,回头给你选,好不好?”
蒋妩闻言,惊喜的回身:“阿英,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霍十九望着她时,眼中没有冰冷,只有温柔:“别的事或许我做不到,可这些事无非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你放心就是。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还有,你也不要完全替人家做主,万一她希望入宫呢。”
蒋妩道:“鸢儿对我极好,我舍不得她受委屈。回头我再问问她,等明白她的喜好在来与你说。”眼珠一转,蒋妩又笑道:“既然你这么肯帮忙,不如还有一桩事你一起帮我办了如何?”
霍十九挑眉道:“什么事儿?”
蒋妩就将叶天使手中有大笔遗产和当年她母亲的陪嫁,又被叶家人觊觎的情况说了。
霍十九道:“这是别人家时,我并无立场直接插手。”
蒋妩也知道霍十九说的是实话,他纵然现在贵为侯爵,也不好直接去朝廷明管家里吩咐“不许独占人家财产”吧?
“不过我有个好办法。”霍十九道:“如果她选个靠得住的夫婿成婚,我再适当的出面,叫这一大笔财产成了陪嫁,将来带去夫家,就成了她与夫婿的财产,总比被侵吞了的好。只不过要看夫家的人了。”
蒋妩点头,沉吟道:“这倒是个办法,天使还小呢,这事儿缓两年,先帮她相看着人选倒也不急。”
“你呀。”霍十九拉着她坐下,“就是爱操心,你看,你两个小姐妹儿的事你都上了心,唯独不关心我。”
蒋妩诧异:“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霍十九别开眼,道:“你就不问问和平条约的事?”
蒋妩无辜的道:“文达佳珲是明白人,必定会同意你的所有说法,而且他行事算得上磊落光明,八成还会记得这一次咱们帮衬出谋划策,将来荣登大宝也会记得欠了一份情的。”
“你可真是…”霍十九无奈的道:“罢了,你看的透彻,的确如此。一切都已经商定过了,定在这个月二十一,在锦州城中进行签订合约和交接仪式,金国会正式归还锦州和宁远两地。”
霍十九长吁一口气,豪情满志的道:“被掠夺了五十年的土地,终于归还了!”
蒋妩也觉得爽快,可既然商定此事,将来她父亲任知府,与锦宁侯定然又有许多纷争,她想来也觉得艰难。
“那你打算几时启程?交接仪式皇上也要去吧?”
“是,这样大的丰功伟绩,皇上哪里能不去。这是皇上登基五年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且还是收复国土,将来必定名垂青史。皇上是一定要去,且是要亲手与达鹰签订合约的人。我也自然是要跟去的。”霍十九说到此处,轻抚蒋妩的脸颊,道:“不日就要启程,你怀有身孕,还是不要跟着去的好。”
第一百十九章 猪圈
她若不去,他的安全可以保障吗?
皇帝出行,曹玉必然相随,可一旦发生危险,曹玉职责所在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将所有精力放在霍十九身上,纵然霍十九可以重金聘请武林高手保护,但谁能保证那些人就能竭尽全力?危急时刻就可用生命相互?谁又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存什么天下大义的心思,起先就对霍十九不利?
她承认她的身*夫在古代并非是最厉害,她前世是特工,不是杀手。可是她可以肯定,这世上除了曹玉,就只有她有能力且肯为他的安全不惜代价。
思及此,蒋妩认真的道:“你们这一去定要许久时间,我不想自己在家。”
“不过是个把月就回来,也用不了多久。你在家里好生养着身子,等我回来时,孩子应该会长大一些了吧?”大手轻抚她的小腹。因她清瘦,如今两个半月的身孕还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的手掌很温暖,轻抚她小腹的动作珍惜轻柔。不论他是奸臣还是忠臣,他都是她的丈夫。她不能让他发生危险。就算真的有一日需要了结他的性命,也只能是她来动手,别人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蒋妩越发坚定想法,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可是你不想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吗?阿英,我想呆在你身边。况且你现在是锦宁侯了。外头少不得有女子主动巴着你吧?我可不想你回来时,就带回几个姨娘来。或者是偷背着我在外头又找野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