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甜的脸上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
“那就好。”
“好什么呀!气死我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明明你是受害者,到头来什么责任都是你担的了,你还走了,今天早上我去学校还看见了高伟泽了,他还有脸问我你去哪儿了,看他平时老实巴交的,长相学习都不好不差,怎么就有胆子套别人麻袋呢?”
何止是套别人麻袋?还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沈小甜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自己当时跑过去,看着姜宏远倒在地上,拔掉袋子,看得见血流了满脸。
那之后的一切都快得像一场梦,姜宏远找了学校,威胁要报警,让学校处理打他的人。
自己站在校长室里,举起了拿着手机的那只手。
“人是我打的。”
“小甜,小甜?”米然打断了沈小甜的回忆,骂完了渣男,她的语气变得温和了很多,更像是个重点高中的音乐老师了。
“小甜,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很好,不对,应该说很棒。”沈小甜说得真情实意。
米然不信。
“我交了个挺有意思的朋友,他是个大好人,天天带我吃好吃的。”
可以说,是个很棒的课代表了,不过这话沈小甜是不会说的。
挂了米然的电话,她打开微信,对“课代表”说:
“我今天找到了你给我买的那家煎饼果子,我觉得加油条的煎饼果子更好吃。”
过了两分钟,“课代表”的回复来了:
“那你肯定见到红老大了,是不是觉得她画风不太对?她不光做煎饼果子特别地道,烧得家常菜也很好,在天津给人当学徒的时候偷学了不少好手艺,尤其是茄子扒五花肉,一盘菜能让人下十碗饭。”
看着手机屏幕,沈小甜觉得自己饿了。
茄子扒五花肉,她暂时吃不到了,不过自己做点别的总是可以的。
比如花甲粉丝。
蒜蓉、葱末、小米辣和酱油把蛤蜊、金针菇和粉丝调的有滋有味。
沈小甜自觉不错,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她的“课代表”。
“没有茄子扒五花肉,赖氨酸也能让人快乐。”
此时的陆辛正坐在一间公寓的窗边,看着照片,他皱了一下眉头。
“她喜欢吃海鲜么?”
想了想,他敲了一行字:“明天晚上带你去吃红老大的拿手菜。”
对方回了他一个“好”,另有一个小猫卖萌的表情。
陆辛收藏了表情之后打开了自己的表情管理器,软软可爱的猫猫跟各种奇怪的直男表情仿佛不是同一个次元的生物。
翻了半分钟,最后,陆辛勉强回了个“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我的课代表真是朴实得可爱。
天还没黑透,所以还是下午。
明天会早点儿_(:з」∠)_
晚安
☆、鲜果汤圆
如果知道了晚上有好东西吃,这一天似乎就会过得格外慢。
至少对沈小甜来说是这样的。
又是一天大好晨光里,距离她醒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时间还不到早上十点。
写好的简历并没有投出去,坐在电脑前面,沈小甜微微皱着眉头,桌子下面,两只脚挣脱了拖鞋的束缚,交叠在一起晃啊晃。
过了几分钟,她关掉了简介的页面,打开了视频软件找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屏幕里,人们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屏幕外,她安静地看着电影,偶尔发出啃桃子的声音,伴着窗外树上不时的蝉鸣。
陆辛和她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到了晚上七点,她已经看完了四部电影,中场休息的时间她还有一个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午睡,至于午饭,是看着电影吃的。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沈小甜精神奕奕地从房子里出来,打开了院门,就看见了戴着头盔的陆辛。
“车子还是放这里?”
陆辛点点头,见沈小甜把门让开了,他推着车就进了小院子。
“你把院子收拾了?”
横生的杂草枝蔓好像少了很多,。
沈小甜在旁边说:“你的车子这么好看,我怕会划伤它呀。”
其实就是昨晚闲着没事儿随便拽掉了两棵拦路的草。
陆辛摘了头盔,对她说:
“你要是想收拾院子的话不用自己动手,我帮你找两个人过来,一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
“不用这么麻烦。”
沈小甜笑眯眯的,先走出了院子门儿。
从石榴巷走到那家煎饼果子摊儿不是一定要穿过菜市场的,沿着河边走,再拐一下就能到。
不然上次陆辛给沈小甜带饭也不会那么快就一个来回。
天略黑了,路灯亮起,风从河上吹过来还挺舒服的,沈小甜最喜欢的就是沽市的天气,虽然比广东干了点儿,但是没有那种如影随形仿佛难以挣脱的热感,下雨也没那么频繁。
“这个河里有鱼么?”
河边有围栏,围栏边疏落落地坐了几个人,煞有介事地钓着鱼。
听着沈小甜的问题,陆辛摇摇头说:“这边的鱼可不好吃,上面有水库,那里的鱼肥,在这里钓鱼的就是图清净,找个理由不回去对着老婆。”
说话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正在对着河面等雨的大叔,他回过头来笑着说陆辛:
“你这小子,懂个什么呀?”
陆辛回身对着他一挥手:
“您可别跟我说话,鱼都吓跑了!”
再走出去几步,陆辛又说:“这儿经常有人查的,甩鱼竿缠着电线、打着人都不好。”
是,都不好,沈小甜对自己课代表的安全意识很满意。
在岔道口拐进去,沈小甜就看见了那家煎饼果子的摊子,灯光亮着,顶着一头奶奶灰发色的“红老大”站在门口,橘色的灯光勾勒着她半边的身子。
刹那间,沈小甜的脑海里又回响起了:“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
“这就是越观红,我们都叫她红老大。”
红老大,越观红,不仅有一副与煎饼果子无关的外表,还有一个和煎饼果子没关系的名字。
“得了啊,别跟漂亮姑娘面前拿我说笑话了。”越观红往前迎了一步,看着沈小甜说,“我昨天就琢磨珠桥边上怎么来了个漂亮姐姐,今天就又见着了。”
姐姐两个字,越观红说得一提一落,很有天津特色。
“你好,我叫沈小甜。”
“哎呀,这名字我喜欢。”说着,越观红拉着沈小甜的手腕儿往店里走。
她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上下,因为骨架纤细体形匀称,看着跟一八五左右的陆辛差不多。
跟在后面,陆辛不紧不慢地说:“红老大,菜做了么?”
“做了做了,陆哥要我给面儿我能不给么?你早说带了这么个漂亮姐姐来吃饭,我再收拾个松鼠鳜鱼呀!”
说话的时候,她对着沈小甜笑了一下。
小店虽然卖的是可以随便带走的煎饼果子,其实还是有让人坐着吃的桌凳的,就是不多,三张桌子,六条长凳。还有一摞塑料凳子收在墙角。
店里已经坐了一桌人,是三个男人,看见陆辛,他们招手说:
“陆哥!”
“陆哥我们今天沾你光了,听说红老大要烧菜,我下午从梨河开车回来了!”
“陆哥,我们给你带了凉菜,老大一会儿就给你们上了。”
他们的桌前摆了两盘凉菜,还有四五瓶已经开了盖儿的啤酒,可见是已经喝了一会儿了。
沈小甜注意到,这几个人不叫越观红“红老大”,而是叫她“老大”,得了,这一晚上郑伊健的歌儿估计是在她脑子里出不去了。
不一会儿,菜就上桌了,越观红也上桌了,就坐在沈小甜的旁边。
茄子扒五花肉,茄子的颜色很浅,好像就放了一点酱油,连原色都没遮住,肉片拇指大小,肥瘦分明,真吃下嘴里的时候,沈小甜脑袋的《古惑仔》唱片机一下子就断了电。
真是,一下就明白什么叫能下十碗饭了,肉香味儿沁入了茄子的每一根纤维里,酥烂香滑,又不像很多做法那么油腻,里面的肉更是一绝,油都被吸走了,香而不腻,在舌尖一抿就化了。
看着她享受的样子,旁边一起吃的越观红扑哧一声笑了:
“要米饭么?”
“要!”
白莹莹的米饭放在面前,沈小甜夹了一筷子的茄子盖在上面,立刻就觉得十二万分的满足。
更绝的是米饭不是刚出锅的滚热,而是恰好能入口的温热。
一边儿,越观红夹了一筷子凉拌猪耳朵说:“我这茄子,每次一做,就得配一大锅饭,也忘了谁说的,饭太热了耽误他吃茄子,所以我这饭就早早做好了,散了气儿再焖着。”
给这个建议的人真是太棒了!
值得在学期评价上给个“品学兼优、富有创新思维”的评语。
沈小甜默默想着,又吃了一口茄子配米饭。
还有两道热菜,分别是油炸小黄花和韭菜炒鱿鱼,这两个菜也是山东沿海人的家常菜,不知道为什么,沈小甜就觉得它们的味道比自己从前吃的更重一点。
“红老大做菜重入味儿,小黄花连鱼肚子里都是单独抹了料,这个鱿鱼是火候拿的好。”
吃着饭,陆辛还点评这些菜给沈小甜听。
凉拌耳丝也很好吃,凉了的卤猪耳朵快刀切成细丝,用那种比沈小甜还高的葱的葱白切丝,一加了酱油、辣椒油拌出来,是沽市夏天最好的下酒菜了。
那三个人带来的另一个凉菜是盐焗鸡,鸡腿加鸡胸被撕成了丝,香味都变得更细致了。
看着沈小甜吃得开心,陆辛又主要说起了这个茄子:
“茄子能做成这样,也是道火候菜,虽然没过油,但是把味道吸足了。”
越观红看着陆辛,哼了一声说:“陆哥,我可没花钱请你给我扒拉菜啊。”
花钱扒拉菜?
沈小甜没听懂,陆辛说了做法,她点了点头说:“红老大是个喜欢通过调节浓度让分子充分运动的厨子。”
啊?
越观红的筷子一僵:“啥,啥运动?”
陆辛还来当翻译:“她是说你菜做的入味儿。”
越观红叹了口气,说:“陆哥啊,我都说你别扒拉我的菜,怎么你还带了个人来一起扒拉?我又不掏钱!”
这是什么意思,沈小甜看向陆辛,看见他笑了一下:‘’
“红老大,冯厨子那帮人的瞎话你也信。”
“瞎话?”越观红一抬眼,仿佛就自带了刀光剑影的特效,好像刹那间就不是身在饭桌上。
又夹了一筷子的茄子,沈小甜自动摁掉了脑子里又在荡漾的留声机。
“小甜,你知道陆哥的舌头多厉害么?”她转向跟沈小甜说话,“菜啊,他吃过一次,就能做出一样的味儿来,当年在天津,老字号百官楼的老板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就去了百官楼的对家恒久隆当厨子,一个月,吃得半个天津的老饭桶都以为百官楼的大厨子跳槽了,逼得那老板最后低了头。”
被人当面说从前的事,陆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敲了一下桌子说:
“红老大,松鼠鳜鱼你来不及做,是不是再做点儿别的呀?”
“做什么再说,我跟小甜聊得开心呢。”
“红老大……”
“哎呀嘿!算了,我再给小甜做个鲜果汤圆儿去。”
看着红老大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沈小甜觉得虽然越观红自带古惑仔的BGM,可她显然是个好说话的,至于看起来好说话的陆辛……可能就未必了。
“年轻时候的傻事儿。”
陆辛对沈小甜解释了一句。
沈小甜点点头说:“很帅。”
她要是不这么说还好,轻描淡写地两个字像是石头,把陆辛的头往碗里又压下去了两寸。
不一会儿,越观红端了三个白瓷小碗出来,西瓜、火龙果和猕猴桃切了小丁儿,糯白的小汤圆飘在里面,越发可爱起来。
“一会儿快吃饱了再吃,我家里忘了包水果汤圆了,小汤圆里是红豆馅儿的。”
那边喝着酒的三个男人眼巴巴看着,干巴巴叫着“老大”,越观红头也不回,说:
“厨房小盆里自己去盛,盆给我泡上。”
“好嘞老大!”
越观红转回来,又看向了沈小甜:“小甜,我跟你说,陆辛这货,损事儿干多了去了,也就在沽市收敛,人人当他是个大好人……”
突然,越观红安静了下来。
沈小甜抬头,看见她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陆辛则对她笑了一下说:“鲜果汤圆的甜汤挺好吃的,你尝尝。”
我的课代表,有让刺头学生安静下来的特殊方法。
吃了七分饱的沈小甜笑着捧起了小白瓷碗。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老大也怕我的课代表呢,不错。
说是想早点更新,结果临上桌把菜谱都换了,硬邦邦的一套硬核油炸相关知识也拿掉了,重写了半章,先让你们看看同样有故事的陆辛和有故事的越观红。
大家晚安!
☆、小甜汤
虽然没有喝酒,但是吃得足够饱,沈小甜的嘴里还带着鲜果汤圆甜蜜的汤汁味道和汤圆软糯的口感,走出餐厅,被软软的风吹了一下,她觉得心情格外的畅快。
“真的太有意思了,明明是靠卖煎饼果子赚钱的,其实暗地里还会做特别好的家常菜,就好像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明明是个体育老师,其实还会做很棒的刺绣。”
其实也算不上是反差,但是一下子就让人看见了这个人流光溢彩的另一面。
“谢谢你。”
她转头对陆辛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只会跟其他人一样,以为红老大是个风格很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
陆辛脚下一顿,看着沈小甜:“风格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红老大。”
天黑了,河水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沈小甜听见陆辛略低沉的嗓音与夜风和水声周旋在一起。
“红老大刚从天津回来开煎饼果子摊儿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敢来买。”
因为红老大以前真的是个“老大”,沈小甜已经猜到了。
陆辛继续说:“其实她从前也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她家里吧,事儿挺糟心的,从小到大又没什么人管她,倔性子又长了那么一张脸,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把自己撑起来。
“据说她上高中的时候在周围这几个市都挺有名的,后来,高中毕业,她突然就变了个人儿,想要做点正经的营生。我在天津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一家健身房里当教练。”
健身教练?想想也觉得比煎饼果子更适合红老大。
陆辛:“结果健身房的老板卷了钱跑了,还欠了她两个月的工钱。”
沈小甜:“……真惨。”
“我听说是她走投无路,大冬天的,花了兜里最后的钱,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宝贝似的捧着都舍不得吃……那家摊儿的老板是个老师傅,手艺好,心肠也好,有个女儿和红老大差不多大。
“想想红老大那时候得啥样,一脸的凶相,还抱着煎饼果子可怜巴巴,估计谁看着也都觉得心里不好受……反正老师傅就收了她当学徒,她学了三年,学了手艺,还学了一口半吊子的天津腔儿回来。”
沈小甜又想起来了红老大的那一声“姐姐”,忍不住笑了。
陆辛的话锋却一转:
“等我在沽市见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整个沽市最有名的煎饼果子摊儿老板了,但是我听别人说,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起生意来。”
凶名在外的人,人们要么怕得敬而远之,要么恨得咬牙切齿,总之,是不会给她掏钱的。
“她那时候就在摊子边立了个牌子,限期一个礼拜,以前受了她欺负的,可以免费去吃煎饼果子,吃多少都行,在天津攒的那点儿家底儿几乎赔干净了,生意才正经做起来。”
想想那个画面,一脸凶相的女人,立了那么一个牌子,还着年少无知的债,又靠着自己的手艺撑起新的招牌。
“我问她,苦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她说她在这个地界儿,干什么都是那个红老大。”
有人在河边遛狗散步,说着“让一让”,就超过了这两个年轻人。
小白狗儿扭着胖乎乎的屁股,慢悠悠地就走远了。
“这几年我年年回来,听过不少人说起她,爱吃的她手艺的,说她是长得凶但是手艺好,嘴上刻薄的,就说她勉强是改邪归正了,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她是个高手,还是个风格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这话她听了,估计能高兴得再给你做条鱼。”
陆辛看着沈小甜,沈小甜回以笑容:
“你也是高手呀,能想出靠着天赋打败别人……不对,这都不是高手了,这该叫少年天才。”
少年天才?
沈小甜的家到了,她打开门,迎着陆辛去取他的车。
“小天才,路上要小心呀。”
陆辛推着车,在沈小甜家的门口没动,路灯是晕黄的,显不出他的脸色。
“我那时候是憨小子一个,做的都是些傻事儿,你可别这么叫我了。”
沈小甜却不肯:“你这是少年意气,天赋异禀,才不是憨小子。”
陆辛抬手捂了一下脸,第一次在沈小甜的面前露出了招架不住的样子。
沈小甜的眼睛里全是笑,只有脸上的肌肉在强撑,无处不挂着“正经”两个字儿的招牌。
“要不这样吧。”陆辛把头盔戴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沈小甜,“你别这么叫我,我再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人那里吃饭,好不好?”
“和红老大一样有意思么?”
陆辛点头。
沈小甜:“好吧,大好人。”
风吹得梧桐叶细碎得响,飞蛾的影子从水泥路上飘过,院门落锁的时候发出脆响……这些仿佛都是在替着沈小甜在笑。
“这个,应该叫隐藏菜单吧?”
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沈小甜下意识打开电脑上了微博,今天吃的东西和红老大这个人都实在太有趣了,让她想写点什么记录下来。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课代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他的隐藏菜单,估计比红老大的还好玩儿呢。”
看着微博上各种的数字提醒,看着比之前飙升了一截的粉丝数量,沈小甜的手停住了。
在沽市,她是可以每天无所事事吃东西听故事的沈小甜,可在网络和其他地方,她还是那个男友出轨的可怜女人。
合上电脑,沈小甜躺回了床上。
转身,再转身,叹了一口气,她又坐了起来。
“我知道我在逃避。”她自言自语,“可我为什么不可以逃避呢?”
我不想去面对自己男朋友出轨,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我努力去教的学生最后为了我去伤人,我不去想自己本来规划好的人生一下子天翻地覆,为什么不可以?
呆坐了一会儿,沈小甜下了楼,打开了一楼书房的灯。
老旧的灯泡竭尽所能地发着光,她看着书柜上的藏书和那个空荡荡的书桌,直直地看着。
“你知道我去了广州,我妈是怎么教我的么?她跟我说反正我是要长大的,离开你比一直依赖你要好!她说我要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像你和我爸那样!她说……你不要我是对的,因为我只会哭只会闹,只会发脾气。”
眼泪落在地上,整个房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你一下子就不要我了。她逼着我让我明白,你不要我了。”
“然后呢?我不去依赖别人,我好好上学,好好长大,我学了那么多的道理,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面对,姜宏远出轨,我得面对,我不是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小可怜儿,我的学生打了他,我也得面对,我不能让我的学生就因为我被退学。
“……我还得面对我自己,我根本没办法像你当个好老师,我害怕,我害怕我再教出一个学生,他会因为我对他好就去伤人。”
书架那些旧书带着时光的斑驳沉默着。
沈小甜的声音是苦的。
“我走的时候,你让我坚强,让我我忍耐,什么事儿我都面对了!我不是那个十四岁就一下子天塌了的小孩子了!我不需要别人安慰我可怜我!可我的人生一点都没有变好!”
桌前的木椅已经很老了,它样式略宽大,因为沈小甜的外公总喜欢斜靠着看书,从前垫在上面的棉垫子早就被扔掉了,只有光秃秃的一把椅子。
空落落地,对着窗外半死不活的海棠树。
沈小甜曾经看过一段话:
“一个人,从他哭得最惨烈的那一次之后,他就真正长大了。”
沈小甜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她有过很多个想哭却没有泪水的夜晚,在那些煎熬里,她把自己雕琢成一个看不出被抛弃的样子。
可她今天还是哭了,眼泪根本止不住,五脏六腑就像她吃的茄子那么柔软,再甜的汤水和再糯的汤圆都不能抚慰她心口的酸涩。
“姥爷……呜呜呜……”
跟沈小甜那个空置了很久但是收拾一下就是个家的房子不一样,陆辛住的公寓很新,可是各种家具看着都是凑合的,显然只是个让他暂时落脚的地方。
一个木头箱子摆在灰色沙发的旁边,看出来是常用的,其余的东西都冷冰冰摆着,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刘老板,咱们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我说我接不了单是真的有事儿,您跟我提价钱就也没用啊……是,下个月我就回去了,您明年还想用我,您就早点儿约上,没事儿,多早都行,您现在订了明年的日子,您跟我说,我也立刻记下来……。”
挂掉电话,陆辛深吸了一口气。
“您说我是去带她吃海鲜呢?还是带她去吃大鹅?”
房间里只有陆辛一个人,这话像是他对着空气说的。
说完,男人拿了本崭新的书坐在了沙发上。
“买东西我也不会,带着去旅游也算了,就会那点儿灶上手艺,还是领着她吃吧。您放心,多带她吃点儿好的,啥事儿就都过去了。”
书页被飞速地翻完了,陆辛把那本《让女孩子开心的101种办法》放回了茶几上。
“九月开海的时候估计是赶不上了,让柜子给我弄点儿洋货吧。”
自言自语自己琢磨,好一会儿,陆辛给备注成了一朵小花的那个人发了条微信:
“改天带你去找个会讲故事的,他那儿鱼好吃。”
过了挺久的,反正陆辛是觉得过了挺久的,“小花”回了他一句:
“好的,谢谢你,大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大好人真是大好人。
今天没有好吃的给你们。
就像你们没有给我留评论一样。
寂寞的夜晚大家总要一起过~~~
晚安晚安!
☆、鸡蛋果子
人生在世,最大的矛盾,就是你每天睡前想的是活着没意思,醒过来了还得这顿操心吃什么。
沈小甜难得起晚了,窗外的阿姨和电动车今天并没有充分发挥闹钟的作用。
上午九点二十六分。
对着手机的时间发了会儿呆,沈小甜起床穿上衣服,照了照镜子。
还好,眼睛还是挺大的,没有哭肿。
洗漱好了走出家门,沈小甜踩着自己那十五块钱的深度山寨小拖鞋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往回走。
她的胃说昨天太难过了,需要红老大的煎饼果子安慰一下。
快十点了,市场里都没什么人在买菜,沈小甜这次学乖了,她先去吃了早饭再去买菜,也省的让人误会做个煎饼果子都得自带葱了。
“怎么没精打采的?昨晚上吃的不舒服?”
越观红的煎饼果子摊儿也是难得客人寥寥,她包起来了一份煎饼果子递出去,不耽误用眼睛看着沈小甜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