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清水举起手投降:“只要没人去四爷跟前告状,我这就重新讲。”
清水清清嗓子,准备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楚阳娿听了听外面,好像没有吹风了。
“嬷嬷,是不是雨停了?”
丁嬷嬷起来开窗瞧了瞧,果然没有再下雨了。
“是没有下了,姐儿困不困,早些睡吧?”
“不要,我故事还没有听完呢。”
楚阳娿一点睡意也没有,说要听故事,其实清水讲的故事全是被楚域删节过的,是和谐版本。与其听那个,还不如听鬼故事。她拉着丁嬷嬷的袖子,央求道:“嬷嬷,你给讲一个吧,我喜欢你听你讲。”
“这可不成。”丁嬷嬷说:“上回四爷听见我给你讲了青娘的故事,就已经呵斥过一顿了。姐儿听话,那些故事都是胡编乱造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就听清水说吧,她可是粘着林生学了好久,跟说书先生似得。”
“哎呀嬷嬷,我这不是怕姐儿想听么。”清水红了脸。
楚阳娿眨了眨眼,她怎么闻出有奸/情的味道?
几个人嘻嘻哈哈说了半晚上的话,楚阳娿终于困了,打着哈欠想睡觉。丁嬷嬷招呼两个丫鬟下床回屋,轻手轻脚替楚阳娿盖了被子,这才吹了灯道耳房歇下。
楚阳娿睡的晚,这天夜里格外梦多。
她梦见许多东西,来来去去的,有前世医院里白色的床单被套,冰冷的器械电子表,还有空气中,隐隐消□□水的味道。
这梦过后,又梦你到宁氏,自己刚穿越来时,屋里桌椅床幔和摆设,还有她对镜梳妆时,温婉秀丽的样子。
这梦明明应该很美好,却让她浑身疼。穿越以来少有的,她又感觉到了心脏被拽住一样的疼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自己此生种种,不过是一个梦境。而真实的她,实际上还未从手术台上下来。
不论是前世也好,还是今生也罢,她只想要摆脱这种疼痛,所以她努力挣扎,可是无论如何,她就是挣扎不脱。
梦魇了。
楚阳娿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
她猛力咬着舌头,想要把自己疼醒。迷糊间又见有人来到床边,以为是爸爸和妈妈,她大声叫他们,想要他们把自己摇醒。
却听有人说:“楚小姐已经脑死亡,楚先生楚太太,你们还是早作准备,节哀顺变吧。”
楚阳娿闻言大骇,拼命想要引起他们注意,想要告诉她们自己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然而那些人在争吵一番之后,俱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楚阳娿绝望不已,拼劲最后一口力气猛地一挣,居然坐了起来。
此时,楚阳娿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而房间内,正漆黑一片,更看不到什么人影。
楚阳娿摸了摸心脏,那里还好好的,健康有力,根本没有一点伤病的样子。
由于在梦里挣扎太过,此时她全身无力,很想立刻倒下去好好休息。可她不敢睡了,怕睡过去又一次梦魇。
于是她张了张嘴,准备叫人:“嬷嬷。”
“嬷嬷?”
“姐儿醒了?”
推门进来的却是琼嬷嬷。
琼嬷嬷进来,说:“这会还早着呢,姑娘不多睡一会?”
“把窗户打开。”楚阳娿吩咐。

琼嬷嬷又转了身去开窗,楚阳娿这才发现,外面已经隐隐天亮了。
开了窗户,琼嬷嬷过来拉开床帏,这才看到楚阳娿大汗淋漓的模样,她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
“姐儿怎么满身是汗?可是发热了?”
“没有,我全身无力,嬷嬷,抱我起来,我想去外面躺椅上。”
琼嬷嬷连着被子将她抱了出来,放在了外间贵妃塌上。
外间门窗都开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花香。
绒团见她起来,也跟着跳上了小塌,在她肩膀处找了个位置踩了两脚,而后团成一团开始呼呼大睡了。
呼吸着新鲜空气,听着窗外画眉鸟清脆的鸣叫,楚阳娿终于渐渐恢复过来,身上也有了力气。
琼嬷嬷怕她满身汗,吹了风冷会着凉,又进屋里拿了披风出来将她整个罩住。

过了一会,外面突然喧哗起来。注意听,居然是悦世轩着火了。
楚阳娿正想着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旧件清岚急匆匆地跑来,一下子冲进了内间。发现屋里没人,又跑了出来,看见她缩成一团蜷在小塌上,也顾不得其他,着急道:“悦世轩走水了,姑娘,四爷让北苑所有人都去救火。”
“那就赶紧去呀。”楚阳娿急忙吩咐:“这里留几个人就行了,其他人都去东苑救火,快去。”
“哦,哦,好。”清岚一股风跑了出去。
楚阳娿急急忙忙到处找衣服。
琼嬷嬷也听见了清岚的话,赶紧拿了衣服出来给楚阳娿穿上,整个人也急的满头是汗:“走水了?怎么好好的就走水了?昨天夜里那么大的雨,要说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怎么就走水了。”
这谁能知道?
楚阳娿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穿好衣裳就跑了出去。
琼嬷嬷紧紧跟着她,一出了院门就看到东苑那边红艳艳火光一片。

“里面有人没?先去救人。”
楚阳娿没看见王心怡,心里一惊,以为是老爷子做了决定,准备给王心怡了来个‘意外身亡’。
不过她话刚说完,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楚域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张口就呵斥:“这边兵荒马乱的,你跑来做什么?”
“爹爹,怡姐姐还小,她不懂事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呀。爹爹您去求求情,让老爷子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楚域吩咐管家指挥救火,自己抱着楚阳娿就往回走。
回了璎珞轩,才告诉她:“放心吧,王心怡没事。”
“真的?爹爹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楚域皱眉:“但是你记住,以后跟她要保持一点距离。”
楚阳娿听了这话,反倒放了心。
她本就跟王心怡不怎么亲近,不过是不想看她就这么死了而已。只要听见她人没事,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悦世轩起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差点连隔壁院子都被烧着了,好在火总算被灭了,最后除了悦世轩之外,其他院子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最后清理残局,发现并没有人伤亡,所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大管家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从之前开始,就没有看到大郎?”

楚天阳昨天一直在家里,明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他再怎么心有怨恨,也不应该视而不见。
可是下人们找了所有的地方,就是没有见他的人影。
这时候所有的人心里都沉了沉。
老爷子下了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楚天阳,可是家里家外找了几天之后,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楚天阳,失踪了。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所有人一记重拳。
首先是老爷子,怄得差点晕过去,之后大房开了锅,楚垣跟王氏开始互相埋怨。
二房跟三房安静得很,连一想爱惹事的楚重阳也突然安静起来,楚燕阳,自然也开始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了。
楚阳娿被父亲拘在屋子里,每天写五十篇大字,写的她右手打颤,最后不得不换成左手。
楚域看见她左手鬼画符一样歪歪曲曲的字体,终于哼一声,不再罚她。不过楚阳娿却觉得左手写字也不错,一来可以协调一下身体,给右手找个助力。二来可以讨巧卖乖,让父亲早点消气。
等确定爹爹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楚阳娿才终于抓住机会,恳求他吐露一点实情:“爹爹,楚天阳去哪里了?您一定知道什么吧?”
“这不是你该问的,好好写你的字。”楚域一句话打发她,楚阳娿不敢继续追问,却隐隐确定,楚天阳必定还好好的。
不过,不管她是否安然无恙,此时都代表着,安国府的格局,要改变了。

长房唯一的嫡子不知所踪,除非楚垣与王氏再生下一名嫡子。
但以王氏的年纪来说,这个可能性十分渺小。
如此一来,谁有可能捡道这个大便宜?
这个时代大大环境,注定了子嗣对地位的影响十分巨大。
如果楚垣当真无子,那么最可能代替他成为世子的,就是同为嫡子的楚域。

然而,楚域虽然年轻,膝下却只有三女(安国府包括整个京城众人都不知道楚熠阳的存在)而他的嫡妻疯疯癫癫(萧氏)想要生下嫡子,也不那么简单。如此一来,非嫡出的二房就有了一点希望。就算不能代替大哥楚垣承爵,但过继一个儿子给他们,却是可以的。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安国府开始人心浮动。
而大房,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
楚垣日日借酒浇愁,王氏不死心,不相信儿子就这么失踪了。
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她开始后悔,以为是自己太过强硬,这才逼得儿子想不开。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换做任何人,也会做出跟自己一样的决定。

于是最后,她将一切罪责都降在了王心怡身上。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王心怡而起的,如果不是她突然被发现怀孕,她好好的儿子,好好的家,怎么会成了这样?
王氏越想越坚定,当有一日看见王心怡身上的挂件,终于忍不住开始毒打。
楚天阳对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一向宠爱,每每出门,总是要带些礼物回来给她。
王心怡身上,有多少东西是楚天阳给的,她自己都记不清。而王氏,也因为楚天阳给王心怡的东西太多,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像楚天阳的。
现在楚天阳不知所踪,王心怡却为了不被人怀疑,依旧没有将她送走,反而好好地养在安国府,每日在家里玩着他的东西潇洒度日。

她后悔,她生气,她恨自己瞎了眼把她接到身边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恨不得现在就解决了她。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得我的天儿成了这样子,都是你。”
她把王心怡关在屋子里,挥舞着板子一下一下往她身上打。王心怡求救无门。
王氏越打越是生气后悔,她就知道她是个祸害。从小到大,她总是时时刻刻粘着天阳,要不是她不知廉耻主动邀宠,她的天儿怎么会被她魅惑做下和天道的丑事?
不,这不是她的外甥女儿,不是她姐姐的孩子。
她是记得的,姐姐在生下她的怡丫头时,她是那么乖巧纤弱,她是那么可爱纯洁。姐姐生的女儿,怎么会是这种人?是的,这里面一定有原因的,她可怜的外甥女,原来早就被这狐狸精给害了,这妖精附在了她的身体上,想要吸取人的精气,这才肆无忌惮,瞒过所有人干下这天怒人怨的丑事。
想通了这一点,王氏终于回归了一点理智。
是的,她姐姐的孩子被害了,然后又被利用着害了她的儿子。作为姑母,她一定要替她怡丫头们讨回公道,她一定要让这害人的精怪血债血偿。
于是,当安国府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大火焚烧的阴霾,就听说王氏在到处打听得到高僧,说要降妖除魔。
大家都知道楚天阳的失踪,使她受到不小的刺激,以为她疯疯癫癫求个高僧来,是为了楚天阳。
谁知道没过多久,她真的请来了高僧,花了大把银钱力气,说要做法事,却要命人把王心怡架在火山烧一烧。
那高僧不管是真是假,到底不敢弄出人命,立刻阿弥陀佛了一番,想要劝说王氏改变决定。
然而王氏铁了心,硬是要说王心怡被精怪附了身。
弄得高僧没办法,连法事也不敢做,直接带着人连夜跑了。
最后,还是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命人将王氏关起来,在悦世轩修好之前决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二房闻讯,欢天喜地,摩拳擦掌地准备找个日子,找老爷子表白想要替家里分忧的意思了。

☆、第 72 章

悦世轩被烧成了灰烬,作为东苑的主要院落之一,它的占地面积很是不小。
火灾烧了悦世轩,旁边两个院落受到的波及虽然不大,但还是能看到遭受过火灾的痕迹。管家觉得这不吉利,跟老爷子提了建议,于是旁边两个院子也被拆了一部分,准备和悦世轩一起重建。
王氏被禁足,楚垣早出晚归时常不着家,如今大房无人管事,一应事宜全部落在了管家肩膀上。王心怡没有了住处,又不敢再待在王氏院子,最后干脆被二管家做主求了老爷子,将她搬到了静水堂跟楚素阳作伴。
两个都是遭受过家暴的女孩子,本以为她们会因为同病相怜相互之间有话说。
谁知道这两个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一个不搭理一个。
楚素阳在楚家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她在外名声响亮,在内却从来低调。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双耳不闻窗外事,相反,很多事她从来不说,但心里清楚的很。
现在,安国府除了几个管事的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大房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顶多想到是楚天阳闯了什么祸,所以才惹了王氏暴怒。就算后来王氏要烧王心怡,但大家也觉得只是发了疯。没有人将她跟楚天阳联系在一起,毕竟,那种事从来都是超出正常人思想范围的。
然而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楚素阳,从头到尾,她对大房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她给自己的定义的是个旁观者,就算早就知道这件事爆出来,要是处理不当,会对整个楚家造成很大影响。只是她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所谓,那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的事。
对于王心怡,楚阳娿是同情的,王心怡才十四岁,放在现代,顶多是个初中生,发生了这种事,她觉得她也是受害者。
然而楚素阳不这么想,她十分瞧不起王心怡的愚蠢。
她甚至很长时间不能想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愚蠢到这种地步。最后,她只能将此定义为有人天生没有脑子。对于太过愚蠢的人,她是不愿意交流的,因为聪明人你能够找到她做事的规律,而蠢人,是没有人能够料到他们什么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情的。为了不被莫名其妙地波及,还是远离蠢人比较好。
于是,两人虽然都被安排在了静水堂,住的地方,甚至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园。可两人就跟以前一样。一个自我囚禁,一个不予理睬。

楚阳娿还去看过他们,不过王心怡这段时间受到的影响太大,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骄傲自信。现在的她看谁都低着头,稍微声音大一点,就战战兢兢开始发抖。
她被王氏打怕了,有很严重的心里阴影,楚阳娿甚至不敢靠近她三步以内。
而楚素阳,一如既往地清淡如菊,见了楚阳娿,还是那样带着一点羞怯,不爱说话。粗严格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所有的答案,都恰到好处。

“悦世轩修好怕要等到明年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气氛也太压抑了。不如等过一段时间,找个机会办个赏花会诗会还是什么的,好让大家热闹一下,这家里都不像个家,跟集中营没有什么两样了。”从静水堂出来,楚阳娿忍不住嘟囔。
丁嬷嬷思量半晌,追问:“姐儿,集中颖是什么地方?”
“……”楚阳娿想了想:“就是监牢的意思。”
“姑娘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这名字起得可真……怪。”丁嬷嬷顿了顿,说:“不过……英国府派人来报喜,说是大姑娘有了,想来大太太必得带着姐儿去的。因此办诗会的话,最近怕是办不了。”
是了,楚阳娿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楚丹阳有了身孕,作为妹妹,她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她得打听楚燕阳她们送什么,免得自己到时候送重了。不过不管是送香囊还是手绢这些东西,都得自己做才算心意,她得先画个花样子出来。因此楚阳娿又不得不暂时放下办诗会的想法,着手准备给楚丹阳送礼物。 

王氏虽被老爷子禁了足,但英国府报了喜,还是需要她出门应酬的。所以没过多久,王氏便被放了出来,开始准备去英国府看望女儿。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王氏带着楚阳娿,楚燕阳,楚佩阳,王心怡,钱昔灵几个,浩浩荡荡去了英国府。
王氏被禁足之后,不用见王心怡,休养了一段时间总算从疯魔状态走了出来。她胸中提着一口气,越是这样处境艰难,越是不能破罐子破摔让某些人捡了便宜。在自己的坚持和嬷嬷的悉心调养之下,气色居然好了许多。
到了英国府时,众人问起安国府大火一事,她也能应对如常,丝毫没有被看出端倪。
楚阳娿暗叹,古代女人的恢复力,或者说粉饰太平的能力,果然很强。

英国府长孙媳有孕,前来贺喜之人不少,不过大都是单独前来,只有楚家,因是楚丹阳的娘家,王氏便带着女孩子们一起上门了。
贵妇人们看望了楚丹阳,分享一些怀孕经验之后,便坐在一起闲谈。
女人们的闲谈,自然少不了婆媳关系与儿女亲事这两样。
那些家中有儿子的太太们,一看见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就会留心,瞧见楚阳娿,更是免不了几分眼热。
某位性格直爽的夫人将楚燕阳等人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楚阳娿身上,才笑着打趣王氏。“瞧瞧你,可真是好福气,身边带着这么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可真是羡煞旁人。如今你家大姑娘已经开花结果了,接下来,你准备嫁哪个?” 
王氏笑了笑:“这些个小东西,平日里虽一个比一个烦人,可要说把人给出去吧,可又舍不得。再说,我不过是她们的伯娘,她们的事,到底还要父母做主才算数。”
“哎哟,姐姐您可别这么说,这些个丫头呀,让你做了主才算福气呢。”
女人们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拉了楚阳娿的手,说:“这是你家四房的姑娘吧?小名是叫官官的?”
“没错,是叫官官呢。”王氏笑着看向楚阳娿,眼里突然一虚,很快把头转了过去。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能装的若无其事,能在其他人面前端着往日的架子,可在楚阳娿跟前,她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楚天阳跟王心怡的事,楚阳娿清清楚楚。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王氏无法确定,在她的心里,该是怎么看待自己。这种羞耻感,然她恨不得永远都不要看到她。
她脸色转的太快,没有人特别在意,只接着问:“十几岁了?十一岁吧?哎哟,快成大姑娘了。”
楚阳娿报以羞涩笑容,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那夫人捏了捏她的脸,说:“瞧你,听我们这些大人说话,肯定无聊了吧,快去自己玩去。”
“谢谢夫人。”楚阳娿福了福身,拉着王心怡的手去找楚丹阳。

等她们一走,夫人们才开始跟王氏打听:“听说你们家,对这丫头宠爱得很,我呀,看着这孩子也喜欢的紧,这心里一动,就生出些别样心思来。不晓得你家有没有主意,准备给这丫头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种事,本应该询问楚阳娿的嫡母,不过四房情况特殊,楚阳娿生母不在,继母又发了疯。别人想要打探,自然就只能找王氏这个管家的大伯娘了。
不过显然,王氏对楚域的要求也不清楚,好在不清楚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事问了也是白问。王氏泯了口茶,笑笑说:“这可就对不住了,我家官儿的事由不得我做主,她祖父跟她父亲早就亲自相看,为她把人家定下了。”
“哦?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王氏说:“说的不是别家,正是文山云家,如今没有正式过礼,两家却早已交换了生辰八字。只因官姐儿年纪小,怎么也要等过了年,到个十二岁才正式定亲呢,所以还没有对外说起过。”
“云家?原来如此啊!”
女人们自然纷纷感叹。
王氏放下茶杯,说:“我去瞧瞧丹阳,各位姐姐妹妹你们先聊着。”
“去吧去吧,你们母女是该说会私房话。”
王氏这才站起来,往楚丹阳屋里那边走去。

她一走,就有人瘪嘴嗤笑:“一个小丫头而已,瞧瞧某些人,这就眼巴巴地上赶着打听,结果人家早就定了人家,可不就被打脸了吧?”
说话的女人是金家太太,三十来说年纪,生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皮肤润白无暇,尖下巴,杏仁眼,樱桃小嘴一笑还露个小酒窝,生的很是美貌,可惜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
“哟,人家姑娘生得好,我瞧着就是喜欢,打听打听有什么要紧?不像某些人,阴阳怪气的,连个人话都不会说,不晓得什么毛病。”这是刚才跟王氏打听楚阳娿亲事的夫人,夫家姓朱,丈夫是当朝三品大员。

这位朱家太太跟这位金家太太一向不对头,至于原因么,是因为金太太现在的丈夫,是朱太太的前姐夫。他姐姐去世之后,金大人便娶了现在的太太,不过据说原本金家有意迎娶先金夫人的妹妹作填房,最后却不晓得为何事情不了了之。这才娶了现在的夫人。不过自此,两家就不怎么和气了,尤其是朱太太跟金太太,只要见面,绝对会不论大事小事地掐。
今天朱太太打听楚阳娿的亲事,被王氏直截了当地挡了回来,金家太太就忍不住乐,这才故意讥讽几句。
不过很快有人提醒她了:“自己吵嘴是自己吵嘴,说话呀,还是要过过脑子。人家那小姑娘家家的,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再大不了,却也不是某些人踮着脚能娶进门的。不过你也不对、”女人说着又转头,去提醒朱太太道:“明知道现在这位心里不痛快,你还提四房的丫头,这不是存心找不自在么?”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朱太太追问。
那贵妇人用手绢半捂着嘴巴,轻声说:“难不成你还不知道?说起安国府大火,可不光烧了一座院子一幢房子。传闻那之后世子唯一的嫡子就失踪了,安国府还找了好些日子呢。说是失踪了,可谁会相信?莫不是早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我的天呀!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女人得意地扭了扭肩膀,说:“长房无嫡子,上头可有借口搅合了,恐怕连安国公自己,也得慎重考虑。如此一来,最有可能承爵的,就是同样嫡出的老四了。所以说你眼光好,一眼就瞧上了四房老爷的掌上明珠,只可惜,只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我可没有想那么多。”朱太太说:“我就瞅着那丫头生的俊,你又不是没瞧见,那眼睛鼻子小嘴巴,可实在是招人疼……”
“自然招人疼,若四房当真承了爵,那就是就未来安国府世子爷的嫡长女,到时候,屋里那位可就没用了……”
屋里那位,说的是刚传出怀了身孕的楚丹阳。
他们说话,金太太也停在耳朵里,她不服气地分辨:“你说得好没道理,难道人家大房就再生不出儿子了?哼,天下哪有那么好捡的便宜!”
“生儿子倒是能生,可生的钥匙嫡子才管用。你们瞧瞧咱们的世子夫人那模样,可像是能够老蚌生珠的?”
“噗,你这人也太坏了,这么这也拿出来说。”朱夫人忍俊不禁。

金太太依旧嗤之以鼻:“大房是不像能生出嫡子的,可难不成四房就能生出嫡子了?听说那位可疯了好几年了,不晓得你们口中那位楚家四爷下不下的去口。”
“再下不去口,捏着鼻子也就好了,只要能种出庄家,哪怕瘦点儿也是好田。只怕是块死地,无论怎么施肥下种都出不了庄稼,那才叫可怜。最可怕的是这块死地还甩不掉。”
“哈哈……”女人们捧腹大笑。

王氏去了楚丹阳的屋子,把缠着姐姐问东问西的楚阳娿几人打发出去玩了,才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与女儿独处。她一心朝着女儿吐苦水,根本没有想到外面的人正在拿她取笑。也更加想不到,这别人只是在私底下拿来八卦的猜测,在安国府内,已经有人开始付诸行动了。
牟氏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自楚天阳失踪那一刻,她就动了心思。只是那时候到底事情才发生,家里还烧了房子,她就算再心动,却也没敢那时候就拿出来说。只是心里一边计划,一边求佛主保佑楚天阳千万可别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