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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君琼疏轻声自语一句,“这有点不好办。”
晏子缺却哼了一声,一脸鄙夷讽刺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可笑你们整天说我不悬壶济世,你们又可曾慈悲为怀了?”
君琼疏未曾动气,淡淡道,“先生教训的是,可此事虽是牵涉一条无辜性命,但诚如你所说李姑娘背负人命颇多,只怕武林同道义愤难平。”
晏子缺垂眼看着李淮水,冷笑道,“我说的意思,可与你说的不同。”
君琼疏听到这里丝毫没有任何不悦或是怀疑,反倒是同意似地略微点头。
“君琼疏你这个人好奇怪。”
突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淮水不冷不热蹦了这么句出来。
“怎么说?”
她嘴角微微一扬,一向清冷的面容却因为这一丝不怎么带温度的笑容而霎时间染上一抹艳色,仿若冰山雪莲,美得冷傲卓绝。看得连君琼疏都是一怔。
“你不傻不呆也不蠢,自然看得出子缺和我关系非同一般,你难道不怕我们联合起来耍诈?你凭什么相信他说的话?”
君琼疏却微微摇头,他忽然俯身,一瞬间,那鬼斧神工一般精致的脸便在李淮水的面前了,随着飘逸的衣衫轻扬,一阵熏人欲醉的青竹香淡淡满溢在了两人周身。
李淮水盯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只觉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白的通透,黑的深邃,几乎把人一瞬间拽如那双眼中的漩涡,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同时却察觉自己眼角微热,似乎是有一股极细的蛛丝飘入的头脑,等察觉时想要退却,然而却挣脱不得。
晏子缺看着君琼疏姿态暧昧得一只手拖着李淮水的下巴,自己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难难、难道,武林盟主江湖第一人君琼疏其实多年以来对江湖四大恶人之一的李淮水抱有绮思?!
这也太TMD狗血了吧!!
晏子缺正暗自被雷着,却见君琼疏微微一笑放开了李淮水,胸有成竹声音朗朗道,“七年前投毒一案,说是你李淮水身受重伤被逍遥派一弟子所救,众人不知你身份待你如上宾,谁料你却对逍遥派大弟子暗生情愫,胁迫不成恼羞成怒,于是下毒害人性命。”
李淮水蹙眉,眼神古怪地看着君琼疏,“是这样没错。”
“四年前的书剑山庄二公子,被你一剑斩下口口,流血致死。起因也是你见这公子姿貌不凡于是调戏于他?”
(妖妈:盟主君到底用了那两个字,会被屏蔽呢?请大家发挥想象力。
君琼疏:…姑娘你抽了吧?)
“还有那被碎尸万段了的…”
君琼疏嘴角含笑,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李淮水听得直想翻白眼。
平时倒是没怎么注意自己的罪名,仔细一听,不是调戏这家公子就是意欲强迫那家少爷,敢情我李淮水不是个恶人,是个淫|魔。
“李淮水,我不是信晏子缺。我是信你。”君琼疏淡淡道。
李淮水却只觉得奇怪,眼角眉梢尽是嘲笑的意味,“信我?信我什么?”
“信你根本就不是这诸多命案的凶手。因为,李淮水,你根本就不爱男人。”
君琼疏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能淡出个鸟来。然而,此话一落,李淮水又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默默石化了。
“啥…?”
君琼疏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站在一边的晏子缺一向聪明绝顶,明白了八九分,“淮水,刚才这位君盟主用了一招独门‘缠思’试探你,只要你对他有略微动心他皆可感知,然而你却视他为无物。于是,君盟主琢磨着:纵是他君琼疏都入不了你李淮水的眼,说你去霸占那些路人甲乙丙丁,岂不是个笑话?”
李淮水怔怔看了君琼疏半晌,盯着他唇边漾起如春水一般粼粼的微笑,自主发自肺腑自语道,“原来…是只极端自恋的穿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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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缺【暗自捏爪】:凭什么,姓君的一上来就和我家坏水肌肤相亲(妖妈:不过是摸了下巴)?!当盟主了不起吗?当盟主就一定是男猪吗?!
女猪:理论上说,盟主十有八九都是男猪。
妖妈【捋胡须】:实践上说,有盟主就一定有魔教教主。
因为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是天生一对儿~!(妖妈天真烂漫撒花撒花)
女猪:你确定这是BG?不是BL?也不是GL?
众人:静待魔教教主登场…
【批斗大会】
天下太平日久,天朝统治之下四方臣服,江湖近几年来也是无风无浪。这金陵城
不仅是天下巨富天下堡的所在之处,更是武林盟总坛选址之地,人物繁阜,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乃是集四海之珍奇之地,现下这金陵富得流油,比国都更要繁荣几分。
而这些天来,金陵城内更是车水马龙,逢年过节一般的热闹。
江南的飞花楼、塞北的鹤唳门、奇门遁甲的碧玉楼、下毒施蛊的流琼山庄,更别说那闲来没事儿就乱入凑数的少林、武当、峨眉、五岳剑派,刹那间,江湖人士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金陵城中济济一堂。
当然,这次倒不是开什么金陵论剑武林大会;如今武林一派祥和安逸,自然也不是要讨伐什么南疆魔教。这次,诸位武林豪侠们齐聚金陵,为的只是一个人,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四大恶人之一的,李淮水。
李淮水要是知道,大概要感叹一番自己面子真大了。
这天,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只可惜腊月里的江南阴风冰得直往人骨子里钻,与北方刀子般的冷风比起来是一种粘腻恼人的冷。
李淮水只着了一席素色粗布单衣,被押跪在处刑台上。细瘦苍白的手脚腕子上坠着似有千斤的赤练铁锁,她头发梳理得平平顺顺,清泉似地垂在胸前,发尾束起。脸上素净透着些苍白,唇也淡若无色的花瓣儿,只显得一双眸子墨玉似地透亮清澈。
众武林豪侠们分坐在处刑台四周,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处刑台上的女子。
其实李淮水向来低调,从未在人多的地方露过面。
大部分人只听过李淮水怎样怎样下|贱、淫|邪,话说面由心相,本以为李淮水应该是个俗不可耐五大三粗的恶妇,没不想高台上竟然跪着的是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美人。
处刑台高出地面数丈,上面立了一根铁打的刑柱,只不过这玩意颇有些年头没用过,被雨水给锈蚀得青红斑斑。李淮水跪在刑柱底下,地下的阴气不断钻进身体里,平日里习武有内力护体倒也不觉得冷,现在被金针封穴无法运气,只觉得全身都被冻得没了什么知觉。
不过李淮水也不在意,没有知觉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也感觉不到刺痛了。
头一个时辰里头,先是有一位武林中有地位的前辈,借着内力浑厚,扬声把武林盟拟定的李淮水一百大罪状一条条陈述下来,前辈念得掷地有声,诸位正道人士对恶女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目光在其身上烧出窟窿来,李淮水面沉如水,无所表态;
接着一个时辰,便是诸位被李淮水所害的家属群众在台下撕心裂肺的哭号和谩骂,江湖儿女大多不拘小节,骂出来的话自然是有上得了台面,也有污秽不堪上不得台面的,李淮水仍然心平气和,面瘫依旧。
众人都觉得既然是个恶人,那么必然心胸狭窄脾气暴躁吧?谁知道这女人简直就心静如水到了能出家为尼的地步。怎样的挑衅和侮辱,都视若浮云,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抹淡淡的讥诮。
本来这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批斗会,大家都抱着来看好戏的心情,谁知道这批斗对象如此无聊。端坐了两个时辰坐得屁股发麻,却只看到一群刁民呼天抢地,看的诸位大侠们都有些意兴阑珊。
君琼疏坐在最显赫的位置上,不时品一口杯子里的极品大红袍,狐狸般细长的凤眸一如既往含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浅笑。
“这李淮水的性子我喜欢,太刚易折,太柔易靡,刚柔并济,上善若水。她若不是个恶人,倒是个妙人。”坐在一旁的副盟主叶来风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世家公子的晃眼笑容。
叶来风一席浅碧色的长衫,远看只觉得清逸,近看才发现,那衣服上全是金丝翠羽扭成的极品丝线织就的缠枝牡丹暗纹,千万朵无色牡丹随着他举手投足而光华流动,仿若龙鳞一般。仅仅这样一件外袍不知有多贵,更别提头上那凤尾羽冠和腰上配的蓝田宝玉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别看这叶来风一副浊世公子吊儿郎当样,其实他的来头和本事都不小。此人弱冠之年师出碧玉楼,什么紫微斗数、八卦六爻、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无一不通,江湖无几人能出其左右,算的上个半仙了。
“这女子骨络清俊,尤其是鼻梁秀而挺笔而直,只可惜英气太重了些,一般男人怕是镇不住她,那双眼睛眼尾钩圆,虽眼神清澈但…”叶来风瞟了身边的君琼疏一眼,似笑非笑。
“怎样?”君琼疏很有兴趣似地追问了一句。
叶来风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看得出来君盟主对这位李姑娘颇为上心啊?那叶某人就放心了,我就说嘛,这姑娘虽生得薄命相,却不至于殒命于此。”
“薄命?”
叶来风打着哈哈笑过去,“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红颜嘛,自然薄命。”
叶来风平时就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君琼疏一笑而过,见这闹得也差不多了,于是目光懒懒飘向站在角落里的晏子缺。
李淮水这厢也是百般无聊,都快睁着眼睛睡着了,忽然听到一极其倨傲无礼的声音,“慢着,我有话要说。”
众人顿时也侧目过去,一看是江湖上最难惹的晏子缺神医,顿时都该坐直的坐直该站好的站好,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等了许久,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晏子缺微微一震袖,一个迎风拂柳步飘飘然就落到了高台之下、众人围观的正中央。
主持大会的长者这要发话,却听到身后的君琼疏轻飘飘扔出一句,“请问晏神医有何见教?”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晏某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事儿向诸位澄清一下,尤其是向八卦门的诸位…”晏子缺懒洋洋站着,神情是一贯的散漫。他双手一拢裹在袖中,慢悠悠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有几分狐疑。
晏子缺眉梢一挑,却忽然转身面向刚死了丈夫的八卦门掌门夫人,“夫人,据在下所,知夫人幼时烙下过病根,因此气血两亏,先后诞下两子体质皆孱弱,长子夭折,二子先天不足…”
本来歪在丫鬟怀里哭哭啼啼的女人听到这话,霎时抬起头来,惊恐地睁大了一双哭肿的桃子眼,瞪着晏子缺那眼神简直要喷火。
“您不用瞪我,在下并没有替贵公子医治的念头,虽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淮水居高临下看着阳光下面,笑得一脸欠揍的晏子缺,不禁摇头叹气——真想不明白这家伙长着这么张得罪人的嘴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晏子缺扯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回到了主题上,“在下前几日入狱为这恶女诊脉,不料竟然探出其脉象有异…”
“哦?怎么个异法?”接话的却是叶来风,口气里满满都是好奇。
晏子缺作叹息状,唇角微挑,吐出十二个字来,“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
叶来风略懂医术,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珠都恨不得从眼眶里跳出来。
所谓入盘走珠是说切脉时可触到脉跳流利而不涩滞,脉率似数飞数之动象,也就是所谓的——喜脉!
在场懂行的人也不少,一瞬间,议论之声四起。
似乎是嫌场面还不够热闹,晏子缺又欠揍得丢出一句,“恭喜掌门夫人,八卦门下凭空添了个掌门的遗腹子。”
又一瞬间,这除恶大会的现场人声鼎沸炸开了锅。
“□!贱人!我要杀了你替我良人偿命!”只听八卦门主夫人一声尖叫,张牙舞爪要扑上台,谁知一口气没提上来,生生憋昏了过去。
在座的立刻有人质疑,“怎么可能!喜脉少说也要有一月之余才能探到,这才仅仅三日,你…”
晏子缺翻了个白眼,傲娇得顶回去,“呦,这位仁兄,你这是在向晏某指教医术吗?”
“不敢不敢…”
“管她怀没怀,我看八卦门也不愿要这么个孽障,快点凌迟了这恶女!”
“此人作恶多端,留不得性命!”
“话虽如此,但毕竟一死两命…”
一时间,在座的众人吵得不可开交,就连大牌儿的掌门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几句。
李淮水瞥向晏子缺,正好对上这好事儿精眼角抛来的一个媚眼。
李淮水轻叹一声。子缺啊,这样不够,这样,还不足以救我。
【血债血偿】
果然,突然有人说道,“既然如此,就断了这恶女四肢,废了她武功,待孩子出世再将其凌迟也不迟!”
说完,果然得到不少附和。
晏子缺脸色一僵,却又不好反驳。
本来自己就是因为向来行为古怪,看上去和李淮水毫无瓜葛,这套说辞才被相信,若是太明显偏向李淮水反倒是引人怀疑了。
君琼疏素手捧茶,指尖是茶碗一般的白釉剔透。他仍旧一派云淡风轻,嘴角含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来风不住惋惜地摇头,“哎,没手没脚的佳人,真是可惜了。”
“慢着!”
突然,变数途胜,又一声“慢着”把众人的议论之声都统统给压了下去。
一个身着孝服头发披散的女人,冷不丁冲到了处刑台下,“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漾起地面上一层浅浅的尘土。
“呦,今儿个可是好戏连台呀。”叶来风指尖轻轻一扣桌面,身体不由向前伏了伏,一副兴趣大增的模样。
“来者何人?”若绸缎一般柔软却显得雍容的声音响起来,包涵着内力,清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这说话的,是盟主君琼疏。
嘈杂的现场顿时静的只能听见冷风过堂的声响。
“小女子逍遥派罗萍遥!”女子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都一脸茫然。没几个人对这女人有印象,少数认识的,也只知道她是逍遥派毒杀案的幸存者。
然而听到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名字,李淮水的神色却突然变了。
她突然用力跪直了身体,若不是因为金针封穴,说不定已经站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女人,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
七年前的雪夜,她在风雪中迷路,困在山中七天七夜,正是这个女子在冰天雪地里救了她,若不是罗萍遥,她李淮水此时早已是荒山中的一具枯骨。自己濒死,全凭这个女子日日悉心照料才得以康复痊愈。
“罗萍遥,你今天所来何事?”君琼疏的嗓音温润若春风,听得人舒心。
“血债血偿!”罗萍遥一字一句,说得字字带血。她抬头,眼中是绝望的猩红。
李淮水因为这四个字扎在心里被刺得一痛,这才回神。
诸人见台上的女子已经濒临癫狂,都以为她是对李淮水的残害同门之仇积恨已深,希望手刃了李淮水。
但是叶来风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虽然眼含恨意,但更深的却是绝望和悔恨,忍不住道,“姑娘你不妨说仔细些。”
“萍遥…”一直沉默至今的李淮水忽然脱口而出,声音竟是满满的怜惜。
台下的罗萍遥身体猛然一颤,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轻唤。
“七年前…”罗萍遥咬牙,狠狠捏紧掌心,猛然闭上眼睛,下了狠心一吐而出,“七年前的逍遥派血案,下毒的根本就不是李淮水!而是我罗萍遥!”
一句话抛出来,四下里居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君琼疏却丝毫没有诧异之色,淡淡道,“接着说。”
“我本是逍遥派门下第十七代弟子,只因恨大师兄蒋千峰移情别恋对我弃若敝履,一气之下投毒,只求与那负心汉共死,不想害了逍遥派一十三条人命!当年李淮水为了报我救她之恩,甘愿承下血债,我自知罪孽深重,七年来日日寝食难安,今天前来只求一死,以谢逍遥派十三条冤魂!”
语落,在场无人不惊惧。
江湖无人不知,李淮水之所以成为悬赏榜上的头号人物,之所以成为四大恶人之一,起因正是这逍遥派一案。自从此案之后她才桩桩血案一件接着一件,若这头一遭就是个天大的误会,那岂不是…
“罗姑娘,李淮水毒杀逍遥派一案早已盖棺论定,你若想翻案,无凭无据,恐怕困难。”
听到君琼疏这样问,罗萍遥却似早有准备,惨笑道,“当年下毒之所以如此厉害,只因为我下的是唐门的剧毒‘相思子’!”
说到“相思子”,现在已经是唐门的管事之一的唐展神情一僵。
他抬眼,发现罗萍遥正眼含绝望得盯着他,那眼神太过凄苦,唐展只觉得数年前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历历涌上眼前,喉间不觉微微一哽,差点落下泪来。
“哦?这‘相思子’乃唐门的独门秘方,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罗萍遥收回了目光,看着遥遥坐在高处的君琼疏,“我家本就是唐门的支系,拿到‘相思子’有什么奇怪的?我把相思子和红豆放在一起熬煮成粥,被众人饮下,李淮水虽然替我担罪却不曾于我商量,她不知是粥中出了问题,所以才说是在水源里投毒。试想若真在水中投毒,须用得多少毒药?她李淮水孤身一人在逍遥派,怎么可能做到?况且当日试水验毒,也并未发现水中有毒。”
“这么说来,真的是你所为?”
“是。”罗萍遥毫不犹豫地承认。她忽然顿了一瞬间,微微侧头,仰起下巴看了一眼正跪在邢台上的李淮水,那目光中全是无法掩饰的悔恨和愧意。
罗萍遥收回目光,轻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轻松,“本来那粥只是为蒋千峰一人准备,阴差阳错却害了逍遥派中无辜同门。我的良心日日受到煎熬,今日我便在此血债血偿,以命抵命!”说完,罗萍遥袖中陡然银光一闪,下一秒只见她脖颈上开出了一个三寸长的血口,正中动脉,刹那间,“噗”得一声,鲜血喷薄而出,飞溅三尺。
闷闷一声轰响,罗萍遥倒在地上,没了声响,只有嫣红的血像是有生命的红色蚂蚁一般迅速爬满了白袍,慢慢在地上蔓延成狰狞的一滩。
她死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想来是一心求死,早就生无可恋。
事情,倒并不全如罗萍遥所说。
这女子外柔内刚,只是想一人承下所有罪孽,只是因为对师门有愧,才没把他师兄蒋千峰所作所为都公诸于世。蒋千峰乃逍遥派掌门之子,仗着掌门偏护,在门派中飞扬跋扈,胡作非为。罗萍遥与唐展早就私定终生,那下毒用的“相思子”外形与红豆无异,其实是当年唐展赠与她的定情之物。只是罗萍遥遭到蒋千峰强霸,又怒又惧,几次之后竟已经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找蒋千峰求他负责,却不想蒋千峰将强迫她的勾当推卸了个一干二净,还诬赖罗萍遥与唐展之间不洁,罗萍遥一怒之下才想下毒与他同归于尽,然而阴差阳错,这锅毒粥竟然被无辜人食用…
李淮水不着痕迹得叹了口气。
当年,她欠了罗萍遥一条命,罗萍遥又已经怀胎三月,她这才替她顶下罪责,只希望罗萍遥能够平安活下去,将孩子抚养成人。没想到时过境迁,七年之后,竟是这样一个在等待千刀万剐,一个割喉殒命的结局…
李淮水抬眼,琉璃般通透的眸子里隐隐藏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
君琼疏敏感地察觉到李淮水的目光,却泰然相对,坦坦荡荡,丝毫找不到半分闪躲。
不是他搞的鬼?李淮水挑眉,忽然间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转眸看去,发现一双眼角上挑的狐媚眼睛正看着自己,眼波荡漾,眸中含笑。
那人一袭鹅黄色锦衣,衬得肤色若雪,唇若丹醴,一举一动尽态极妍,这人正是当今武林第一美人,戚暮楚。
【金屋藏娇】
最后,少林寺住持大和尚终于出来发话,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所造功德不可计量”,决定暂且将李淮水软禁在武林盟中,待逍遥派毒杀一案以及诸多调戏良家妇男案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一句软禁,而不是关押,就使得李淮水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陵,武林盟内。
“小水,瘦了。”戚暮楚细长的烟柳眉一簇,眉梢眼角浮上一抹哀哀惹人怜惜的神色,“武林盟的人待你不好,我去找君琼疏理论!”
说完,真的就愤愤起身要夺门而出。
李淮水当然明白她这不过是风月场上打情骂俏的虚晃一招,虽然心里想的是“你去啊”,但是手上却拉住她,笑道,“哪有什么不好,我一个罪大恶极的阶下囚,还能让他们烧高香供起来吗?”
“还好你没事,”戚暮楚微嗔,三分怒三分媚瞪了李淮水一眼,“听说你要被凌迟,真的是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李淮水弯起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显得有点锋利,“还好有暮楚来救我,若不是有罗萍遥血溅当场,我恐怕现在胳膊腿儿已经没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赶来刑场?”
“除了我,还有谁会求罗萍遥去救你这个小坏蛋?若不是当日你喝醉了,把七年前真相告知于我,你今天就当真是没救了。”
李淮水怔了一下,轻声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她顿了一下,轻轻俯身环住戚暮楚的脖颈,又加了一句,“以后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戚暮楚柔柔一笑,散着兰花香的气息扫在李淮水颈间,“你现在信我是真心待你了?还记得我曾说过,再过两三年我让出了这飞花楼楼主之位,就与你去浪迹天涯,泛舟五湖吗?我可一直没忘…”
李淮水微扬唇角,“记得。我等你。”
——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送走了戚暮楚,李淮水只觉得累,头痛欲裂,恨不得一头钻进被子里睡到后天,谁料只听窗户“吱呀——”一声轻响,一阵阴风伴着一个白影瞬间卷到了桌案边。
来人大摇大摆坐下,一开口又来邀功,“小淮水,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了?”
李淮水才懒得听晏子缺大言不惭,当即打了个呵欠,毫不避嫌得绕到屏风后面宽衣解带。
烛光将倩影映在丹青泼墨的屏风上,一道清晰的背影婀娜隐现。
李淮水不慌不忙一件件衣服脱下来,若玉兰凋零似地优雅,优雅之中带着一种无法触碰的诱惑。
若是一般女子如此,男人大抵要把此举当做是含蓄的邀请,但是李淮水如此,晏子缺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是视我为无物!
“喂喂喂,李淮水我今天费尽心机救你,你怎么能如此凉薄!”晏子缺隔着张屏风站在外屋直跳脚,又不好真的冲进内事冒犯了她。
正寻思着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忽然想起了罗萍遥。
“你是怪我见死不救?”晏子缺强压怒气,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灌了下去,“你自己也看得出,罗萍遥她这些年良心难安,一心求死,救下她又有何用?”
“你是怕救了她夜长梦多。”屋里传出一声轻笑,“什么时候你晏子缺也学会找借口了?”
晏子缺吸了口气,然而又吐了出来,被李淮水这句话给噎得半死。这天底下能噎他的,恐怕也只有这李淮水了。