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恰好楚圻心动的比她还早一点。
只是,在这统一目标的大前提下,两人有了一个关于细节上的分歧。
这分歧就是:庶长子。
“现如今天阳失踪了,却还有可能再被找回来了,若因此老爷子临时改了主意,那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嫡立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要说我们膝下,最年长得可是明阳。”
“放你娘的狗臭屁!”牟氏破口大骂:“人家大房就是再不济,要过继儿子也知道选个嫡子。你那不知道哪个山洞里钻出来的外室子,还妄想过继到长房承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圻吹胡子瞪眼:“明阳可是记在你的名下,可也算是嫡出的。”
“算是嫡出算是嫡出,你也知道那是算的嫡出,不是真的嫡出!”牟氏冷笑:“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想让那狐狸精生的贱/种抢我儿子的爵位,想都不要想!”
嫡出的大房和四房都生不出儿子,而自己有那么多儿子,牟氏觉得,这就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她才不会放手。
想当初,她还在家里当姑娘,听说安国府二公子为了迎娶自己,顾不得嫡母的安排,顶撞了长辈,也要娶自己过门。那时候她满心幻想,以为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成真了,自己便是那寻得如意郎君,羡煞世人的福气佳人。
那些日子,她的确也引来不少姐妹的羡慕,她们的夫君或许身份高贵或许是嫡出,可楚圻的身份更高,虽不是嫡出,却是安国府二公子。更为重要的是,他对自己一往情深。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等她欢天喜地过了门,正要跟丈夫相亲相爱携手一起打倒恶毒嫡母的时候,他们就被打包送回去徐州老家。
这也没有什么,不就是过日子么,徐州就算比不上京城,但她的地位也比娘家所有姐妹高得多。
她已经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跟着夫君到了徐州,熟料新婚的柔情蜜意不久,她就发现丈夫心猿意马开始另觅佳人了。原来丈夫并不是对自己一往情深,不过是为了跟嫡母作对,才硬要娶自己过门的。
这个真相,给她的失落打击是何其巨大。而此时,他那风流儒雅的丈夫,已经在外面遇到红粉佳人,那女子,是一位获罪被抄了家的官家小姐。
那官家小姐能诗会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牟氏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丈夫心中属意的,原来是那样的女子。
要容貌秀丽,要才艺出众,要端庄贤惠。
总之,他喜爱的事那女子身上那浓浓的大家风范,不管其是真是假。
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努力想要改变自己。
多读书,学下棋,还请了个先生教她学什么园艺摆设。
她学的一个头两个大,谁知道这个时候,丈夫居然跑回来告诉她,说他心爱的女子有孕了,他要将她接回来,给她名分。
牟氏几乎要被吓死。
彼时她远在徐州,离娘家十万八千里,没有家族的帮扶,没有丈夫的喜爱,她过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害了。
她不敢让那女人进门,闹过哭过也怨过,可有什么办法?最后那女人居然生了个儿子,而他的丈夫,还把那野/种给抱了回来,说是他与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还是他的头一个儿子,必定要记在她的名下充作嫡子才行。
这一次,她终于不敢闹了,她知道丈夫是非达到目的不可,甚至有可能给她按个无所出的罪名将她休弃。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不得不咬碎牙齿连血吞,捏着鼻子认了那野/种,但有一样,那狐狸精是绝对不能进门。
对此,楚圻并未说什么,虽远在徐州,但他也知道,京城老太太还在看着呢。要是发现他千求万求,甚至宁愿顶撞嫡母也要娶进门的人,不到两年就被他厌弃,还弄了个外室进门,不定背后怎么笑话他。
最终,两人各坏心思,继续粉丝太平。
牟氏也是彻底看明白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孩子才是真的。
所以她再不学什么劳什子才艺,她卯足劲儿了生孩子。
索性,她的肚皮争气,没过几年,居然接二连三生了四五个儿子。
那时候,她的腰杆就硬了。
狐狸精被她找上门打死,野/种被她赶出家门。
这时候,她的日子才算彻底好过起来。
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吃了那么多苦,上天理当补偿。让自己的儿子过继到长房,成为未来的安国府世子,她才算圆满了。
然而楚圻的想法跟她极为不同。
早年他之所以顶撞嫡母也要娶牟氏进门,就是听说嫡母要给他娶个母老虎,又听说牟家女儿贤淑,这才扛着压力上门求娶。
他不惜忤逆父亲,不惜顶撞嫡母,以为娶回来一位窈窕淑女。
哪知成婚没过多久,就发现这位传说中的贤淑女子,实际上是个毫无优点可言的泼妇。
她容貌不秀美,这还在其次,她的德行才是最重要人命的。不知礼节,不懂规矩,连人情来往,该怎么应酬,都一无所知。楚圻大呼上当,自然恨她欺骗自己。然而他用了那么激烈的手段才把她娶进门,总不能自己说不要就不要了。
好在情场失意的他很快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那是一个与牟氏云泥之别的美人,只可惜命运弄人,这才流落道烟花之地。
但她依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为他生下他们的长子。他的楚明阳,是所有儿子里面,最为出色的,只可惜,被牟氏这个泼妇联合了族长赶出了家门。
他早就想找机会把儿子接回来,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
现在好了,楚天阳失踪,他的儿子以嫡子的名义过继到长房,这样不仅不碍牟氏的眼,还能给他正当的名分,两全其美。
可牟氏还贪心不足,当真不给他儿子一点余地。
一向温吞的男人少有地发怒了,他指着牟氏呵斥道:“朝阳,冬阳,死去的怀阳和凌阳,你自己端盆清水照一照,哪个是有出息的?一个比一个顽劣无知,一个比一个蠢笨痴傻,竟还想继承安国府?他们像吗?”
“好哇!好哇!”牟氏惊叫道:“你居然这么说你自己的儿子,他们哪一点不如人了?就算是蠢笨痴傻又如何?还不是你的种?我算是明白了了,你这内外不一的伪君子昧心狼,往日常常在我耳便说嫡母苛待庶子,埋怨自己不是嫡出。你自己出身不好不争气,这回竟然报应到我们娘儿几个身上了?你这是要抬举庶子是吧?行,你抬举,你敢抬举庶子咱们就和离!咱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整个安国府,牟氏现在算是腰杆子最硬的女人了,她说这话丝毫不怕有什么不良后果。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算死了一对双生子,现在还有三个嫡子傍身的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要是他楚圻当真敢跟她和离,她必定让他被唾沫星子淹死。什么庶子进门,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一对夫妻,一个暴怒一个谩骂,闹得鸡飞狗跳。
老爷子住在中苑,听到之后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家里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三天两头出事,就没有一日安宁过。
此时他不由自主地怀念起老妻,若钱氏还在,必定不会闹出这么多的风波。
然而怀念没有用,那个小心眼一肚如意算盘的老妻,早就投胎去了。
最后,他不得不叹口气,对楚域说:“易儿也大了,早些把他接回来吧。”
“为时尚早。”楚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如今大势未定,天阳的去处也尚不明了。这个时候将易儿接回来,无疑是把他扔进漩涡中央,儿子不忍。”
“天阳德行不足,反正是迟早的事。”
楚域依旧摇头:“这些事才没多久,我现在就把易儿接回里,大哥心里,会作何感想?儿子是在不忍让大哥胡思乱想。再者大哥还年轻,说不定过几年,就有嫡子了呢。”
楚山栎说服不了儿子,干脆一个人站在窗口生闷气。
心情不愉快,写字都写不好了,若是老妻能多活几年,他哪里需为这些事情烦心。
楚域见父亲是在不愉快,笑了笑,转换话题:“二哥与二嫂不过是口角之争,夫妻相处,常有的事,父亲不必烦心太过。说起来,官官定亲的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如今大嫂心中烦闷,怕是顾不过来,儿子还想请父亲推荐一人选,来辅助大嫂准备定亲事宜。”
现在才八月份,定亲时间还得有大半年。原也不必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不过王氏现在整个人恍恍惚惚,能不能办得了事还是两说,保险起见,还是早一些慢慢准备的好。
一说到楚阳娿的亲事,楚山栎也很是高兴。对于云家那孩子,他见过一面,就喜欢的不了的。云起不仅一表人才,而且于书法上也有独到的见解。如今的年轻人读书做学问都功利心重,一个一个都想着科考做官,可没有几个静下心来研究书法艺术了。
这让他觉得云起这孩子十分难能可贵。
对于这一点,楚域也十分诧异。
他看上云起,可就是看上他的上进心和那一份正直聪慧,他也从来不知道那小子还有这一才能。
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跟老爷子很投缘,想来跟女儿……也很有共同语言就是了。
*
楚阳娿他们从英国府回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牟氏带着人大包小包往出来。
王氏一愣,问了一句:“弟妹,这么晚了,你这是上哪儿去?”
“回娘家。”牟氏拉着脸,说了一句。
王氏这才看见,她不光自己要走,后面楚朝阳楚冬阳楚重阳几个,都跟着要一起走呢。
经过她们面前时,楚重阳还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王氏出门带了其他人不带她,这让她很是不满。
她没有想过自己出门一次闯一次祸,实在是没有人敢带她了。
她们所有人,就这么看着牟氏母子等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
“二婶这是……跟二伯吵架了?”
自从回到京城,牟氏就好像要弥补从前多年不能回娘家的遗憾一样,只要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带着儿女往娘家跑。
过不了几天,楚圻必定腆着脸上门去接他们。如此往复,大家都总结出规律了。
王氏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作为一个大人,她不得不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
“不要胡说,你们二婶不过是想爹娘了,回去小住几日而已。”
从英国府回来,她的心情好多了。
现在王心怡的事情基本上算是捂住了,楚天阳虽失了踪,但有可能只是淘气跑出去玩几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最重要的是,大女儿怀了身孕,若一举得男,便是英国府的继承人。
这一件,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王心怡没有去英国府,也没有当众暴露出未婚怀孕之事,楚丹阳也没有因此受惊小产,这件事,总算翻是翻过去了。
至于悦世轩大火跟楚天阳失踪,这都是梦姨娘说过前世发生了的事,没有被改变,那也没有办法。反正,只要没有波及到更多的人就好。
楚阳娿了了一件大心事,回了璎珞轩就胃口大开,让丁嬷嬷给她去做清蒸鱼。
不过嬷嬷告诉她,中午刚来了新鲜的肥蟹,各个膏满体壮,问她要不要顺便也蒸一只。
一听有蟹,楚阳娿也不想吃鱼了,派人去叫王心怡钱昔灵等人,到她这里来食蟹。
王心怡跟楚燕阳很快就来了,楚素阳依旧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与。钱昔灵因计较之前被她强硬地命人送回自己院子的事,扭捏着不肯来,楚阳娿派人去请了两回她才慢慢吞吞最后一个出现。
至于楚佩阳,不仅不来,还把她派去请人的清雾说了一顿,清雾自己哭着回来的。
楚阳娿也不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反正派人去请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今天一天,两人就算在英国府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索性她还顾念着安国府的名声,没有在外头对她冷言相向,这就够了。
小姐妹几个喝着菊花茶,吃着蟹,一直闹玩到了晚上。
第二天她正准备去找王心怡,跟她商量商量办个赏花会什么的,从刚从门口出来,就看到清雨神神秘秘朝她笑。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神神秘秘的。”楚阳娿说。
清雨却靠近她耳边,小声说:“姑娘猜我刚才瞧见谁了?”
“谁呀?”
“是……是咱们未来的姑爷!”
“姑……”楚阳娿才反应过来,未来的姑爷,那不就是她的……未婚夫么!
这大早上的,云起跑到安国府来,是做什么?
楚阳娿发现清雨正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瞧,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姑娘你……难道就不想偷偷去看一眼?”
“不想!”楚阳娿当即摇头:“看人而已,何必偷偷摸摸,此是我家,我光明长大地看就可以。”
说完一转弯,改道去隔壁院子了。
跟父亲住得近有一个好处,就是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她能马上就知道。
到了正德堂,楚阳娿没走正门,她偷偷摸摸从后面拐了进去,然后隔着木柜和屏风往外看。
清雨好笑:“姑娘刚才不是说要光明正大地看么?”
“这你就不懂了,凡事需要审时度势,爹爹正在谈正事,我出去不就是打扰他们了么?再说,一个人品德如何,不要看他在你面前做出的样子,应当看他背后的样子才对。”
“哦……”
楚阳娿正得意时,发现自家爹爹往这边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
楚阳娿赶紧退了回去,缩手缩脚从后门跑了出来。
“刚才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清雨看上去比她好紧张。
楚阳娿正要点头附和,却突然觉得别扭,怎么感觉,她这丫鬟,对她的未婚夫比她这个正当的未婚妻还感兴趣呀。
她奇怪你看了清雨一眼,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过心里还有有点不舒服。于是吩咐她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姑娘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呀?”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楚阳娿皱眉道。
清雨这才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此时太阳刚刚出来,温度还不高。楚阳娿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她就想,我等一会,等客人走了,就去找爹爹。
不过没过一会,就看到有人从正德堂出来,那人正要离开,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她。
他慢慢停下脚步,想了想,终于转了个方向,朝楚阳娿走了过来。
☆、第 73 章
“官官。”
那少年走到她面前,轻声地叫她的名字。
楚阳娿觉得,自己这个小名被他叫出来,突然就变得格外好听了。
这让她心中一跳,忍不住想:我该不是要早恋了吧?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见楚阳娿没有说话,云起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
楚阳娿与他对视,心中一跳,终于拉回思绪,她揉了揉脸,说:“我等爹爹吃饭。”
“吃饭?”云起笑起来:“早饭还是午饭?”
好吧,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早饭刚吃过,午饭还太早。她当然不是要找人陪吃饭,不过是觉得直接说我来偷看你这种事她做不到。
于是楚阳娿正了正表情,说:“不是早饭也不是午饭应该是早茶,早茶就是专门等吃过早饭之后,要是在午饭前感觉到饿的话,可以加一小餐。除了早茶之外,还有下午茶,半夜茶,恩,都是一样的道理。”楚阳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少年哪里看不出来她在撒谎,却不点破她,只是笑得更加灿烂了。
楚阳娿这才发现,他的眼角下面,有一个圆圆的酒窝,这让他的笑容,甜蜜的如沐春风。
云起的皮肤很白,此时被阳光直射,显得更加白的惊心动魄。因为离的很近,楚阳娿发现他毛孔很细,上面居然没有任何瑕疵,连一粒小痣都没有。
据说他身上有一部分仆沣族人血统,可是仆沣族人的的肤色是稍微有一点红,这一点在他身上丝毫看不见。
看来云家人的基因果然十分强大,他居然完完全全继承的是云家人的外貌。
他留着对男孩来说过长的头发,一对眉毛细长整齐,而他的眼睛,因为是凤眼,笑起来都显得有些凌厉,好在小酒窝拯救了他,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盛气凌人。
楚阳娿正暗恨自己又发花痴,却见云起伸出手,将一只竹蜻蜓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给你。”少年说。
楚阳娿觉得自己没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注意到的不是竹蜻蜓,而是云起的那只手。
白皙,笔直,细长。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又粗又短,还十分肥厚,真是无语凝噎。
“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楚阳娿摇了摇头:“我就是发了发花痴。”
“嗯?”云起显然没有想到从她口里蹦出这句话。
楚阳娿赶紧摇头:“没什么,恩,这个是你做的?”
她接过竹蜻蜓,双手一转,竹蜻蜓就飞起来了。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
“玉佩也喜欢。”楚阳娿又说:“谢谢你上次送给我的玉佩,可是我不知道该送给你什么作为回礼。”
云起道:“不可以轻易送给别人东西,你要送我的话,至少得等到我们定亲之后。”
“哎?”
“你还小,还不懂这些,以后你就明白了。”云起说完站起来:“现在太阳很大了,你快回去吧,不要一个人到处跑。”
“我就是找爹爹。”楚阳娿再三重申。
云起笑:“恩,我知道。”
楚阳娿:“……”
“你不是要找你爹爹去么?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了。”
“我知道,那你还不走?”
“你先走,我看你进去再离开。”
这谈话怎么越来越诡异?
楚阳娿轻咳一声,站起来整了整裙角,然后往正德堂走去。
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云起果然站在树荫下,正看着她。
见她回头,那少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日光愈烈,树荫摇曳。少年卓然,遗世而独立。
目送楚阳娿进了正德堂,云起转身离开。
安国府很大,他来了几次,也没能窥其全貌,云起一边走一边在想刚才楚域说的话。刚走到圆门处,突然感到有人窥视,他迅速侧了身,一块核桃大的石头就从自己的肩膀旁边飞了过去。
他抬头看了眼假山上面的人,笑问:“在下云起,不知有何得罪之处,惹得姑娘如此大动干戈?”
楚佩阳见被发现了,从假假山后面出来,站在上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云起。
“你就是那个云起?”女孩穿着紫色衣裙,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金圈子,圈子上镶嵌一块铜钱大的红玉。那玉虽不大,但颜色纯正,殷红似血,十分罕见。
只一眼,云起就猜到她的身份,“原来是十四姑娘。”他笑着点了点头,就想走。
楚佩阳却不干了,她大声叫住他道:“站住,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我?”
“你是官官的妹妹,我自然知道你。”
一听他是因为楚阳娿才知道的自己,楚佩阳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瞧你长得人模人样,却这样谄媚虚伪,真是可惜。”
云起摇摇头,不想跟小孩子计较,不过楚佩阳偏偏不放他走。
她较真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就是那个云起,你天天到我家来做什么?”
“这是大人的事,想你知道的话,你去问你的父亲吧,我还有事现行告辞。对了,假山这么高,你这么爬上爬下,要小心一些。”
云起说完,当真走了。
楚佩阳瞪着他的背影暗暗发誓,这个讨厌的家伙,她一定要让他好看。
为此她日日计划着等再见到云起,要怎么对付他。飞花忍不住问:“姑娘为何觉得那云家少爷讨厌?”
“我不知道!”楚佩阳噘嘴说:“反正我就是觉得他讨厌。”
大概是跟楚阳娿有关的一切,她都觉得讨厌吧!
*
云起回到家,朱蜂将文山老家的信呈了上来。
“公子,这是雪雁送来的信。”
云起展信,原来是报告文山之事。
云霄果然听了他的话,去确认嫁入许家的姑奶奶是否当真准备插手云家事务。证实此事非虚,当然开始阻挠。
然而那位大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揭起了二房的老底。
不仅揭发云培西填补不上的巨大亏空,连许铭书的事也被抖了出来。
老爷子震怒,勒令二房早日填补亏空,还捋了云培西管事的权利。云霄心虚,没敢暴露是云起透漏了消息的事。
二房在整个家族的围攻之下,只好灰头土脸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嫁进许家的大姑奶奶,自然是大获全胜还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加上有大房的鼎力支持,当真让她往矿场塞进了几个孙子。
看完之后,云起将信一下一下撕碎,而后吩咐道:“二叔被扒了下来,之后不管派的谁接手,吩咐下去,一定要让他继续亏空,亏得越多越好。”
塌几座矿,失几回火,挪用个公款,甚至死些人,这些都能让他亏的焦头烂额。
大房和二房自此隔阂会越来越深,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全力联合在一起。
那时候再分而治之,就容易的多了。
“是,我这就传令给雪雁。”
朱蜂退了出去,不一会,又进来来报告:“公子,藏风求见。”
“让他去书房。”
“是。”
云起回房,将自己翻来覆去冲了好几遍,这才整个泡进冷水里开始闭目养神。
说是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回顾今天的一切。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听到的每一句话,甚至无关紧要的景致摆设都被他回忆了一遍,待确信没有任何一处不妥之后,他才真正开始休息。
他的整个身体浸在冰水中,冷水因他的体温渐渐开始温热,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搓手。
今天在安国府,他的左手摸了两个人的头,一个楚阳娿一个楚佩阳。
那种接触其他人毛发的感觉,让他十分恶心。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搓下一层皮来。
等他从水浴盆里出来,左手已经被他搓得通红。
随手拿过一件雪白的绸质长衣穿上,这才披散着长发,信步往书房去。
“主人。”
藏风等候多时,见他出现,立刻躬身行礼。
云起径直走过,说了一个字:“坐。”
藏风的身体躬得更加厉害,直到云起坐下,他才敢坐。
“主人,您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坐下之后,藏风开始报告自己获得的线索:“十三年前,刺客事件发生之后,二皇子的确尚未亡故,不过是被囚禁在瀚肃宫里头。在瀚肃宫里囚禁了两年,皇帝一直下不了决心,恰巧此时出云公主看上有妇之夫,一心想要嫁给安国府楚域。肃王借机出手,将明娟公主虐杀,才有了皇帝下决心为公主夺婿的事。这时间所有人都关注着出云公主抢夺有夫之妇,并没有注意到瀚肃宫的动作。二皇子悄然亡故,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而明娟公主,作为刺杀事件的唯一目击者,也被灭了口。肃王此计,不仅出掉了挡在他前头的二皇子,除去了明娟公主这个后患,还为当时的太子萧翰敬挖了宁家楚家两座大坑,当真是一箭三雕。
云起随意地坐在那里,好像在听他说话,又好像没有听。
藏风说完之后,便乖乖滴闭嘴了,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少年清淡无情绪的声音:“所以现在的情势是,皇帝坚持不肯立太子,宗室支持肃王,氏族们支持六皇子。清流分成了两派,一派坚持立长,也就是现在的肃王。一派坚持立嫡,就是贵王的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